蒙面客顺手将清风剑递了过来,那女子眼中含泪,伸手接了,忽然“呀”的一声低呼,蒙面客吃惊非小,慌道:“宝剑受损了麽?”那女子颤声道:“剑是完好无损,可是你的手却受了伤。”蒙面客经她一提,这才觉出双手火辣辣的疼痛,低头细看,发现十根手指早已鲜血淋漓,显是被罗网上的钩刺所伤,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如何?在下不曾骗你吧?金固然是断了,可这双手也几乎断掉,哪会有这麽不济事的镇山绝技?真是笑话!”一语未终,突然拔身而起,一掠数丈,双掌齐出,“砰砰”两声闷响,两名锦衣卫哼也没哼便告了账。
这铜铃示警原本十分有效,一处铃声响起,附近的侍卫马上赶到将其摘下,稍远的也能闻声而来,便如同水波纹一般不断向外扩展开去,这样过不多时就将有众多人手聚集到事发地点。然则今晚情形非比寻常,东宫铃响之后却无人来及时处置,闹的四下联动,到处铃声大振,一直响个没完,全然分不清楚哪里才是源头所在,以致整座皇城如临大敌,众皆猜测恐怕是有无数叛逆劫宫造反,而偏偏又鬼影子也不见一条,越发使宫内人心惶惶,大批好手先赶去护驾了,因此两名锦衣卫直至此时才赶到这里。而这示警的串铃恰是朱元璋一日心血来潮忽发奇想传旨布设的,只因他坐龙廷极不容易,愈到晚年愈是疑神疑鬼,总防着有人来暗害他,是以生此一计,试演几番,倒也端的灵验,听了满耳奉承之言,心中窃喜不已,哪知这一回正是反受其害,宫中狗跳鸡飞,其后便叫人悉数拆除了,且恐贻笑后世,严禁将此创举编入实录,却也实令知之者甚少。
闲言表过,且说蒙面客出手将两名锦衣卫毙于当场,那女子忙上前道:“雪大哥,你的手需敷药包扎才是。”说着话拿出金疮药来。蒙面客一摆手道:“这点小伤还不碍事,你的伤更厉害得多,还请速离这是非之地。”那女子听了一呆,诧道:“你不走麽?”蒙面客道:“我自然也是要走的,但要等你先行离开,清风剑被盗何等大事,锦衣卫定然疯狗似的到处乱咬,姑娘需连夜出城,尽快去的越远越好,眼下则要有个人暂将宫中侍卫绊住,令他们一时还腾不出手来。”
他一边说,一边拔出佩剑,递过空剑鞘道:“姑娘总不能让我白忙半夜吧?吸金神兵我是不敢觊觎的,我瞧那只剑鞘煞是好看,倒不如留给在下做个纪念。”那女子听他这麽说,不由得全身剧震,暗忖:“他哪里是稀罕这只剑鞘,分明是要在迫不得已时代我领这入宫盗宝的罪名,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肯涉险援手已属难能可贵,再让他替我顶罪,这可如何使得?况且我本便大是对他不住啦。”
蒙面客见她僵立当地,更听得许多人的脚步声正往东宫聚拢过来,心下一急,沉声道:“舍不得麽?”长臂一伸,取过那女子别在腰间的剑鞘,把自己的青钢剑Сhā了进去。事已至此,那女子只得接过对方的乌木剑鞘,将清风剑Сhā入鞘中,含泪说道:“雪大哥如此待我……”语声一哽,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心想以往从没见过雪大哥身上带剑,今晚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这番高清厚意我便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完,回思往事,越想越是内疚。
蒙面客见他神思恍惚,低声喝道:“姑娘还要令我再添多少杀孽?”那女子陡然醒觉:“是啊,雪大哥虽武功卓绝,但他宅心仁厚,侠义为怀,出手极有分寸,绝少伤人性命,可他此番决意为我遮掩,不想给人知道进宫的乃是两个人,这才施下杀手。”一明此理,便再不迟疑,盈盈一福,转身要走,突听蒙面客低道;“姑娘稍侯,雪某忽然记起一件事,还需烦你费神。”
那女子回过身道:“雪大哥但请吩咐就是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蒙面客听得满心酸楚,暗暗叹息。“回护你犹恐不及,我又怎会让你去赴汤蹈火、”当即说道:“不久前河南信阳铁臂神拳吕中天吕老英雄溘然辞世,想必你也早听说了,这里头似有蹊跷,我本拟去查出个端倪,怎奈分身无术……”那女子抢着道:“雪大哥放心,此事便包在小妹身上,不出一个半月,小妹定然给你一明白说法。”
蒙面客一抱拳道:“那好,雪某这厢先谢了。”那女子眼波流转,柔声道:“雪大哥也须多顾惜自己,最好别跟鹰爪们朝相,回护之情小妹铭感五中。”蒙面客道:“但愿姑娘不要被人利用尚自蒙在鼓里就好!”那女子“哦”了一声,问道:“雪大哥这话又怎麽说?”蒙面客仿佛自悔失言,略一犹豫,涩声道:“有人授意司空兄弟尽早同东宫的人攀上交情,不然的话,即使他们有心达谢张、赵二人也未必一定要在今晚,至少也得等到张大举回来,这岂不是暗助了姑娘一臂之力?”
那女子点点头道:“多承大哥提醒,小妹知道了,咱们容后再会,你要多加小心!”说罢娇躯展动,翩若惊鸿,半空中柳腰折转,身子迅捷无比的一个盘旋,落在一根海棠枝上,姿态曼妙绝伦,当真是身轻如燕。蒙面客由衷赞叹,心想钟姑娘的轻功较之先前又有精进,熟料“啪”的一声,那枝条忽然折断,幸喜她稍停即起,仅是略一借力,便已弹离枝头,但见她轻点巧纵,只闪得几闪,倩影便隐入重重殿阁之后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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