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皇帝眉头皱的愈发深了,抓着我的手愈发紧了,眼里的隐怒如同的火山,一触即发。
“熙儿不敢说!”皇帝见我吞吞吐吐样,更是想知道,催了我好几次,我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帝终是不耐烦了,“熙儿,你平日里最是直爽,怎么现在竟那么的犹豫?”
我仔细打量了皇帝神色,竟不敢看他的眸子,怯怯的说:“她说整个天下都是她家为陛下打下来的,如果不是有若平王,陛下早就……更何况这一个小小的簪子了……”说到后面,竟是越说越低,再不敢说下去。
“她真这么说嘛?”皇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竟不等我回话,竟自言自语的说,“皇后,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都是我平日里把她给宠坏了。”
“三郎,你不要再皱眉头了,熙儿看着好怕……”我缩在皇帝,手轻覆上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气息打在我手上,竟是暖暖的。可我心里却是蓦然生出一股悲凉,想不到今日的我,竟也学会了在人前搬弄是非,用这种卑鄙伎俩去中伤她人。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皇帝长叹口气,竟似要叹尽他眉间所有的繁琐,缓缓而道:“近日若平王兵力日重,竟几次上折子,不依不饶说慕容将军居功自傲,直指朕有意徇私偏袒,朕这几日都为这件事烦恼……”
我心里一惊,后宫不能参政,这是古训。皇帝是在试探我,还是在征求的看法?我竟是不得而知。定了定心神,踮起脚尖,缓缓搂住她的脖颈,笑着说:“朝廷里的事,熙儿不懂。至于慕容将军,三郎是一国之君,该赏该罚,自会有决断的,无须顾虑到熙儿感受。”
“熙儿,你难道不想为慕容将军说几句好话吗?毕竟他是你父亲。”皇帝紧盯住我眼眸不放。
“熙儿从不会让三郎为难。相反熙儿觉得,父亲年岁已大,应是要安享晚年了。不如让父亲去仁州吧,那边风景秀美,最是适合休养身体了。而且,离京城也近,治安良好,熙儿也放心。三郎,你说呢?”
皇帝沉吟良久,久久的不说话,眸中流光滑溢,大有伤身之态,手不自觉地抬起,抚上我的鬓发:“好吧。就照熙儿的意思吧。就是委屈了慕容将军了。”
我轻靠在皇帝身上,他身子微颤,那是隐忍不发的震怒,悲凉如水可却清晰传入我耳中:“朕这个帝王,是不是太过窝囊?”
这是皇帝第一次在我面前吐出他的无奈,而我却深知:这无奈之下隐藏的是雷霆万钧的震怒,只要有人推波助澜,若平王的好日子,想是要到头了。
“三郎,我知道你的宏图大志,现在只是在韬光养晦,只要时机一成熟,你定能展翅遨游于九天。三郎,你要忍耐。”他眉毛黑浓而密,我的指尖轻抚过去,他松了松,可随即又深深的皱着。我温言劝慰着他,我怎会不知道他呢?任何一个帝王,再怎么面上和顺,都不容许有人敢藐视他的权势、觊觎他皇位的,更何况若平王嚣张跋扈,而他的拥兵自重更让皇帝夜不能寐。可是,现在月国虽然和我家交好,两国相安无事;可与汉国,却是水火不容,边境时常战乱,汉国野心不容小觑,这让皇帝除了倚重若平王,竟别无他法了。梁齐缓和之日,就是若平王身死之时。可如何让汉国放下往日芥蒂,与国家和好,却是当务之急要做的。
“熙儿,朕好累啊。”皇帝轻靠在我肩膀上,竟是从所未有的无力和虚弱,我轻拍着他,竟像是在哄着一个刚丢掉糖的孩子般。这个帝王,他也只是寻常的男子,有着众人皆有的喜怒哀乐,只是他沾惹了太多的权势,早失去了原本的天性。
“陛下,您累的话,就先上床休息吧。”我轻轻扶着皇帝,将他安置在床上,眼中干涩的竟是困了,头也昏昏的,再看皇帝,已经闭眼入睡,可眉间的愁绪是怎么都消不掉了。
我心里暗喜,看来祺然没有骗我,这迷迭香果然有效,今日我终是可以睡一个安生觉了。可不知为何,脑中竟是闪过祺然黑幽阴冷的眼眸里的无奈和伤感,这睡意也就不减了三分。他是我的福星还是我的魔障?我又该怎么待他?心里唏嘘的空落无底,缓缓而入睡。
夜渐凉,栖在树上的寒鸦竟是怪叫一声,惊破了木梨园的宁静,更是惊乱了我的心,我转眼瞥向熟睡中的皇帝,睡梦的他眉头还是紧锁的,我轻轻覆上他的眉,却没有解开。
天边已是微亮,而皇帝竟还睡的香甜,我看了下时辰,竟是要耽误早朝了。便推醒了他,忙乱的伺候着他更衣洗漱,他对我歉意而笑,急急的去了。他一向是个勤奋的帝王,国家在他的治理下,慢慢的竟是民生富裕了许多。
我久久的站立在窗口,看着早晨的朝阳红亮着而起,已是秋日的骄阳,即使看上去暖熏熏的,却是再没有了一丝温度。浅薄的暖意而已。
“今日早朝,陛下将父亲贬谪至仁州,你可知道?”渊哥哥站立在我身后,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他。纵使我们不是双生子,纵使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是多年的默契早就养成。
“是我求的。”我轻声而道。
“为何?”渊哥哥走到我身边,侧着头看着我,眼眸里满是疑惑,“你可知道,仁州是苦寒之地,民风彪悍,别人唯恐避之不及,而你竟……”
“那你知道,仁州有什么吗?”我打断渊哥哥的话,朝他望去,他颀长的轮廓俊朗依旧。
“仁州风景秀丽,可是除了一群悍民,还能有什么?”渊哥哥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嘴角隐露出的笑意。
“仁州有铁矿,你可明白?”我提点着他。
“铁矿?”渊哥哥思寻着,恍然大悟清朗而笑道,“有了铁矿,就有铁,有了铁,就有武器。熙儿,你真是聪明!”
“光有兵没用,没武器怎么上战场?”我嘴角不由扯开一丝冷笑,话语里竟是尖锐许多,“况且,民风彪悍,如果驯化的好,就是所向披靡的精锐之军。若平王现在气焰嚣张,我们退一步又何妨,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我倒要看他,竟能飞扬跋扈到几时?”
不自觉的手掌竟是紧握住了,鲜红的蔻丹直刺入手心,竟是疼痛的爽快。
我心里一遍遍地喊着:若平王,若平王,有定会将你除去!
“另外,依托旧有关系,找到那些平日里虽与我们甚少亲近,却忠于父亲的朝臣,让他们陆续举荐若平王为‘若平公’!”我冷眸里满是凛凛森意,“只有守,没有攻,这游戏岂不是玩的太无趣了?”
“‘若平公’……”渊哥哥口中轻念,竟是在思索着其中,沉吟片刻,却是猛然惊醒,亮目晶亮而笑,“国家只有皇上的嫡系叔父才能封为‘公’,如果陛下封他为公,就亲自破坏了国规,你这是逼陛下早下决心吗?”
“若平王心里想是已经盼了千次万次了,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我们是帮他说出心声罢了!他应感激我们才是!”我回首而望,铜镜的我,笑的妩媚娇柔,可是眼内森森的寒意却让我自己凌然一抖,我举袖而遮去,竟是不愿再看。
“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好计谋!”渊哥哥眼内竟是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样,父亲就能静观其变,以静制动,同时避免了无所谓的争斗。熙儿,你这一计真是妙!”
“那你刚刚还怪我?”我瞥了眼他,假意微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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