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02
木梨园的荷花早就凋残,落了一池子的萧索和残败,看的人默然心生人生无常之感。皇帝几次说,要我除去这满池的残叶,可我总是推脱身子不舒服,不愿去做。只要看到这满池的残荷,就会一次次提醒着我自己,玉欣就是死在御花池的碧荷中,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熙儿,今日还要继续去吗?”渊哥哥站在我身后,淡淡的问着。他随着我的目光而远看满池的残荷,眉间竟是皱了起来。
“去!”我冷笑,“为何不去?”
“熙儿,这么做有意思吗?”渊哥哥口里竟是微有责怪,“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这鬼神之说的吗?”
嘴角竟是不经意的挽起一抹笑意,“渊哥哥,这个后宫太会遗忘。我不能让她们忘记玉欣!”
“可为何你的眉间,竟是一点欢愉都没有?”渊哥哥反问着我,眼内的疼惜一览无余。
我心里不由恨意难消,皇帝命刑部彻查玉欣落水之事,结果却只是打了负责御花池的几个内监几十板子了事。玉欣如花的性命,竟只值几十板子,让我怎能不心生恨意?如果不是祺然救我,是不是我的命也仅值那么多?人命,生生的草菅人命,竟然会发生在我身边!后宫众人再没有人谈起玉欣,似乎她从没有来过一般。也没有人再追究那日的落水缘由。一切都似乎顺其自然而又风轻云淡的过去了。
“因为,这一切才刚开始。”我淡淡笑望着他,玲珑翠玉耳环晃着,低垂到我脖颈,一阵冰冷。
“熙儿,你的难受全都写在脸上,又何必要在我面前,强装欢颜?”渊哥哥抬手想覆上我的脸庞,停滞在空中却又落下。萧索而黯淡的,不仅仅是我的眉间,更是他的心口。
似乎没有看到渊哥哥的落寞,我笑靥如花的望笑他:“难道,熙儿的笑容不美吗?”
星眸亮闪而过的是渊哥哥的眼,他的眼中只有我,定定而道:“我的熙儿时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无人可及!”
“可是,却不是善良的女子。”我轻轻摸上手腕上的玉镯,温温的竟似带着我的体温。这还是上次锦溪强送给我的,因为喜欢这玉镯的剔透和通灵,就戴上了。刚开始,戴着总觉得太过沉甸冰冷,可时日一长,习惯后竟是觉得愈发的温润,即使到了秋日,竟一直不舍得摘下。
“熙儿,不要这么说……渊哥哥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生不由已!”宽慰着我,也许更是为了宽慰他自己一般,念念而道。
我心里是明白的,渊哥哥素来行事光明磊落,最不屑的就是这种宵小行径。而现在,竟每日要他装神弄鬼,的确是为难他了。
“上次那个怜星,你可记得?”我轻言而问,“就是皇后身边那个小丫头。”
“当然记得。”渊哥哥淡然而说,“近日听闻,皇后对她甚为器重。”
“因为,她为皇后除了一个眼中钉,而且守口如瓶。当日她曾答应帮我,可现在却几次刻意躲着我……”我嘴角的冷意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我明白了。”渊哥哥转身而走的瞬间,竟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纠结和无奈。
秋风刺寒,呜咽而过,寒鸦栖在枝桠上一声怪叫,生生惊扰了深幽的后宫。
“玉欣才人,不要……不是我害你的……”是女子的叫声,竟是带着恐惧的求饶,划破宁静的夜空。
“怜星,你怎么了?”我推开房门,一灯如豆,怜星蜷缩在被子里,簌簌发抖。想是吓得不轻,看到我,竟是猛的向我扔来她手边的靠枕,仿似将我看成了玉欣的鬼魂,凄厉大叫起来,“玉欣才人,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做的……不要来找我……”
“怜星,是我,我是瑰妃,不是玉欣!”我轻抱住她,怜星缩成一团,竟是筛抖如同秋蝉,一丝不敢看我。我轻抚上她的脸,摩挲着“你看,我是人,我的手是暖的……”
怜星怯怯的偷望了我一眼,看了良久,才“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的抱住我抽噎不止。
“我好怕啊……有鬼……有鬼……我要回家!”她一遍遍惊恐念着,眼泪一滴滴落在我肩上,竟是湿了一大片。
我心里却是泛起一阵难受,说到底她才是个孩子。我这么对她,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怜星,你看,这里没有鬼!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你做的,玉欣才人不会来找你的。”我温言而说,可话里却带着森森寒意。当初如果她提醒一下,只需要一下,玉欣也许就不会落的如此惨淡的下场。玉欣又何尝有错?心里再没有对她的一丝怜惜。
“是我对不起玉欣才人,是我的错!我愿意弥补,只要玉欣才人能够放过我……我实在是很怕……瑰妃你帮帮我!”她杏眼圆睁,满是恐惧,紧紧抓住我的衣襟,哀求着我,竟是不放。
“虽然我很想帮你,可我帮不了你。”我轻握住她颤抖不停的手,温和的轻拍着她,欲擒故纵的把戏我终是学会了。
“不会的,不会的!玉欣才人最听瑰妃的话,瑰妃你曾说过,只要我帮了你,你就能送我钱财让我回家,不知现在可还算数?”怜星见我推脱,竟似撒手不管的样子,顿时慌了神,猛的从床上爬起,穿着单衣扑通而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眼神里满是期待。
“本宫说话,当然算数。但是……”我欲言又止的望着怜星。她满脸都是泪,很是可怜,可在我看来,却是可怜又可恨。
“瑰妃,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只要你愿意帮我,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能出宫。这个后宫,我是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求求你!”怜星见我犹豫,满脸急的通红,急急又重重的磕着头,“皇后最近虽然没什么举动,可暗地里进出尚欢阁的人却不少!”
“哦?都有哪些人呢?”我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拨弄着红色的蔻丹,一边冷眼瞥着怜星而问道。
怜星擦去残存在眼角的泪,缓缓摇了摇头,望着我:“这些人面色阴冷,从不说话。所以,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他们每个人胸口衣服都绣着一新月,很是奇怪。”
“新月?”我不由暗暗回想,猛的一惊,那日祺然替我挡下一箭后,那个刺客胸前不就刺有一轮新月吗?难道是她!我心里惊跳,忿恨的无以复加,不由紧咬嘴唇,恨意难消的竟是生生被咬破了,满嘴的血腥气。
皇后啊,皇后,虽然我抢去了皇帝对你的宠爱,可你我终是没有任何冤仇,我终是想不到,你竟恨我如此!难道,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难道,这个后宫,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吗?
既然你恨我如此,对我屡屡下杀手,欲除之而后快,那我岂容你再猖狂?今后,我再不会隐忍,再不会对你手软,既然你我只能活一人,那就各凭本事!
我从手上褪下金粉镶翠花头手镯,硬塞到怜星手中。怜星推脱了几下,谢着收下了。
“还有呢?”即使心里多么的悲愤难挡,可我脸上的笑意依旧挂着,“皇后,有没有说过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