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义死后,原来叛军中的田承嗣、李怀仙、薛嵩这几个几度使都留了下来,此外还有一个李宝臣,由他们分统河北诸镇。唐朝确实无力再战了,此时无论是谁,心中都肯定有一个声音:不要再打了……于是代宗只好笼络这些人,以后又一再加封他们,正是这种无奈的姑息,留下了莫大的后患。正是这些安史“余孽”,给唐朝带来了许多麻烦,比如后来田承嗣又一次叛唐,与朝廷分庭抗礼,首开河北三镇割据的先河,致使河北三镇“讫唐亡百余年,卒不为王土”,堪称一个罪魁祸首。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毕竟史朝义一死,安、史两家彻底覆灭,从而也宣告了安史之乱的终结,之后的一些叛乱,就算是安史之乱的后遗症吧。代宗的大历十几年虽然也不甚太平,但总算使唐朝有了些许生机。但经过重创的唐朝,从此光辉不再,它本来的多姿多彩、五光十色,都一点点暗淡下去,直到帝国的末日——最后一抹残阳无可奈何的坠落西山,天边无限绮丽的晚霞,失去了它的艳丽,而曾经无限壮丽的唐宫,已是人去楼空,空空荡荡的大殿中随风吹起了黄蝶般的落叶,却只回响着悲哀的钟声……
结尾 历史的转折(1)
忆昔开元全盛时,小邑犹存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狼,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这是曾经历了安史之乱、目睹了战前的盛世和战后的萧条的“诗圣”杜甫的诗——《忆昔》。
是啊,忆昔,面对满目疮痍的山河,谁人不怀想国家的繁荣富强和人们的安居乐业呢?
政治清明,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军事强大,社会自由开放,人们也相互尊重。刘知几《史通》的“疑古”、“惑经”指出“尧舜不胜其美,桀纣不胜其恶”,指出孔子的春秋笔法很多地方存在错误甚至是偏心(当然,刘知几也是很崇拜孔子的,但他反对夸大其辞),这些言论后世未必会容下他,而在唐朝,非但没事,皇帝反而“读之称善”;裴行俭没有因为宝物丢失或被毁而加罪属下,反而“责备”逃跑的两个人说:“尔曹皆误耳,何相轻之甚邪!”王忠嗣不愿以千万将士的性命来换取自己更高的官爵,而黑齿常之则没有“以私马笞官兵”。难得的是,百姓们也不惧怕官吏,前有“诣司宪讼”宰相之子的田地主人,后有未等仆射看完牒状便强行要回来、还埋怨的说了一句“本谓是解事仆射,乃不解事仆射邪!归我牒”的老妪。这就是一个充满个性、活泼自信的唐朝。
然而,经过战乱,大唐变了。安史之乱使长期承平的大唐受尽了战争的苦难,是唐朝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它一下子削弱了那个统一富饶、地域辽阔的强盛帝国,因而,如果说它是唐朝历史上最大的事件,似也不为过。
战后,东都洛阳的户籍不足一千五百户。东起郑州、徐州,北抵黄河,西至潼关,人烟稀少,满目萧条。这片昔日不胜繁华的大地,先遭叛军的杀戮,后有回纥的洗劫,即使是唐军,后来也称此处为“贼境”,肆意抢掠。洛阳周围几百里的郡县,许多地方就这样变成了废墟。河北比洛阳一带遭的兵祸还要严重,据说战斗最激烈的常山,田野里尸骨遍地。便是关中,也不复往日繁华。江南虽然遭到的直接损伤较小,但后来也终于被战争波及,有反叛的将军,也有起义的百姓,由于这里相对情况还算不错,因此唐王朝对这里的赋税很重,再加上后来天灾人祸,“江淮大饥,人相食”。但毕竟南方情况要好的多了,所以从这时开始南方便渐渐的赶了上来,经济地理发生了变化,不过,真正的总体上的超越,则是在宋代。
战前,大唐原有九百万户,五千多万人口;然而乾元年间统计,户数只剩293万左右,人口只有1699万——关于户数有两个数字,教科书上写是193万,而查到的资料说是293万,但人口数目基本统一,若以1699万除以193万等于,就是说每户有九个人,一般来讲,历代平均起来最多也就每户五、六个人,九个人未免多了点,而1699除以293等于,即每户六人左右,这还差不多,因此取293万之说。由原先的五千多万,锐减到一千六百多万,有三分之二还要多的人成为了安史之乱的牺牲者,其中不少人死于战乱,更有大批人口被迫流亡,然而余下的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要承担比过去增加很多的负累,因此这些所谓的幸存者们,事实上并不幸福。
战后,均田制瓦解了,被两税法代替,经济结构变了;于安史之乱发生之前便结束的府兵制,更加彻底的被募兵制代替,军事格局也变了。无力征伐方镇的朝廷,一个削弱了的中央皇权,与处于自治、半自治状态的藩镇之间,维持了一个松散却又有一定稳定性的结构,而且居然就这么维持了一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