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我们去照婚纱照,你陪我去吧!”
声音从电话传来,肖未言的心脏马上就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咚咚咚”,声音大到她自己都能听到。她马上用脖子夹着电话,空出手来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大口水,但是还是难受,她又拉开茶几下的抽屉开始找自己的药。
“说话呀,未言!你就陪我去吧,其实我还是挺紧张的,你陪着我我就安心多了!”电话那边继续传来温柔的女人的声音。
“哦,好。告诉我地址吧。”肖未言忙乱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药。地高辛,医生说房颤的时候吃一片就行,24小时内如果没有效果马上入院治疗。她吞了一片又灌了一大口水。
当年沙周打电话给她,沉默半晌后才说了那么几个字:“对不起,未言,我和古颂恋爱了。”从那一刻起,肖未言就发现自己的心脏很不舒服,她当时大喘着气,摸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是心脏还是狂跳不已。后来又几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才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阵发性房颤”,这是肖未言从来没有想到的,她从小就是学校体育队里的短跑冠军,怎么可能突然就心脏出现了问题呢!
拿了结果她就给左夫打电话:“老大!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十分钟后左夫就出现在面前,拿着检验单看了又看,脸色非常严肃又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儿,咱还年轻,咱有病治病,医生不是也说多休息就好了么!”弄得她倒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左夫突然就爆笑出来,说:“哈哈,老大,不是吧?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紧张啊!本来也没事啊!”左夫才释怀,敲了她的脑袋,说:“你故意的是不是?”
但是肖未言后来发现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她也发现了规律,似乎沙周一和她谈起古颂,她的心脏就开始房颤。她在心里自嘲说:“我的心只为你颤动”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啊!
未言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左夫了。好像自从上次他的生日后,她就没有见过了,自己也一直在为公司的各种杂事忙,没有想起要给她的老大打个电话。从前她有事没事总是打电话给左夫,叫一声“老大”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直到自己心情好了,就说“挂了”就挂掉。
于是她拨过去,清脆的提示音: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空号?”肖未言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已拨电话清单,“老大”的字样赫然出现在名单里,怎么可能是空号?
但是现在她不能查证这个问题了,因为心脏特别不舒服,她要睡觉,睡一觉就会缓解很多。
第二天上午,天有些冷,才是初秋,风已经开始透着凉意。
肖未言先到达的指定地点,仰头凝望整个大楼,楼很高,“须仰视才见”,鲁迅先生的句子可以用到这里,虽然寓意并不是完全相同,有人说只有对一件事物仰视才能更真切地了解它的意义,看来是对的。从前经过这里并不觉得一间婚纱影楼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却觉得,原来,这婚纱影楼是这样的高大,似乎遥不可及。
沙周选的婚纱店是本市最好的,名字叫做“情归处婚纱摄影广场”,肖未言知道只要是沙周喜欢的古颂都满足她。虽然明年六月份才是他们结婚的日子,但是秋天以前就要预定婚纱拍摄了。
沙周今天很漂亮,棕色的及膝皮靴,墨绿色的短裙,上面配着粉色的小衫,笑容充满了小女人的幸福。她见肖未言抬头凝视整个摄影大楼,就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了这样的话。“谢谢你!有你在身边我总是非常安心。”
“拜托,别这么酸好不好,让你老公知道以为我们搞同性恋呢!”肖未言故意大笑着说。
沙周抿了抿嘴,看着“情归处婚纱摄影广场”的几个金色大字,并没有看肖未言,只是小声地说:“未言,对不起。”
“说什么呢!我们不是说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说对不起的么!其实,你知道么,我常常想起你在学校里穿着那件长风衣时的情景。其实你个子并不太高,但是就喜欢那件长风衣。其实我也喜欢,那风衣上有两个大袋子。我的钥匙,我的口红,我的钱夹,我的药,什么东西都在那两个大袋子里,我有任何的需要只要喊声‘二姐’你就会马上出现在我的身边。其实,有你在身边我才是真正地非常安心呢。”
“呵呵。”沙周笑,继续说:“那时候你就知道打乒乓球、打排球,你连自己哪个钥匙开哪个锁都不知道。我真服了你了!”
肖未言也笑:“哈哈,你别总结得这么透彻好不好,就不会委婉地表达一种意思么!”
古颂这时候也赶过来了,他今天也很精神,他从台阶下走上来听到两个人的笑声。凑过来说:“在聊什么那么开心?”
肖未言有一点不自然,所以打趣地说:“没什么,你们家沙周正因为要结婚而发昏呢,不然能笑的这么抽象么!”说完她就推门先走进去了。从前她总是偷看古颂,偷看他打篮球、偷看他跑步,偷看他的一言一行,恨不得把他看到自己的眼睛里。但是自从知道他和沙周恋爱了以后,她总是躲闪不及。肖未言从来没问过沙周,是否把自己当年的纯洁暗恋告诉给古颂,但是她还是很害怕。
摄影楼里很宽敞,左右两边是十多个供新娘化妆的化妆台。一个大柱子后面隐约是向上的楼梯。柱子上有一个巨幅的照片,是一对新人站在“Titanic”号上展开双臂的照片,底下是一行英文字:Titanic is big, but it sunk。We are small, but our love is forever。正是这个婚纱照吸引了无数女人的目光。肖未言真的觉得奇怪,那些男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故事呢,虽然露丝得到了比生命还重要的爱情,但是那个杰克毕竟是死了呀!
“这样的男人也能做模特上照片?还不如你家古颂帅呢,是吧?”肖未言冲着跟上来的沙周说。
“是么,呵呵。”沙周也跟着端详起照片来。“咦?你看他长的像谁?”沙周故意的。她知道这是左夫的摄影公司,她更知道肖未言是拿左夫当挡箭牌的,她当年打完电话的第二天,肖未言就把左夫领到面前说他们是怎么开始的,是多么的相爱。但是沙周并没有相信,一个满脑子都是古颂的人怎么可能一瞬间就爱上了别人?但是,她那时还是说:“那太好了,祝福你们!”
“哦?”肖未言突然愣了。左夫?眉目清秀,目光深情,脸部轮廓分明!是他!他结婚了?他才失踪了四个月就结婚了?心脏颤动了!肖未言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别人而颤动了!
“背后说别人不太好吧?”一个声音从肖未言的后面传过来,是左夫的声音!是他!
“正等你呢,给你添麻烦了啊。沙周还就喜欢这里。”古颂已经和左夫握了手,从同学间的嬉闹变成了社会间的客套。
“哪的话,你们愿意来我这里是我的荣幸。我找个最好的化妆师,一定把你的沙周打扮成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何佳小姐,麻烦您为我的同学化妆吧。”然后他亲自领着沙周坐到一个化妆镜前又向何佳交代了几句才回到古颂的身边,似乎仍然没有看到肖未言一样和古颂攀谈起来。
这里?这里是左夫的地方?肖未言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应该是同学中最早结婚的一对了吧,真羡慕你们的速度啊!一会儿你们选选布景吧。”
“我们是早了点,呵呵。你们什么时候啊?定日子了没有?”古颂指了指肖未言和左夫。左夫就用胳膊把一脸迷糊的肖未言揽在怀里。
“我们啊?她还没接受我的求婚呢!我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子到底需要怎样的浪漫才肯对我说YES。”
肖未言在左夫的臂弯下很不自然。
“呵呵,别急,慢慢来。我追沙周那会儿更难。你猜不到她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她竟然说有个女孩子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她才不肯接受我!你说她有多傻!”古颂幸福地回忆着,目光不断望向正被打扮的他的准新娘。
左夫明白这其中的一切。他当然知道沙周提到的喜欢古颂喜欢的不得了的人就是肖未言。他听惯了肖未言在他面前提起古颂。“他打球的动作你不知道有多帅,你看他跑动的时候头发被风吹起来多迷人!”经常在这样的时候他就会低头然后撩起额前的头发。“有我帅么?”肖未言就鄙视地看他:“没法比,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或者左夫就说:“你好像说过道明寺是你的最爱啊!”肖未言就说:“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我的最爱是古颂!”
但是有一点左夫是现在才相信。当年肖未言趴到他的肩膀上哭着说:“为什么?老大,为什么要是沙周呢!”他就断然地说:“这就是你的好朋友啊!明明知道你像疯子一样暗恋那混蛋,她还是和那混蛋谈恋爱了!”原本要安慰肖未言,没想到她听了这样的话却冲他大喊:“绝对不会是沙周追他!沙周不是那样的人!”他却不能相信,不是那样的人还是做了那样的事啊!
但是听了古颂的话,左夫还真是一愣,心里感慨原来女孩子间的友谊还真是可圈可点的,左夫勉强笑笑,继续说:“嗯,你还算幸福的,起码能知道个原因,我连咋死的都不知道,我就巴望着,哪怕这个美女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总说NO,我也死得明白了呀!”
肖未言顺着古颂的目光去看那个幸福的人儿,心中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左夫借着手臂在她肩上的机会轻轻拍了拍肖未言,然后领着古颂去选布景和款式了。
肖未言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宣传册来看了起来。一个女孩子就走了过来:
“小姐,你是要选婚纱照的款式么?这是我们左经理亲自做模特制作出来的宣传册,如果你选择白金套装的话,就可以选择我们本店的主打巨幅照,‘永恒的爱’,就是墙上的那张。”
“左夫是你们的经理?”
“是的。”
“那是一张宣传照啊?”
“是啊。我们左经理还没有女朋友们呢。”
“哦。谢谢你的介绍,能给我杯水么,我要吃点药。”
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问这些,他结婚了或者有女朋友应该和自己根本没有关系才对啊。未言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好的。”女孩子走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递过来一杯水的竟然是左夫。“还经常这样么?”杯子递给肖未言,自己握起另一杯喝了一口。
“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消失了4个月?玩捉迷藏啊?”
“就算我总在你面前,你一样也看不到我的,不是么?”说这话的时候左夫的手抚摸着杯子,目光也投向了正在被装扮的沙周身上。
肖未言第一次听到左夫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似乎平淡却非常忧伤。左夫从来都是说话没有正型的。在学校的时候竟然每次去洗澡的时候都会打电话过来:“达令!我们去洗澡啊?”这时候肖未言就会狂贬他:“滚!你知道啥叫脸皮不?”他继续会说:“哎呀,便宜死你了!真不去啊,那啵一个吧!”然后就会听到他拼命亲吻电话的声音。所以他们之间多是闲聊乱侃。今天这样的语气是肖未言从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听到的。
沉默,沉默了很久。
肖未言喝了很多水,直到杯子里没有一滴水了。但是心脏还是不舒服,她最近的房颤持续的时间都很长。开始只有几分钟,现在都要持续两个多小时了。
“刚才,谢谢你啊。”肖未言打破了沉默。
“谢什么?在他面前扮亲昵?这有什么啊,我都扮了这么多年了!”语气淡淡的,还弥漫着酸酸的味道。让肖未言心脏更加不舒服起来。
“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怎么了?四个月不见你转性了?”心里不舒服,言词就刻薄了。面前是自己“崇拜”了多么多年的、简直可以是“亲兄弟”一样的左夫,但是怎么都感觉不像,从前她总叫他“老大!”,他总叫她“达令”,肖未言从来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但是今天这样酸溜溜的语气她真的很不适应。
不回答她的问题,他一把抓过她的右手,用食指和中指在她腕间使劲按下去。在肖未言的惊诧表情中,他倒像个老中医一样认真地把脉。
“你去我的办公室睡一下吧。你还在房颤。”然后就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