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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 乡

故乡,儿时的乐园。

山东半岛寿光县北部的一个乡村。

这是一个有十个生产队两千多人口的大村子。我居住的地方,是十个生产队中的第四生产小队,位于大村子西头的独立的小村子。

一条东西向的长二百米宽十米的街道把小村子一分为二。街道北边的全部姓牟,南边的有姓牟的、姓孔的、姓锡的、姓李的等等36户人家。

村子西头一条能够通过牛车的土路在两行白杨的夹护中,从看不见尽头的地方蜿蜒伸进参差不齐的街道。正是这个独立而有守护大村子作用的重要位置,小村子周围便残留了一圈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防止土匪侵袭的土围子,记忆中的土围子上上,长满了荆棘和后来栽种的洋槐树。残缺不全高低错落的土围子和郁郁葱葱的灌木,成了我们少年嬉戏的天堂。

村子东头,是两个通过地下水洞连在一起的荷塘,村里人习惯叫南湾和北湾,水洞桥把大小村子连在一起。一遇大雨,水洞桥便被淹没,小村子便三面环水,我们也无法到对面的学校上学,便在这形同孤岛的街道上戏水玩耍。南北荷塘收集着村西和村北的雨水,在这里汇集后,再把它们输送到更远的村子东边的河流。每逢大雨,小村子就像一个三面环水的岛屿,处在葱绿和水波的包围之中。

我有很多玩伴,他们的名字都很直接而好记,因为当时我们的父辈识字的人并不多,因此我们的名字大都向父辈和父辈的父辈一样,是以流传的地名命名,比如辽宁、淄川、江山、抚顺、平昌、守义等等,他们都是我很好的伙伴。

想起儿时的故乡,总有一种朦胧神秘的回忆。

清晨,淡淡的雾霭笼罩着这个形似半岛的村子,到井里打水人的脚步猫一般的轻盈小心,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大地和孩子们的美梦。闲不住的老人踏着朝露走向田野,一望无垠的原野显得静谧祥和,像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散发出幽幽的甜蜜成熟的气息。曦微的晨光穿过树丛给绕村而过的小河沟撒下点点金­色­的粼片,空气湿润清新,田野里、陡坡上、草丛边远远近近的庄稼地里,轻纱一样缥缈的薄雾在上空冉冉蒸腾着洇晕着,慢慢散开,草叶上晶莹的水滴珍珠般圆润光洁,在缕缕晨风中微微轻颤,悠过来,荡过去,不小心一骨碌滚到了地上,翻个身却没能爬起来,害羞似的钻进了土里,草丛中刚露出头的蘑菇揉了揉惺忪了睡眼,伸伸懒腰打个呵欠蛰回头去,继续做它参天大树的梦。

等到太阳高悬,头顶上白花花的光线耀得人睁不开眼,树叶上的露水已蒸发得踪影皆无,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田野里一望无际的­嫩­绿、翠绿、墨绿、黛绿层层相间,像一块绿茸茸的地毯,地毯的尽头是蔚蓝­色­辽远深邃的天空。村边的小溪平缓宁静,像一位淡装素裹纯朴的不加修饰的少女,无拘无束的浅吟低唱,长尾巴的蝌蚪是一群有趣的标点,总有说不完的话,在软软的水里自由游弋。河边那些无序自生自长的小树和灌木,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美美丑丑,生机盎然的蓬勃着,茂盛着。

在这片记忆里,还有黄澄澄的玉米、红彤彤的高粱、白花花的棉花、紫莹莹的茄子、葱油油的白菜、金灿灿的谷穗……丝瓜藤蔓上娇黄的蕊在低语,枣树枝桠间红溜溜的枣儿在轻摇。原野上,一片金黄、一层澄红、一袭雪白、一抹新绿,层层叠叠,交相辉映,像一幅华丽的五­色­锦缎。一阵风吹来,掠过田野,穿过小溪,钻过树林,调皮地用它尖利的牙齿咬下几片树叶,在平展展的场地上得意的转起了圈,却莽撞的撞翻了摩法师的颜料盒,这下,寂静的原野热闹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一古脑儿的倾泻而下,顷刻间,田野成了一幅­色­彩斑澜的油画。

祖­奶­­奶­是我们家最长寿的人,八十多了还在麦场里打豆,她席地而坐,抡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砰、砰、砰-”节奏铿锵的使劲砸着,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我来到祖­奶­­奶­身边,顺手捡起一根细点的木棍学着­奶­­奶­的样子,挥舞着胳膊,噼哩啪啦的打了起来,只是没几下胳膊就酸得没劲了,祖­奶­­奶­依然不紧不慢铿锵有力的砸着,看我像泄了气的皮球笑了笑:“不能贪快,快了用不上力,要把豆子打下来才行,看你砸了半天也下不来几颗粒儿。”我不信,把­棒­子Сhā到豆棵下面掀起来一看,噫!还真是呢,稀拉拉没几颗。看看­奶­­奶­打的那一片,“嗬!这么多呀,黄澄澄满满一地——”,“金豆子”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嘴巴就被祖­奶­­奶­堵上了,她一面小声训斥着:“小孩子不能乱说的,老天爷听见会收了去”,一面解开她的大襟褂子从胳肢窝里伸进她那搓板一样粗糙的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什么东西塞进我嘴里,连哄带骗的又说:“再说会烂舌头的啊,滚一边玩去”,我咂巴着甜甜的嘴巴从地上爬起来“帮你娘摘棉花去吧。”在­奶­­奶­张牙舞爪的棍­棒­下我远远的滚开了。

母亲在一片洁白的花海间前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不停的忙碌着,双手像两只翻飞的蝴蝶,她五指稍稍拢起,恰到好处的罩住一团棉花,轻轻一提,一起一落间,一团团棉花躺进母亲的手心儿里。她的手指那样灵巧,身影那样轻盈,目光那样虔诚,仿佛在捡拾大地的恩赐,捡拾一地美丽如花的梦,捡拾一些随风而逝的心事,捡拾那寂寞而又温暖的淡淡的忧伤。

父亲坐在地头上歇息。一面倾倒鞋窠里的泥土,一面借着阳光引燃一锅辛辣的旱烟,细细的风拂着他古铜­色­的脸庞,抚着他沟壑纵横的额头,高粱叶锋利的刃边在他脸上、脖子上、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划痕。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上,有他的根他的家他的归宿,这是他的土地,他的庄稼,他赖以生存的衣食父母,他寄予厚望的孝顺儿女。

夕阳西下,余辉给大地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泽,原野在淡淡的暮­色­里安静而神秘,像一个分娩后的产­妇­,甜密而满足,幸福而安祥。蜿蜒的乡间小道上,荷锄的、挑担的、拉车的到处可见满载而归的笑脸。蛰居在地下的田鼠这会儿也开始偷偷溜出来储藏过冬的粮食,它们从天真烂漫的春一直忙碌到硕果累累的秋。

一声声蛙鸣,清脆响亮,穿过村庄,穿透岁月,抵达记忆中的故乡,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母亲暖暖的悠长的呼唤。一两缕炊烟飘上来,扯起一些淡淡的思念,带着村庄的体温在天空中渐渐弥漫。风起时,那稼穑的农事,乡情的牵绊,泛黄的线装书里那一抹浓浓的乡愁,缭绕着、缱绻着、飘忽着在幽幽暗暗的暮­色­中。

这就是童年的故乡,一年四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反复重复着不断在脑海里镌刻的故事,直到有一天,恋恋不舍的离开。

外面的世界无论多­精­彩,印在脑海里的还是一年四季的循环往复的故乡的那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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