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灯,客厅刷绿漆的地板上,凌乱的大号皮鞋脚印触目惊心。我赶紧把所有门窗紧闭反锁。听到小艾在她房间里尖声叫喊,我冲进门一看,床上地上全是散落的衣物,那些文胸被揉捏得形状狰狞。小艾无力地瘫坐下,她声音发抖,说道:“喜乐,他还会再来的,他盯上我们了。”
天亮的时候,小艾整理好屋子,她拉起蹲跪在地板上刷地板的我,小心地请求道:“喜乐,找男生合租吧。”
我双腿有点发麻,点头答道:“好,你找人吧,我们住一屋,空你那间给他。你说呢?尽快吧。我元旦要回家陪奶奶。不放心你一个人。”
小艾说:“我会找个好人的。顺便把大门的锁换掉吧。喜乐,我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
我对小艾说,你要走出来。
小艾走到窗边,把窗帘拧成麻花状,松开,再拧,再松。她叹着气说道:“喜乐,我和你说得太多了,你看我都赤祼了,呵呵,为什么倾诉了还不觉解脱呢?”
我把抹布往桶里一丢,说:“是你自己放不开。”
她突然问:“喜乐,你奶奶是个怎样的人?”
出门前我回答她:“奶奶是个可以信任可以说话的,我唯一的亲人。”
坐上公车往学校赶。
今晚有班会。我不想多和班主任打交道,所以尽量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引起她的任何注意。
手机突然响起。我在包里摸了半天,才找到,掏出来看。又是陈曦的短信,还是问我圣诞元旦怎么都不见人。问我现在人在哪,问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很烦躁。关机前,我不客气地回话过去,你什么都不了解请保持沉默,我不想回答任何提问。一段关机画面之后,手机屏幕和按键上的光一下子全灭了。我心里不禁一阵悲哀。认识很久又怎样,不是一个国度的人只能相互成为烦恼。
三十分钟后我坐进教室,班主任的高跟鞋优雅从容地踏上讲台。她一脸油光地表示新年新气象,大家都有新的开始。看上去她的假期过得还不错。我低下头,胃一阵疼,才想起自己有三天没好好吃饭了。
我又想到奶奶。她的糖尿病病发,脚指头开始溃烂,穿不上鞋,走路有些困难了。父亲给请了保姆,但奶奶怎么一下衰老了那么多。十六岁开始和奶奶一起生活,她一直手脚利索,笑容淡然,仿佛再大的苦闷也能容忍下,包括那时我刻意的冷淡和任性。而这次见着奶奶上药时满脸皱纹紧缩,陌生的保姆手忙脚乱地折腾。我不敢看。熟悉的却这样突然改变了。
班会结束,走廊楼梯挤满了人,空气浑浊,人群流动缓慢。其间说话声,嬉笑打闹声,脚步声呼喊声,不时在耳边炸开。我感到一阵阵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