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玉猝不及防之下,险些从墙上摔下。幸亏黄锦赶紧扶住,阎玉没事,黄锦的手臂却擦着墙垣重重的碰了一下,黄锦也没喊疼。心里直喊了一声:报应啊!
阎玉听见有人喊着火顿时又犹豫起来,黄锦却不容他多想,赶紧推着他离开,尽管知道阎玉十分担心,但黄锦可不会告诉他那火是他临走时放的,原是怕守卫太过森严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早已经计算好距离,火光明亮却是烧不着人。除此之外黄锦还模仿了阎玉的口气留下一封信,并在信里说明,这次出走是因为自知乡试无望,想要出去游历一番增长见闻,让府中诸人勿需挂念,归期不定云云。
有了功名在身的士子出门游历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阎府十有**是不会派人大肆寻找,至于阎玉所担心的官府会派人来抓他那就更不是问题了,阎玉背下的考题是黄锦之后找沈贺仙伪造的,上面根本没有什么记号,即便贩卖考题的人把阎玉供了出来,只消一核对试卷,多半会被认定为诬告而不了了之。之所以晚上这么偷偷摸摸的跑出来,完全是为了让阎玉相信这是一场逃亡罢了。
“锦儿,接着我们该去那儿?”阎玉现在的行为完全是出自外部压力再加上黄锦的一再鼓动所造成的一时冲动,此刻的他脑子完全处于混乱状态。
眼见着手足无措的阎玉,黄锦心中偷笑,但表面上还要假装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安慰道:“少爷你放心,锦儿早就安排好了。”
带着阎玉一路向西走,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有一处普通小宅,那是前几天黄锦委托杜必帮忙租下的,在领着阎玉走进去的时候黄锦不由的撒了把说谎的瘾,说这间“十分隐蔽”的住处是他专门为了阎玉准备的,说的阎玉不住的点头称赞。
“少爷,这里简陋了些,不过我们也就待一晚,将就一下,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城。”
这时候的阎玉还有些六神无主,许是这件事对他的压力太大消耗了太多体力,一沾上床便躺下休息。当黄锦烧了壶水准备伺候他洗漱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黄锦这时候却是兴奋的不行,不仅全无睡意,更恨不得大笑三声庆祝一下。绕着房间内撒欢一通之后,突然来了兴致的蹲在床前,观察起阎玉的睡脸来——浓浓的眉毛,长长的眼睫毛,圆润且恰到好处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黄锦这才发现原来阎玉也长了一张极细致的脸,柔嫩的皮肤也表明这的确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只不过平日里阎玉行事起来一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府里也是只有他习惯发号施令,让黄锦不自觉的淡忘了这一点。现下阎玉一露睡脸,黄锦才幡然醒悟这家伙原来比他小啊(心理上)。自己居然被这么小的孩子救了两次!想到这里黄锦不由的有些自责,自己今次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了,想想刚才阎玉慌张的样子,真是又好笑又心疼,不由的喃喃自语了一声:“以后对你好点。”
穿越成小厮第 39 章
公鸡叫鸣,阎玉在一阵阵早贩们嘈杂的叫卖声中醒了过来,一打开眼睑,入眼的便是一片雪白的玉背——黄锦正在换衣服。
“锦儿!你……你怎么穿女人衣服?”
“啊,少爷你醒了么!帮个忙,我手够不到……”待衣服整理完毕黄锦才开口解释道:“马上我要出去探探情况,不这样万一给人认出来怎么办?”
“哦!”阎玉揉了揉眼睛,看看身上,衣服都不脱就睡着了对他来说是少有的经历。
“少爷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打水。”一个来回黄锦就把热水脸盆毛巾牙粉之类的统统都准备妥当,宅院里早就备好了水缸炉子是以黄锦一个做亦很轻松。正当他还准备帮阎玉拧毛巾的时候,阎玉却开始赶他起来。
“不用伺候了,赶快出去打听打听。”
“我要现在走了,谁来伺候少爷早饭啊?”
黄锦这一说阎玉这才反应过来,原先在府到了时间就有人送吃的过来,现在可没人再送了。
“我们吃什么?”
“少爷别担心,锦儿这就去买。”说罢便跑了出去。
待阎玉梳洗完毕,黄锦也带回了早餐,新鲜的油炸肉饼,冒着热气的甜豆浆,酱油色的卤肉烧卖,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黄锦吃了不少,不过大部分还是被阎玉消灭掉的,因为黄锦买来的多是平常在阎府吃不到的,阎玉吃着新鲜,扫去不少消沉。
“我这就出去探听情况,中午之前回来,少爷你可得好好呆在家里千万别出去啊!”黄锦对阎玉不大放心,虽说阎玉出去逛逛也没什么,但万一让他听见一些传言指不定就要去探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出城之前都让他呆住屋子里,不过对阎玉的好动黄锦也是深知的,只得一再强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阎玉嘟囔了两下,竟往回躺上了床铺。
这才以前是绝难得一见的,看样子这次的打击对阎玉来说着实不轻。看见这样子的黄锦心下安定了不少,但还是决定要尽快返回。提了脚步就出了宅子,宅子外面是一处集市,城外的菜农们每天都会早早的前来占位,摆摊贩卖,这也是黄锦之所以选择租下这里的宅子的原因,人多且杂,实在很方便隐藏。另外这里附近住的多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遇上认得阎玉或者阎玉认得的人的几率相对的要小很多。
走路一个踉跄,黄锦不得不用手提起裙子。虽说之前穿过一次女装但那时候多是待在马车里,不用走路,现在他才发现这女人衣服可谓是十分的不方便,再加上前后左右不时的投射过来的目光,这让他有些疑神疑鬼,生怕被人看出破绽。不知道古代人遇见人妖会怎么处理。其实黄锦之所以这样打扮倒不是怕被阎府的人认出来,而是为了防备那个一向神出鬼没的白爷,黄锦几乎可以肯定,平日里他的行踪多半在白爷的监视之下,不然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每次遇见他,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只要一想到自己被这个老变态惦记着,黄锦就觉得头皮发麻,是以他下了个决心,哪怕整天扮作女人,也不能让自己落到白爷的手里。
一路上黄锦的心里一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往阎府的方向走去。
阎府的情况是一定要过去探一探的,虽说面对阎玉他一直表现出沉着冷静的样子,但事实上心里依然是不能完全放心的。结果才走了半程就看见先后有两队府城的卫兵往阎府的方向跑去,这时候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安,但仍然心存侥幸,不停的安慰自己,这些士兵不一定就是去的阎府。再行了一段,又看见几名府兵正在沿街张贴告示,黄锦不欲去看,更加快了步子。
直到终于赶到了阎府,才发现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士兵,并且他们已经将整条街都封锁了起来,不少百姓被堵在两旁不让通过。看着黑压压一帮人头,黄锦也没兴趣硬挤进去,于是就随便找了个中年汉子问道:“大叔,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让人过?”
这汉子一看是个漂亮的女娃,当即回答道:“走水了,走水了,听说一晚上烧了十几间屋子,人都死了好几十个,刚刚早上才从里面抬出来。”
黄锦听完吓了一大跳,他点的那点火顶多冒出点火星子,再说还是在屋子外面的院子里烧起来的,距离房屋还远着呢!莫非这个时代的灭火能力太差?救火的时候太过混乱弄的其他地方也烧起来了?那样的话那帮守院子的也太废柴了吧!一想到以前跟他一起开玩笑的彩樱彩贝她们,万一把她们都烧死了!黄锦越想越觉得不能接受。
“幸好昨晚上刮的是东南风,要是西北风怕是往西那一片铺子也要遭殃。”
一听这个,黄锦刚刚还沮丧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黄锦的院子在东面。西面?西宅!是西宅着火!黄锦有些不敢相信,事情不会这么巧合吧!告别了那位大叔,黄锦绕道往西,沿着围墙没走多久就闻到了一股子焦炭味。
果然是李重英动手了,恰巧周边也有一张府兵刚贴的抓捕告示,黄锦走上前一看,上面的几幅画像赫然就是那几个马房新近招收的杂役。一切顿时明了,多半就是这几人放的火,只是不知道他们得手没有,不过这些却是跟他没半点关系了,一想通这些自然再没有必要停留,黄锦当即改了前进的方向往惠仁堂而去。
上午的惠仁堂人还不多,黄锦的到来把杜小四吓了一跳,直指着黄锦结巴道:“你……你……你原来是女……女的?”
黄锦这时也懒得解释,直言问道:“你师傅呢?”
“天还没亮就有个奇怪的家伙来请师傅出诊,师傅早饭都没吃就跟他们去了。师傅走的时候给你留了封信,还让我把你的东西交给你。”杜小四说罢,翻出一个青色小匣子,匣子用一根细绳捆着,细绳中间还夹了一个信封。
黄锦二话没说就把信封拆了,杜必在信中告诉他,有一位他原先在北方的朋友受了重伤急需医治,是以暂时不能离开,让黄锦先行一步,并且告诉黄锦他在距离府城二百里外的容城有一处宅院,他们可以在那里会合。普一看完黄锦就把信纸点燃烧了个干净,随后打开了那个匣子。
匣子的最上层是一份衙门开具的告身证明,上面写着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胡阿牛。黄锦对着这三个字撇了撇嘴,顺手往下翻看,接着是一张房契,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容城置宅等等。剩下的就都是些银票了,各家钱庄的都有一些,这都是黄锦那张五千两银票折换来的。
黄锦看完点了点头把这些东西都收进怀里,抬头对杜小四道:“等你师傅回来你告诉他,我在容城等他。”见杜小四闷闷的点头答应,突然恶作剧般的伸手捏了捏他的圆脸,坦然道:“放心吧!我不会跟你抢你师傅。”直弄得他脸上多了个手印方才罢休离去。
归心似箭,黄锦这时恨不得长上四条腿立刻能跑回去,可无奈身上这套衣服极大的限制了他的速度,而更让他焦急的是,路上突然多了许多衙门的捕快差役,正在挨家挨户的询问。当他终于赶到的时候却郁闷的发现宅子大门洞开,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刚一踏进门就看见一个捕快领着两名差役从房间内走出来。
“真奇怪啊,包头!咱都看着人进来的,怎么进来一看屁个人没有,还是个空宅,莫不是我们大白天看见鬼了吧!”其中一名差役正大声说着,三人看见黄锦惧是一愣。
黄锦这时刚进门子几步,这时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低着头站在原地。
“小丫头,这是你家?”捕快问道。
“回差爷的话,这不是我家。”
“那你进来做甚?”
“这是主家租的屋子,雇我来看着的。”黄锦之前也曾调查过这里周边,知道这里有不少小宅都是城里富户租下托人看管的,为的是方便包养外宅,是以这样回答顿时让捕快几人的脸色放松不少。
“往后出去可记得把门带好,最近城里可有些不太平。”
“多谢差爷,记下了。”
三人又在院子里跺了几步,四处查看了一下,不过这小宅子本身一览无遗,看实在没什么发现就告辞走了。
待他们一走,黄锦赶紧关闭了宅门,飞快的冲进屋内,四下找了一圈,屋子里各种摆设完好,床底下柜子里都没有阎玉的踪迹,正想着阎玉是不是已经出了宅子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水声。
“哈!呃咳……呃咳……呃……”
黄锦赶紧跑出房间一看,只见阎玉全身泡在院子里的那口大水缸,此时正趴在缸沿上使劲的呕着水,黄锦心里默算了下时间,他潜在那里时间可不算短,现下也不是夏天,泡在里面的滋味可不好受。
“少爷!”
这时黄锦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跑过去想把阎玉从里面拉出来,刚一接触他的身子就能感觉到阵阵冰冷,扶着阎玉的一只手,其颤动的幅度之大让黄锦都有些把握不住。更令人郁闷的是这大水缸位置不低进去容易出来难,加上阎玉早已经被冻的没什么力气,几乎是趴在黄锦的身上才翻了出来,黄锦自然也免不了一身湿透,被风一吹连打了几个喷嚏。
扶着阎玉进了屋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好门窗,升好火盆,只是这小宅子不比阎府,总有几处漏风的地方。
“少爷,快把衣服脱了。”一边说黄锦一边往火盆里倒了些灯油,好让里面的炭火能快一点燃烧起来,回头再看阎玉却是一边发抖一边解着扣子,满屋子都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见他这样黄锦赶忙接过了手,几下便剥了他的衣服扔到床上拿了被子裹了。之后又出去升了炉子,烧起热水。
干完这一切黄锦身上亦累的出了一身的汗,加上衣服先前又全弄湿了,外面风一吹不由自主的连打了几个冷颤。于是赶忙又躲进屋子,再看阎玉,此刻却依然嘴唇煞白,黄锦用手探了探被子里面却是半点温度都无,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咬牙索性也把衣服脱了,上了床跟阎玉裹在一起。
阎玉这时正冻的不行,突然碰触这么一个温暖的身子哪儿有放过的道理,一下便四肢纠缠上来紧紧把黄锦箍在怀里。他是舒服了,黄锦却犹如靠上了个大冰坨,想挣却挣不开他的蛮力只能仰着头,嘶嘶的倒抽着凉气,直经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平缓过来。
渐渐的黄锦感觉到阎玉已经不想先前抖动的那么剧烈了,略挣了一下说道:“少爷,你松开些好吗!我快喘不过气了。”阎玉依言放松了些,却也舍不得放手,两人依然紧贴在一起,黄锦乘机调整了下姿势,好让自己不至于像刚刚那么难受。
时间慢慢过去,阎玉渐渐不再颤抖,被窝里面暖了许多,由于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黄锦又觉得有些难受,阎玉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但两人都没有动。又过了许久,黄锦觉得两人肌肤接触的地方都快闷出汗来了,实在是忍耐不了,身体微微挣动了一下。阎玉似乎也早就等着这一刻一样,不约而同的分开些距离,黄锦头一抬,阎玉头一低,两人不约而同的观察起对方。
这样近的距离两人呼吸对着呼吸,手□缠着手脚,黄锦盯着阎玉的嘴唇,发现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红润。阎玉则盯着黄锦的眉眼,黄锦这时还是早上出门的打扮,为显得装扮逼真还特意修剪了下眉间的线条,是以如今这脸型乍一看就犹如一个没长熟的丫头,又因为刚刚闷的太久黄锦的两颊带了些红晕,额间的碎发由于沾了薄汗微微的蜷曲着,整个看着仿佛贴着请帖一般诱人。
阎玉的喉结偷偷涌动了两下,一只手悄悄的箍上了黄锦的细腰,身体微微抬起,直到黄锦大半个身子都在他的笼罩之下。
当黄锦发觉有些不对时已经来不及逃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阎玉的脸慢慢的越变越大,令人奇怪的是他完全没想到要躲避,只是静静的躺着,最终感受到了那两片嘴唇带来的微微凉意,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突然感受到顶在小腹之上的异状才猛的醒悟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阎玉推开,飞快的钻出被子,胡乱套上了件外衣然后逃也似的奔出了屋外……
穿越成小厮第 40 章
府城之外的官道上两人两马正缓缓而行,行在前方的是一名绿衣少年,神态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公子,只是神态有些寥寂,颇有些没精打采,并且还不时的悄悄往后张望,但又不敢真正回头,于是乎只能过一段时间就叹一口气。后行的乍一看也不似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只是年纪小些,两眼微闭,竟似在马背之上假寐。
“诶!”阎玉也不知是第几次这样叹气了,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一来缺乏一点点首先开口的勇气,二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于是乎只能不停的叹气。自发生那件“意外”之后,黄锦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同他讲话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干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不仅当天的午饭晚饭没有着落,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人来伺候,更别提拧毛巾端洗脚水之类的琐碎活了。一直待在被窝里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早饭依然是没有着落的,没有东西吃的日子是很难熬的,阎玉最终决定穿起衣服出去买东西吃,可当他穿好衣服才发现这也是办不到的,因为所有的钱都收在黄锦那里,他身上一分钱没有。虽然之后黄锦并没有打算饿死他,还是给准备了午饭,但就是不跟他讲一句话,弄的他至今十分郁闷。
对于阎玉的意志消沉,黄锦一直选择视而不见。内心深处却不如他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么冷静,相反不单不冷静还显得惊涛骇浪,世界大战一样激烈澎湃。原本经过了一个晚上,他还打算就此揭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面对阎玉,之所以没有给阎玉准备早餐只不过是因为他思考这个问题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所以眼见阎玉被饿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还特意炒了几样小菜,那知道在吃饭的时候阎玉竟然问他什么时候去五汤山找董家小姐。这让黄锦觉得非常生气,而这偏偏是让他感到郁闷的问题,他为什么会觉得生气呢?他也想不清楚,于是既然不知道生气的原因索性就不说话吧!
黄锦一直觉得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但他发现这条结论有可能是错误的,因为这一路上只要一发现阎玉在偷偷看他,他就有一股无名火从心底里窜将出来,虽然极力忍着,但越忍越觉得生气,最后气得只能闭上眼,所谓眼不见为净。
骑在马上,迎面的风很清爽,柔和的带着一些植物的水气。这是黄锦分散注意力得来的成果,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但这点成果很快因为阎玉的一句话而显得微不足道。
“锦儿,我们快到了。”
黄锦睁开眼,很快便看见了标志着庙宇的高塔,他们的目的地正是这座坐落在五汤山上的寺院——崇安寺。从阎玉的嘴里黄锦知道,董家母女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来此进香,这里亦是阎玉第一回见到董家小姐的地方。
两人至寺庙正门前下马,崇安寺的正门前非常宽大,同时停上十几二十辆马车绝无问题,并且地面上还铺设了一层青石砖块,那座山门虽说不上金碧辉煌但也修的恢宏大气。黄锦不由感叹,这寺庙建在有钱人聚集的五汤山,每年的香油收入恐怕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牵着马没走几步,很快便奔过来两个小沙弥帮他们把马牵走。不单如此,门口还有大和尚专为来人引路,只见他双手合什行了一礼开口道:“阿弥陀佛!河北路近来兵灾旱灾连连,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佛慈悲,不忍众生受苦。我崇安寺于驿道设有粥场,然灾民实在太多,这位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话一说完,原本跟在大和尚身后的一个只有五六岁年纪的小沙弥一摇一摆的走上前来,他的身前背了一个跟他身体差不多大小的纳捐箱。
“愿尽绵薄之力。”阎玉自然点头答应,事实上以前每次来他都要捐点。
大和尚满心欢喜的等着阎玉掏钱,可等了半天却不见动作,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
黄锦初时觉得那小和尚的光头样子非常可爱,随后又被寺庙里的景色吸引,一时间却是没有注意到阎玉使来的眼色。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那小和尚呆呆的望着他跟阎玉,大和尚笑的有些勉强,而阎玉则焦急的在他跟那个纳捐箱之间来回扫视。黄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进寺庙还要交入场费的,立刻从怀里摸出银票,特意挑了张十两的塞了进去。
大和尚这时脸上再维持不住,道了声“公子请自便。”领着那小小和尚转身走了。
“他怎么了?”黄锦对那和尚的反应却是有些不明白,都给过钱了怎么态度反而差了。却不知道历来进这崇安寺进香的最低都没低过一百两的,要知道这纳捐之后寺庙都会专门立一块榜,将纳捐人的名字记录上去,黄锦才拿出十分之一惹的那和尚连记录阎玉名字的兴致都无就走了。
“没什么,别管他了,我先带你好好逛逛,这寺里养的鲤鱼颇有趣呢!”阎玉却是一点没生气,因为黄锦终于又跟他开口说话了。顺着话头还拉起了黄锦的小手向里面走去。
黄锦刚一开口就后悔了,之后手又被阎玉抓住,轻轻挣了下没挣出来,也就随他去了。
崇安寺占地颇大,所以正殿大房修的高大壮阔,正中心的一尊烫金大佛足有五六米高,周围菩提罗汉环绕,看着就气势不凡。黄锦亦是初次见识到这些东西,最让他惊奇的是这些佛像表面全是真金,哪怕薄薄一层这么一大片得需要多少金子!大殿之后是一座碧水佛坛,坛子里的水虽然清澈见底但整个看来却呈绿色,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整个水潭都是由碧绿色的青石砌成,水中还有成群的鲤鱼,黄锦看了直叹可惜,他现在手里可没面包屑。
两人游玩了很久,几乎将整个寺庙逛遍,直到邻近晚饭的时候才有和尚前来询问。黄锦这才晓得,原来这寺院不单提供斋菜还能留宿,原本黄锦还有些担心他俩是否要露宿荒郊野外呢!只不过在这寺院里无论吃饭睡觉都是要花钱的,不单要花钱还要花上不少,一顿斋饭菜的价钱都够顶的上城里酒楼的一桌上好席面。住宿倒是没有明码标价,但想要住在这儿都得积些“功德”而距离下月初一还有好几天,阎玉需要的“功德”就更加多了,再加上阎玉好面子,一口气捐了个整数。是以当那和尚从他手里接过那张一千两的银票的时候,黄锦颇有些心疼,要知道这些钱都是他以后生活的资本。
用晚饭的时候,向来是无肉不欢的黄锦看见满桌子的素菜颇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本以为比他更无肉不欢的阎玉也会跟他一样郁闷,却发现后者竟吃的津津有味,黄锦不由的尝试了一口,意料之外的美味。
“好吃吧!”
黄锦默默的点了点头,眼见阎玉对着他笑,他颇有些不大自在,于是转而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食物上面,一千多两换来的,他可得吃个够本。一顿饭吃的两人畅快淋漓。
假若吃的时候周围没有那么多和尚偷偷望他那就更好了,吃完以后黄锦不禁郁闷的想。
黄锦没想到的是,更令他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才知道,分配给他跟阎玉的厢房只有一间,而里面孤零零的也只有一张床铺。
洗漱完毕,阎玉倒是飞快的往床上一扑,脱了衣服裹起被子就占了大半位置,留下黄锦在那里进退不得。
盯着阎玉的后背犹豫了半天,黄锦终究还是没能敌过身体的疲倦,轻轻的爬上了床钻进被子,同样背对着躺了下来。这期间阎玉无半点动作,黄锦微微心安,闭着眼略带提放的蜷缩起身子,许久之后才沉沉的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黄锦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趴着睡进了阎玉的怀里,两只手甚至还抱着他的身体,阎玉的双手则环抱着他的腰。这让黄锦窘到不行,唯一感到幸运的是,发现阎玉这时还没有醒,赶忙轻轻搬去阎玉的双手,从他身上慢慢的爬了起来。然后再小心翼翼的下床穿好衣服,直到出了房门黄锦才松了口气,随即他心里又有些不贫,干嘛非得他这么偷偷摸摸啊!
清晨的寺庙还很安静,早课还未开始,所以黄锦暂时还吃不到早饭。于是他决定先一个人四处转转,偶尔能遇见一两个路过的和尚对他也不阻拦,这让黄锦的胆子大了起来,几乎每间敞开门的屋子都要逛上一逛,起初的几间都无甚特别,陈列摆设都跟他住的那件厢房一样,直到他发现一处宽敞的佛堂,里面整个空空荡荡没有一件东西。
“施主从何处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让黄锦吓了一跳,这才发觉这里并非无人,佛堂正中的蒲团之上坐了一位老僧。黄锦惊奇,刚刚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老僧的眉毛很长很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仿佛一件摆设,要不是刚刚听见他开口说话,多半以为他也是一尊佛像。
“问我从那里来?……呃!我应该算是从城里来的……”黄锦绕着老和尚走了一圈说着,说完等了半天老和尚却完全没反应,他不由好奇的蹲到老和尚的面前,想透过那眉毛看看老僧的眼睛,就在这时那双眼睛突然一睁,重复道:“施主从何处来?”
只一瞬间,黄锦突然感到自己仿佛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一般,身体则完全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想要动却丝毫都动不了,就好像灵魂要被扭曲抽离一般,很多杂乱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有些是他的,有些不是他的,时间仿佛停滞,直到他再次听老和尚念着“……欲往何处去?”身体才终于恢复过来,惊魂未定之下黄锦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佛堂。
之后的几天黄锦一直待在房间内思考着老僧所问的问题。跟阎玉的交谈依然不多,但每日醒来总会重复第一日的情形,这让黄锦更加烦恼的思索起老僧的第二个问题。直到又一个月过去,崇安寺山门大开,每月一度的进香日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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