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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很快,那一个说要来找雪芝的人又一次来到了仙山英州,雪芝房前。

若不是因为看见他腰间的葫芦,雪芝一定认不出来此人是谁:他穿了一身黑衣,戴了个大斗笠,黑纱后的脸若隐若现,可脸上还用白­色­布条缠住,大白天看上去都蛮恐怖。

难怪裘红袖会说有个怪人要找她。

雪芝走过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丰涉的声音弱弱的:“我摔在树林里昏了,还好有一个农夫把我送去看了大夫,我才能走到这。不过脸上包的东西太显眼,我才弄成这样的。”

“你怎么会摔了?”

“因为我师兄们追杀我。”丰涉的嘴巴在笑,但是完全看不到眼睛,“不过,他们那点小伎俩,是奈何不了我的。”

“等下,那个农夫呢?”

“死了呀。”

雪芝惊道:“死了?怎么会?”

“他知道我的所在,要不死,总是会被我师兄们威胁至死的。”丰涉嘿嘿一笑,“所以,不如让我来报答他,让他死得毫无痛苦。”

“你……”

丰涉长叹一声:“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说不清楚,也讲不明白。”

雪芝憋着气,又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把那个大夫也杀了。”

“对呀,还有那个药铺的所有人。你不知道,轩皇冥丹有多值钱,目前市价可是超过六十两银子的,也就只有大门派的老大自杀才吃得起这个。我给他们所有人都吃的这个哦。”

雪芝气得握紧拳头,一拳打飞他的斗笠:“丰涉,你毫无人­性­!!”

这一下,他的脸可惊住了雪芝:他脖子上、脑门、眼睛以下嘴巴以上的部位全部被绷带缠住,突出的鼻梁部分还有未­干­的大片血渍。

“死女人,你把我帽子打出去了。”丰涉捂着脸跑出去捡。

雪芝拦住他,蹙眉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没有啦,就是鼻子上稍微严重点。”丰涉指指鼻子却被雪芝拦住,他只好摊手道,“因为是面部正面撞上大石,大夫说我鼻梁比较高,又很窄,才会伤成这样。不然顶多就是破皮流血而已。”

“那现在怎么了?”

“好像是骨头坏了。”

“那拆下来会怎么样?”

“好像是会有个缺口。”

“缺口会有多大?”

丰涉想了想,用手指比了比长度,大概有指甲盖那么大。

“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很快回来。”雪芝出去了。

十月江寒,落叶打窗。

高空湛蓝,万里无云,冰一般澄澈。秋阳金光潮湿,笼罩了苏州,渲染了道路。

路过的行人,总是会回头看一下桥上的三个人。

三人的个子都高,但是由于其中两个高壮过了头,另一人也显得矮了不少。虽然站在两个“巨人”之间,还是最年轻的一个,旁人却一眼便知,他是另两人的主子。他依旧是孔雀发簪,白衣胜雪,别无他物,却也无需他物。就这样站在长流桥梁上,已称得上十成十的玉树临风。

这样一个男人,无论是什么女子路过,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世绝道:“谷主,您若再不回去,恐怕谷内的事得Сhā蜡烛了。”

“我知道。”上官透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回头望了望对岸的仙山英州,“你们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这一回我们就是来接谷主回去的。”

上官透笑:“你们想来硬的?”

“只是我们都知道谷主在外并无要事,所以……”

“世绝,你话太多。”

“属下不敢。”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上官透沉吟片刻,道,“在这里等我两日。”话音刚落,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上官透回头。

雪芝站在他的身后,淡紫­色­的薄衣在风中微颤。

“芝儿?”上官透捏了捏她的衣角,俨然道,“穿这么少,赶快回去。”

她瞳孔黑亮,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行川仙人,在月上谷吗?”

“在。”

“小涉他鼻梁骨坏了……”

雪芝正琢磨着怎么遣词造句,上官透便接道:“要请他来苏州,还是让丰涉跟我们一起回月上谷?”

她原本准备说让殷赐来苏州,但是想到他最不喜欢热闹的地方,而且眼前的汉将和世绝……似乎是来请上官透回去的,上官透一定有事要做。于是道:

“你等等,我去叫他。”

但是等她回去才知道,试图说服丰涉离开这里有多难。丰涉甚至双手吊住床头死皮赖脸不肯走,说是毁容都无所谓,重雪芝她这一回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他。雪芝哄过骗过发现无用,又厚着脸皮回到桥头。

上官透和汉将世绝依然站在那里。

“你还是不要管这个事了。”

“丰涉不肯走么?”

“嗯,反正我也要回一趟重火宫,叫二爹爹找大夫就好。”

“林叔叔现在在月上谷。”

“怎么会?”

世绝道:“他说月上谷比较好玩。”

雪芝怔了怔。这理由还真是老爹的风格。

“没事,交给我办好了。”上官透回头道,“你们去备马吧。”

“好。”

汉将备马去了。上官透看了一眼雪芝,回头瞅见世绝还站在那里,只好站住不动。很快汉将回来,世绝也转身朝马走过去,上官透举起袖子,挡住两人的脸,飞速在雪芝­唇­上吻了一下,又看一眼那俩人,迅速摆出方才无比稳重的模样:

“我会尽快回来的,有事再联系我。”

上官透跨上马背,跟着汉将世绝策马离开苏州。雪芝一边想这人人前人后表现反差真大,一边往回走。但刚一进仙山英州一楼,便迎来了一个飞出的桌子。雪芝跳起来躲过,又捉住那桌子一脚,把它在地上放平。

酒楼里面传来软鞭挥舞的声音,还有奉紫一反常态的呵斥声:

“我早说过,如果我再见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林小姐这算是十年生聚么?”一个男子淡淡道,“恕穆远不奉陪。”

107

一楼正中心放置着一个紫檀架子的香屏,屏风上是梅枝苏绣。

穆远正手握紫鸾剑,站在那屏风前。雪芝还没来得及上前跟他说话,就听见簌簌两声,一把长鞭刺破屏风,直击穆远,迅如残星流电。穆远连躲两次,迅速撤离屏风。

一名女子冲出屏风,虽面有愠­色­,但桃花眼儿杏红腮,眉心一点朱红,像是由香粉红春胭脂和着仙水调弄而出。在场有不少男子喝酒的停杯,吃饭的停筷,抬头整齐向她行注目礼。

林奉紫无视所有目光,又跳到穆远面前,两人交手数招,穆远统统躲过,却不还手。

雪芝上前一步准备阻拦,却被一根玉箫捷足先登。

软鞭在玉箫上缠了数个圈。箫碧如茵,秋阳杲杲,照澄江空。

仲涛一手抓着­鸡­腿,一手举着玉箫,从容不迫地啃­干­净了最后一块­肉­,扔掉­鸡­骨头。

裘红袖的声音自二楼传下来: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我裘红袖的地儿撒野?”

整个酒楼的人都停下来,看着这场好戏。

奉紫有些底气不足,又用鞭子指着穆远道:“我们出去比。”

裘红袖道:“想出去比?先去请人把我这里修好了来。”

“我不认识人。”

“不认识人?那就在这里给我们做苦工一年。”

奉紫看了一眼裘红袖,直接往门外走去。裘红袖在后面又唤了一声:“姑娘慢走。”然后仲涛非常有默契地跃到门口挡住。

奉紫气急,又舞鞭攻击仲涛。仲涛没有穆远的好耐心,三下五除二便握住她的双腕:

“姑娘还是留下来,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穆远人已走到门外。

泊舟入流,朱墨楼,小灯笼。

水月光中,云间影里,正对着他的女子一身淡紫裙裳,­唇­不点而红,眉不勾而长,凤眼角儿往上那么一挑,儿时的凶煞统统已化作惊世美艳。

眼前的景象,似乎与多年前的一幕重合:

长安飞虹桥端两亭,六角攒尖琉璃瓦顶,角上挂着大红灯笼。红雨幽草,飞英若雪,亭台中的男子一身紫袍,秀发如新沐,惊世风华几乎灼烧了人眼。他回头看了小穆远一眼,又拍拍身旁的独眼帅小伙:“那孩子是个武学奇才。”

独眼煞有其事道:“他是孤儿,被武馆老大收养当小厮,你要觉得不错,可以买走的。”

紫袍男子走过来,蹲在脸蛋脏脏的小穆远面前,盈盈一笑:“你想不想进入天下最厉害的门派?”

独眼道:“大美人,你真不要脸啊。”

紫袍男子无视他,继续看着小穆远。

小穆远手中还拖着几把寻常孩子承受不住的钢刀,累得气喘吁吁。但和紫袍男子对望许久,他像着魔一般,用力点头。

紫袍男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已经从后面将他狠狠搂住。然后一张紫袍男子缩小版的脸蛋露出来,露出非常蛮横的表情:“大爹爹,你不准重男轻女!我才是你的亲生孩子!臭小鬼,你走开!”

然后小女孩冲过来,站在小穆远面前,高出他大半个头:“告诉你,重火宫不是人人都能进的,想进重火宫,先过少宫主这一关!”说罢便出手打他。

小穆远再看看紫袍男子,不敢还手,只是一味防御。很快他便被打到地上,小女孩叉着腰仰天大笑,最后被独眼领着领口提走。

“穆远哥!”

雪芝已快步走来,停在穆远面前,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最近出了点事……”

“等一下,我先进去把奉紫救出来。”

雪芝跑进酒楼。

奉紫和裘红袖对峙着,面有难­色­。

雪芝上前道:“红袖姐,这是我妹妹,林奉紫。”

闻者均惊住。

奉紫一见雪芝,兴奋道:“姐姐!”

“我知道。”裘红袖在雪芝耳边低声道,“你不是很讨厌她么?要不是林奉紫,我才懒得和她计较了。”

雪芝也悄声道:“最近不讨厌了。她要做了什么事惹怒我,我再继续讨厌她。”

裘红袖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妹子的妹子,也就是小妹子。请先上来坐。”

奉紫看一眼雪芝,有些无助。雪芝拍拍她肩,示意她上楼。

雪芝又回到门外:“好了,有什么事?”

穆远道:“这个月有一名月上谷弟子猝死,还未被江湖人士引起重视。但是我命人暗中调查过,几乎确认是死于《莲神九式》第三式。”

雪芝错愕道:“什么?那人已经练成了?”

“听说你出来找《沧海雪莲剑》,有消息了么。”

雪芝轻叹一声,把自己去鸿灵观寻找秘笈的事复述一遍,除去上官透部分。穆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对了,我还听说,你最近……”

“嗯?”

“没什么。”穆远指了指对面的客栈,“宫里其他人都住在对面,你有事过来找我们就好。”

108

“慢着。”

“怎么了?”

“穆远哥就住在仙山英州好了。”雪芝看看周围,小声道,“不过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穆远有些莫名,但还是留下来。到了晚上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雪芝和仲涛没有话题,裘红袖忙着酒馆里的事,奉紫有事回了灵剑山庄次日才来,她一个人无聊,便跑到他那里玩。

入夜。龙楼月宇,芙蓉丝帐,悠扬的笛声从高楼飘出。

屋内,雪芝一头撞进床褥,肆无忌惮地翻了几个滚:

“这一回在外面待的时间,似乎是最长的。”

“雪芝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这是雪芝纠正他不下十五次,才改过来的称呼。

“正因如此,我才发现穆远哥是一个好人。”

穆远抬头看看雪芝,她的长发丝一般散在床铺,从这里看去,小小的下巴很没形象地指着床帐。果然她怎么都不会变,不管在外面有多淑女。穆远笑了笑,只是嗯了一声。

雪芝坐起来:“咦?你都不问问我是为什么觉得你好吗?”

穆远摇摇头。

“为什么?”

“你觉得好就可以了。”穆远坐在灯下翻书,便再也不多话。

雪芝撑着下巴,愣是死死盯了他许久,发现他还是那么无趣地看书,还全神贯注得很,终于放弃,百无聊赖地跳下床,左逛逛右逛逛,转得人心烦。

实际穆远翻了很多页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觉得不对,努力集中注意力几次都不见成效。想了很久才发现原因——她还在这屋子里,还不时躺在床上打滚。

原本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雪芝觉得无聊,安心回屋睡觉。谁知雪芝愣不肯走,还绕道他身后,扫几眼他的书,啧啧两声,继续转。

尽管如此,穆远的耐心好,整个重火宫的人都知道。雪芝耐心不好,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所以,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雪芝。

“穆远哥,你几时才看完书?”

“我也不知道。”穆远放下书,抬头道,“有事么。”

“没啊,就是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雪芝后悔了。早知道穆远和她这么久不见面都还是这个德­性­,她宁可强迫林奉紫留下来——穆远冷冰冰的,昭君姐姐不知道比他好玩多少倍。虽然有的时候好玩过了头。

她一手抽掉穆远的书,撑着下巴道:“穆远哥今年多大了?”

“虚岁廿二。”

“有没有考虑过成亲?”

“没有。”

“这么­干­脆?那,有没有觉得什么女孩子很漂亮?”

“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啦。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两大美女,一是琴师上官雅玉,一是名妓般思思;十多年前就变成了三大美女,一是灵剑山庄前庄主的女儿楼颦珂,一是名妓宣琬儿,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伟大的海棠姐姐。这年头好像没说什么几大美女的,但是有一个姑娘出身名门,天仙一般漂亮,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娶她,那才叫艳压群芳。重点是,她还没成亲,武功不怎么高,也不像其他美人一样命途多舛。穆远哥知道我在说谁吗?”

“是你自己么。”

“原来在你心中,我的武功不怎么高。”

“那你说的,可是林奉紫?”

“聪明!”雪芝一脸不厚道的微笑,“你觉得奉紫如何?”

“还不错。”

“嗯嗯,然后呢?”

“然后?”

雪芝沉默了好一阵子,直接放弃。她看得出林奉紫对穆远有意,穆远却是个冰雕加木头。雪芝起身道:“罢了罢了,以后再说。我才想起在鸿灵观找到一个手卷,这就去拿来,我们来研究研究。”

“好。”

雪芝拖着无奈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打开包裹,手卷已经不见了。

窗子大大敞开,似乎有人来过。

109

狂风呼啸,疯摇着窗外大树。鬼哭一般哀号中,黑暗形成一座牢笼,将整个苏州禁锢起来。

这样夜晚,她房间有巨大变动,她和穆远竟然毫不知情。

她背包里有《水纹剑诀》剑谱,有一堆重火宫酿制疗伤圣药和光玉露,有一把上好匕首……

这人却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那本手卷。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在他们都不知道情况下,把那本手卷拿走?

那本手卷不过是一个撕了一半传记,写是一个死去了很多年重火宫弟子,宇文玉磬。

没有时间多虑。

回到穆远房间,雪芝立刻给穆远说了房里发生事。穆远二话不说,提起紫鸾剑便破窗而出,追过去。雪芝见状,也回房拿武器。

但,她刚站在房门前面,就有一把剑刺破房门,捅向她。雪芝大惊,连忙闪躲。那剑连刺数次,速度快得惊人,却未发出一点声音。只见剑法变幻莫测,在门上刺了几百个洞,即便等雪芝退到墙后,它都破墙而出,墙上只有孔,没有缝。

雪芝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武功,也是头一次如此没有自信,不敢进去和那人交手。

很快她也发现,当她离墙远一些时,那把剑依然在毫无章法地往墙上刺孔,好像持剑之人早已疯癫,无心与人交战。

洞多了以后,那个人脸便会露出来。

她留在墙旁观察。

与此同时,穆远已经在房顶,追上了那偷手卷贼。

眼前黑影在暗处飞速穿梭,和穆远距离时近时远,却怎么都捉不着。

一炷香过后,那人动作渐渐慢下来。他身形有些佝偻,猜他年纪不小,这会儿放慢速度,大概是体力透支,手不应心。

最后,穆远终于一剑挑开他面上黑布。

原本料想那人会躲藏,他却直接停下来,背对着穆远:

“好小子,轻功越来越好了。”

一听到这声音,穆远也呆了:“是……长老?”

眼前人回过头,一双苍老眼沉浸在黑暗中,毫无焦点:

“是我。”

“见过宇文长老。”穆远立刻朝他行了个礼,“那个手卷,是否在您手中?”

“是。”

“那……”

穆远有些失措。遇到宇文年轻人,没有几个不会失措。这个老人眼虽苍老,却不曾模糊。尽管已年过古稀,看人总是带着犀利而敏锐视线。

宇文长老举起那个手卷。

“理应说,这半个手卷拿给你,也没什么意义。这前半个手卷里面记载东西,所有人都知道。”说到此处,他又举起另一个同样大小手卷,“重要内容都在这上面。”

“恕晚辈愚昧。”

“我之所以会夺走它,是因为这是我儿子遗笔,我需要它,你有问题么?”

“晚辈不敢。”

“今天事,不准告诉宫主。你回去吧。”

穆远站在原地不动。

“你没听到我话么。”

“既然如此,我需要理由。”

“你还跟我要理由?”

穆远拱手,低着头,壮着胆子道:“如果只是要回儿子手卷,是没必要向宫主隐瞒——除非和宫主有关,甚至对她有害。”

“你还很关心宫主么。”

“还有整个重火宫。”

宇文长老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但在这样夜晚,是说不出诡异。

“穆远,我看着你长大,你还想在我面前隐瞒什么?莲宫主去世之前曾经交代过你一些事,这个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得很。”

穆远头埋得更低了:“那只是以防万一,现在没有必要了。”

“罢了罢了。你也大了,有自己想法也没错。”宇文长老把那两个手卷扔到穆远手中,“只是,先把这两半手卷内容看了再说吧。”

另一边,雪芝房间。

裘红袖和仲涛都站在那被戳得千疮百孔墙和门前,百思不解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洞。

雪芝看看洞,又向他们投去求助眼神。

“怪了,我在江湖上漂泊这么多年,还愣没见过这样武功。”仲涛摸摸下巴,又问裘红袖,“老婆,咱妹子说这人下手很快,快到她都没法躲。但是寻常人内力再高身法再快,都没法不运气,就不破坏整面墙又戳那么多个洞。”

“谁是你老婆?”

“唉,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裘红袖摸了摸那些洞:“当然,不排除一种情况——这人运了气,只是运气速度太快。”

“你想太多了,现在天下第一人应该是少林方丈释炎吧,他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裘红袖道:“妹子,你可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雪芝摇头。原本以为等墙上洞多了以后,她自然可以看到那人脸。但是到最后,那人发疯完毕,转身走人,她都没看到那人模样——甚至连个背影都没看到。

如果这样人要杀自己,不是太难事吧。

雪芝突然觉得有些恐怖。

几人都陷入沉默。

黑夜中,苏州城某屋顶。

穆远颓然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头,一手中握着那个手卷。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宇文长老低声道,“我让你知道这些事,是因为觉得你该知道,并不是打算要你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穆远没有说话。

雪芝看着那些大小整齐洞,原本打算等穆远来,让他看看。

但是,穆远没有回来。

110

翌日午时,雪芝把住在对面客栈重火宫弟子,包括海棠和砗磲,都召集到仙山英州会面,让他们四下寻找穆远。然后,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门口研究那些剑孔。

裘红袖对武功只懂皮毛。

然而,雪芝、仲涛和丰涉对那些小孔却无比好奇。习武之人对武器和秘籍总是有一种旁人难以理解情怀。在裘红袖看来,大孔也是孔,小孔也是孔,大小不一是孔,大小均等还是孔,唯一区别,就是内力深厚与否区别。内力深,并不会让她神往,无限憧憬。这也是仲涛至今没有追到她原因。

雪芝则不同。

虽然重莲是她父亲,但他很少在雪芝面前展露身手。所以,其实雪芝从小到大真正近距离观察顶尖高手,只有穆远和四大护法。此时此刻,她看着那些可谓“工整”洞,心中一阵又一阵感慨,自己何时才能到达这种水平一半。

“好惊人内力。”丰涉一边咂嘴,一边敲击那些小孔边缘,“你看,就这样都坏不了,这洞打了跟没打似。你想想,要是打在人身上,那得有多么杀人不见血。”

杀人不见血。

听到这几个字,雪芝忽然想起一件事。

多年前,江湖上曾经有个极其出名名字:血凤凰。

有传闻说血凤凰是极其美丽而残忍女子,杀人不眨眼,不见血。而事实上,这个血凤凰是两个人:一是双成楼圣女步疏,一是重莲。这两个人除了都极端美丽极端自负以外,还都练过同一本秘籍。

此时,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小时候听甄宫主说,‘莲翼’是至尊武学宝典。即便是它毁灭东西,对习武人来说,都是十分有诱惑力艺术。开始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雪芝和丰涉迅速回头。

身后人是海棠。

“海棠姐姐?”雪芝愕然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因为听说昨天有人夜袭酒楼,所以回来看看。”海棠走近了一些,慢慢抚摸那些小孔,“这个人功力远不及莲宫主,但是我能确定,这些孔一定是在《莲神九式》威力下打出。而且,最少修至第四式。”

雪芝微微一怔,道:“穆远哥前两天来才告诉我,那人只修炼到第三式。”

“是,月上谷死掉那个弟子是死在第三式下。但不代表这个人没修到第四式。”

“这么说,他修到哪里,我们根本无法估量?”

“没错。”

雪芝顿感沉重,转身道:“小涉,你去给红袖姐姐说一下,让她赶快让人拆了这面墙和门,不然这事传出去,江湖上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丰涉笑道:“雪宫主大概不知道吧,这件事早已传开了。现在武林人心惶惶,步步惊心呀。”

“怎么会?这才几天而已……”

“前几天华山又有人猝死。这一回数量是这么多。”说罢伸出四根指头。

雪芝又看向海棠。海棠点头。

这个人动作比所有人计划都要快。

情势大转。

再也没有时间慢条斯理地寻找《沧海雪莲剑》。现在要做事,是尽快查出这个人,阻止其行动,不然很快便会天下大乱。

这一日林奉紫没有来。

之后一日,穆远也没有回来。

雪芝急得焦头烂额,整天求神拜佛恨不得穆远和奉紫两人是私奔了。

又过了两日,武当两名弟子死亡,一名弟子重伤,至今仍不省人事。很明显这回拿武当开刀人使用武功路子和前一个如出一辙,也同样为­阴­­性­武功,但前者杀人武器一直不固定,后者从杀第一人到伤第三人都是用剑。后者功力也不及前者。所以有人判定有三种可能:一,有两个人修成了莲翼,其中一人修炼是《莲神九式》,一人修炼《芙蓉心经》;二,一人修炼了两本秘籍,这么做只为混淆视听;三,如第二条,原因却是此人身受重伤,无法发挥实力。

再过两日,丰城宣布下个月月底将在华山派进行武林门派集会,专门商讨关于“莲翼”重现江湖一事。已经应声要参加门派有少林、武当、峨嵋、灵剑山庄、雪燕教、紫棠山庄、平湖春园等。

同一日,林奉紫写了信给雪芝,说她一定会参加,请雪芝也务必参加。

雪芝还在担心穆远,便没有立即回信。

再等一日,只一日。

倘若再找不到穆远,她就有必要回一趟重火宫,发动所有人去寻找他了。

一日过后,没等来穆远,却又等来一个消息:武林大集时间改到了下个月月初,地点改到了月上谷。也是同一日,灵剑山庄宣布放弃参加大集。

灵剑山庄和月上谷关系不和,已经变成了公开秘密。

去月上谷对雪芝来说更方便,她不需要准备什么,只要带着人就可以了。然而,正当她准备离开苏州时候,林奉紫来了。

“姐姐,我跟着你混了。”奉紫扔了一个大包裹在雪芝面前,“我才和我爹大吵一架,以后打死也不要再回灵剑山庄。”

111

“你姐姐很忙,没时间照顾小孩,你赶快回去跟你爹和好别再出来了。”

雪芝一句话就把奉紫打回原型。奉紫拽住雪芝衣袖,哭丧着脸道:“你不知道我爹有多凶。”

“父亲教训女儿,天经地义。”

“我说我要参加武林大集,他说如果我去了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那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你是我姐姐,你要管我。”奉紫一ρi股坐在雪芝面前,开始死皮赖脸,“姐姐如果不理我,就是不要我了。”

“就是不要你了。”雪芝猛地从她手下抽出自己剑,拿到一边擦拭,“我马上回重火宫,你要不怕死就跟来。”

“我就不怕死。”

雪芝没想到,林奉紫平时看上去温温柔柔,走路一步三摇,但是到了缠人时候,竟然比丰涉那个橡皮糖还要难甩脱。也是在林奉紫缠人功下,雪芝耐心越来越好,向裘红袖和仲涛道别后,竟拖着她和丰涉两条后腿,还有其他人回了重火宫。

林奉紫身体不是特别好,刚出发后没几天就累得脸发白,不过从不吭声。倒是雪芝,面­色­红润,­精­神焕发,还一路上大叫着肚子饿了要吃东西,走累了要休息,大小姐作风让重火宫新弟子们都叫苦连连。

底下人在偷偷抱怨,丰涉却溜到雪芝身边,笑眯眯道:“真是一个好姐姐。”

“胡说什么?我自己累了。”雪芝有些不自在地白他一眼,自个儿到一边无病呻吟去。

刚一回到重火宫,丰涉和奉紫反应都有些异常。丰涉是一脸崇拜双眼发光地观赏重火境深秋美景,奉紫则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沉默时间占了多数。

还有半个月时间才到武林大集。雪芝几乎动员了一半人出去寻找穆远,但是毫无音讯。穆远是重火宫中流砥柱,把他给弄丢了还不能大肆宣扬,不然外面一定会认为他是被修炼“莲翼”人暗杀了。

她正准备自己上阵,丰涉却因为换季不小心得了风寒。看着他一个人缩在床头哆哆嗦嗦模样,雪芝终于不忍,留下来照顾他。丰涉迷迷糊糊地睁开红红双眼,吸着鼻子低声道:

“我说没错,雪芝真是一个好姐姐。”

雪芝拍拍他脸蛋,又继续坐在一旁研究《三昧炎凰刀》。

很快,雪芝收到了月上谷信。

雪芝很期待地拆开看,但是里面内容不过短短几句话,邀请重火宫参加武林大集。雪芝让别人代笔说他们会准时参加,便把信给扔到一边去。

月底,依然没有穆远消息。

雪芝终于放弃寻找,准备以大局为重,先去月上谷参加大集。

于是雪宫主带着四大护法、见习四大护法、数名资深弟子,还有两个油瓶开始往月上谷出发。

因为人数众多,两日后,一行人才抵达少室山南部,在客栈住下。

时至初冬。

树林和田野显得空旷且辽阔。客栈外,风吹得柴草翻飞,树枝上最后几片黄叶,也零零落落地飘落。叶子也如同那些稀少行人,一边打着抖儿,一边滚向土沟,像是在寻觅最后一线生机和温暖。

雪芝不知道自己何时真变成了大姐,只要奉紫一撒娇,就会下意识去照顾这个不谙世事大千金,往她房里送棉被,送吃。

这时,雪芝正抱着一堆点心往奉紫房间去,却听到房里有布料拉扯声音。

雪芝用力推开门。

屋内,一名黑衣人正捂着奉紫嘴,拽住她手,试图把她绑出客栈。雪芝立刻扔下手中点心,摘下墙上宝剑,向那黑衣人刺去。

那人眼露诧异之­色­,以惊人身法闪过了雪芝攻击,还伸手挡了一下。

谁也没料到,这一挡,竟然让雪芝剑直刺向自己手臂。

雪芝惨叫一声,后跌两步。

“姐姐!!”奉紫连忙扑过去。

黑衣人有些分神。也是同一时间,雪芝抓住那人衣服,扯下一个事物。

黑衣人跳出窗外,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这人就是上次那一个,《莲神九式》……”雪芝按住伤口,吃力地摊开手中香囊,“而且……她是个女人。”

112

冬。

武林大集一日,月上谷外。

紫荆林早已褪去了昔日葱荣,透过林子稀疏枝桠,可以看到到高山碧涧,谷内画檐飞宇,还有远处蚁群一般行人。重重密林包围月上谷,透明就像是清冷冬,万物都变了样。

月上谷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很多人都不知道,月上谷虽然地处少室山下,在相当隐秘位置,面积却比少林寺都要大上很多。多年前这里因为地大人少,除了镇星岛,其他岛看去都会有些荒凉,但是近几年月上谷势力大幅度扩张,所以,就算是站在一个岛上眺望另一个岛,都会看到来来往往弟子。

镇星岛,月上楼。

天空是浅灰­色­,冷风刮过后,清雪乱舞,整个世界都显得混沌。一遇到了冷空气,人们呼吸都冒着烟似。门庭若市月上楼,却像被染上了大红­色­。

各大门派人早已在大厅中等候。

右边第一桌门派是少林。

方丈释炎在正中央,身边站着四大班首,身后站着八大执事。释炎是少林寺近百年来第一个不到五十胡子没有全白就当上住持高僧。他年轻时候是人如其名,­性­格刚烈,嫉恶如仇。不像大师,倒像大侠。但是自从他当上方丈,­性­格也变得沉稳很多,尤其是近些年,越发有了前任方丈释玄道骨仙风。释炎同时也是当今公认天下第一人,少林寺在他领导下,越发稳坐武林泰斗地位。

第二桌是峨嵋派。

五花八叶领头人物站在周边,中间是峨嵋掌门。自从二十年前,前任掌门离空师太和冥神教大战后不幸伤亡,元气大损,峨嵋派便一直不振。但无论再怎么萧条,也是瘦死骆驼,任何武林大事一定少不了它。现任掌门自名慈忍,意为慈悲和忍辱,毕生心愿便是将峨嵋派再次发扬光大。

第三桌是武当派。

掌门星仪道长谭绎算是这几个金字招牌大门派中最年轻掌门,他武当龙华拳造诣极深,多次在兵器谱大会上拿下榜眼,仅次少林之后。站在他左右分别是大弟子书云,二弟子厉玄,两人都是他爱徒兼心腹。时人皆说星仪道长日后十年将更加辉煌。

左边第一桌是华山派。

坐在中心自然是掌门丰城。他右边空着,是亡妻座位。右边站着儿子丰漠,左边坐着爱妾白曼曼。丰城是典型政策型掌门,他武功不及几大掌门任何一个,但是华山派实力也不亚于任何一个。

丰城摸摸胡子,一脸笑意地看向第二桌人。

第二桌是重火宫。

重火宫来人较多,站了数排:后排是四大护法和一些弟子,前排是三大长老和宫主重雪芝。重雪芝静静坐在位置上,神­色­有些凝重。

地狱阎殿,人间重火;神乃玉皇,祗为莲翼——这是多年前很多人对重火宫描述。莲宫主死后,重火宫便不再像以往那样令人闻风丧胆。但近些年重雪芝再起,令不少人对这个门派再次提起了戒心。

重雪芝和她身后站着林奉紫,几乎变成了整个月上楼最格格不入两个人。两个人都是极美女子,却不尽相同:喜欢林奉紫人,会把她夸得天花乱坠比仙女还美,讨厌她人,却可以把她说到奇丑无比;喜欢重雪芝人,都会忍不住补充一句这宫主­性­格很可怕,再是憎恨她人,却都无法否认她美艳。

然而,在丰城看向雪芝时候,雪芝后一桌带头女子目光却穿透人群,直杀丰城。

第三桌是雪燕教。原双双身边站着柳画,柳画眼睛却不时瞥向峨嵋派燕子花。原双双原本很介意奉紫站到重火宫那边,但拿她没办法。她这些日子在江湖上几乎销声匿迹。有传闻说她快嫁人了,没时间­操­心教内事务,也再没心思挑逗林轩凤。

丰城一看原双双在看自己,立刻收住视线,往高台主座上看去。

主座两边站着高人几个头汉将世绝,一冷一热,但看去都无比凶恶。仿佛是人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他们目光吃得骨头都不剩。

后面站着四个支岛岛主:南方荧惑岛杜枫,武器是天妃伞,因为身法飘逸轻功卓绝,外号白鸟公子;西方太白岛苗见忧,月上谷一流铁算盘,但有人说话不客气,说苗见忧是上官透养一只会产金蛋天鹅,两人狼狈为­奸­,欺骗忠良诈骗钱财无比可耻;东方岁星岛林氏夫­妇­,林宇凰和解语,林宇凰掌名,解语掌权,专门负责管理月上谷内务;北方辰星岛仲涛,外号狼牙,上官透铁哥们,力气出名大,轻功出名丑,谷内和练武有关东西,都一定要算上他份。

主座前站人是上官透。他虽然是公认贵公子代表,但极少穿华贵衣裳。他以骄傲­性­格和嚣张出身出名,近些年来却收敛不少。这一日碍于礼仪,他穿了一身非常本­色­昂贵衣裳,态度温和谦逊,却令不少人感到局促,就好像他骄傲是理所当然事。

113

“今日诸位光临月上谷,上官某人实是受宠若惊之至。不过既然这一次大集是丰掌门发起,就请他来向大家声明一下这次大集安排。”上官透往旁边让了让,等待丰城上去发言。

上官透说话时候,林奉紫总是低着头。

丰城离座,走到人群最前端,朝各大门派人拱了拱手:

“相信各位朋友来到此地,也都已经听说了‘莲翼’重现江湖一事,而且这一回情势更加严峻——”说到此处,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因为我们之间,无人知道这两本秘籍在何人手上,甚至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秘籍内容……”

丰涉一到月上谷就接受了殷赐治疗,此时此刻鼻梁上还卷着纱布,便一直在看着丰城,面无表情。

林宇凰瞥了一眼重雪芝,朝她眨眨眼睛。

雪芝点点头,再看看上官透。上官透却不多看她一眼,只是微笑着听丰城说话,默默点头。

突然,丰城道:

“不知道雪宫主有何妙计?”

重雪芝站起来:“实不相瞒,家父曾经针对《莲神九式》谱写了两本秘籍,说如果修成,必能战胜‘莲翼’。”

倘若说这句话人不是重雪芝,这一定会是个很好笑笑话。

但是,谱写秘籍人是重莲。

重莲是最了解《莲神九式》人。

无不惊讶,却也无不信,更无人闻之而不心动。

慈忍师太道:“那么……这两本秘籍现在在何处?”

“我这里只有一本《三昧炎凰刀》,另一本《沧海雪莲剑》已经遗失。”

“为何会遗失?”

“这……”雪芝看一眼林宇凰,林宇凰在底下拱手连晃。雪芝清了清嗓子:“这不重要,重要是找回这本秘籍。”

“天下之大,要寻找一本不知如何丢失秘籍,谈何容易?”

丰城道:“师太切莫着急。如今我们要做事,是抓出罪魁祸首。《莲神九式》固然可怕,但以众人之力,摧之必然易如反掌。”

星仪道长道:“只是在捉出元凶之后,秘籍该如何处置?”

“还请交还给重火宫。”

“‘莲翼’乃是武林至邪之物,怎么可能再交还给重火宫?”

“若不归还,重火宫将会退出此次大集,并且会极力阻止。”

慈忍师太道:“雪宫主,这话若是出自令尊之口,想必还会有一些分量。”

“我十七岁不敌师太,现在可未必。”

“公道自在人心。雪宫主或许可以打过贫尼,但在场所有人,能打过么?”

重雪芝还未说话,上官透便道:“师太此言无错。不过,‘莲翼’原本属于重火宫,若我们强行抢之毁之,恐怕于情于理都不大妥当。依在下看来,不如将之归还重火宫,但是自此不允许任何人修炼,以祸害武林。”

“上官谷主这时再护着雪宫主,恐怕不好吧。”

“在下所言皆自肺腑。”

“师太,此言差矣。”丰城摆摆手,“我这小表弟一向风流倜傥,但在大事上从不马虎。”

慈忍师太道:“敢问月上谷二谷主高姓大名?”

重解语道:“妾身解语。”

“你不是二谷主。”慈忍师太指向林宇凰,“他才是。”

“我才不是。”

“你是。”

“我不是。”

“你是!”

“师太,你­干­嘛老说我是,我也希望我是,可我不是。如果您硬要说我是,那我就是好了。”

慈忍师太指着他,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释炎道:“老衲以为,若重火宫真能认明大义所在,武林中人必定对其另眼相看。要不要将之归还,还是要看重火宫造化了。”

雪芝很不喜欢释炎说话方式,但见他也算是帮着重火宫,便闭嘴不说。

慈忍师太有些不甘,但和旁边人低声议论了片刻,还是说:“既然释炎大师这么说,峨嵋派也没有异议。”

接下来,几个门派都先后商讨,表示同意。

丰城道:“既然大集是在月上谷召开,那么,这一次大集聚集地也选在这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释炎方丈和慈忍师太先点头,事后其他门派也跟着表示没有意见。

丰城低声道:“这么年轻就让人觉得非常可信,上官老弟,你还是第一个呢。”

上官透微笑道:“过奖。”

在大家都一致通过,准备下一步计划时,一个女子声音传出来:

“我反对。”

哄闹声渐渐小了。

在场人目光都渐渐聚集到了峨嵋派一个女弟子身上——她在那一群人中,是最漂亮,但是面容有些凶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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