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想不明白，抱回自己生的孩子，怎么会是绑架？她像一头即将被宰杀的母羊似的大呼冤枉，叫着叫着，一个人在她腰眼子上杵了一下，她腿一软，不叫了。ww***

没多久她就明白了，是尚先培告了她。她一个人在看守所里­阴­惨惨地笑：“明明晓得到哪里可以找到我，找到孩子，你不找，却去告我！你真狠哪，比别人还要狠。我晓得，你是想把我塞到牢里，你好对你婆娘隐瞒那一切，你休想，你做了初一，就莫怪我要做十五。”

审问她的人来了，她不等人家开口，就把所有的事像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尚先培如何要她离婚跟他结婚，她如何怀了她的孩子，尚先培一家如何摇身一变有了城镇户口，尚先培的婆娘如何失去了生育能力，她跟尚先培商量如何借收养之名转孩子的户口，她又如何后悔。

审问的人商量了一阵，又大声批评了她一通，就出去了。这以后两三天里，竟再也没人提审她。

第四天里，尚先培来了，隔着铁栅栏，站在外面抽烟，看样子瘦了不少。他说：“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把那些事都说出来，你长年呆在家里，不晓得外面的况，现在一个男人出点作风上的事，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何况我屋里那位根本不计较，只要她不计较，你说得再多都没人信。本来我是可以救你的，但你惹烦了我家里那位，看来你只好耐心一点了。”

尚先培说完就走，她扶着铁栅栏，站在那里气得直打哆嗦。

尚先培的婆娘也来了。她老了许多，两颗门牙显得更大了。她一来就大声问：“你就是昌菊？”

昌菊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就没吱声。

“也不见得有多好看嘛，你不要以为把孩子安在我家里，尚先培就会把心放在你那里，你猜猜他怎说你的？他说你自从生了个残疾孩子，就四处­借­种，这孩子还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呢。”

就像是尚先培事先教过她一样，她也是说完就走，撇下昌菊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关在一起的人半夜里悄悄聊起来，她们问昌菊犯了什么事，昌菊就说了，她们说：“你算是倒大霉了，不管怎么说，你这是绑架儿童，是要判刑的，这种事判得最重，少说也得四五年。”

昌菊一听就哭了起来，天老爷作证，她没有绑架孩子啊，她只对孩子说我们回家好不好，孩子就欢天喜地地跟她走了，领自己的孩子回家，怎么就成了绑架了呢？再说，她又没找谁勒索钱财，她算是绑的哪门子架？

她们又给她出主意。只有告她的人撤诉，她才可能免除牢狱之灾。完了，无论是尚先培还是他婆娘，他们巴不得把她关在牢里永远不出来呢，怎么可能撤诉呢？

她想起李明达来，这几天脑子里乱得一团糟，居然忘了还有一个李明达。她想，坏了，李明达大概还不晓得我关进了看守所，又一想，晓得了也没有用，老实得像泥巴捏的，别说想办法救她，不给她添乱已经是烧高香了。

一直没人来找昌菊了，警察也好，其他人也好，好像全世界都把她忘了一样。越是没人管她，她就越是急躁不安，越是恐惧，过了上午不晓得下午会有什么坏消息，过了今天不晓得明天等着她的是什么，一天天熬过去，三十多岁的人，额头两边竟长出了几根白。昌菊终于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了。哭了大半天，浑身软软地睡去，这一觉竟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竟再也不急了，终日闷闷地坐着，什么也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明达终于来了。昌菊木木地看着他，不说也不笑，李明达见她这个样子，就喊：“昌菊，昌菊你别怕，我晓得太晚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我专门过来跟你说一声，免得你着急。”昌菊心想，你要是能想出办法来，我就能用脑壳走路。

李明达火急火燎地安慰了她一阵，就匆匆向外跑去，昌菊觉得好笑，难道你从现在起，每天都要跑着走路了？

三天过后，穿制服的在门外叫昌菊，昌菊不不愿地站起来，那人说：“动作快点，放你出去还慢吞吞，你在这里呆上瘾了？”昌菊一听，两只眼睛马上瞪得溜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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