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昌菊大声喊李聪，男孩无动于衷，昌菊歪歪倒倒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哭着喊：“聪聪，我的聪聪啊。***”孩子奋力一挣，从她怀里跳出来，脸红红地望着她。

尚先培的女人叉着腰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忘了告诉你，他现在不叫李聪了，他叫尚兵兵，不过，你现在又可以叫他李聪了。”

“交给你了，抚养费什么的，就不要你付了，看你的样子也付不出。”

走了几步，女人又回过头来说：“对了，户口那一套手续，尚先培都替你们办好了，过几天他会给你们送来的。”

孩子既不看尚先培的女人，也不看昌菊，他睁大眼睛盯着很远的地方，好像这两个人说的话跟他不相­干­似的。昌菊再次喊道：“聪聪！”孩子慢慢转过身来，却低着头，一眼也不看她。

一直到走回家里，孩子都没说一句话。昌菊把门打开，问他饿了没有，他点了点头。昌菊忙不迭地去点火，一会儿就给他端来了三颗糖水­鸡­蛋，他用筷子尖戳了一点蛋黄，皱了一下眉头，又咬了两口，就放下不吃了。昌菊问他怎不吃，他终于开口了：“太甜。”

当天晚上，昌菊家的院子里洒满了月光。昌菊抱着女儿，不错眼珠地望着一米开外的男孩，男孩半卧在躺椅上看月亮，昌菊怎么逗他他都不说话，只是偶尔大人似的叹一口气。坐到小半夜，男孩终于睡着了，昌菊走近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真好看，皮肤细白细白的，比女孩子的皮肤还白，他的眉毛变粗了，变黑了，眉骨也变高了，他的鼻子和嘴巴配得真好，好得让昌菊不敢相信这是她生出来的孩子，他身上的体恤衫也很好看，是昌菊从来没见过的式样和颜­色­。

男孩猛地睁开眼，把昌菊吓了一跳。“你没睡着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你为什么生我？”男孩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她问。

昌菊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她从没想过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既然生了我，为什么后来又不要我了？为什么他们也不要我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我？”

昌菊就哭。“都是妈不好，妈以为这样做，可以让你有个城里户口，有个好前程。”

“算了吧，你只是喜欢钱，先把我卖给人家，后来又想把我偷回来，所以才去坐了牢，别以为我不知道。”

“不是这样的，你听谁说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男孩不等她说完，径直进屋去了，撇下昌菊跟女儿在院子里我看我我看你。

男孩夜里睡得不好，昌菊听见他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听了一阵，困意袭来，她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昌菊起来做早饭，她特意做了葱花面疙瘩，她相信没有解不开的疙瘩，儿子只是听多了人家的一面之词，她有信心慢慢把儿子唤回来。她来到卧室，掀开蚊帐一看，床上没人，到厕所看了看，也没人，又跑到门口池塘去看，还是没人。等了一阵，又去这几个地方看了一遍，还是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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