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前,老婆一再叮咛我,千万不是要让那个女的得逞,实在不行,允许他们同居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他们结婚,否则,即便将来我们视她若仇人,还是得负担她的生老病死,因为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
终于见到了那个据说比我还年轻的女人,可我并不觉得她有多年轻,当然,跟父亲相比,她还是很年轻的,面相略带纯朴,不像要图谋人家财产的样子。
我礼貌地跟她点了个头,就进了房间,父亲早就备好了茶水,严阵以待。
“好多年没有像模像样地过过节了。”父亲这回看上去没有什么弦外之音,我却感到汗颜,的确,母亲去世后,我们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聚会过了,不仅如此,我们突然之间都变成了坚强的孩子,偶尔想起往事,也只在心里闪现一下,绝不轻易说出口,更不会大张其鼓地在聚会上追忆,我们不约而同地忘记了所有节日,所有有价值的家庭纪念日。我还以为父亲也像我们一样忘记了那些日子呢。
女人一直在厨房里忙着,除了粽子和黄酒,还有鸡鸭鱼肉,样样菜都做得讲究而实惠,但一望而知,不是我们曾经吃过的,外形,颜色,都不对,完全不是我们家的出品。这样的饭菜,让人在自己家里生出了做客的感觉。
没多久,两个弟弟也都到了,小弟跟我一样,只身前往,家眷全无,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家的爷孙关系异常清淡,因为他们见面的机会约等于无。大弟带着他的女朋友,就是父亲说过还不如前妻的那一个,她看上去既年轻又老练。想到大弟说他绝对不会结婚的话,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大弟伤不到这个女孩,不管他以什么态度对她,她都不会因为他而受伤,说不定,到时候受伤的反而是他自己。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来由,而且挥之不去。父亲在饭桌上指指点点,张罗我们吃这吃那,那个女人也在一旁殷勤附合,我们反而有种吃不下的感觉,做客的感觉更强烈了。
席间,父亲几次吞吞吐吐要说什么,都被大弟打断了。我明白,他生怕父亲当着大家的面,正式提出结婚的话题。我看到父亲脸上渐渐变了颜色。
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大弟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找我的,我以前的同学,听说我回来了,约我出去坐一坐。接完电话,大弟喜不自禁地说:“原来你们是同学啊?这人跟我不是一般的铁。”
一旦出去,我就不会再回父亲家了,我将直接去乘长途汽车回家。父亲站起来,清了下嗓子说:“今天你们再忙,也要听我说几句再走。”
这下,大弟打岔都没有用了。
“她姓古,你们叫她古阿姨就可以了,这辈子,我能活几天,我们就在一起过几天。你们赞成也罢,不赞成也罢,这个决定我都做了。”
我偷眼看了下那个女的,她低眉顺目地站在他旁边,看不出什么表。
“我们本来打算去登记,去了才知道,我历史上还是未婚呢,我跟你们的妈,当年根本就没拿证,既然这样,这次我也不拿证了,不然,对你们的妈不公平啊。”
“这几年我也看透了,住在城里不是什么好事,今天说这个有毒,明天说那个有毒,没一样好东西。我跟小古回乡下去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生活费你们还得继续给我存到那个折子上。至于这个房子,”父亲转过身,瞪了大弟一眼:“你要住就要把它料理好,不要给我弄得邋里邋遢的。”
太突然了,那么固执的人,去年还称自己是有私心有野心的健康男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心甘愿把房子让给大弟了呢?大弟也是一脸的疑惑,但马上就嘻皮笑脸起来:“别撩我了,你不是早就跟我过誓,人在房在,要跟你的房子共存忘的吗?”
父亲没理他,继续说:“你给我听好了,这个房子你也不能住一辈子,万一人家核查起来,以你的条件,是不能住这个房子的,所以你还是得自力更生,趁早计划买房。”
父亲说完这些,就坐了下来,端起他的茶杯。吃饭的时候,这个茶杯一直摆在桌上,父亲说他这几天口里没味,不想喝酒,所以他只稍稍舔了两口,然后就一直以茶代酒,跟我们频频举杯。有时他会端错杯子,不小心把酒杯抓在手里,那个女的一把夺了下来,把茶杯塞给他。我想,也许不是他不想喝,而是她给他下了禁酒令。瞧他那个听计从的样子!我赶紧垂下眼皮。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