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然是个哑巴，警察便没再问她什么，可能他们从成先生那里已经得知，这个哑巴是个能读能写的哑巴，所以他们把笔录递给家惠看了，并且让她在指定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ww

签字之前，家惠再次去看成先生，成先生赶紧低下头去，于是她只能看见他的头顶，稀稀拉拉的几根头下面，他的头皮红得厉害。

警察碰碰她的胳膊，催促她快点签字。她只得提笔写了起来。

刚一写完，警察就将她推出门去。小小的门坎绊了她一下，她摔到在地。成先生惊呼一声，抢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小声说：“家惠对不起，我会去捞你的，很快。”

谁也没想到，老人的突然离世，竟让成先生和母亲一家的关系大为改善，他们开始频繁地走动，互相帮助，特别成先生的几个同母异父的弟妹们，见了面都哥哥哥哥地喊得格外亲热，虽然知道顶包的事，但就像那个罪行真的转移到家惠身上去了一样，他们对成先生竟没有一丝成见（至少表面看来如此）。ww

当得知成先生在为捞家惠而动脑筋时，他们一致站出来给他出主意。

“你还真的去捞她呀？算了吧，一个哑巴，做保姆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我认为你应该赶紧把这事掐断，不再跟她联系，也不在她面前露面，有可能的话，赶快搬家，让她就算出来了也找不到你，不然你就等着看吧，她会自以为有了把柄，这辈子跟你没完没了。”

“是要有所准备，哑巴心眼最多，人家都是有啥说啥，她净放在心里琢磨。”

成先生觉得这样做未免太不厚道了，决定还是试试看。他去打听了一阵，几经周折，找到了一个比较管用的人，请那人吃饭，也给出了红包，那人吃了，拿了，嘴一抹，跟成先生推心置腹：“其实，区区一个四年，又不是你的至亲，不过是老家一个亲戚，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费周折，你要知道，光是让这事动起来，就得花个一年半载，动起来之后，又有好多个环节，就算你能量很大，运气好，把这么多环节一一走通，最短最短也要一年多两年，这样一算差不多就去了三年，还不包括中间出个什么岔子，找的人不在啦，或者你找的人­性­子慢，需要你一再去蘑菇啦，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你再算算，等你把所有的路子都走通了，她的刑期是不是也到了？”

这话打动了成先生。恰好这时他的生意遇上了一个关口，捞人工程不得不宣告暂停。

生活就像丛林里藏着一支没有打出旗帜的判军一样，时不时就捅出个新花样来。

生意上的危机刚刚过去，雷雷突然闹起了罢课，他要转到一所寄宿学校去。成先生猜他这个想法多半跟林娜有关，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两人竟然水火不能容，成先生只好出去找人，使钱，千方百计，百计千方，终于在不是寒暑假的时候，把雷雷成功转进了那所他一直梦想的学校。

没过多久，林娜也出了问题，她突然“不能忍受没有共同语的生活”了，向成先生提出了离婚，尽管成先生怀疑，她很可能并不是不能忍受现在的生活，而是找到了一个新的投资人，但他不想去证实这一点，这种各取所需的关系，一旦有了破洞，便无从修补，证实了又有什么用？

突然就人去楼空了，五十多岁的成先生有一天突然意识到，雷雷才是值得他倾注全部的人，这样想了一会，他马上行动起来，在雷雷的新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布置起来，住了进去，虽然雷雷成了寄宿生，但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准备睡觉的时候，只要撩开窗帘，就能看见外面自家的灯光，那种感觉，应该会觉得离家、离他这个爸爸并不远吧。

有天晚上，他梦见了家惠，家惠突然不是哑巴了，她会说话了，她问他：“成先生，你不救我了吗？”醒来后，内心十分不安，掐指一算，家惠已经进去快两年了，就算他现在重新行动起来，也已经晚了。第二天一早，他去了趟银行，用朱家惠的名字存了一笔钱，数额是他昨晚躺在床上再三斟酌过的，是家惠四年的总工资，再乘以二。总不能仅仅给她四年的工钱吧？坐牢毕竟不同于做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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