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在不在。不定又跑去哪里。”帝王冷淡的话语里,怎么听都有些赌气的成分。
贵和陪了笑,将怀里抱着的锦袍披在帝王肩上。见狄螭低头抚着那素雅的没有一丝花纹的布面,低声解释,“娘娘今晨交给贵和的,道是让贵和以后身上常带着皇上添加的衣物。”
“朕的内侍怀里抱着一堆衣服,那成什么样子?洗衣的仆妇?”狄螭撇嘴低嘲,抚着袍子的手指却越发轻柔了。
“听说娘娘不善刺绣。”贵和自顾自解释着,继续陪笑。虽一直知道这帝王清冷,却从未发现竟是如此别扭的脾气。明明开心的很,却还要装的一幅不快的样子,这是表演给谁看来?他贵和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她也有不善的事情么?狄螭想起了那个荷包上绣的三个同心圆,不禁怀疑那莫非是她的杰作?勾了唇角,他放开了袍子,缓步走了进去。
气虽已经消了大半,可想看看她的心思却未去。早起之时见她已如常无恙,只是声音稍稍沙哑了些,可不要因着劳累又再反复。之前他道,他自己身体不好,便不明白身体好是怎样的感觉,倒并非虚言。他若是染了风寒,不拖上一个月是决不会痊愈的。见她睡了一觉便活蹦乱跳,自不免怀疑她也和他一般是在逞强。
进到正厅,正巧遇到楚儿,见纹平帝驾到,本想进去通禀却被帝王拦了下来,神色之间甚是尴尬。
纹平帝见她表情,不由心下起疑,再靠近了内室两步,便恍然了楚儿那不自在神情的由来。
乌雅羽房中,竹妃正在发脾气。
“你不是说你也在思过么?!为什么他昨夜不单来了,还留宿了无雨宫?!”竹妃握了双拳,蛮横的将乌雅羽推坐榻上,叉腰俯视,气势十足,“同样是思过,为什么他就连靠近我金明宫的心思都没有?!”
“姐姐误会了……”乌雅羽苦笑去拉竹妃的手,“我昨日病了,皇上只是来探望。”
“探望了一夜?那你病情还不更重了?!”竹妃撇嘴。
乌雅羽闻言绯红了脸颊,笑啐,“姐姐说这话一点不脸红,妹妹可脸皮薄的很!皇上昨夜只是在无雨宫歇着,没有做旁的事情。真得只是因为我生病了。”
竹妃冷哼,“还说他不疼你爱你,换作是我,便是病的要死了,他也不会看一眼,那是有多远避多远!”
“姐姐说这话,我可不信。”乌雅羽含笑道,“姐姐眼高于顶,可不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即便他是九五至尊。”
竹妃听了,痴痴半晌,竟怔怔的流下泪来,“当初我生徆儿,临盆时只觉得好痛,拼命叫他。他便不顾旁人的阻止,把那所谓的见血不吉都抛在脑后,进来陪我。我痛了一天一夜,他便陪了我一天一夜,连那风雨无阻的早朝都不上了。”竹妃说着,忍不住伏在榻上,放声痛哭,“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他便是对自己不爱的女人也会这样温柔相待的男人。”
“姐姐莫哭。”乌雅羽最看不得人落泪,顿时头大,慌忙安慰,“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怎会不爱你?不爱你又怎会如此待你?”
“他当然不爱我!他若爱我,怎么忍心让我呣子分离?怎么忍心让我们骨肉分离?!”
“皇上也有他自己的苦衷……”乌雅羽低叹,又是这个说了千百遍的话题,此时已不知要如何安慰。
“苦衷?!你等着!等你有了孩子,看你还说不说的出这样的话!”竹妃恨恨又痴然,拉了乌雅羽的手,急道,“雅羽,你肚子里会不会已经有他的孩子了?如果是的话,赶快跑!以他的心性,如此爱你,若是你想离去,他定然不会阻拦。你快离开,否则等肚子大起来,便是他想放你走,也碍着规矩而不可为了!”
乌雅羽苦笑,揽了几近疯癫的竹妃在怀里,一同榻上坐了,轻轻拍哄。却忽闻屋外古琴声响,竟似有人在弹奏。竹妃顿时止住了哭泣,愣愣的听着,好似连呼吸也忘记。直到琴音消失,才喃喃道,“《夏雨后》……竟是我的《夏雨后》。他不是连我想给徆儿弹首曲子都残忍的不准么?!如今又来你这里弹《夏雨后》,算什么?!”
乌雅羽讶然,瞪大了眼睛,“你说刚才弹琴的是皇上?”
“除了他,还有谁能这样每个音都好似藏了百转千回的心思般,让人心疼又迷醉?”竹妃冷笑,复又落泪,“这个杀千刀的!将我母女分离还不够?!如今又要来凌迟我爱他的心么?!我若是死了,他可会放过我了?!若不是放不下徆儿,我早便死了,不用他来弹这催命的曲子!”
乌雅羽本就奇怪这琴声所蕴高远,不像出自四婢之手,闻听竟然是纹平帝,赶忙拉了竹妃要出去接驾,竹妃却死活不肯。此女为人虽总是疯疯癫癫,可自有她率真可爱的一面。乌雅羽劝她半晌,她却仍是不愿出去见狄螭,只好自行出了房间。此时狄螭已然离去,只剩下楚儿在一旁轻叹。
乌雅羽无奈,回了内室,花了不知多久,才将前因后果问了清楚。默然思考半晌,她淡淡一笑,心下有了计较。她虽不能违犯了皇上的规矩,可终究是东学太傅。很多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处于绝地。头脑灵活一些,心胸、视野开阔一些,说不得便能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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