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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康节笑著说:“这谢谢可就免了,那位朋友热情好客,与你倒有几分相同。能为他引荐一位朋友反倒引他感激也说不准──何况,母牛身体里的奶要越喝才会越多,这与人类养育小婴儿是一个道理,一旦断了奶,便无奶可挤。所以反而是我要代我那位朋友感激你了。”
听他说得恶心,喉舌截不住已到胃里的牛奶,反而胃里的东西给这口牛奶激得要上来,好比已塞的抽水马桶又经人抽一下的景色。恨恨搁下杯子。再看那牛奶,仿佛已经变成了《儒林外史》里范进给胡屠户打了耳光的脸,猪油泛滥。咬紧牙齿,用坚强的意志压住这阵泛滥。
秦空从脸上生硬地挤出一个吃人的动人笑容来:“想不到徐大哥对各种奶竟是这麽有研究,果然是见多识广。”
徐康节回笑著说:“见多倒是,识广未必。什麽时间能和你多多交流一下,自然会越识越广。”
这交流两字又加上了重音,秦空自然能听出话里的隐喻,可是在大庭广众也无法揭穿他的奸谋。何况,即使揭穿,也未必有人相信。这人如果一条滑溜溜鱼,左捉便往这边溜;右捉便往那边溜。虽然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绿衣裳的笑容如同春天一般洋溢得到处都是,甚至连桌子上秦空喝过的牛奶也不能幸免:“徐大哥还称不上识广,我简直想不到还有谁当得上这个称呼。”
徐康节谦和的笑道:“哪里哪里……”得意中隐藏了胜利者的矜持与大度。这客套话如同玻璃般虚得脆薄,假得明亮。虽然明知只能那麽薄薄一层,偏偏不能去打破;非但不能打破,甚至还要去欣赏玻璃外世界的美好来。
红衣裳见绿衣裳得了徐康节笑容的回报,不甘示弱,斜睨了一眼秦空:“徐大哥就是可怕,连人家心里的自由都剥夺了,现在人家有什麽心事可不敢胡想。”脸如同西班牙斗牛的勇士所用的红布,一面红得招摇,一面胜利的矜持著。
如今的时代流行知性美女,而她红衣裳便可作得其中的代表;虽然秦空美丽,但绝不若她内在外在加起来的综合得分高。
徐康节再用谦和的声音对红衣裳说:“多谢蜜斯牛谬赞,我可不敢乱想女孩儿们的心思。其实我这人又蠢又笨,人家开个玩笑我便当假;我开个玩笑,人家却是当真,而且简直是不依不饶了。”说完用暧昧的眼神望著秦空。又转向绿衣裳:“你真的很有才学。”
说起女人的才学,那不过是中药里的沈淀渣滓。就仿佛赞美一朵花,说它在天平上称起来有红薯萝卜的重量。这个典故,别人听不出来,秦空自然听得出来,这话有也向秦空示好的意思。
绿衣裳听到赞赏为徐康节抱不平更有中气,声音颤抖得如同被狂风刮掉全身毛只剩光秃秃皮肤的猫儿:“谁──那麽──狠心?”本来便摇摇欲坠的气氛马上被她尖利的声音扯得肢离破碎。
秦空见他们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瞪圆眼睛,气得浑身乱颤。虽然也有向自己调侃绿衣裳的涵义,但远远不够解气……徐康节的脸皮已经厚得炉火纯青,无论自己怎麽用言语逗拔,只如雨点打在厚实的隔油纸上,只能使其稍稍颤栗一下,终究是落不到实处。
“多谢徐先生的指导,如今承蒙指教,如同醍醐灌顶令愚笨的我顿开茅塞,只盼以後能时时聆听你的不同的声音,没什麽事我们倒不好意思作电灯泡。”这“不同的声音”加上了重音,不知道这可恶的家夥Zuo爱的时候还是不是一样牙尖嘴利。
“这里这麽明亮,自然灯泡很多,却是让主角认为自己变成灯泡就不好了。”徐康节望望天花板,意有所指。“日光灯总是比较明亮,也比较容易吸引人。只怕吸引得太多,一个承受不住,我自然会大大的心疼……”
秦空明白他是用日光灯譬喻自己。终於变了脸色,愤恨的斥道:“你还不是一样,有什麽资格说我。最讨厌你了!!”围上段阳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大厅寂静下来,即使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他们之间定然有一段往事。
徐康节悠悠喝了一口红酒,优雅的冷笑:“寒枫昨天找你,急得要死。你慢慢的玩……”他越是愤怒,便越是笑得开心。赵毅不敢惹他自然不是出於偶然。
看到秦空在他面前吻另外一个男人,简直是嫉火中烧。好不容易赶走了一个赵毅,半赶走了一个陈寒枫,却又多了一个段阳。本来打算隐瞒陈寒枫的事……但为了打倒眼前的敌人,只好便宜了徐寒枫。咬紧牙齿怒火中烧,果然是水性杨花……手上指关节隐隐发白,再狡猾的狐狸终究逃不出猎人的手。
这比喻倒显得与秦空心有灵犀,只是将猎人与狐狸的角色稍稍互换了一下。
果然他的话如同锋利的标枪一语中的,秦空心里一紧,眼泪扑簌簌地落到段阳的衣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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