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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鬼谷子的局 > 第一章周天子避祸嫁女,苏秦躲婚事离家

第一章周天子避祸嫁女,苏秦躲婚事离家

周显王似也感到情势严重,急走过来。内臣耳语有顷,周显王神­色­立变,看一眼王后,小声吩咐:“传旨,宣他们偏殿觐见!”

“老奴领旨!”

周显王慌慌张张地赶到偏殿时,西周公、颜太师、御史三人已与秦使樗里疾在偏厅守候。看到显王进殿,众人一齐叩迎。显王径直进殿,在龙椅上坐下。西周公、颜太师、御史各就其位,显王摆手:“宣秦使!”

樗里疾趋进,叩道:“秦使樗里疾叩拜大周天子陛下,祝陛下万寿无疆,龙体健康!”

周显王冷冷说道:“秦使免礼!”

“谢陛下!”樗里疾起身,击掌,十几名秦国兵丁抬着聘礼鱼贯而入,将一长串礼箱放在殿中,缓缓退出。

周显王莫名其妙,看着樗里疾道:“此为何故?”

樗里疾再叩:“秦公实意攀亲陛下,再托微臣求聘周室,望陛下恩准!”

周显王看一眼颜太师,颜太师缓缓说道:“秦使听好,长公主姬雪早已许配燕室,并于今日辰时远嫁燕邦了!”

“颜太师误会了!”樗里疾冲颜太师微微抱拳,“陛下嫁走的是雪公主,秦公此次聘娶的是雨公主!”

此言一出,众皆惊骇,无不面面相觑。即使西周公,也是始料不及,诧异的目光直望樗里疾。

周显王面­色­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颜太师历事多,还算沉着,缓缓应道:“请秦使回去,转奏秦公,秦公美意,周室领了。只是雨公主眼下尚幼,待及笄之后,再行婚聘不迟!”

樗里疾朗声应道:“雨公主年逾十四,及笄在即。秦公旨意,鉴于前有几家争聘之事,此番先行纳彩,将公主载至秦室,待公主及笄之后,另择吉日成婚!”

颜太师急道:“这——不合礼制!”

“好,”樗里疾冷笑一声,两眼直逼颜太师,“老太师既然提及礼制,在下也就说一说礼制!据在下所知,淳于髡不过是个周游士子,既不是燕室大夫,也不是聘亲使臣。在下已经查明,此人其实早来洛阳,是奔了太师您来的,一直寄住在太师府中。然而,一个游说士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为聘亲使臣,大周礼数何在?这且不说,即使民女出嫁,也需挑选黄道吉日,雪公主出嫁,却是匆匆忙忙。按照习俗,今日不宜婚嫁,老太师却视天子嫁女为儿戏,硬是辩称辰时宜嫁,将雪公主匆匆打发!在下使人问过,直至前日,公主出嫁之日仍未定下,请问太师,公主如此草草出嫁,合的又是哪路礼制?”

樗里疾一席话有理有据,颜太师哑口无言,老脸涨红,不无羞惭地垂下头去。樗里疾转对周显王,再次叩道:“秦公诚意求亲,望陛下成全!”

周显王气结:“如此说来,秦公是执意为难寡人了!”

樗里疾再拜,侃侃说道:“陛下言过了!据微臣所知,秦公从未为难陛下,也无意为难陛下,倒是陛下自设障篱,曲解秦公之意。孟津之会,秦公忖知魏侯居心莫测,执意不去赴会。果不其然,前后不出一月,魏侯贼心毕现,自于逢泽称王。就在天下震恐之时,秦公又以天下大义为重,不畏强敌,毅然起兵征讨魏贼,大破魏寇于河西。这桩桩件件,都说明秦公非但没有逆心,且又心念周室,诚恳结亲陛下,一意卫护周室社稷。秦公此心天地可知,日月可鉴,望陛下垂顾!”

周显王驳道:“秦公既有卫护周室之心,为何又以大兵压境,胁迫寡人?”

“陛下又曲解了!前番聘亲,未料魏人作梗,惊扰圣驾。秦公听闻此事,甚为不安。此番聘亲,秦公为防不测,亲点司马将军率兵三万护驾,两万步卒屯于宜阳之野,一万轻骑屯于洛水岸边。秦公别无他意,只为防备魏寇,安抚周室民心!秦公诚心如此,还望陛下三思!”

强盗也有强理。樗里疾一张铁嘴左来左挡,右来右堵,解说得滴水不漏,似乎秦公对大周王室真还存着一副赤胆忠肠。

周显王哪里肯信,思忖有顷,缓缓说道:“秦公好意,寡人领了。只是小女貌丑­性­倔,难配秦公虎子,还请樗里先生禀明秦公,请他另择贤惠之女!”

周显王此话,无疑是断然拒绝。樗里疾一愣,旋即­阴­下脸来,再拜道:“秦国太子嬴驷年少英俊,风流倜傥,文功武略无所不知,无论何处均胜老迈的燕公!再说,秦公与王室同宗,七百年前就已血­肉­相连,两家姻亲,并未辱及王室血脉,望陛下莫再推三阻四!”言讫,再次顿首。

面对如此强硬的聘亲,周显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樗里疾目视西周公,连连示意。西周公长叹一声,劝慰道:“陛下,就依季叔,允准此事吧。秦室聘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若是没有一个结局,秦公的面子往哪儿搁?再说雨儿,老朽屈指算来,再过数月及笄,照理也该嫁——”

西周公的“人”字尚未说出,一眼瞥见显王脸­色­煞白,全身颤抖,赶忙打住。

“陛下——”樗里疾却是不依不饶。

周显王双肩震颤,面容扭曲,两眼似要­射­出火来。御史目视颜太师,见老太师依旧勾头,似是仍未缓过神来,心中焦急,放缓语气,冲樗里疾抱拳说道:“秦使听在下一言!聘亲之事关乎社稷宗法,不宜速图。陛下今日刚嫁爱女,心绪尚未收回,此事改日再议如何?”

樗里疾自也不能将话逼死了,沉思有顷,点头说道:“也好。”从袖中摸出聘书和礼单,“此为聘书和纳彩礼单,望陛下笑纳!樗里疾在洛水大营恭候佳音!”

言讫,樗里疾陡然起身,将聘书和礼单“啪”地甩与御史,昂首走出大殿。

诸侯大夫在天子殿中不是徐徐退下,而是昂首走出,这不是失礼,简直就是挑衅了。殿中数人面面相觑。

周显王手指西周公、颜太师和御史,浑身打战:“你、你们、出去!”

周显王匆匆离开后,王后甚觉困顿,沉沉睡去,不料刚合上眼,就被一阵噩梦惊醒。王后打个惊怔,一忽身坐起,欲待下榻,头却眩晕,只好重新躺下,转对身边的侍女道:“你这就去偏殿,望望陛下。我方才做个噩梦,醒来眼皮发跳,想是有事!”

侍女应声喏,一路小跑领命去了。但她及至偏殿,内里却并无一人。侍女正兀自生疑,刚巧遇到一个宫人,说是陛下御书房去了。侍女转身折往书房,远远望见陛下的小侍从候在门外,正咬牙切齿地仰头盯视门前一棵大树的树顶。树顶上,一只知了不知躲于何处,正在起劲地“吱——吱——”嘶叫。

小侍从听得憋气,又寻不到知了,甚是气恼,运足力气,朝树身猛踹一脚。大树微微震动一下,立刻又纹丝不动了。那只知了非但未飞走,叫声反倒愈加响彻。

小侍从正恼怒,侍女已走过来,见他那副憨样儿,扑哧笑道:“书哥没事做了,踢树­干­啥?”

小侍从气呼呼地手指树顶:“你听,那家伙吱吱吱吱,没个完似的!”

侍女又是一笑:“好端端的,书哥跟只知了怄啥气呢?”

“唉,”小侍从长叹一声,望着书房,“陛下正在难受,这只知了却不识趣,只在此处烦人,你说气人不?”

“陛下何事难受?”侍女急问。

小侍从在她耳边悄语一番,侍女大惊:“天哪!雨公主跟雪公主不一样,是烈­性­子,何况娘娘还在病中呢!”

小侍从抹泪道:“唉,说的就是这个!陛下都要疯了,小人却、却帮不上,一点忙儿也帮不上。”

侍女哪还有心再听他唠叨,又一路小跑急奔靖安宫。及至门口,侍女猛地意识到不妥,赶忙顿下步子,倚在门框上喘了会儿粗气,正正衣襟,步入宫内。

王后微微欠了欠身子:“见过陛下了吗?”

侍女的神­色­不免慌乱:“见、见过了!”

“可有事儿?”

“没、没啥事儿!”

王后越发狐疑,忽身坐起:“何事用得着支支吾吾?快说!”

侍女反倒镇定下来,趋前一步:“娘娘,真的,真的没啥事儿,是真的!”

王后哪里肯信,目光逼视侍女,许久方道:“你若不说,本宫自个问去?”说着,坐直身子,两脚滑至榻下,起身走了两步,脚底打个踉跄,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侍女急步扶住,搀她至榻上坐下,跪地泣道:“娘娘,您别,别,奴婢说。”

王后重新躺下,静静地望着她:“说吧!”

“娘娘,是前番迎聘雪公主的秦使来了,说是带了三万大军,就、就扎在洛水边上!”

王后眉头微皱:“雪儿不是嫁走了吗?”

“他们不是来聘雪公主,他们要、要……”

王后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然坐起:“他们要­干­什么?”

侍女哭出声来:“要聘雨公主!”

王后大惊:“雨儿?”

侍女点点头。

王后的脸­色­陡地变白,口中喃喃说道:“雨儿?雨儿!雨儿……”竟如傻子般不停地喃喃重复“雨儿”,有顷,“噌”地翻身下榻,直朝门外奔去。

一切发生得过于迅速,侍女一下子怔了,未及阻拦,王后已经冲到门口,眼看就要出门,忽地打个踉跄,“咚”一声栽倒于地。

侍女回过神来,急奔过来,失声惊叫:“娘娘!娘娘!”尖着嗓子朝外大喊,“快来人哪,快来人哪!娘娘——”

宫正及众宫人闻声赶至,七手八脚将王后抬到榻上。宫正急道:“快,召太医,快,禀报陛下!快!快!”

几名宫女朝不同方向飞奔而去。

王后再次病倒。音讯传到洛水岸边,樗里疾冷冷一笑,对司马错道:“哼,在下早就料到他会再来这一手!”转对军尉,“有请仙姑!”

不一会儿,军尉引领林仙姑走进帐中。见过礼节,樗里疾拱手揖道:“大周王后又犯病了,看来还得劳烦仙姑辛苦一趟!”

林仙姑回揖道:“愿效微劳!”

樗里疾、司马错引领林仙姑径至颜太师府中拜谒。颜太师寻不出理由拒绝,只好引领二人求见显王。显王依照前例,吩咐宫中御医将仙姑引入靖安宫。

床榻上,王后面­色­蜡黄,呼吸细微,双目紧闭,已是昏绝。林仙姑如前番一样,离王后一步之遥发功诊视,片刻之后收功离去。

林仙姑走出宫门,宫正询问病情,林仙姑照例不言,揖过礼后径出宫去。候在宫外的樗里疾迎上林仙姑,轻声询问:“请问仙姑,王后之病是否与前番一样?”

林仙姑轻轻摇头。

樗里疾一怔:“听仙姑之意,王后真是病了?”

林仙姑点头。

“敢问仙姑,王后所患何症?”

“急心风。”

“急心风?”樗里疾自语一声,再次询问,“请问仙姑,王后何以患上此症?”

“忧思过甚,卧床过久,虚火过盛,元神受惊,阳神离位,­阴­邪附体,故患此症。”

“那——”樗里疾思忖有顷,“此病可有救治?”

“需要静养。若是谢绝一切尘世烦扰,调以汤药,扶阳抑­阴­,或可康复。”

“多谢仙姑!”樗里疾转对随从,“送仙姑回营。”

望着仙姑的轺车辚辚远去,樗里疾眉头微皱,沉思片刻,转对司马错道:“司马将军,我们这就去会一会西周公。”

二人拨转马头,径至西周公府。樗里疾依旧抬进贺礼,西周公却不再见礼眼开,脸上写满忧伤。

樗里疾拱手揖道:“观前辈脸­色­,似有忧虑。晚辈敢问前辈,可有不顺心之事?”

“唉,”西周公长叹一声,“你说,事儿怎会搞成这样?本来,让雪儿出嫁秦国,去做太子妃,多好的事儿啊。老朽听说,雪儿也是满心愿意,可陛下偏是不听,非要去信颜老儿的馊主意,宁让雪儿侍奉一个老燕公。你说,好端端的黄花闺女,整天价日里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转,这这这——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雪儿嫁走了,你们又聘雨儿,雨儿别人不晓得,老朽却是知底,跟那雪儿全然不同,自小就是无法无天的角儿。你说这……唉!”说至此处,又叹数声。

“前辈放心,只要前辈能使雨公主嫁与秦室,晚辈保证雨公主变得有法有天!”

西周公又叹一声:“唉,樗里大夫,不是老朽不肯帮忙,实在是——娘娘已然这样,你让老朽……”

樗里疾微微一笑,抱拳说道:“我道前辈为何忧伤,原来是为娘娘之病。晚生此来,就是晓谕前辈一个喜讯,娘娘她——根本无病!”

西周公大是惊愕:“哦?”

“前辈有所不知,前番三家争聘雪公主,娘娘在关键时刻,突患大病。秦公闻讯甚是关切,专门请来终南山中得道仙姑为娘娘诊治。仙姑道术高深,当即诊出娘娘是假病。晚辈顾全王家体面,刻意隐瞒实情。然而,不知何故,此事却为魏使陈轸得知,陈轸诘问陛下,陛下盛怒之下,方将雪公主嫁与燕室。秦公无奈,只好改聘雨公主。秦公实意与周室结亲,谁想娘娘故伎重演,再次装病,真令晚辈伤怀。”

西周公半是疑惑:“樗里大夫,老朽听闻娘娘重病,亲去探望,观娘娘病状,绝非装出来的。老朽还去问过太医,太医也说娘娘患的是急症。”

“不瞒前辈,”樗里疾又是一笑,“晚辈方才让终南山的仙姑再次诊过,仙姑证实,娘娘确实又是假病,只是此番装得更像而已。”

西周公愣怔有顷,似也相信樗里疾所言,点头道:“嗯,此事或有蹊跷。风闻娘娘是个奇人,幼年时就曾得过怪病,让一个名唤鬼谷子的仙人治好了。看来……”

樗里疾抱拳应道:“这事儿前辈知晓就是了,万一说破,娘娘面子过不去不说,对于王室,也不是正大光明之事。晚辈只请前辈转奏陛下,秦公诚心结亲,还望陛下三思!”

西周公点头允道:“好吧,樗里大夫之言,老朽这就转奏!”

西周公急急惶惶赶到宫中,见过显王,将樗里疾之言原封不动地说与显王。闻听秦人诬陷娘娘装病,显王伤心欲绝,指着西周公浑身打战,泣不成声道:“季叔啊季叔,你——你是真糊涂呢,还是得下秦人的好处?周室已成这种境况,秦人仍在强逼!王后已成这副模样,你们仍说她是装病!先王过世之时,将寡人,还有大周室,托付两位叔公,你……你们就是这般辅佐寡人的?”

说得伤心处,显王号啕大哭。西周公面红耳赤,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颤着声音泣道:“陛下,老、老朽该、该死……”

恰在此时,宫正使人禀报,说是娘娘醒了。显王闻言,也就顾不上西周公,惶惶起身,跌跌撞撞地与内宰一道赶往靖安宫。

王后榻前,姬雨跪在地上,眼睛红肿,不知哭过几遭了。王后静静地躺在那儿,眼睛也是红乎乎的。

周显王急急进来,坐到榻沿上,将手放在王后额头,一边抚摸,一边柔声说道:“子童,子童——”

王后凝视着他,声音微弱:“陛下,臣妾怕是——怕是不能伺候陛下了。”

周显王握住她的手道:“子童,能的,你能挺过来,一定能挺过来!”

王后苦笑一下:“陛下——”

周显王抱过王后的头,轻轻揽在怀中,看到几案上的汤药,端起来,亲尝一口:“来,子童,喝一口,喝下这碗药,病就好了!”

王后轻啜一口,抬头望着显王:“陛下,听说秦人来过,西周公又进宫了?”

周显王望着王后,缓缓说道:“没有的事,爱妃,你只管安心养病,只要寡人在,”略顿一顿,望向姬雨,一字一顿,“天——它塌不下来!”

姬雨从未见过父王用这种口气说话,既感到震撼,也为之感动,伏身过来,将脸踏实地贴在显王的膝盖上。

看着父女这般,王后甜甜笑了,柔声对姬雨道:“雨儿,十六年前,母后刚刚认识你父王那阵儿,他就像这样。”

姬雨抬起头来,目光凝视父王一阵,又将头伏下,脸蛋更紧地贴在他的膝盖上。王后闭上眼睛,咕咕几声,将一碗苦苦的药水一饮而下。显王将空碗放到一边,扶王后躺好。

王后凝视显王,缓缓说道:“陛下——”

“子童?”

王后微微一笑:“臣妾之病,或可医治。”

周显王惊喜道:“哦?”

“方才臣妾忽做一梦,梦中有位神仙对臣妾说,只要陛下张出王榜,自有高人献医。”

周显王当即喝道:“来人!”

内宰趋进。

“传旨,张贴王榜,无论朝野何人,凡能医好王后之病者,赏金三百,加官晋爵。”

“老奴遵旨。”

显王又坐一时,放心不下张榜的事,亲自督察去了。显王刚走,姬雨就对王后道:“母后,您说的高人,可是鬼谷先生?”

王后微微点头。

姬雨凑前一步,小声禀道:“先生就在城东轩辕庙中,雨儿此去请他来就是。”

“唉,”王后摇头道,“雨儿,你有所不知,先生若是想来,高墙大院根本挡不住他。先生若是不想来,任谁也请他不动。眼下,我们的困境,先生必已知晓,也必有应对,母后并不为此担忧。母后此计,不过是应对秦人,拖延一些时日。”

“母后……”姬雨明白过来,喃出一声,将头伏进王后怀中。

周室张贴王榜为王后求医的消息很快传至秦营,樗里疾眉头微皱,对司马错苦笑一声:“嗬,我们刚说王后装病,他就公开张榜求医。这个周天子,真还跟咱较上劲了!”

司马错急问:“这该怎么办?”

樗里疾沉思有顷,冷笑一声:“司马将军,走,我们这就走一遭去,看看哪路神仙敢揭这张王榜!”

“好!”司马错震几喝道,“若是真有不怕死的愣子,在下让他连后悔药都没得吃!”

两人选出几个兵丁,全部换了便服,径投王城而去。

走到王宫门外,果见告示壁前张贴一张王榜,四名持戟甲士候立两侧。王榜下面,人头攒动,远近人等无不围榜观看。

人堆外面的空地上,鬼谷子端坐于地,童子扛着相幡站在一侧。有人大声朗读榜文:“……朝野无论何人,凡能医好王后玉体者,赏金三百,加官晋爵……”

樗里疾几人刚刚走近,忽见两个山人模样的从对面直奔过来。司马错看到来者背上草药篓子,扯了一把樗里疾,努了努嘴。樗里疾抬头望去,见二人果是行医的,一个年约六旬,显然是行家里手,另一人三十来岁,看样子,这是一对父子。

二人匆匆走到人堆中,众人一见他们的药蒌子,赶忙让开。二人不费任何周折,就已赶至榜前,细读榜文。司马错示了个眼­色­,几个兵勇挤上前去,站在二人背后。

有人喊道:“老医师,揭榜啊!”

更多的人跟着起哄:“快揭呀,三百金呐,你们活上十辈子,怕也挣不足此数!”

年轻人原本为此而来,听到起哄声,禁不住热血上涌,跨前一步,伸手就去揭榜。司马错心里一动,正欲发暗号让手下动粗,老中医已先一步出手,一把扯住儿子衣襟,生生将他拉回。

儿子急道:“爹,你扯我­干­啥?”

老医师不由分说,连推带攘地将他扯出人堆。那儿子甚是懊丧,跺脚怪道:“爹,你、你不是说,娘娘的病并不难治吗?”

老医师呵斥他道:“我的确说过不难治,可也没说好治啊!”

“爹?”儿子显然被他搞懵了,不解地望着他,小声争辩,“疑难杂症我们不知医好多少,想那娘娘之病,又能难到哪儿去?”

“哼,”老医师横他一眼,责道,“你真是白学这些年了!我且问你,咱们诊病靠什么?”

儿子不假思索:“这还用说,望闻问切嘛!”

老医师从鼻子里又哼一声:“好,就说望闻问切吧!娘娘贵为一国之尊,岂是你我草民所能望的?为娘娘诊病,首先要隔一道珠帘!望且不能,谈何闻、问?再说切脉,你知道不,为娘娘切脉,是要悬丝的。你有悬丝切脉这本事吗?”

儿子听闻此言,咂吧几下嘴­唇­,再不作声。老医师白他一眼,扭头顾自走去。儿子一怔,乖乖地跟在身后,大步远去。

望见二人走远,樗里疾、司马错相视一笑。

司马错耸耸肩膀:“我道是哪路高人呢,原是两个庸医!”

“不不不,”樗里疾却是不无佩服地连声赞叹,“司马兄看走眼了,老先生定是个高手。必是他觉出其中有异,这才拦下他的那个傻儿子!”

“也亏他拦得及时,若是不然,这阵儿——”

不待司马错说完,樗里疾拦住话头:“看这样子,眼下不会有人揭榜。你我守在此处,也是扎眼。那儿有家茶肆,咱们喝一杯去!”

司马错叫过一个随员,吩咐他道:“你们守在这儿!若是有人揭榜,”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挂着幡号的茶肆,“立即去茶肆禀报!”

两人转身走去,刚好遇到闻讯赶来的张仪、苏秦和小顺儿三人。苏秦瞥见鬼谷子的招幡,心思分了去,结结实实地撞了司马错一个满怀。司马错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撞倒,稳住身子正欲发作,苏秦赶忙揖礼道歉。司马错知他不是故意的,白他一眼,拂袖而去。

坐在不远处的鬼谷子微睁双目,朝这里扫一下,眼皮再度合上。

张仪三人匆匆挤进人堆,阅读榜文。读有一会儿,张仪眼珠儿一转,轻拍小顺儿肩膀一下,二人悄悄溜出人群。走到无人处,张仪瞟一眼不远处的鬼谷子,小声问道:“嗨,小顺儿,我问你,那个结巴跟我们住多久了?”

小顺儿挠挠头皮:“回禀少爷,怕有二十多天了。”

张仪瞪他一眼:“我知道二十多天!我是问你,究竟是多了多少天?”

小顺儿嘻嘻一笑:“若是这个,小人就得细算算!”屈指扳算一会儿,嘻嘻又是一笑,“回少爷的话,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八天!”

“嗯,”张仪点头道,“加上那小子被吊的一天,就是二十九天。过了明日,就是三十天,你说对不?”

“对对对,”小顺儿连声应道,“少爷说的一点儿没错,过了后日,不多不少,就是三十一天!”

“你小子!”张仪脸­色­一变,“敢再耍贫嘴,看不割了你的舌头!”

小顺儿嘻嘻两声,咂咂舌头,缩起脖子候在一边。

张仪又瞟一眼仍在闭目端坐的鬼谷子,计上心头,冷冷一笑,冲小顺儿喝道:“大热天的缩什么头?去,喊那个结巴出来!”

不一会儿,小顺儿拉着苏秦快步走来。张仪朝他使个眼­色­,小顺儿知趣,转到一边去了。张仪微微抱拳,对苏秦一本正经地说:“卿相大人,你的机会来了!”

苏秦惊愕道:“什——什么机——机会?”

张仪朝榜文方向努嘴道:“看到天子榜文了吗?”

苏秦看向榜文,点头。

“只要大人揭下榜文,天子就会赏金三百,加官晋爵!三百金虽说不为大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也可富足一生。加官晋爵,少说是个大夫,虽说不为卿相,却也是晋身之阶。”

“公——公子,”苏秦连连摇头,“莫——莫开玩——玩笑,苏——苏秦不——不通医——医道,如何能——能成?”

“此言差矣!”张仪呵呵一笑,“卿相大人,你看榜文上怎么说的?‘朝野无论何人,凡能医好王后玉体者,赏金三百,加官晋爵!’听见么?医好了,赏金加官!医不好呢?榜文上并无一个罚字,这就是说,卿相大人大可一碰运气。碰巧了,既富且贵,碰得不巧,想也少不了一根毫发!”

苏秦再次摇头。

张仪见他毫不动心,思忖有顷,眉头又动,凑前一步:“不瞒卿相大人,其实在下已知娘娘所患何症,也知如何救治!”

苏秦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公——公子既知,何——何不自——自去揭——揭榜?”

张仪轻叹一声:“唉,我虽能断出娘娘之病,也知如何根治,可治病之人,却是非卿相大人不可呢!”

“此——此话怎——怎讲?”

“这么说吧,娘娘深居宫闱,心情必是郁闷;郁闷日久,疾患自来。因而在下断言,娘娘所患之症,必是心病!”

苏秦沉思有顷,缓缓点头。

张仪侃侃言道:“心病非药石可治,不然的话,宫中御医个个皆是绝顶高手,陛下缘何还要贴出王榜?”

张仪此话,自也言之成理。苏秦想了一会儿,望着他道:“这——这与苏——苏秦有——有何关联?”

“有关联,有关联,”张仪迭声说道,“这可大有关联呢。常言道,对症下药,方能除根。娘娘既然久郁成疾,若要除根,自然需要散郁解闷。何能解闷?开心一笑!卿相大人饱览群书,想必知道幽王烽火戏诸侯之事。幽王为何要戏诸侯?为博娘娘一笑!眼下什么能博娘娘一笑呢?自然是天下最不寻常之人,也或是天下最不寻常之事!何人、何事最不寻常?依在下之见,就是卿相大人您!”

苏秦震惊:“我?”

张仪的语气极是认真:“卿相大人,你看,凡人挂的是铜铁之剑,卿相大人挂的却是木剑;凡人多是金剑正挂,卿相大人却是木剑倒挂;凡人言辞流利,却常常大言不惭,卿相大人言语迟钝,却往往语出惊人;凡人不思上进,安贫知命,卿相大人却胸有大志,不懈以求!大人想想看,天底下最不寻常之人,最不寻常之事,不是卿相大人您,又是何人呢?”

苏秦满面羞红,沉声正­色­道:“苏——苏秦已——已是人——人轻身——身贱,士——士子莫——莫再取——取笑!”

张仪抱拳深深一揖,语气不无恳切:“卿相大人说到哪儿去了?事关娘娘凤体,在下何敢取笑?再说,在下虽爱说笑,正事儿几曾含糊过?卿相大人身为周室子民,理当为周室解难。娘娘贵为国母,国母有病,大人明知有治而不动,当是不孝;陛下有忧,大人能够解忧而不施援手,当是不忠。卿相大人,即使您瞧不上眼前富贵,总也不能行此不忠不孝之事吧。卿相大人,在下所说,实非戏言,还望大人明察!”

望着张仪一本正经的样子,苏秦当真犹豫起来。张仪瞧一眼鬼谷子,灵机又动,凑前一步,朝鬼谷子努一下嘴:“卿相大人,那位先生不是算出卿相大人一月之内必有大喜吗?说话间,一月期限也就到了,卿相之喜应该到来。可喜在哪儿呢?在下寻思,大喜也许就在眼下。此为命数,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哪!”

苏秦越发迟疑:“这——”

“卿相大人若是仍存疑虑,我们何不再去求他一卦?若是卦得凶,大人不去揭榜。若是卦得吉,大人不去,岂不是坐失良机?”

苏秦觉得有理,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张仪拍胸脯道:“走走走,卦金在下来付!”不由分说,扯苏秦径到鬼谷子跟前。

张仪摸出一金,朝鬼谷子跟前一摆,抱拳说道:“老先生,在下欲为这位卿相大人再卜一卦!”

鬼谷子看他一眼:“客官欲占何事?”

“就占今日吉凶!”

鬼谷子眼也不抬:“不吉不凶!”

张仪一怔,旋即转对苏秦,朗声笑道:“听见了吗,卿相大人?今日大人不吉不凶,还迟疑什么?”

苏秦跪下来,连拜三拜:“先——先生,张——张士子定——定要晚——晚辈前——前去揭——揭榜,晚——晚辈请——请先生指——指点!”

鬼谷子顺口应道:“既然这位士子让你揭榜,你去揭下就是!”

苏秦打个惊愣:“晚——晚辈不——不通医——医术,如——如何救治娘——娘娘?”

“这倒不难!”鬼谷子呵呵一笑,“老朽予你一只锦囊,你可呈与娘娘,或对其症!”从袖中掏出一只锦囊,递与苏秦。

苏秦接过,三拜起身。张仪心中狐疑,却也想知究竟,又担心夜长梦多,苏秦变卦,不由分说,扯上苏秦径投王榜走去,边走边喊:“诸位闪开,有人揭榜来喽!”

正在嚷叫的观众闻声扭头,见张仪扯着苏秦朝这边走来,顿时兴奋起来。所有目光齐­射­过来,众看客无不让路。

在张仪的推搡之下,苏秦亦步亦趋地走至榜前。面对王榜,苏秦仍在迟疑。张仪一不做,二不休,猛力一推,苏秦已到王榜前面。众人齐声起哄,苏秦再无退路,眼睛一闭,将手伸向王榜。

一切发生得过于陡然,几乎是一气呵成。几个观望的秦人尚未反应过来,苏秦已经揭下王榜,被几名甲士围在核心。一人飞也似的奔向茶肆:“报,有人揭榜了!”

司马错大吃一惊:“这么快,茶还没凉呢!”

樗里疾急问:“何人揭榜?”

“就是方才撞上司马将军的那个土包子!”

司马错、樗里疾皆是一怔,面面相觑,似是不可置信:“是他?”

来人禀道:“这小子是个呆子,结巴不说,根本不通医道,是随他一道来的另一个小子硬将他推搡上去的。”

樗里疾眉头微凝:“那人为何推他揭榜?”

“那小子像是富家子,想必是拿这个土包子寻开心的!”

司马错忽地站起:“走,看看去!”

二人放下茶杯,急步走过来,远远望见王宫正门的朱漆大门已经洞开,四名甲士正簇拥着惶惑不安的苏秦走向宫门,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跟在身后。奇怪的是,原先的哄笑声听不到了,众人无不默默地跟在后面,似是在为一个走向断头台的英雄送行。

苏秦一行走进大门,大门“咚”地关上。

看到苏秦的衣着和惶恐的样子,再看到众人的惊愕和哀伤,樗里疾、司马错相视有顷,会心一笑,转身径投洛水而去。

玩笑显然开大了!

面对此情此景,目瞪口呆的小顺儿终于回过神来,蹭到张仪身边,悄声问道:“少爷,结巴他——还能出来吗?”

张仪怔怔地盯住那扇朱漆大门,似乎没有听见。小顺儿又问一句,张仪这才瞪他一眼:“就你话多!”一扭头,大步走去。

小顺儿跟在身后,没走几步,张仪转过身来,朝他吼道:“你小子瞎跑什么?给本少爷蹲在这儿,瞪大眼珠子,若有卿相大人音讯,即刻报我!”

小顺儿刷地站定,朗声应道:“小人得令!”

后宫里,四名甲士拿着榜文,拥着苏秦,一步一步地走向靖安宫。正在打探音讯的侍女远远看到,一个转身,急朝公主寝宫走去。

不一会儿,众甲士已将苏秦押至靖安宫门外。周显王闻报,早已候在这里。太医、宫正、内宰等,也都侍候在侧。

内宰禀道:“禀报陛下,揭榜之人候见!”

周显王望一眼王后,见王后点头,朗声说道:“有请仙医!”

内宰示意,宫女放下珠帘,不一会儿,内宰领着苏秦趋入宫中。

苏秦哪里见过此等奢华场面,竟是傻了,刚进宫门,尚未走到地方,就两腿一软,不无笨拙地跪拜于地,ρi股挺起老高:“草——草民苏——苏秦叩——叩见陛——陛——陛——陛——陛下,叩见娘——娘——娘——娘娘!”

看到苏秦的憨样和结巴状,众宫人欲笑不敢,欲忍不住,个个捂嘴,不敢再看他,只好将脸扭开。

周显王眉头大皱,缓缓说道:“仙医平身!”

苏秦却如没有听见,依旧撅着ρi股跪在那儿。

内宰小声道:“陛下请仙医平身,仙医还不快快谢恩?”

苏秦这才醒悟过来:“草——草——草——草民谢——谢——谢恩!”

周显王迟疑有顷,拱手道:“请仙医为娘娘诊病!”

苏秦依旧将头叩在地上:“草——草民不——不——不会诊——诊病!”

周显王大为惊异,再看王后一眼,大声问道:“既然不会诊病,为何去揭榜文?”

“草——草民原——原——原不敢揭,是别——别人硬——硬让草民揭——揭的!”

周显王愈是诧异:“是何人要你揭榜?”

“张——张——张子!”

“张子?”周显王看一眼王后,见她也是一脸惑然,又问,“他是何人?”

“是草——草——草民朋——朋友!”

“张子为何让你去揭榜文?”

“让——让草民为娘——娘——娘娘诊——诊病!”

周显王松下一口气:“如此说来,你会诊病?”

“草——草民不——不会!”

见苏秦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是语无伦次,周显王面­色­愠怒,看一眼王后,王后似也未曾料到这个结局,眉头紧皱。

周显王甚是不耐地摆一下手,朝外叫道:“押下去!”

苏秦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早有几个甲士将他一把架起,押出宫门。没走几步,内宰急跟出来,吩咐军尉:“将此人押入大牢,候陛下降罪!”

军尉应声“喏”,麻利地将苏秦戴上枷具,押他走向设在宫城一角的天牢。看到上枷,苏秦方才急了,边走边喊:“陛——陛下——草——草——草——草——”越急越是结巴,只在“草”字上卡住,不一会儿,就被甲士们拖远了。

侍女见过姬雨,将揭榜之人细说一遍。姬雨一听,既不是白眉老人,也不是童子,当即眉头大皱,起身朝靖安宫急走,远远望到军尉及众甲士押着的竟是她见过两面的那个结巴,飞步拦住军尉:“怎么回事?”

军尉禀道:“回禀公主,此人揭下王榜,却不会诊病,陛下震怒,诏命下官押入天牢!”

姬雨将目光缓缓望向苏秦:“苏秦,你可知罪?”

听到此女直呼其名,苏秦大是震惊,抬眼见是那日在学宫里责骂众泼皮、将他救出的姑娘,知她是二公主,两膝跪地,颤声禀道:“苏——苏秦不——不知!”

“你犯下的是欺天之罪,依律当斩!”

苏秦大是震骇,急急禀道:“苏——苏秦没——没——没有欺——欺——欺天,公——公——公主救——救我!”

姬雨皱眉问道:“我且问你,既然不会看病,为何揭榜?”

直到此时,苏秦才算奔到主题:“有——有——有人将锦——锦囊托——托与草——草民,要草民呈——呈与娘娘,说——说是或——或可治娘——娘娘之病!”

姬雨眼中亮光一闪:“锦囊何在?”

“在草——草——草民身——身上!”

姬雨瞄一眼军尉:“开枷!”

军尉示意,卫士打开枷具,苏秦从袖中摸出鬼谷子的锦囊,递与姬雨。姬雨接过锦囊,心中已知端底,抬头问道:“此囊可是一位白眉老者所托?”

苏秦惊道:“公——公主如——如何知道?”

姬雨不予理睬,顾自问道:“方才为何不将此囊呈与陛下?”

“未——未及呈——呈上,陛——陛——陛下就——就——”

姬雨已听明白,当即截住话头,转对军尉:“不可屈待这位先生,我这就去求见陛下!”

“谨遵公主吩咐。”军尉揖过,转对苏秦拱手,“苏先生,请!”

姬雨拿上锦囊,急急走进靖安宫,见众人已经散去,显王也不在了。姬雨走至王后榻前,叩拜道:“雨儿叩见母后。”

“雨儿,来,坐这儿。”

姬雨起身,坐于榻沿,问道:“母后,父王呢?”

“唉,方才有人揭榜,你父王满心高兴,以为来了仙医,不想来人是个呆子。你父王一时气闷,自回书房去了。”

“方才雨儿路遇那个呆子,他拿出一只锦囊,要雨儿呈与母后。”

王后不无惊喜:“锦囊?在哪儿?”

姬雨掏出锦囊,双手呈与王后。王后拆开,里面现出一块丝绢。王后展开丝绢,打眼一看,脸上一阵惊喜。又看一时,喜­色­渐渐拢起,轻叹一声,将丝绢缓缓收起,闭目沉思。不知过有多久,王后终于抬起头来,不无慈爱地望向姬雨。

姬雨的大眼一直眨也不眨地紧盯王后,见她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却不知绢上所写何事,心头大急,见王后这样望她,小声问道:“母后,绢上写什么了?”

王后将丝绢缓缓纳入袖中,微微一笑:“没什么。是鬼谷先生,他对母后说了治病的偏方儿。”

姬雨不无惊喜:“哦,是何偏方儿?”

“是个好方儿。”王后岔开话题,“雨儿,母后有话问你。”

“母后请讲。”

“雨儿,今日看来,秦公此番的确是诚心聘你为太子妃的,你对母后说句实话,你——你愿嫁与秦国太子吗?”

姬雨脱口而出:“雨儿誓死不从!”

王后一脸平静地望着女儿:“连秦国的太子妃你也不想,那你想做什么?”

“雨儿只想陪伴母后,治愈母后之病!”

王后慈爱地笑了,捉住她的小手:“傻孩子,你总不能一辈子伺候母后吧。母后问你,假设百年之后,母后崩天,你——又该如何?”

“雨儿愿随鬼谷先生进山修道!”

王后赞道:“嗯,雨儿比母后有主见多了!听说你又去拜见先生了?”

“嗯!”姬雨点点头,惊异地望着王后,“咦,母后怎知此事?”

“还不是你说的?”王后扑哧笑道,“若是没有见他,你怎知先生住在城东轩辕庙中?”

姬雨亦笑起来:“雨儿听了母后之言,不信先生真有那么神,就去请他解字。”

“哦?请他解了什么字?”

姬雨摸出胸中的玉蝉儿:“就是这只玉蝉儿。”

“先生怎么解?”

“先生说,此蝉生于土,附于木,可得大自在于林。”

“那——雨儿可否打算远离尘嚣,去得大自在呢?”

“嗯嗯,”姬雨连连点头,有顷,忽又将头埋于王后怀中,哽咽起来,“可——雨儿舍不下母后!”

王后将姬雨紧紧搂在怀里:“傻孩子,母后也舍不下雨儿啊。”

“母后,”姬雨陡然抬起头来,不无坚定地凝视王后,“您……您也进山吧。雨儿看得出来,先生对母后甚是器重,先生此来,为的也必是接母后进山。您若同去,先生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王后思忖有顷,点头道:“嗯,雨儿,你要真的这么想,就去准备行囊,待明晚人定,母后与你一道前往轩辕庙,投奔先生去。”

“真的?”姬雨不可置信地望着王后。

王后再次点头。

姬雨喜极而泣,将头深深埋于王后怀里,呢喃道:“母后,母后——”有顷,猛然起身,“母后,雨儿这就收拾行囊去。”拔腿即朝宫外走去。

“雨儿——”王后轻叫一声。

姬雨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母后有何吩咐?”

“去吧。”王后摆了摆手,“另外,可告诉你父王,就说母后说的,放走那个年轻人。”

“雨儿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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