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之后,原太守手持血书,仿佛拿着整个平原大户人家几千几万口的生命一般。
终究他还是胆小,不敢将这血书藏在自己这里,于是交给第一个提议写血书的那人,再三叮嘱道:“平原郡几千口性命,都托福在君身上了,千万不能让卓逸夫那竖子搜去!”
那人郑重接过,向众人拜了一拜,肃容道:“拼却某家业不要,也要保护这血书的周全。倘若事成,便唤诸君依计而行。倘若万一......那竖子如若知道这血书的存在,某定先使心腹来请诸君,当着诸君的面儿,将这血书付之一炬!”
太守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瞪住众人低声冷喝道:“此君者,担系君子也。本官却希望,所谓付之一炬的行为,永远不要发生!好了,外头有人接应,诸君当速速回家,召集起私藏的甲士来,三更时分,一起防火,刘兖州的信使说过,今夜讨逆大军枕戈达旦,只看城内火起城门大开,便举火为号一举杀人。且备好引路的向导人,待大军入城,便带领虎狼之师直扑卓逸夫竖子处。诸君,归吧!”
一行人从原路出出门,自有黑衣人带领着往外走,绕过修葺房屋的工匠,又绕开在外面把守着的面有倦色的军士。
有知道军事的,听原太守那心腹将领说这一屯军士是卓逸夫帐下很是精锐的一支,眼见这些如狼似虎的汉子也这般困顿,心内想道:
“精锐军士已是如 此,别的更不用说了,三更之后,或许等咱们打开城门,他们还不会反应过来。一场泼天的功劳,这般轻易到手!”
却不知,众人彼此告别之后,第一个提出写血书的那人刚一回到府中,便有几个精壮军士过来将他挟住,一个淡淡道:“主公等你多时,走吧。”
那人胆战心惊,又不敢多问,那军士里带头的忽然回头冲他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不用害怕,你府上的每一个活着的能喘气的,哪怕是一只耗子,也都在控制之下。先生说了,入夜之后刀枪无眼,有些个不长眼的或许会伤到他们,所以特意留了五百弟兄守卫,你不用担心。”
那人也有四十多岁了,怎能不懂这军土的意思,认命般叹了口气,心中道:“只盼苍天开眼,那竖子一一不,卓将军能看在我不遗余力探听消息的份上放过我一条命在。”
心里还不忘不断告诫自己:“待会儿可千万不能说竖子什么的,倘若叫那些当兵的听到,就算卓逸夫一一不,就算卓将军度量大,这些人也不会放过我!”
于是走了一路,这人心里就默念了千百遍称呼,甚至连这几个军士的称呼他都想好了,就叫他们军爷。
这一行行动如狸猫一样,到了卓逸夫面前时,军士们手一松,便将那人丢在地上。
随后典韦灵活地自外头黑暗里转了进来,低声打破大厅里的宁静:“大哥,没有尾巴。”
那人一见卓逸夫全身披挂坐在山头,自有虎视般雄踞的气势,心里叹道:“这般人物,刘岱怎会是敌手?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兖州都在他掌握之下了!”
只是心里很是可惜,这么一个有气度的人物,为什么就不能容望族呢?
他也不敢抬头,匍匐在地上,摸出贴身收藏的那卷血书,详详细细将太守府里发生的一切,几乎是掐着字眼一个字一个字斟酌着说了一遍,完了又连连请罪,道:“为了取信于这些贼人,小人无奈之下只好自作主张提出写血书一事,将军赎罪。”
卓逸夫哈哈大笑,命陈到和魏延将他提溜起来,温和道:“不错,待明日回去,你可以和有眼光的望族们说说,有机会我会亲自来你府上看看。”
那人连连称是,再三感恩不尽。
就在这时,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块石头一样,一个面容漠然行如走尸的人出现在卓逸夫面前,只说了一句话,这人便哗啦一声滑落在地上,魏延和陈到都没拽住。
“主公,此入所言,绝大半属实,另外,有人求见戏先生,也有机密要汇报。”
戏志才,那人认得,自己被胁迫着当内鬼就是他亲手操办的,甚至自己离开家门的时候,这个其貌不扬的文士还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换衣服,更过分的是,这个人习惯很恶劣,他还对自己穿着麻衣品头论足了一番。
更让他恐惧的是,那石头般汉子说什么?
绝大半属实?
那另外一小半呢?
昏迷过去之前,这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恐怕我把这杀人魔王称呼竖子的话,也就是这一小半了。”
甚至对卓逸夫让人暗中听到他们谈话的那种实力的恐惧,都没这么一个称呼的问题来的大。
让他彻底昏迷过去的,是那汉子的最后一句话。
还有人要来汇报?
会是刚才那几个人里的谁呢?
看这人这般胆小,厅内众人相视而笑,大战之前的沉闷倒为之一空。
卓逸夫按剑而起,看着戏志才笑道:“好了,先生也不用去见那个没有影的第二个内鬼了,这人虽胆小怕事,但还是有机智的,以后说不定还真有大用。”
典韦不满道:“只一个不好,这厮竟敢那么称呼大哥,他若会三拳两脚,看俺打他个再也不能直立行走!”
众人大笑,卓逸夫笑道:“切莫再叫他听到,若不然,以后上哪去再找一个这么好的内鬼去?!”
看看外头,渐渐夜已深沉,卓逸夫沉声道:”三更将到,两位先生坐镇这里,其余人,备司其职,天亮之前,还我平原郡一处安宁!”
程昱笑道:“主公此言,最见气魄,平原郡,自此便是主公所有,属下们也再非漂泊无依之人,我军再非飘萍之军。这里有先生做主,昱便去辎重处安排庆功宴,待主公与众位将军得胜归来,痛饮共庆!”
众人轰然应诺,戏志才拂一把短须,一双湛湛有神的眼睛里,有浅雾般的温润,心中道:“是啊,再也不是无根之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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