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倒下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士兵又倒下了!他连哼一声也没来得及,眨眼间便告别了人生!他二十出头正年轻,芬芳的生活正向他招手!他是那样机敏果敢,他是多么富有才华!昨天晚上,他还以将军般的运筹帷幄,为我们攻打无名高地献出了令人折服的战斗方案!可此刻,他竟这样倒下了!他从北京部队奔赴前线补到我们连,到眼下才刚刚两天,我们还不知道他叫啥名字啊!五十米的距离上,他不瞄准也绝对有把握一炮一个敌碉堡!可臭弹,该死的两臭弹!!
梁三喜怒对爬到眼前的弹药手:“他的死,你要负责任!”
弹药手沉下头不吱声。ww我知道,梁三喜这是由极度悲恸产生的激怒,而激怒又变为这无谓的埋怨!在同生共死的战场上,有哪位弹药手愿意出现臭弹啊!
“怎么两都是臭弹?咹!”
“早晨打无名高地时,就已出现过一臭弹。”弹药手伤心地回答梁三喜,“为啥是臭弹,你看看弹身上的标号就晓得……”
梁三喜从战士“北京”身下的血泊中,取过那退出膛的臭弹看了一眼,递给了我。我一看,只见弹身上印着:一九七四年四月出厂。
弹药手嘟囔说:“批林批孔的年月里出的东西,还能有好玩意儿!那阵儿,到处都停工停产搞大批判,军工厂的工人也都不上班……”
啊,我心里一阵冷飕飕!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动乱年月,不仅给人们造成了程度不同的精神创伤,还生产出这样的臭弹!如今臭弹造成的恶果,竟让我们在这生死攸关的战场上来吞食!
“奶奶的!”梁三喜气得像靳开来那样骂娘了,“要是再为了争权夺利,今天你搞他,明天他整你,甚至连死了两千多年的孔老二也拉出来批,我们就没个好!不用敌人打咱们,自己就把自己搞垮了台!”
这时,山左侧传来一声令人振奋的巨响,不用问,那是新上任的代理副连长带着战友们,把敌碉堡炸掉了!
我们上面敌堡中的枪又急骤地响起来,一串串子弹从我们头顶上掠过……
梁三喜问弹药手:“还有几炮弹?”
弹药手说:“还有九。有六是一九七四年四月出厂的。”
“真他娘的见鬼!扔了,把那六全给我扔掉!”梁三喜气极了,厉声对弹药手,“你动作快点,给我拿好弹来!”
梁三喜从战士“北京”身下双手摸过血染的炮身,把那还在炮膛中的臭弹猛一下退出来,忿然甩出老远!他接过弹药手递过来的炮弹,一下装进了炮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