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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底牌尽出

虽说左良玉生前法定的辖区是两湖,但他死后的葬礼,究竟选择在何地举行,却依然是一场政治秀。侯恂希望在湖南举办,因为距离南京近一些,从感觉上很有不同。不过在陈奇瑜特使,成都知府吴志衍的建议下,由左兵新帅左梦庚拍板决定,葬礼及墓地都选在湖北。

吴志衍不是别人,恰好是号称复社五秀才之一,吴梅村的族兄。从名字上看,两个人的爷爷应该是亲兄弟,只是因为家族分枝散叶,才各自采用不同的字辈谱决。吴姓,历来是江南一带的大姓,这种宗族拆分但亲情犹在的现象,并不罕见。吴梅村一直是旧党叛乱的骨­干­人才,目前担任应天府通判,负责南京一带的民生治安。从各方面来看,选择吴志衍成为陈奇瑜的谈判代表,有着很多重的考量。

目前的中国,着实是有几个谈判专家的,熊文灿、洪承畴、陈奇瑜这三位的嘴皮子都是一时翘楚,其中:

熊文灿最有成就,李自成、郑芝龙都是他给说服的。而且被招安者下场都还不错,因此熊尚书也最有信誉(虽然李自成后来死在祁连山下,但凶手是高杰,不能算大熊违约)。当然了,很多条件都在那里摆着,他能够水到渠成,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洪承畴则最不让人(主要是被招安者)放心,因为洪阁老似乎有严重的双重­性­格倾向,洪盐酒上台,大家相见好,把酒笑,同分富贵。可一旦洪屠手出场,今天还欢声雷动的成为国家座上宾,明天就被公开处斩。当年洪承畴得以被小朱赏识,就是因为诱杀了三百名过来投诚的变民军;后来庆阳城下,明明变民军已经投降,老洪还是以“做法祭天”的名义,强令黄得功、左良玉等带队将领,一人分一个名额,公开处决108名头目。然后私下里,又连夜派遣­精­骑,按照名单暗杀了数千名基层军官。里外里,洪屠手这个外号,算是一点儿不亏欠。不过洪承畴这么­干­,对国家的好处是最大的,相比于熊文灿的妥协与让步,洪承畴谈下来的条件都比较苛刻,基本是国家没什么损失,变民军则牺牲很多。

陈奇瑜也没少谈判,招安变民军历来是他们这一代文官的施政理想,因为大家都清楚变民军的由来,如果不是天灾,如果不是人祸,百姓何必谋反?

换句话说,熊文灿最有名,洪承畴最有质,陈奇瑜则占一个“量”字。由他出面主持的招安工作,其强度和数量是最多的。

而现在,由于熊文灿的条件太宽,国家现在不想做太多妥协;洪承畴的条件又太紧,北京愿意,左兵也未必肯­干­。所以一个天大的机会,就摆在了陈奇瑜面前。

如果招安左梦庚成功,则陈奇瑜在谈判史上,将成为与熊文灿并驾齐驱的人物。

因此,陈奇瑜对此次谈判非常非常重视,选择吴志衍出面做好前期准备,充分显示了他的胆识和经验。

吴志衍与陈奇瑜之间是上下级的关系,与吴梅村是志同道合兼亲戚的关系,这样错综复杂的三角联络,使得这次谈判,从一开始就具备了必然成功的特征。道理很简单,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是很讲究素质的。“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读书人最大的素质。

明知道你吴志衍跟叛军之间瓜葛很深,但俺老陈非但依旧重用你,还派你过去洽谈招安事宜,这种交托重任的信任,读书人根本没有抵抗力。

所以吴志衍当着侯恂的面儿,很不客气的说:

“左侯福园,早有定论,既不能归乡,便要守麾帐。千山远渡,非但后辈不敢妄议,就连故旧,也会感叹一句,身后不宁啊!”

“…”

左良玉老家应该在辽东,但现在大家都清楚,把棺椁运到辽东,那简直是笑话。既然不能归乡,那就在生前任职、临终之地安葬吧。言外之意,你侯恂作为“故旧”之人,已经拖累人家左良玉不能归乡安葬了,现在还想怎的?

再加上左梦庚早就下定了决心,他目标很清晰,老父身后荣耀,必须由国家赠给,南京旧党?呸,算个ρi股!

接下来就好办了,墓葬福园也敲定了,湖北大冶。大冶出铜,在风水学上,属于财源之地。左大帅生前威武,死后富庶,也算一个好安置。

随后的日子里,遍布沿江六省的左兵,都听号令,身着孝服49天,也就是在腰间、臂膀等位置缠上一条白­色­丝绸。

与悲戚的左兵相呼应的,是北京南城宣武门外的刀堂,忽然诡秘的举办了一场法事,名义上是天子忽然心生感叹:

“国有今朝,实在将卒效命之功,今着参谋总部后勤局正使黄得功、锦衣卫都指挥使高起潜,会兵部尚书黄景?,礼部左侍郎刘麟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孙之獬,同往刀堂拜祭,以慰恤国之良将锐卒。”

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信号,希望左梦庚早做决断。

一场多层面、多角度的平叛大戏,就这样正式步入Gao潮段落。

南京城本来没必要为左良玉戴孝,但正因为北京那边忽然规格不低(文、武、内廷高层官员)的拜祭刀堂,所以南京城的行政长官吴梅村,也连忙在接到消息的当晚出台告示,希望百姓百业,在七日之内,最好不要艳服声娱。

吴梅村是个人才,这点从他的行政效率就可以看出来,这份杜绝娱乐活动的告示,第二天一大早,就贴满了南京城内外,百姓们看完之后,交头接耳一番,就都低调的各回各家,大家没必要在这种事儿上跟政府较劲,何必呢?又不是非好这一口。

人群稀稀拉拉的散去,小贩们也没­精­打采的收拾着物品,就在这时,东门洞底下,晃出来四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还有两个少年郎。

四个人相貌都还算周正,脚踩官靴,身穿绸服,脑袋上还带着蓝绒布的高帽。单从这几点来看,这四位属于白衙阶层。就是由衙门聘任,代为执行公务的社会人士。这个职业发展到后来的以后,就变成了城管。但现在,官方叫法为白衙,民间称呼为大官人。

四位大官人,充分体现了白衙的来源特征,歪戴着帽子,衣服肮脏,眼圈发黑,走路一步三晃肩,还有外八字。看人的时候,眼睛直愣愣的,胆小怕事的百姓,会立刻躲开目光,猫着腰跑远。

相比较起来,更壮实一点儿的少年,高声大气的对着一个茶寮喊着:

“嗨,老吴,给切盘儿糕点,再沏一壶绞股蓝。”

“唉”

茶老板老吴又像是答应,又像是抱怨的叹了一声,脸上挂着没­精­打采的神情,手底下倒是很快张罗着。

“呦嗬!”

胖子大模大样的跨坐在桌子旁边,一面撩起衣襟擦汗,露出黑毛卷曲的胖肚皮,一边还不忘跟老吴逗贫:

“老吴,怎么不高兴了?我们又不是白喝你的茶!”

“嗯”

老吴本身就不愿意说话,听到这个,又像是附和,又像是冷笑的哼哼着。这时候,瘦子、两个少年郎,也都坐在了方桌边上,四个人也不管老吴有多少不满,直接开吃,吃了一盘的时候,老吴又给上了一盘,尽管心里面极端愤慨,但老吴还是秉承了服务业的职业需求,一切要替客人想在前面,争取主动服务意识。

他们吃的是一种茯苓糕,切片后配着酽茶吃,是很不错的享受。同手下跟班不一样,带头的胖子显然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一直笑眯眯的拿眼睛瞄着老吴,直到老吴被他瞄毛了,转身进去,换老婆出来,胖子才得意的吃了三片茯苓糕,喝了五杯绞股蓝。

“吴大嫂,”胖子唤着老吴的老婆,一边伸手进怀,“今天我是跟您结账来了,喏,”胖手望桌子上一拍,现出来一张崭新的银票,“这张银票,您收好吧!”

“呦,崔大官人,这可不敢要。”吴大嫂身子动了动,却不敢上前,手也赶紧背到身后去。

“我们小本生意,您老这银票,我们也兑换不开啊!”

“嘿,”胖子嘿嘿的笑着,旁边的瘦子、两个少年郎也跟着哈哈的笑着,最小的那个孩子,扭头轻快的说:

“拿着吧,吴大嫂。这可是一两银的桃花票,算上前几次吃的,还有富裕,就先挂您账上,反正以后我们还来呢。”

一两银,吴大嫂自问自己还找的开零钱,因为胖子这些人,已经打秋风打了小半年了,一两银都未必够。小本生意,再遇上这些白衙,当然是运气不好。但今天胖子他们拿银票来填账目,这让吴大嫂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

拿起银票,大嫂认识,是已经发行过一段时间的桃花票。只不过桃花票原本的最小面额是100两,他们一直不敢想像,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拿着银票做生意。现在面额被降低到1两,他们也能够像那些城里人一般,用银票买菜了。

“够吗?”

瘦子明显要更无赖一些,尽管吴大嫂是又老又丑,但瘦子依旧用手去摸人家的腰身,这便宜占的,真是够亏本。

“呦,”吴大嫂一边躲着,一边摩挲着银票,其实不能算够,四个无赖天天胡吃海塞,一两银子哪里够?但有了这儿些,本钱算回来了。大嫂高兴的一边鞠躬,一边感谢着:

“谢谢大官人,谢谢大官人。”

“呵呵,甭谢了,知道你不够。”胖子今天情绪显然不错,一边再次伸手进怀,然后再是啪的往桌子上一拍:

“喏,这张你也拿去,以后我们哥几个再来喝茶,你让老吴给我们个好脸儿,别总跟死了亲爹似的。恶心谁呢?”

“哎,哎,您老放心,放心。”

大嫂一边应着,一边拿起第二张银票,转身进去给老吴看。外面的四个白衙,高高兴兴,理直气壮的又开始吃喝起来。

人嘛,都不是天生就恶贯满盈,能公平交易的吃糕喝茶,谁也不会强吃白食。今天他们四个人领到了工资,所以也有钱当真正的客人了,自然的,大家都很高兴。

本来他们的工资不多,南京征用他们,是不应该拖欠工资的。但问题是原版桃花票的面额过大,真金白银又都用于收购北方,所以他们这些白衙的工资,一直是空头许诺。如今好了,桃花票改版,降低面额后,四个人的薪水总共是三十两,薄薄一小沓银票,拿在手里的感觉,还是蛮沉的。

这里一句话说一下白衙,政府征用崔胖子当帮工,崔胖子再寻到自己的狐朋狗友帮自己,因此胖子是大白衙,政府薪水直接发给他。瘦子和两个少年就是小白衙。从崔胖子那里领打赏。

这四个白衙尽管无赖,但在吃喝上,还是体现了南方人的­精­细,大鱼大­肉­的很少吃,基本上以素为主。吃了三大盘茯苓糕,喝了两大壶绞股蓝,哥几个也就算饱了。胖子伸了个懒腰,借机再看看四周,因为杜绝娱乐的告示出来,所以现在的闲杂人等很少,老吴茶寮本来就不大,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个。胖子把胳膊支在桌子上,左脚翘起踩着凳子,身子探到桌子中央,小声的说:

“哥几个,昨晚临出来,我听公爷说了,政府这边准备大量发行一两桃花票,按存一分换两分的比例,只要有金银铜板,就可以立时翻番,这买卖,总是要做的吧!”

“这个?”

瘦子跟胖子时间最久,大事儿上,一直是他们两个来定。两个孩子基本属于听指挥的地位。瘦子眨巴眨巴眼睛,揪了揪自己的胡子,

“红哥,咱到哪儿找本钱啊!再者说,公爷说的光鲜,存一换二,到时候如果没银子兑出来,咱们手里的真金白银,还不变成废纸了?”

“嘘,”胖子又谨慎的扭头看了看四周,“找死啊!这种丧气话,最好别乱说。再有,公爷跟我交了底儿,那多出的一分银票,可看做借贷,到时候如果钱庄兑不出金银,就把各家员外的田产押出来,像茶园,是200两银子一亩。桑园,是230两银子一亩。咱们换的银票越多,将来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可听明白了?”

“嗯,不明白,”瘦子一双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依旧没敢认可这个事情,反倒悄声的提醒胖子:

“一个是咱们根本就没钱,再说,洪承畴、史可法、马世奇、孙传庭这几位如今都聚在了定陶,以后再加进来太子殿下,这南京城,能斗得过国家吗?”

“切,”胖子满不在乎的一卜楞脑袋,“斗不斗得过你我都不用管,只要记着那茶园就可以了。至于钱嘛,”

胖子歪头看了看茶寮后厨,老吴和他的婆子,此刻正探头探脑的窥着他们几个,胖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老吴这些年,家里能没有个百八十两银子?几家一凑,咱们就可以拿到几亩上好的茶园了。到时候,老吴卖的茶叶,由咱们供,卖出去的进项,分咱们三分,一进一出都是钱财,咱们也就成员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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