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王太后身死之际,给楚玉留下一只玉匣,那匣中其实无甚物件,只不过是留来他日动乱之际,容楚玉逃生之用。
玉匣之中无非三样物什,建康全图、宫中地道分布以及一封求救书函。
王太后是王家的人,王家在这几代乱世之中,显赫沉浮了数百年,曾参与宫廷的修筑,便在自家人的宫中,留下一些外人不知的东西。
王太后床下是密道,密道直通往宫中的几条地道,路线并不算复杂,出了皇宫,建康全图便派上用场,这张图倒不是为了详尽地记录地理,而是勾画出动乱来临之际最容易逃生的路线。
此外,假如楚玉实在没办法,还可以拿着信前往王家求助,送她安然出城。如此,楚玉不仅出了建康,甚至还赶在了容止等人的前头,在此等候着他们。
桓远也不等马车完全停下,便直接跳下车去,他快步走到楚玉面前,在距离她三尺远的地方急刹车般陡然站定。
纵然是关心则乱,他依然习惯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桓远上上下下打量楚玉,确定她没有受到丁点伤害,才终于在心里舒一口气。想起自己方才行止极是失礼,他连忙抬手补了一揖:"公主。"
楚玉望着他微笑道:"既然已经出了建康,今后便不要叫我公主了,今后我们还得改换身份,为免说漏嘴,你先适应一下,叫我楚玉吧。现在就叫来听听。"
楚玉,这两个字对楚玉来说,不过是她名字的正常称呼,可是放在山阴公主身上,却是一个女子的闺名,桓远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如蚊子叫一般吐出两个字:"楚……玉……"
轻唤出声后又觉得仿佛太温柔亲昵了,桓远禁不住脸上发热。
见桓远神情古怪,面颊绯红,楚玉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只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交代道:"今后都这么叫我吧。"
问了桓远路上的情形,在得知花错将桓远打晕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那是她出的馊主意。在听说柳色死于宗越之手时,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而在听说容止在那时候醒来时,她反而完全没有任何表现。
桓远简单说了路上发生的事,接着便想问楚玉是如何赶到他们之前的,但楚玉却岔开了话题,转眸看向马车。两人说话间,花错、阿蛮、流桑以及幼蓝等人都下了车,一并朝她走来。
在他们之后的,是容止。
他并非走向她,只闲闲地倚靠在车边。
流桑等人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旁来,因她正与桓远交谈,便没有打扰她。
花错见楚玉无恙,心中的愧疚终于开解了,才走出一半,发现容止没跟上来,他迟疑地在半途顿住脚步,却又不知该不该往回走。
就好像一条跑道,她是终点,马车是起点,心无芥蒂的人一直走到了她身旁,摇摆不定的人在跑道中段停步,而唯独一人,始终站在起点,一步都未曾迈出。
他本来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向楚玉,但是他没有。
不知何时雪已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