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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们瞪着那只鞋,一阵沉默。

「喂,还要吗?」很脏,他不想捡。

「呃--不……不要了。」可是没鞋怎么去拦出租车?怎么回家?

白舶仕转身看了看他的车子,也在思考这问题。

「放我下来吧。」嘉丽不好意思,他已经背了她好久。

「反正都背了,­干­脆背到底,我载妳去报案。」唉~~没办法,他就是心太软。

「喔……嗯。」嘉丽沉默,白舶仕背她过去,她偷觑着他的侧脸,这男人……原来很好啊!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态度,她好惭愧。

警察局--

「车牌号码?」警察问嘉丽。

「嗄?」」她愣住。

「前三吗是QXX。」白舶仕答。

「嗯。」警察记下,嘉丽诧异,转头看了白舶仕一眼。

警察又问嘉丽。「机车颜­色­?」

「好像是……」她努力地想,黑­色­?灰­色­?

「深蓝­色­。」白舶仕答。

车嘉丽转头又看他一眼,像看见什么怪物。

「嫌犯有什么特征?」警察又问。

嘉丽再用力回想。「嗯……好像……戴安全帽,嗯……好像有穿一件夹克还是外套?是男的,好像……」嘉丽答得支离破碎。

白舶仕听不下去,他道:「嫌把戴黑­色­安全帽,穿褐­色­外套,不过当时天­色­很暗,会有一点­色­差。外套背后有一组英文字,第一个字是K。穿蓝­色­牛仔裤尖头马靴,对了,他还戴黑­色­皮手套。」

嘉丽忍不住了,瞪住他。「你几时观察得这么仔细?」

「在妳大吼大叫乱追的时候。」他瞥她一眼,仿佛她多笨。

「呵……」嘉丽点点头,不得不佩服。「了不起、了不起。」

「皮夹内有什么东西?」警察转而问白舶仕。

白舶仕耸耸肩望住嘉丽,这题总该她自己答了吧!

「证件,一千多块,电话卡……」

「还有呢?」

白舶仕看她顿了顿,眼­色­一暗。「还有一张相片。」

「哦。」警察瞄白舶仕一眼,暧昧地笑。「他的相片?」

哎~~误会了,嘉丽忙摇头。「不是他,是我男朋……」忽地哽住,她更正。

「是我朋友。」

白舶仕撇头不看她,不知为啥感到心酸。

做完笔录,车嘉丽打电话找人来接,钥匙在皮包内,她没法回家。

白舶仕听她打电话,见她连拨三次,都没人接。

白舶仕抬头望望墙上时钟,深夜两点。这么晚,一般人都睡了吧?

嘉丽懊恼,她搔搔头发,除了家里电话,还有出版社电话,其它人的她想不起,当然啦还记得一位,高俊泰。

她叹息,感觉自己好窝囊,硬着头皮打给前男友。唉,倒霉,真丢脸!

电话接通。「喂?俊泰,我……」

「你好,我现在不在,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言。」

是录音机,嘉丽挂上电话,好沮丧。

警察问她。「怎么样?」

车嘉丽尴尬,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呃,警察先生,可以让我待到早上吗?家里钥匙在皮包里,我现在没办法,啊--」她诧嚷,白舶仕拉起她。

「去我家。」他说,拉住她便往外走。

此刻白舶仕只想赶快休息,想快点将一身湿透的衣服换下。但他实在没办法撇下她不理,尤其在一个女人这么无助的时候。算啦算啦,让她住一晚又不会死!

哇~~白舶仕的家­奸­大,­干­净又舒爽。白舶仕的家有漂亮优质的原木地板,有雪白的大沙发,有沿着墙订制的原木书柜,柜上整齐的CD按字母排列,茶几上书报杂志迭得好整齐,白舶仕的家果然不同凡响!

车嘉丽心底赞叹不止,­奸­­干­净好整齐好宽敞好得像样品屋,跟她的狗窝成反比。

嗯……她是绝对不会将CD整齐排放,更别提要按字母顺序归位了,她是那种没把ACD片放进BCD壳就该偷笑的人。

她从不会像他把杂志书报放得那么整齐,她都扔在桌上地上,直至淹没房间为止。她小小套房虽和整齐二字无缘,倒也还算­干­净。

再瞄瞄白舶仕买下的白沙发,这……这对车嘉丽来说,真是不可思议!她可没那勇气,敢买不自己绝对会搞脏的东西。

待在白舶仕一尘不染的客厅,嘉丽心想一一这男人肯定Chu女座,一天不知花多少时间打扫。

「这样就不会发炎了。」

在两人都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白舶仕帮嘉丽擦破的膝盖上药。

「还有鼻子。」他将棉花­棒­栘到她小巧的鼻子前,两人目光交会,同时又都立刻栘开,感觉有点尴尬。

嘉丽低下头,白舶仕想了想,还是倾身帮她的鼻尖抹上了消毒水。

「好了。」他收拾药具,将棉花­棒­丢掉,药瓶摆回药箱,起身把药箱归位,拿了两杯开水过来,一杯给嘉丽。

「谢谢。」嘉丽啜了一口开水,身上穿的是镶着粉红玫瑰的睡袍。不用问也知道是他前女友的。酒意退去,浑身酸疼疲惫。

白舶仕走去按下录音机。机器运转,响起傅欣兰的声音一一

「舶仕,是我。之前租的房子虽然便宜,但是治安好差啊,我想搬到市中心,可是……钱不够,你借我的都快没了。舶仕,你给我一点意见吧,美国东西真贵啊!你回来打通电话给我,Bye~~」

白舶仕按掉录音机。他们沉默着,气氛真是尴尬。于是他起身去放CD,音乐响起。

「那是……你女朋友?」嘉丽望着电视上的相框问,相片中一名清丽女子,坐在公园椅上。

「是。」白舶仕在另一侧沙发坐下。

「刚刚那个是她吧?」嘉丽问。

「嗯。」

「她看了我写的专栏就离开你?」这一直让她­奸­困惑。「为什么?我写了什么?」

白舶仕明早九点要到诊所,现在时间已届四点,不必睡了。他想了想,索­性­跟她聊起来。他将事情经过叙述给她听,嘉丽十分震惊。

「然后她就跟你分手?飞去美国念书?」

「是。」

她记起刚刚录音机的留言,问他:「也就是说,她跟你分手去念书,你还借她钱?」

「是。」

嘉丽瞪着他。「哇~~」

「怎么?」­干­么盯着他瞧?白舶仕摸摸自己的脸。

嘉丽摇头。「我真服了你。」

「怎么?」

「既然爱她,就劝她别去啊!」

「那是她的梦想,我没权利阻拦。」

「没阻拦就算了,还借一大笔钱给她?你真傻,我看啊~~她根本在利用你。

都分手了还跟情人借钱,哪有这种事!

「别这么说,她跟我在一起好多年,我有义务帮她。」她直奉的言语,教他听了生气。

「你真是……」该说傻还是深情?不过很快的,她发现他是大男人主义,因为他接下来的话--

「何况照顾女人是男人的义务,我有能力,应该的。」

「喔。」嘉丽点头。「的确,照顾女人是男人的义务。嗯~~白医师,也借我一百万来花花吧?」

他瞪她一眼,看见她眼底顽皮的笑意。他正­色­道:「这不一样。」

嘉丽靠向沙发背,不禁羡慕起这个女人,能让个男人对她这么痴情。「她一定很好,好到让你这么待她。」都分手了还念念不忘。

「她是很好,我们交往八年,现在她忽然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真担心。」

「她是怎样好法?我是说,你被她哪一点吸引?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像她可没法让男人爱得那么深。说来讽刺,谈过三次恋爱,她都是被甩的那个。偏偏文笔好,为了糊口,倒是在专栏上论尽爱情,自己却情路多舛。

提到心爱的女人,舶仕严峻的脸庞透出一抹温情。

「她是很温柔的女人,说话总是轻轻柔柔。有时,她会炖汤给我暍。我要是情

绪差,脾气坏,只要看她笑一笑,什么烦恼都没了。她从没对我发过脾气,去年还给我打了一条围巾。」白舶仕顿了顿,忽然觉得难为情。「不说了。」

见他困窘,嘉丽笑了,撇过脸去,望着落地窗外蓝紫的天­色­。

她感慨。「像我这样,是不是好让男人讨厌?」别说打围巾,饭都不会煮,一生气就大叫大嚷,也不懂得说贴心话。

「也……也不是。」白舶仕望住她,这么说是不是伤了她的心?他轻声说:「其实……妳很好,只要个­性­稍微改一改。」

嘉丽想了想,说:「十八岁初恋时,男友老希望我改掉很多坏习惯,我改了,可我发现改了一个还有一个,改来改去,实在很没意思,­干­脆把我改掉算了--一

「哈哈!」白舶仕听了大笑,她真坦白。

「唉~~」嘉丽将杯子放到桌上,往沙发一躺。「我以为,总会遇到个不要我改的男人,他会欣赏我原来的样子。」还以为那人就是高俊泰,没想到……

白舶仕想到她在餐厅抓狂的样子,嗯,应该很难有人会欣赏。舶仕好心劝她。

「其实,实话一句,男人都希望女孩子温温柔柔,乖巧听话,妳只要稍微改一点就行,也不用这么固执吧?」

「是喔~~」嘉丽笑了,摇摇头,很无奈。「我真不懂,一开始我就这德行,又没拿刀子逼谁来爱我?今天把我抛弃的那位先生,以前追我时,还夸我人够真诚,我发脾气他夸我可爱。现在不可爱,倒变成可恶了,急着想甩掉我,你说这什么道理?我还是我啊!」

白舶仕笑了。「我也好不到哪去。」

「嗄?」

「我女朋友从前什么都要我作主,衣服的颜­色­、鞋子的款武、去哪吃饭逛街,都要我拿主意。她是那种半夜被丢在路边,会慌得不知怎么回家的女人,随时都要我呵护。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跟我说交往这么多年,发现失去自己,发现其实很空虚,又说为了我,她没了自己。」白舶仕叹息。「当初,不也处处要我出面、要我作主的吗?」

嗯……他们沉默,思量自己的感情。

半晌,嘉丽说:「爱情真没道理。」她叹息。

「对,付出再多,也可能一天就完蛋,比牙齿还短命。」他附议。

他的比喻逗得她哈哈笑,她看他一眼。「看样子,你不打算恋爱了?」

「我忙死了,想到还要再重新认识一个人,重新熟悉她的家庭、她的生活、她的个­性­、她的喜好,全部从头再、来、一、遏,鲜花礼物约会电影早晚接送、一垒二垒三四垒,妈呀~~光想就累!」

「没错!」嘉丽大笑,重重拍了一下沙发,说的好!「什么狗屁爱情,浪费生命嘛!」

「对,没爱情又不会死!」他嚷。

「对对对,人生还很多事可以做!」她叫。

一下子同仇敌忾,齐声唾弃爱情。

白舶仕发表高论。「我最受不了那种一失恋就自暴自弃还闹自杀的,何必?没人爱就更要自爱!」

「对!失恋没啥,本小姐被甩了三次,回家蒙头哭一哭、叫一叫,明天重新做人,一样过得吓吓叫。要是还难过,就上馆子大吃一顿,吃撑自己的胃,人一饱就懒,什么事都忘了。」

「这么说,人家失恋就瘦,妳失恋反而会胖?」

「是,我不开心时胃口特好。」她笑着承认。

「妳倒挺看得开嘛~~」他发现,她笑起来的模样好耀眼啊!

「那当然!」嘉丽拍胸暍一声。「今晚哭得真过瘾,我现在浑身舒畅。」她伸懒腰,打了个呵欠。「你看,天亮了。」她指着窗外,山林绿静,淡紫的天一抹橘晕染开来。「你家景­色­真好,一个人买这么大房子­干­么?」她问。

「本来打算结婚才买的。」

嘉丽心中一紧,斜卧沙发,好一会儿后,凝视着晨光,她轻声道:「对不起,早知道我不写那篇文章。」她感到内疚,他是好人。

白舶仕凝视清晨山­色­。「没关系。」他低声道。「其实……妳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好久了,这屋里没别的人,没人和他这样聊心事,就算和朋友相聚,他也保持严肃拘谨的个­性­。要不是车嘉丽­性­子直率,老激怒他,他也断不会对人这样又吼又咆的。

奇怪的是,一个晚上跟她叫嚷咆哮,方才又抱怨心事,这会儿倒有种好舒畅的感觉,像心底的门敞开了,因失恋累积几个月的不满和闷气,一下子全都宣泄出去,整个人顿时轻松了。

他们一起欣赏清晨景­色­,看着阳光渐渐晕染了山林,看见晨雾逐渐地散去。好一会儿后,白舶仕听见细微的鼾声。他转头,看见她睡了,还轻轻打鼾。他瞇起眼睛,打量她--

她那一头湿濡的发已经­干­了,蓬松而柔亮。她搂着抱枕,侧身窝在他大大的白沙发上,蜷着身躯,像一只贪睡的猫咪。沈睡中的她,感觉好无辜。

白舶仕起身,拿来被子,他甩开被单,瞬间,丝被像羽毛般轻轻罩住嘉丽。白舶仕又静静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关掉音乐,拿着无线电话进卧室,拨至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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