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尚游缓缓站起,他点了点头,师父的话总是没错。
这时他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他放眼一看,竟是陈祖德!他那日在破庙之中听到了他和惠儿的对话,从他的话语中得知自己的师父和他们竟有着联系。此刻他和师父双双现身,难道他们真是一伙的么?
段江南也看到了司马尚游望向陈祖德的眼神,便给他介绍道:“这位陈先生是为师的好友,亦是咱们的好伙伴。咱们九曲坞在洞庭湖让朝廷给端了,这等灭门之仇,为师是一定要报的,陈先生久居海外,对付朝廷的水师有着极高的经验,因此眼下咱们是同仇敌忾,尚游,你和先生亲近亲近。”
司马尚游不敢不听师父的话语,便上前和那陈祖德握了握手,说了几句晚辈见着长辈的场面话。他那晚在海上亲自开枪,将他击落海中,想不到这才几日功夫,他恢复得便如此之快,此刻心中虽然认出他来了,却不说破,那晚陈祖德没有瞧清楚他,是以对司马尚游很是友好。
陈祖德寒暄两句过后,便道:“段当家的,咱们说了老半天,倒将正主给忘了。这位,就是咱们的少主,段当家的还不参见?”说罢,他指了指一旁的惠儿。段江南想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女子竟是少主,当下躬身施礼道:“属下段江南参见少主!适才属下乍见爱徒,以至多有冷落,还望少主恕罪!尚游,还不过来参见少主?”
司马尚游闻言大是尴尬,他虽然早从陈祖德口中听到惠儿是少主,可段江南和陈祖德却并未知晓他知道惠儿底细的事,此刻他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
惠儿见他两难,便出来打圆场道:“我和司马兄是老相识了,这世俗之礼就免了吧,段当家的起身说话吧。”
陈祖德听到惠儿言语微觉奇怪,怎么这个叫司马尚游的男子好像早已知道少主的身份?否则为何他师父都拜了,他却略显尴尬,一点也不惊奇?
惠儿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出口道:“我的身份亦是片刻之前才告诉司马兄的。祖德,你此次和段当家的一起过来,是有要事么?”她话锋一转,已是在问二人为何会来此。
其实她见二人进来之时就已心生怀疑:这二人怎地来得如此巧?
为何段江南一定要告诉他的杀父仇人是官府?
适才听他话语,只言片语便激得他义愤填膺。果然是厉害角色!
如此一来,他对朝廷更加恨了,甚至对郑和亦有恨意。这激将之计果然了得!
她此刻越想越觉得二人出现的太过巧妙,说不定他父母的死便和二人脱不了干系。想到此处,她觉得司马尚游陷入了一个阴谋当中,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了牺牲品。而且己方之前从来没有和段江南联系过,此时却突然走到了一起,这不得不让人生疑。
惠儿心中快速地转过了这些念头,而后又问道:“祖德,段当家的是如何和咱们联系上的?”
陈祖德正要向她汇报。听她问到,便直接回道:“段当家的长江九曲坞多年以来一直在为主上的事奔波,段当家本人亦是主上当年的亲卫,他对主上可谓是忠心耿耿。前些年朝廷挑了九曲坞,段当家的带着余下的兄弟流落江湖,主上不忍见他因为自己家破人亡,便命属下联系段当家的,希望他回归治下。段当家的听闻主上尚在人间,自是大喜。从那以后便即和属下共效主上了。”
惠儿听他说完,这才知道原来段江南是父亲的旧部,难怪陈祖德查明他是段江南的徒弟后会说他们和己方是一路的。惠儿又道:“你二人为何会来此?”她仍是怀疑二人和他父母的死有着联系,是以要从他嘴中查出些端倪。
陈祖德道:“日前。主上传来命令,说道朝廷在北方将有大事发生,命属下和段当家的前往江南联络义士,准备举事。属下和段当家的行至苏州府。段当家的说道他的爱徒也就是司马小兄弟住在此间,我们得知郑和船队已经归航,那么司马小兄弟定会回家。便过来瞧瞧。但段当家前日在雀陵渡接我耽搁了时日,以至不能保全二位老人的性命,为此属下也深感惭愧。”
司马尚游听到那句“不能保全二老性命”时,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他此时也听明白了,师父本来早就见到爹娘,但为了去接陈祖德,错过了时间,以至于爹娘被官府逼得上吊自尽。想到此处,他心中恨极了那些强征土地的官府,若不是他们横征暴敛,二老岂能含冤?这万恶的官府是罪魁祸首,他心中盘算着如何去苏州府宰杀这些个官府强盗为二老报仇。
惠儿瞧他神色,便知晓他心意,只是此刻眼前这二人迷雾重重,言语配合得天衣无缝,将二老的死全部归罪于官府,目的自然是希望激起司马尚游的仇恨。他们知道司马尚游在帅船风生水起,接近郑和的机会也多,故而刺激他的仇恨,让他里应外合共同算计郑和水师。
惠儿这一番猜想完全正确,司马尚游的父母正是二人亲手所杀,目的就是嫁祸官府,激起司马尚游对官府的仇恨,对郑和的仇恨。四年前洞庭湖三江口一战,段江南便觉察出他这位爱徒对帅船上的人生了感情,以至于下不了手。此刻四年过去,他天天和船上的人生活在一起,要让他下手,更是难上加难,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是以他们想出了这招毒计,杀害司马尚游的父母,嫁祸到官府头上,刺激他的仇恨之心,然后让他想方设法搞垮郑和水师。
这一计不可谓不毒!
他们正是利用了司马尚游对父母的感恩之情,残忍杀掉两个毫不相干的老人,只为了完成一己私心。这二人为达目的,竟对自己人也下此毒手,当真是凶残至极!
只是此刻司马尚游仍自蒙在鼓里,而惠儿虽然猜到了一丝头绪,却没有直接证据,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司马尚游被仇恨蒙蔽双眼。
她向着司马尚游走了过去,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恨,是世上最毒的毒药,这是你说的,你自己一定要把控住!”
司马尚游听着她的言语,手上拳头紧攥,兀自没说出一句话。
段江南瞧着这位主上似是对自己的爱徒很是关心,这种关心已经超出了老相识的范畴,他不禁望向陈祖德,想从他的神色中探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祖德自是清楚她和司马尚游的**关系,只是这种事,他也不便多说,只是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段江南见他如此眼神,心中已是明了。只是当日他亲口答应司马尚游和茯蕶的亲事,这该如何收场呢?
他不知道,他的这番担心正是他的徒弟日夜忧虑的问题。
此刻众人已是亮明了身份,说话便没了遮拦,段江南和陈祖德还要去江南联络江湖人士,便即和他们告别。
司马尚游送走了师父,又回到了家中。
这一日,他身遭巨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好在身边还有一位红颜,惠儿慢慢走近他身旁,缓缓地握住了他手,依偎在他怀里,二人相互紧握双手,静静地度过了这灾难性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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