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见笑了,在下是没有根基的野萍,连出身何处都无从得知,只是随了夫子的姓氏做名而已,到底念出来也多有不敬。"
"也不妨事,如今国风开明,什么名字都有……您是个美人坯子,只是清瘦了些,在这里将养三两月,风韵了就更好……"
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开口说:"在下虽长于乡野,却也知道礼法重要,如馆内有什么规矩礼数,请如实相告,我会照着一一遵守的。"
妇人的目光从我怀中的琴匣掠过:"没什么,只是在下必须要向宫中报告夜羽的事情,我不能隐瞒神器在乐坊的事实……姑娘也知道,自立国以来,朝廷就一直寻找这把琴的下落,我也是官职人员,一旦朝廷知道了您和神器……怕是那时您就不能再自由出入于乡野。"
自战乱后,夜羽与琴师就从世间消失了。我知道从国疆初定,太宗就曾派人到周边的国家寻找,怕是从商队的路线流失域外,最终也没有任何结果,直至今日。感动上天的神器隐没于民间,只留下传说和朝廷对之越发强烈的求之不得。
"请您不要因此感觉什么纠结,我既投靠于您,便早已想到这些。这是您分内的事情,我不会为难您……"
"不急,姑娘现在的身子尚且孱弱,等您养好了再说罢。"
"如是这样,还有个不情之请,在下想以普通乐师的身份进职于宫中……如您所言,夜羽终究只是传说,就这样担着这个名号被接入宫中,恐有人会心生不服吧……至于夜羽,我会自己找机会令它现世的……姥要是现在想见,我可以……"
"不!不了!"姥后退了一步,站定后,向我微微摇了摇头,"请姑娘不要再耗费精力,我只求机缘到时能聆听一曲便此生无憾,只是今年进职的乐师已经定下来了,如若您想要走这条路线入内,恐就要再等来年。"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拎起一直提着的一只银瓶,将桌上的灯盏棉纸的外罩打开,揉散里面编好的灯草后向里添入了瓶中的些许液体,"您曾问起的香气,就是这灯油。长安城内除了发放给我这乐坊中的半两月俸,便只有大明宫中有这种东西了。"
陶制的盏里,灯油是明亮的青绿颜色。在姥用火媒点燃灯芯的瞬间,那种奇异的带着金色光芒的香气立时充盈了整个房间。
我闭上眼,极力地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恐惧。
还有怒火。
"是由波斯进贡的香脂、糖和紫酒混合制成的,怎样,很香吧?"姥问我,她放低了声音,"姑娘也疲乏了吧,还有什么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