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最后离开的时候,弯下身来摸着我的脸:"孩子,你有些让我害怕了……能奏出那样残暴音律的你,竟然有这么干净的眼神。"
关上门,我伏在夜羽的匣子上。
突然意识到,除了老师,也许谁也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杀手荀子这个人,而曾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被青苔封住了嘴。
那一瞬,我真的害怕起来,觉得自己丢掉了过去,像是没有了躯体的鬼魅--也许,明日日出的时候,我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而所有的人,都不曾记得还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存在过。
夜羽,在这百年间,有多少时机不到,不能见到阳光的漫长日子呢?你就一直睡在这像棺木一样的匣子里?又是什么样的约定让你能安然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呢?
我将耳朵贴在光滑的木板上,听见老师的声音从遥远的过去传来,她轻声地说着关于我的故事--
"……赶到的时候,山贼已经把整个村子血洗过了,到处是倒伏的尸体。我站在死寂的村子中心,四周都是燃烧的灰烬和倒塌的房屋……在我以为这个村子没有人幸存时,身后背负的夜羽突然地唱了起来,这时候,奇异的景象就出现了--天空就在我的头顶裂开……金色云层中,花瓣像下雨一样的纷纷垂落,异香刹那盖住了满地的血腥。我看到在不断下落的紫色花瓣中,一个小人儿,只有那么点儿大,勉强地站在山贼与村民的尸体中间,还不会走路的样子,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惊异于她刚刚经历了重大的变故,看着我的目光却竟然透明得像水晶一般,依然充满了信任……我在这花雨中走过去,小人儿立即抱紧了我……于是,我对自己说,这就是我的孩子,要我照看一辈子的人。那个小人儿就是你啊,荀……"
每日,总有人因为希望的破灭而选择放弃自身的存在。而我,即使站在地狱的门口,也仍会固执地抱紧仅存的希望倔强地与不愿承认的结局对立着。
从某种意义来讲,孤儿--荀子、暗属--荀子、琴师--荀子,仍然没有分别。
我要活着。
即使,我停留的地方,总会有人离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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