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月,就是流觞会。
按往年的惯例,乐馆教坊都会在曲江边圈出场子来献技。此间乐馆虽是官伎坊,但也奉例如此。
离出馆表演之前还有十几天的光景,姥送来了我的名牌,这代表我正式成为宫中有记录的候补乐师。
四寸长半指宽的墨漆竹片上用蘸了金沙的朱砂描的两个隶字--堕天。
我望着那枚竹片愕然了会儿,抬头看着姥。她笑笑,拿过牌子丢给一旁的执事,令他挂在门口的照壁上的名牌里。
"现在,这块牌子在客人眼里许是个玩笑,可过了这个月,恐就没人再当那个传说是饭后的谣传了。"姥等无人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
"这样说,您也递上了关于夜羽的报告了?"我忍着笑。
"姑娘真聪明,现在按普通的流程交上去,压在众多的奏章中,恐怕要到入秋才会被看到吧,这样一来,宫中自然不好追究我的不察,还可以在这几个月里让您为我多演几场。"姥压低声音说,她也止不住笑的样子,"我是不是很……"
"阴险!"我点着她说,姥笑得花枝乱颤。
歇了口气,姥从腰间取出吊着的琉璃瓶子,里面竟然是那半两月俸的灯油:"见姑娘喜欢便拿些来了,这样的东西我已经不新鲜了,今年没用过的都积存了一罐……"
伸手接过坠着明绿色的液体的瓶子,我浅笑着将它收拢在手心致谢:"又让您挂心,真是太感谢了。"
"荀姑娘……"正待离去,姥又唤我停下。我回头,她笼了手站着,眼睛看着莲池中的花朵。
"今夜便点了吧……"姥最后说,她随即转身离去,从袖笼中探出的玉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弧线。
我站在翠竹淡灰的阴影里,手中握紧了那枚沁着冰冷的坚硬。
"嗯,既然您决定了,在下必定照办。"我向姥的背影拜下。
这时间,夜羽一直在我心底悸动不止。
乐馆的夜是从竹林之上的天浸透而入的,当这黑色沉降到了一人高的地方就停住了--执事在竹道上点着半人高,每隔八步一盏的油灯台,橘色的光芒铺陈一片,将那沉重的夜色弹回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