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傻很天真——钟欣桐
很傻很天真——钟欣桐
律师既非天使,也不是魔鬼；既不代表正义,也不代表邪恶——田文昌
慢慢才懂得，也许男女主人公是不合适的。男生很可能在北京买不起房，两人分居两地，慢慢地就会有猜疑、冲突、失望，而那份透明的校园单恋会慢慢蒙上一层灰尘，变得愈发灰暗，面目全非。
如果放到现在，再让一帮众来现场评判，也许未必会出现一边倒的支持。也许真的就会有人跳出来，更冷静地为他们分析：两地分隔生活不便，房价高涨居大不易，男弱女强基础动摇等等。即使这个男生不会遇到不打算推高房价的丈母娘，这段感情也不会得到太多人的看好。
在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现实面前，我们变得越来越理性，理性到可以麻木地亲自动手，一点一点地扼杀理想、爱情与追求。
只是当年的我，还没有这种体会。青春年少之时，一切皆在掌握，海誓山盟，那时敢说，还说得发自肺腑毫无作伪，只源于少年时有着一样最大的本钱：时间。
青春渐行渐远，本钱越来越少，我们说话也开始小心谨慎，不敢轻易说爱，连到了床第缠绵气喘吁吁之际也扎紧嘴巴，逼迫再三也只敢拿“喜欢你”来滥竽充数。
所谓人的成熟，大抵就是以上所说的这么一个过程。
送走高非凡后，我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三点半。高非凡在我这聊天的时候，我就想找陈一佳过来，把她起草那份法律意见书还给她，让她修改，只是高非凡今天看上去有很多话想话，我喊助理过来谈事，有点象故意轰人，就忍住了。
这会儿，我正打算喊陈一佳，她已经在敲门了。
“郑老师，我昨天交给您的法律意见书，您看还有什么地方要修改的吗？”
陈一佳是西都人，但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好，她从小学起就经常参加演讲比赛有关，另外，她还是所在学院的辩论赛代表队的常备选手，也许这些官方活动间接促成了她的普通话远超西都人的平均水准，字正腔圆，悦耳动听。
吾国精英中不乏精通英语、德语、日语、西班牙语等等多种方言者，似我这等草根，我族的一二方言理应不在话下。所以，陈一佳说普通话，我无所谓，也不存在适应问题。对我来说，西都话和普通话，就象DVD碟的左右声道，听众要听哪个就选哪个声道。
但别的人就未必适应，有次蔡一笑找我谈事，陈一佳也在，她可能也没刻意选择声道，开口说的普通话。语境这东西，很奇怪，我平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满口京片子，所里只有老鲁是根正苗红的北方人，他一直说普通话，我和老鲁交谈也只好说普通话，而陈一佳是有时会突然冒出几句普通话，我往往也会下意识接岔。
而那次也是这样，我和陈一佳用普通话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而平时，蔡一笑只说西都话，听他说普通话的机会寥若晨星，可不知何故，蔡一笑也说起了普通话，他的西都口音重，说起普通话来颇为别扭，比西都人经常自我解嘲的“西普”还要“西”一些。
我们三人的谈话就在一种怪怪的氛围中进行，大约进行到一小半时，陈一佳可能意识到什么，后面就转换为西都话了，这小姑娘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包括刚刚高非凡在，她可能本来也想进来问问我法律意见书的事，但还是等到人走了再来。
我示意她坐下，“我昨天下班前看过了，有几个地方做了些微调，你来看下。”
这其实是陈一佳写的第一份法律意见书，只是已是第三稿了。陈一佳的基础还是不错的，看得出她也肯用心，但没办法，她现在缺的就是经验，不管是网上可以搜得到的传授经验的帖子，还是书店里热卖的职业宝典秘籍，经验这东西却仍然执拗地类似于波斯纳法官说的，是一种“无言之知”。
但这也不神秘，long long ago，解牛的疱丁就曾经告诉过我们，“无他，但手熟尔”。掌握这无言之知有时只有拿时间通过多少次的重复劳动中来换取。
我不大习惯听一些熟手故弄玄虚地贬斥新人，也不认同这个圈子里有些泛滥的科班出身无用论，如果这一说法真的成立，那些本法学专业出身的同行们就犯不着每每还要或交大把学费去读个法硕或自己秉烛夜读自学理论了。
《天龙八部》里少林寺的一干高僧，被两个偷师少林的老家伙整得灰头土脸，多亏一个扫地僧出来救场。与其痛责少林功夫徒有虚名华而不实，不若自省自己是不是学艺不精或别有用心。
当初，陈一佳交来这份法律意见书的初稿，看得出她自己也有些不自信。而我当时对她的点评，是用语谨慎的。
“客观地说，看得出你理论基础比较扎实，写得也比较用心，资料搜集得比较全，格式规范”，那天，我看着她不自觉地露出稍松一口气又有点忐忑地等着我说下文的表情，我又掂量了一下语气的轻重，接着说，“但是，仍然存在几个方面的问题”。
我一一道来，看她有点背上压力的感觉，便加上一句，“不过不要紧，我刚出道写的第一份意见书比你写得差多了。”
这话还真不是安慰，当年我到律所实习时写的第一份法律意见书，写时信心满满下笔如有神，写完把审核把关的指导老师周律师郁闷到了，他直接和我说， “小郑，你这份意见书要是交给人家，不把他们老总鼻子气歪了嘛？”
我当时引经据典，卖弄理论，洋洋洒洒，痛快淋漓，针对他们企业经营中的一些习惯做法痛陈其违法之处，还颇礼貌地建议其限期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