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外一种吃法。如果没有课,在学生宿舍看书不愿出门时,每每拿一角钱叫工友出去买10个包子或烙两张饼加葱花麻酱,分外节省时间,还香了一屋子。大学生有时出去改善生活,可以到西单,甚至前门外,实际上常往东安市场,因为离得近,还可买其他用品。东安市场饭馆不少,高档次的有森隆、五芳斋,低档次的有春元楼、俊山馆等,中等偏上的有润明楼和东来顺。到润明楼,吃豆沙馅包、红烧肉条,很美。最常进的是东来顺,它生意做得活,比如20个羊肉饺子8分钱,加一碗小米粥1分钱,共9分钱。羊馅饼或牛肉饼,1角多钱,很好吃。再提高些,三四好友登楼喝几两,下酒之菜酥鱼、酱肉腱子各一盘,价钱都是1角6分;料上等,工细致,味道绝美。还有几分钱一碗的酸辣汤(内有鸡血条和豆腐条)和不要钱的高汤,上好的是鸡鸭汤撒豆苗,可惜后来绝种了。秋天涮羊肉上市,东来顺楼上挤满了学生,1圆钱可开一桌,饱餐“涮锅子”。又鲜又嫩的羊肉,物美价廉,人人倾心向往。前门外致美斋是有名的美食馆子,10人聚餐,总共花费只有10圆左右,平均每人摊1块银圆,很满意的享受。(陈注:据1940年12月《宇宙风乙刊》第34期,1944年1月《天地》杂志第4期,1944年10月《东方杂志》40卷20号等史料整理。)大学生租房自住,还可以自做自吃;但人数不多。北京有一句俗话:千算万算,不如起火做饭。30年代物价低,香油与上等鲜猪肉等价,都是1圆钱4斤半,或每千克4角4分。比如三四个人吃炸酱面,自做肉丁炸酱一碗,5分钱就够了。红烧肉3斤下锅,成本不到1块银圆。缺点是要自付劳力,太费时间。早点则有三种吃法。上等的在一院红楼对过吃那5分钱一件的西点,喝牛奶可加糖。中等的在西斋对过面包铺喝豆浆或西米粥,吃豆沙、山楂馅儿面包。下等的在沙滩路口,有一位和善老头挑担子卖3大枚一碗的杏仁茶,这浓腻香甜的杏仁茶啊,配着那才炸出来的焦黄果子夹热烧饼,它点缀着北平,点缀着大学。周末逛商场和戏院星期六或星期日的下午,在东安市场里、丹桂商场的书摊上,有不少大学生沉迷在书堆里翻来翻去,犹如发掘宝藏一般。有些学生却似毫无目的地在市场的人群中闲逛,那里有馥郁的香气使人陶醉,珠光宝影使人目迷;还有婉转缠绵的大鼓书,锣鼓喧天的京戏;有咖啡馆,有弹子房,有棋社……北平影戏院也不少,有真光、光陆、平安、飞仙……学生影迷,每当星期假日都争先恐后在那里钻动着。大学生的住宿老北大有多处宿舍,登记后听候分配,不久就可以得到。住学校宿舍有优越性,不花钱,没有飘零之感。宿舍也可以分级别,评家的标准是两个:一是宽敞或拥挤;二是方便不方便(上课、吃饭等)。女生少,住宿也就形成女尊男卑,突出的表现是女生一个占一间,男生就不成。录取之后、分得宿舍之前,有一段时间只能住“公寓”这种专为学生准备的特殊形式的住所。它的性质不同于旅店的贵,住客常来常往,公寓则以月计,价钱便宜,如果不见异思迁,可以连续住几年。租民房,北京有不成文法,要成“家”,至少夫妻两个,房租也以月计,要有铺保(某商店担保能准时交租),不管租几间,都是室内空空;公寓则租给单身学生,室内有桌、椅、床等用具,还供应开水,有伙计料理些杂事。显然,学生如果不能挤入宿舍,公寓就成为理想的住所。公寓有明和暗两种。明的挂牌,如银闸北口内路西那一家,门口就有牌匾,曰“大丰公寓”。暗的没有牌匾,经营方式与有牌匾的相同,常在沙滩一带混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明暗相加,沙滩一带的公寓,总不少于二十家吧,哪里有这样多的学生来往?是因为没有归宿的文化青年不少,都集中在这一带。这样,住公寓,除了每月掏二三圆房租之外,也会带来学校宿舍所没有的好处,一种是私有一室,多有自由;另一种是可以山南海北地交朋友。大丰公寓的主人姓刘,瘦高,严谨,没见过他有装扮的笑容。照料的伙计未成年。房子虽然在街西,布局却也是坐北向南,分里外两个院子。外院西房最北一间,面对街门,出门右手有老槐一株。租住民房,因经济能力的大小可以分两类,独院和杂院,北京习惯称后者为大杂院。有能力住独院的是少数,尤其学生;有能力租民房者,也只住杂院。当然这会有多种麻烦,如没有内装修,但也要打扫打扫,窗、顶棚不完整,要糊。清洁了,如果没有家具(包括做饭用具)还要买。都齐备了,迁入,就要间或买米面,买菜,每日围炉,为三餐劳累。幸而北京人情好,杂院人多,总会有精力有余的二大妈来帮忙,至少是闲扯张家长,李家短,听听也不坏。与学校宿舍和公寓相比,住民房是由山林迁往闹市,但正如西谚有云:“我也知道清水好,可还是常在浊水里走。”1931年朱海涛、张中行所住北大宿舍,是离沙滩红楼较远的第三院口工字形楼,但也有优越性,是离东安市场近,吃东来顺,到丹桂商场买书,都方便。在一院和北大三院,都有球场,到冬天,红楼后面还有冰场。一年级新生的公寓生活维持到11月底,冒着大雪迁入三院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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