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潺潺的声音微杂有些磁性,淡淡的感怀伤哀之音更加将这诗的意思表达得明确而细微。
“停,停,你啊,还是打住吧!人家是赛诗,你这可是在抒发感情,还是省省吧!”脸上有些发热,这诗分明是尽述了恋爱受阻嘛,明显的……逃避逃避!!
“娘娘,皇上可是对你用情至深呢!”杨韬的声音不高不低,可我现在真想把那声音给永远的埋葬掉,让它万劫不复!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仰头静观苍穹,整个人都流泻在月色之下,显得凄清而孤寂,转头看他们时又是暖阳一样的微笑,“怎么样?很贴景吧!杨韬,该你喽!”
她的表情和心思转的太快,根本无法合上节奏。龙炎和杨韬都有些轻微的呆愣,他们如是想着。
“秋夜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闺思啊,”我坐了下来,拄着头想着,“有了!”惊起站好,居高临下的看着杨韬。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俏皮的眨眼,转身到了杨韬身边,“是不是该词了?”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他笑笑,直接就吟了出来,确实是首词。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眨眨明亮的眼眸,将耳边乱发抚顺,轻启檀口。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台花榭,锁窗珠户,只有春知处。”
“你可真执着,又到景色上来了,不过……”爽朗一笑,瞥向那边的青儿,她已经有些打瞌睡的趋向了。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问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语气一顿,我看向杨韬,“怎么样啊?”
“道是花来春未,道是雪来香异。竹外一枝斜,野人家。
冷落竹篱茅舍,富贵玉堂琼榭。两地不同栽,一般开。”
“呵,你还玩上瘾了!好,那就继续!”不禁有些苦恼,这家伙打算斗到什么时候啊,我都有些困了!!
“万籁寂无声,衾铁棱棱近五更。香断灯昏吟未稳,凄清。只有霜华伴月明。
应是夜寒凝,恼得梅花睡不成。我念梅花花念我,关情。起看清水满玉瓶。”挑眉看他,那丫的低头一想,下一首就又出来了。不禁在心中苦叫:天呐!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唉!”不由得叹息一声,求救似的看向龙炎,他正用清澈到不敢亵渎半分的琥珀色眸看着我,不禁我又想哀叹了。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哀怨的看着那个仍旧在思索的儒衫男子:小样,你是不是打算累死我啊??
“碧幕霞绡一缕红。槐枝啼宿鸟,冷烟浓。小楼愁倚画阑东。黄昏月,一笛碧云风。”
“够了吧!”看他仍旧无动于衷,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我忍!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里,不及人间自在啼。”一口气将此诗吟完,睁大了眼睛等他们的反应。
龙炎有些吃惊的看着我,闷声不语。
杨韬呆坐在那里,好久才冒出几个字来,“好,好,娘娘,子游佩服,子游佩服!”他的眼眸从漆黑慢慢沉淀为黝黑,那里翻涌着海浪一样的波涛。
其实这首诗本就是留做杀手锏的,此诗乃抒发解放人才理想的诗作,这时不过借来“吓人”罢了!
“但是,尽管如此我也……”杨韬起身站定,他的身影有些孤单,有些长,在这夜色里就更加的冷清了去。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吟了这诗给那离去的儒雅男子,他便立刻站住了脚步。
“这是子涯的梦想,要改变世俗,却又要洁身自好,你已经看透了这个时局,为什么就不能摒弃你的顾忌呢?”认真的口吻,向着他仍旧没有转过的背影缓缓说来。
“先生,‘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是先生作为一介文人的毕生所求吗?”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语气中饱含了我的挽留和祈求,以及那些落地铿锵的银玲之音。
他猝然转身,震惊的看着我,久久的,也不曾移开视线,“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头长笑,猛然又低头看向了我,“没想到啊,我一介文人,读书数十载,却被一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小丫头说尽了一辈子,苍天,难道你意如此?”
他看起来很激动,面容微红,显是情绪跌宕所致。
“好,好!”杨韬猛然跪在我面前,既是面向龙炎也是面向我,他说,那声音落地有声,坚定而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闪入地面的惊雷,能够震动大地一样,“我杨韬,今日在此起誓,必将倾己毕生之力,辅佐翰轩帝完成一统大业,如有二心,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我有些呆愣,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一个男子对另一个人效忠的承诺,它可以承载起整个天地,所以,它的分量,重的可怕!
龙炎起身到了我身边,将仍旧震惊的我揽入怀中,然后他说,声音潺潺就似天际而来的清流,就是丁冬的山泉也比不上分毫,“子游兄,辛苦你了!”转头时只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不属于帝王的温和亲善,琥珀色的眸中清澈无杂到让人不敢直视,以至于我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神子般的男子,正在无尽宠爱的抱着我。
凌寒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不发一言,却在那黑茶色的眼眸里微微的浮起一个浅到可以忽略的微笑,分外的帅气无暇。
青儿不停捣蒜的头忽然一滞,迷茫的睁开了睡意正浓的眼睛,左右望望,只见那先前还在斗诗的儒衫男子已然跪到在地,而皇上和娘娘的脸上都是满意温暖的微笑,不觉迷茫更甚,奈何又不敢在此时询问,所以就只能逼着自己再睡。
婉儿的粉衣被风扬起,衣飞间隙就看到那清丽面容上,掩不住的担忧和错愕……
第二日,我们就定下了要离开的打算,毕竟此行还是收获不小的。
杨韬也整理起了行囊,这个,是我吩咐的,龙炎并不知晓。
“娘娘,宫内险象环生,要多加小心!”杨韬笑看着我,那双黝黑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灿笑的模样。
“好,”遵他的嘱咐应了一声,复又说道,“在外小心,这块金牌留你所用,记得慎重行事。”伸手将随身带的那块金牌取出,交到他手上,“不用推辞,这是为了你的方便着想,另外,我让龙炎派给你两个禁林十二鹰,一是随行保护周全,二是便于联系情况。”
“娘娘,这……”他有些犯难的的皱眉,显得不太赞同这样的作法。
“怎么,你认为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你认为目前的天下太平的可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挑眉看他,既而又调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至理名言还能蒙人?我不是鄙视你,可你现在的安全可不仅仅为了你自己,明白?”语气有些重了,我想涵义他是懂得。
“那就听娘娘所言,子游谢过娘娘!”他这才打消顾虑,拱手拜谢。
“别忘了那个最重要的任务,一定要找到……”我悄声吩咐他,龙炎在那边牵了马等候。
他抬头看我时,黝黑的双眸中精芒电闪,那里似乎翻涌着整个世界都不曾找到过的期盼和希冀。
“娘娘放心,子游必然完成任务,安全归来!”又是一礼,那个羸弱的身影竟出其不意的毅然转身离去,不再有丝毫留恋,也或许,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回到龙炎身边,他笑着揉揉我的头,见我怒瞪着他,这才住了手。
罪恶的魔爪!我脑中只飞过这几个字。
伸手理顺乱发,他便开口了,“你说了什么啊?”
“也没什么紧要的,就是让他路上多注意安全。”轻轻回答,不消片刻就将头发束好了,“对了,让你派两个禁林十二鹰去随行保护,你有没有照办?”
“有,已经吩咐下去了。”他一把将刚刚束好头发的我揽入怀中,用下巴抵在我头顶。
“那,是不是可以放心呢?你的近卫,我可一点信心也没有。”摇头啧啧回道,不由得有些担忧。
“应该没事的,在水患结束时我就警告过他们了,想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的眼眸瞬间幽深起来,而我却因为在他怀中没有看到。
“那就最好,否则……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吃里爬外的东西,有还不如没有!”龙炎低头一瞥,心就狠狠的震了一下,那双咖啡色的眼睛在那一瞬竟然似冰晶一样,沉静而内敛,让人连底都看不到,更无论看透了。
“冰若,不要离开我!”他猛然收紧手臂将我箍紧,仿佛将要生生折断揉进血肉一样。
可我,只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以及深深的害怕,那是从第一次见面到今为止我再也没有触摸到的一部分,是这个身体,那颗玲珑的心内,很少透漏出来的一部分,不是会害怕看到这样的他,而是,心会割痛一样的疼,生疼生疼!
回手反抱住他,柔声到,“为什么要这样呢?不要这样,你害怕了恐慌了,我就会心疼,所以,不要这样,真的不要!”
“冰若……”他低低的呼唤,身体就像跳起来又落地的皮球,渐渐的安静下来,不再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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