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嘎嘎笑着,用嘶哑的声音一字字道:“当年,我也像你现在这样,跟条狗—样爬在地上,求你放过我弟弟,放过我父母。我也像你现在这样,一边爬―边喊许言救我。”
女鬼脸上猛然浮现出惨烈的憎恨,低下头又狠狠地咬掉她的一只耳朵,吐在地上,才道:“还记得当日你是怎么对我们的吗?你让人在我弟弟面前糟蹋了他的未婚妻,让人砍掉我弟弟的手脚,挖出眼珠,泡在福尔马林里。然后,你用你尖尖的高跟鞋踩*我爸爸的脸,骂他不会教儿子,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应该爱。”
傅晴晴原本因痛楚而迷离的双目一点点睁圆,惨白的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惧,“你……你是邵淮的姐姐,你是邵紫妍!你……你明明已经……”
女鬼哈哈大笑,嘶哑的声音在房中一遍遍回荡,“你是不是想说,我明明早已被你的手下用皮带勒死,尸首绑上石块,连同我的父母弟弟一起沉入江中?你是不是想说,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傅晴晴泪流满面地不住地往后退,哭泣哀求,“饶了我,饶了我,我会那么做也是因为太爱邵淮!谁让他选了那个女人不选我,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他甚至为了那个女人而打我,骂我下贱=我傅晴晴一生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
“所以你就毁了我全家?!”邵紫妍怒吼道,“就因为小淮不爱你,就因为他打了你一巴掌,所以你就杀了我全家?我们邵家五条人命惨死在你手里,到最后却不了了之。你傅家手眼通天,你傅晴唷是天之娇女,难道我邵家老小就活该死于非命?!”
“不,不!我也受到惩罚了!”傅唷唷飞快地说,“爷爷把我关在家里一个月没让我出门,而且我一直都很想念邵淮,失去他,我也很心痛。”
邵紫妍揪起傅晴晴的头发,将她拖过来,看着她惊惧丑陋、血泪满面的模样,咯咯笑道:“是吗?既然你这么爱我弟弟,不如就下去陪他吧。”
邵紫妍伸出雪白的手掌,五指上突然延伸出长长的指甲,那些指甲一点点贴近
傅晴晴恐惧哀求的脸,锋利的指尖刺向她通红的眼球。。。。。。
“等一下!”夏洛突然道,“你现在杀了她,只会让许言背上杀人的罪名。”
邵紫妍的动作一顿,猛地回过身去,恶狠狠道:“谁都不能阻止我报仇!谁都
不能!”
夏洛叹了口气,望着女鬼丑陋的面容,心底却充满了说不尽的悲伤与怜悯,世间不是每个怀有深刻执念的人都能化为厉鬼流连人界不去的。天地五行,灵气凝魂,唯有生来赋有灵根的人,又怀着极强烈的执念断气,才能在死后凝结魂体。邵紫妍,这样的灵根在你身上原本是没有的。”
邵紫妍咬着尖利带血的牙齿看着她,厉声问:“你究竞想说什么?”
夏洛松开韩煜的手,慢慢走出结界,低头望着她,轻声道:“我的体质特殊,对这世间所有靑阳之息都异常敏感。你身上有着与许言一模一样的灵息波动,明明你死前怀着最强烈的怨恨,魂魄应该早已被阴煞之气污浊,可此时此刻,我却感觉到你神魂中的靑阳之息远胜于你心底的怨恨。
“你不是修道中人,所以不会理解青阳之息对他们的重要性。神识微弱可以修炼,灵力匮乏可以补充,甚至修为降阶也可以重塑,唯有青阳之息蕴育在每个人的灵根之中,一旦失去就再无回还的可能。此生轻则修为停滞,重则瞬间老去,死于非命。”
“那又如何?”邵紫妍咬牙道,“那又如何?!他明明答应了我三年就会回来,他明明说过那些太阳歌第三次绽放就会向我求婚,我那么相信他,期盼他,可他却骗了我!三年又三年,连我弟弟都要结婚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妈妈死去,小淮被砍去手脚,祈求他来救我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出现!到如今,你跟我说什么青阳之息,又有什么用?!”
夏洛叹息道:“是没什么用。因为你本性善良,并不曾想过迁怒伤及无辜,所以残杀傅晴晴报仇雪恨就成了支撑你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执念。一旦你下手杀了她,执念消散,你的魂魄要么马上灰飞烟灭,要么成为真正的煞魂,失去人性。邵紫妍,在此之前,你真的不想再见许言一面吗?”
邵紫妍怔了片刻,随即尖声大笑,“我生的时候跟他都没有缘分,更何况如今人鬼相隔。再说见了又能怎么样?见了能改变我凄惨的命运吗?”
她低下头带着深深的怨恨凝望着形状凄惨的傅晴晴,冷笑道:“你以为许言答应娶你,是因为爱你吗?哈哈哈……他是为了向我赎罪,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出你傅氏集团犯罪的证据。傅晴晴,你一生嚣张跋扈,坏事做尽,到头来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只是个可怜虫?”
“不一”因为疼痛,傅晴晴的神志本来已经有些迷糊,可邵紫妍和夏洛的所问所答,却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个极端可怕却又不想面对的答案,以至于害怕极点的她不知如何竟进发出强烈的反抗意志,猛地跃起掐住邵紫妍冰凉的脖子,尖叫道,“许言是爱我的!他跟邵淮不一样,他爱我,他只爱我!你这个贱女人,敢和我抢许言,我——”
一声清啸,一道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傅晴晴只觉得手腕处陡然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地便要松开手,下一刻,那金光便擦着她的额角飞过,鲜血迸溅。
邵紫妍方才咬去傅晴晴的鼻子、耳朵,扳着她的手脚,这些痛苦是撕心裂肺、真真切切的。可邵紫妍实则只是灵体,她能摧折的只有傅晴晴的精神,让她在极度痛苦的自我暗示下死去,却没有办法真正伤害到她的身体。
只是傅晴晴亲眼所见自己道受酷刑的情景太过真实惨烈,才会奄奄一息,仿佛垂死挣扎。
然而,此刻金光呼啸,剑气劈割,却真真正正地在傅晴晴额头上割开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邵紫妍僵直地跪在原地,脸上是诡异的冷笑。从被傅晴晴掐住喉咙起,她便连动都未动一下。
傅晴晴浑身虚脱颤抖,披头散发,半边脸都被鲜血浸透,神情震惊恐惧,仿佛是见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景象。便是女鬼低下头咬住她鼻子时,她都没那么害怕过。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俊秀挺拔的男子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神情冷厉沉着,眼底却透着深沉的哀伤。
他慢慢走到邵紫妍身边,举起手中闪着寒光的瑞士军刀,满脸平静道:“紫研,你想杀什么人,我替你杀;你有什么心愿,我替你达成。只求你,别离开我
傅晴晴犹如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似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几个小时前他还温柔地搂着她,哄她愦她,让她别怕。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转身,所有的—切都变了?
“许言……许言……你别吓我。”傅晴晴一把抱住许言的手臂,跪坐在床上,颤声道,“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许言,我是晴晴啊!我是你最爱的晴晴啊!”
许言听到她的哭声,终于悝慢低下头去,空出的左手轻轻抚上她满是血泪的脸,柔声道:“傅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本不该如此算计你和傅氏。可是,为什么你要害死我最爱的女人?我在那深山老林中一待就是六年,忍受着粗茶淡饭的凄凉,忍受着师兄弟的欺骗压榨,忍受着走火入魔的痛苦和恐惧,为的是什么?为的只是让从小体弱多病、本命属阴的紫妍多活十年二十年。可是,我好不容易回来后看到的是什么?”
许言露出痴痴的笑容,哑声道:“是这个空荡荡的阴宅和紫妍无处依归神识不清的冤魂!”
“傅晴晴!是你,毁了我的一切!”许言举起瑞士军刀贴上傅晴晴纤细的脖颈,轻声笑道,“若非我曾在离去时将自己的青阳之息渡给紫妍,若非这别墅中所种的太阳歌能承载阴魂,紫妍就只能一辈子躺在阴冷的江底,尸骨无存,死不瞑目!说我爱你?呵呵……”
许言的嘴角深深地勾起,露出有些神经质的笑容。他用冰冷的刀背挑起傅晴晴的下颌,柔声道:“知道吗?这半年来的相处,每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傅晴晴,每一夜,你躺在我身旁,我都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只可惜,傅氏犯罪的证据还没有搜罗齐全,当年伤害紫妍全家的杂碎还没有全部杀光,我就只能等,只能等……”
“不——你骗我!你骗我!”傅晴晴疯狂地大喊,“你是爱我的!许言,你是爱我的!求求你,不要这么骗我,求求你……”
仿佛认知的世界轰然崩塌,又仿佛存在的意义被全盘否定,这一刻,骄傲狠毒的傅晴晴[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终于彻底崩溃。
她的哭叫声越来越低,最终消弭于无音,满身血泪地昏倒在一片狼藉的大床上。
六
许言冷眼看着这个为爱他而痴狂的女子,拿起瑞士军刀,毫不犹豫地狠狠扎下去。
然而,刀到中途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扣住,再也无法挪移半分。
许言愕然抬头,看到柔雅秀美的女子正深深地凝望着他,眸光如水,唇似樱花,声如风吟,“阿言,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许言怔怔地望着她,被扣住的手忽然如筛糠般颤抖,终于连刀都握不住,掉落在傅晴晴身上。
他哑声道:“紫妍,你别恨我。三年前我就想回来,可师父却在我身上下了禁制,让我潜心修炼,直至筑基……”
邵紫妍轻轻摇头,双手捧住他不知何时满布泪痕的脸,柔声道:“阿言,我从没有怀疑你的承诺。太阳歌开了三年,依旧能再开三年,老的花枝枯萎,新的花蕊总会绽放。阿言,我守着那片太阳花,就好像守着你,一生一世,三年又三年,我无怨无悔。”
“紫妍--紫妍”许言猛地伸手紧紧抓住她越来越透明的手,痛哭失声,犹如一个害怕遗弃的孩子,“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邵紫妍背对着窗外的月光,白衣长裙,黑发飘飘,仿佛即将羽化登仙的神女,脸上挂着恬静安然的笑容,哪怕那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衷伤和留恋,“我一直以为,我的魂体流连世间不去是因为想要向傅晴晴报仇,却原来不是,原来不是。阿言,我只是……想要再见你一面,想要穿着最美丽的白色长裙,站在太阳歌中,清清楚楚地听你说一声--紫妍,我回来了。”
“阿言……你能答应我吗?”
东方的天空慢慢泛起了鱼肚白,皎洁的月光变得灰白暗淡。
晦涩的天幕下,却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子站在一片火红的太阳歌中,仿佛印染了整个天空,点亮了这灰暗的世界。
咯吱一声,别墅老旧的铁门被推开,随后轻微的脚步声慢慢由远及近。
一个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子缓缓从门口走入,他的脸上带着急切、期盼、忐忑不安和喜悦,随着那白衣女子的身影映入眼帘,脚步越来越快。
终于,他开始奔跑,软软的长发随风飞扬,露出俊秀斯文的面容,神情却是那么焦急渴盼,犹如第一次约会初恋女友的芳华少年。
脚步声惊动了花丛中静谧安然的女子,她缓慢地回过头,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突然,女子美丽静柔的双眸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喜悦,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沾染了薄薄的嫣红,美目流情,潇潇若水。
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了,天地间唯有女子璀璨的笑容含泪绽放,连最娇艳的鲜花都为之黯淡,连最绚丽的天光都为之失色。
还记得多少年前,年幼的男女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记得多少年前,他们手挽手栽下午这价值连城的太阳歌,第一次羞涩亲吻;还记得多少年前,少年被迫远行,他承诺花开三度君当归,谁知命运捉弄,终究有缘无分。
她轻轻接下一株盛放的山茶花,唇畔含着最美丽的微笑,将鲜花递给自己爱之等之无怨无悔的情郎,柔声道:“阿言,你终于回来了。“
许言接过山茶花,泪流满面,轻轻回答:“紫妍,我如约回来了,回来娶你!”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已看不清邵紫妍的脸上究竟是哭是笑,春日明媚的朝阳慢慢从东方升起,温暖的阳光洒在阴暗的别墅上,洒在鲜红如血的太阳歌上,更洒在邵紫妍单薄透明的身体上。
阳光穿透她雪白的身体,仿佛绚丽缩放的烟火,又仿佛用冬季最后一场冷雪堆置的雪人。只是瞬间的灿烂,便耗尽一生心血。
阿言,无须再怨恨,无须再遗憾,我只希望待到山花烂漫时,你看到的永远是我的笑容。
因为-“阿言,我爱你,一生无悔。”
春日早晨,天光大亮,偌大的古典别墅中却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息,下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傅氏集团被查出行贿、贩毒、洗黑钱等多项罪名,傅董事长吞安眠药自杀,傅小姐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听说她以前做了不少坏事,杀人放火什么都有,这下都被抖了出来,不疯就得去吃牢饭。嘿嘿,她疯得可真是时候。”
“那也要看从前吃过亏的人肯不肯放过她啊!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从前她在这里多嚣张啊,对我们呼来喝去,说打就打,要不是先生和气,薪水又高,我早待不下去了。幸好她没有成为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不管怎么说,许先生们能摆脱这个女人,真是太好了!”
夏洛趴在窗前,一时无聊地听听八卦,一时又颇为怜悯地回头看一眼屋里俊朗斯文的男子-那些仆人们议论的男主人。
“你肯放过紫妍,不摄取她的精魂为已用,我很感激。”许言在韩煜面前低着头,低声道,“你言而有信,我自然也会兑现自己的诺言,从今天算起十年内,我将供你驱策,听你指令。如果你对我什么疑忌,可以随意在我体内下禁制。”
“禁制倒不必了。”韩煜淡淡一笑,将手机丢给许言道,“输入你的联系方式,记住,随传随到。”
夏洛低咳一声,暗自腹诽——说什么禁制倒不必了!明明是你现在没法动用通,下不了禁制!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
其实看许言对傅晴晴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他也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只是面对快成千年老妖的韩煜,他终究还是太嫩了。再加上所爱之人离别当前,让他完全失了分寸,以致被轻易算计。
还记得邵紫妍站在太阳歌花丛中时,许言突然跪在她与韩煜面前,深深地磕头祈求,“我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对手,也知道让你们轻易放弃收摄紫妍的魂魄绝无可能。所以,我愿意用自己来交换紫妍的安全轮回。”
夏洛忙道:“我们没有……”
她的话却马上被韩煜打断,“说说要怎么做交换?”
夏洛满脸黑线,却不再说话。她知道修仙之人的圈子本就比其他团体更冷漠,邵紫妍成魂体已近一年,再加上精魂中蕴含大量的青阳之息,是修者进阶突破的大好补药。自己和韩煜不早不晚地来Сhā一脚,却又不像是要救金主傅晴晴的意思,也难怪许言会以为他们是要吞噬邵紫妍的精魂了。
这种话多解释无益,反倒会让许言以为自己另有算计,倒不如就让韩煜去处理吧。
许言咬了咬牙,却没有丝毫犹豫,沉声道:“我愿意把自己卖给你十年,这十年你就是我的老板,我的雇主,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背天道的事,我都可以为你去做。只求你们能饶过紫妍,放她去轮回转生。”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许言的回答拉回了夏洛的思绪,“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找我。”
韩煜不再多言,起身拉住夏洛,准备离开。
夏洛却突然挣脱他的手,三两步走到许言面前,微笑道:“十年打工都还有报酬呢,你就甘心这么替他白做了?”
许言一怔,神色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他看了一眼高深莫测的韩煜,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夏洛叹气地摇头:这么正派又守诺言的正常人,十年下来,还不得被韩煜剥削得尸骨无存。她灵力缓缓流行,迅速从迷藏环中取出一粒丹药和一枚戒指递给许言。“你老板让你做的第一件亊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听到的拿到的任何亊物,都不可以说出去,懂吗?"
许言只瞧了那丹药一眼,身形一霣,颤声道:“这丹药灵气如此浓郁,连师门秘藏的筑基丹都比不上!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夏洛待要回答,韩煜却一指弹掉她掌心的药和戒指,将她揽进怀里,径自往屋外走去,临走前还不忘温雅浅笑地对许言道:“你老板的第二个命令是,送你的东西自己去研究,还有别让我再看见那粒药。”
许言呆呆地检起那形似黑珍珠却光茫流转的丹药,左手捏起那毫不起眼的戒指,灵力无意识地探入,随后,他浑身一僵。
这……这这这,难道是储物戒?!空间类法器?!
天哪!他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人?
远远地仿佛还传来那对年轻男女争执交谈的声音。
“想当年你就是这么讹诈我和狄飞的,你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就一点儿也没变呢?”
“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有什么办法。”
“韩煜,我警告你别再用神识探测我的迷藏环,你真当我不知道啊?”
“那些药你要留到什么时候?保质期已过,小心吃了拉肚子。”
“……韩煜,你还能更幼稚一点儿吗?”
【芒夏篇】
荣耀属于你
如果可以,我真想将这些记忆从你脑中统统抽离,永世隔绝!
一
七月盛夏,年轻的女孩们都穿上了飘逸的短袖裙装,露出白嫩的肌肤。时代广场上,人来人往,喷器热闹。烈日炎炎,却抵不住女孩们扑面而来的靑春气息,熏人欲醉。
正午刚过,酷暑的髙温中却夹杂了几许清风,拂起那层昼裙瓣,旖旎情丝。两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女孩从开着空调的凉爽大厦中嘻嘻哈哈地走出来,手挽着手打起一把伞。
“巧珂,你说洛洛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左边那个长发高个、眉目端庄秀致的女孩挥着伞抱怨道,“这个死丫头,都多久没陪我们逛街看电影了。”
右边被称做巧珂的女孩有些矮胖,馒头似的手背,白嫩嫩圆滚滚的包子脸,小小的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闻言嗤笑道:“你别说最近,应该说这几年她都在忙些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自从有了男朋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重色轻友!”
高个的美丽女孩叹息道:“也不怪她重色轻友,我要是有这么优秀的未婚夫,也成天绕着他转。这年头,竞争激烈的好男人难找啊丨
陆巧珂眉头微微一皱,挽着她的手紧了紧,半晌才道:“悠悠,你真的觉得洛洛的未婚夫好吗?”
许悠闻言似是愣了一下,便条件反射般道:“韩煜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要体贴有体贴,要才能有才能,怎么不好了?”
陆巧珂咧着嘴笑了一下,眯成一条线的眼底却闪烁着让人看不真切的光芒,“有时候,他看着洛洛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很可怕。”
许悠长长的睫毛一颤,眼底的隐忧一闪而逝,随即笑道:“感情这种事,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洛洛就觉得很幸福呢?总之,你千万别在洛洛面前说这些话,更不可以当着韩煜的面提,知道吗?”
陆巧珂笑了一声,鄙夷道:“我有那么蠢吗?又不是不想活了!”
两人说着已经走入了阳光下,许悠琢磨着接下来该往哪儿逛,自己被挽住的手却猛然一紧,接着陆巧珂有些发颠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悠悠,你快看那儿!”
许悠侧过身顺着陆巧珂指的方向望去,在明晃晃的光线下,一对俊男美女的身影缓缓映入她眼帘。男子身形颀长,五官清俊秀雅,浑身笼覃着一种仿佛隔绝于世的古典神秘气质。女子不过二十岁上下,棕色鬈发,肤白如玉,睫毛又长又密,此刻正歪着头笑起来,当真如洋娃娃一般粉嫩可爱。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入一家珠宝店,女子不时回过头来看向男子,露出羞涩又欢喜的笑容。
许悠的脸色当即就变了,那个女子她或许不认识,但那个男子垂下眼睑时略显温润青涩的神情,她是绝不可能错认的。
是韩煜!竟是洛洛的男朋友韩煜!他居然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地走在街上,还一同进了珠宝店?!
许悠气得脸色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努力控制才没有冲过去用自己空手道黑带四段的实力,狠狠踹那男人几脚。
陆巧珂也怔在原地,忽而气愤,忽而惊疑,“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他了?”
许悠冷笑一声,迅速掏出手机拨给夏洛。那边夏洛还想跟她玩笑几句,她却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洛洛,你马上打电话给韩煜,问他现在在哪儿?”
夏洛一头雾水地问:“发生什么亊了?”
陆巧珂连忙夺过手机笑道:“没什么,许悠说她刚刚看到他了,我却说她看错了,我们俩打赌呢。”
夏洛笑道:“你们俩都多大了还玩这个?说实话,你们是想消遗我吧?”
陆巧珂立马哼哼两声,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坦白坦白,有多久没陪我们逛街唱K了?重色轻友的家伙,每天忙着孵蛋呢?!”
“你们两个游手好闲、铺张浪费,还不准我努力上进、打工赚钱啦?”
陆巧珂与许悠同时道:“……你在打工?!”
夏洛嘿嘿笑了两声,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到底有完没完了,要我躺在床上等多久啊?”
夏洛仓促应了一声,连忙道:“我还有工作,先不说了。韩煜的行踪我一会儿短信你们。”
挂上电话,许悠和陆巧珂的神魂都有些飘忽,再次望向那珠光宝气的商店,方才的气愤竟诡异地转为了怜悯和惊疑。
“悠悠,我觉得你说得对。”陆巧珂合上手机还给许悠,眯着眼总结陈词,“情这种亊,还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夏洛挂上电话,转过身,入目便是一间豪华的酒店套房。
一个半身赤祼的青年男子趴在床上,俊朗阳刚的脸上满是不耐,正朝自己低吼:“你们酒店就是这么个素质?上门服务的人进来就知道四处乱逛,打电话闲解,到底是我花钱雇你还是你花钱雇我?”
夏洛不动声色地将接起电话前漏看的方位重新打量了一遍,才收起手机笑道:“沈先生,我是Sherry小姐雇佣的新保镖。我叫夏洛,洛阳的洛。在未来一个月内,我将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还请多多指教。”
趴在床上的男子闻言猛地直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她,“保镖?!Sherry这家伙搞什么鬼?我的保镖还不够多吗?就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能保护我什么?”
夏洛彬彬有礼地微笑道:“沈先生,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询问Sherry小姐。”
男子面色铁青地看着她,忽然阴冷地一笑,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居高临下道:“Sherry那女人让你来,究竟是让你给我做保镖,还是有其他吩咐?嗯?虽然这胸小了点儿,身材平板无趣,长相又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可这身肌肤倒是不错,白嫩细滑的。”
男子把手搭在夏洛身后的墙壁上,微微弯下身,精壮的身躯带着火热的温度她团团笼罩,“反正那些老不死的天天往我身边塞人,什么世界名模、绝代尤物,看得老子都想吐,偶尔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夏洛抬头不焦不缲、不軎不怒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脸庞,缓缓道:“Sherry姐没有说干保镖的工作的还会受到老板性骚扰,自卫反击应该不能扣我工资吧?”
男子的神情微微一怔,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夏洛已经出手了。
她只嫌动了两步,可就是这简单的两步,却让她无声无息地脱离了男子身形的笼罩,祼露在外的纤细手臂轻经地扣住男子的右臂,左膝猛地曲起,照着男子小腹狠狠一扣。
“咳咳咳……”男子满脸痛苦地倒在地上,仰头晚着她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不信和恼怒
夏洛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取出本子一边察看记录一边道:“沈仲,男,二十四岁。三年前加盟AB足球俱乐部,奇迹般地打败了外援卡尔斯获得主力前锋位置,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带领俱乐部捧回了火神杯(中超联赛冠军)。在今年之前,没有任何国际比赛经验,却意外入选国家队征战世界杯预选赛的大名单,至今为止场均进球率达到可怕的1.8,被誉为中国足球界的新希望。”
念完这简短的资料,夏洛一脸欷歔,瞧着满脸怒容、脾气火暴、言语刻薄的男子总算顺眼了一点儿,“主要资料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沈仲揉着自己酸痛的腹部,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怒吼道:“Shit!我一定要向Sherry问个明白!”
火暴的祼男跑去打电话了,夏洛一时无聊,便想起了方才悠悠和巧珂的“问候”。大家朋友那么多年了,是什么性格还不了解吗?她们不会无缘无故说起韩煜,说起了,那必然是看到了韩煜在做什么让她们感到震惊的事。
夏洛想了想,还是翻出号码,拨打过去。
单调的嘟嘟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韩煜悠然的声音从听筒里缓缓传来,“洛洛,你的反应可真够慢的。”
夏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果然早就发现悠悠她们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悠悠火气那么冲地给我打电话?”
韩煜在手机那头轻笑了一下,还未说话,夏洛就听到一个娇嫩柔婉的女子声音传来,“韩煜,你看我戴这条项链好看吗?咦,你在跟谁通电话?”
好吧,不用问了,答案非常明显。夏洛低咳了一声,道:“要不我先挂电话?”
韩煜沉默片刻,声音冷了几分,淡淡道:“大小姐肤色白皙,戴什么项链总是好看的。倒是我女朋友,手指又短又粗,挑个怎样的婚戒才配她的手指,让我很为难呢!”
手指又短又粗?夏洛低下头看看自己肉乎乎的雪白的手,手指还是修长的,只是手背的肉比较多,握上去软乎乎的像馒头般,哪里就又短又粗了?!
等下!这好像不是重点!
夏洛抽搐着嘴角道:“韩煜,现在你买什么婚戒啊?”
韩煜浅笑道:“嗯?珠宝店正打六五折,大小姐又有贵宾卡,我想赶早不如赶巧。岳母大人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要勤俭节约,多存点儿钱,才好娶你过门。”
“……”夏洛考虑要不要先把手机电池给卸了。
电话那头又隐隐传来那刘大小姐的声音,“韩煜,你女朋友是不是嫌弃你买的钻戒不够大呢?嘻嘻,你知道的,平民家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韩煜仿佛两头的情绪都没感受到,只云淡风轻地道:“大小姐若买了项链,戒指顺带还能打个五折,洛洛你说呢?”
夏洛咽了口口水,索性把原本要说的话也咽回去了,冷着脸道:“韩煜,结婚戒指这种东西,你要么带着女朋友去买,要么自己偷偷买了制造惊喜,搭其他女人饰品的顺风车,还打五折,我说你还要不要脸了!”
低沉轻快的笑声从手机里幽雅地传来,韩煜原本略显冷沉的语调瞬间回暖,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柔软的磁性,“我说要脸还娶得到你吗?若娶得到,我自然是要的。”
“韩煜!”夏洛捧着手机脸色铁青,可还没等她暴走,沈仲怒气冲冲的声音已从后头传来,死女人,你给我过来!"
夏洛神色一凛,连忙压低声音,长话短说,“我早上刚刚接到足球明星沈仲经纪人的求助,说沈仲的身边已经先后死了三人,死状极其凄惨,而且每一个都死在密闭空间内,她怀疑有鬼怪作祟。我这几日冒充沈仲保镖先探探情况,晚上再和你细说。”
夏洛说完就要挂电话,却忽然听韩煜极度温柔的声音幽幽传来,“洛洛,晚上早点回来。”
夏洛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连忙嗯了一声,匆匆挂上电话。
车子行驶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沈仲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夏洛坐在他身旁,Sherry小姐刚刚也已匆匆赶到,此时正坐在副驾驶座上,重复着沈仲今日的行程。“八点的庆功晚会,我已经给你准备了礼服,到时千万记得收敛脾气……”
“我不去!”沈仲亳不客气地打断Sherry的絮叨,“那种通通都是老头子和虚伪女人的酒会,你爱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沈仲!”Sherry急道,“你知道今天的晚会有多少大人物会来吗?连市长都出席了!可这是庆功会,主角是你。你如果不去,不是驳他们的面子吗?”
“TMD老子是足球员还是陪酒女郎啊?让我踢假球就得踢假球,让我去陪酒就陪酒!”沈仲一拳狠狠地捶在玻璃上,厉声道,“我踢好球,做好了自己的本分,谁有资格来管我?!他们爱虚伪就虚伪去,干老子P事!”
Sherry气得脸都白了,丰满的胸脯强烈起伏着,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沈仲,你以为这世上就你清高,别的运动员都爱趋炎附势”你以为他们就爱去参加那些无聊的宴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形势比人强?你又知不知道你今日驳了他们的面子,明天他们就能叫人废了你的双腿,让你连球都踢不成?你已经二十四岁了,拜托你成熟点儿,别老像个孩子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穆远,能将你永远护在羽翼底下。”
“闭嘴!”沈仲猛地跃起来,双目直愣愣地瞪着Sherry,睁圆的瞳孔仿佛能喷出火来,“杨笑笑,你再提一次他的名字,老子立刻把你踹下车去!"
Sherry紧咬着嘴唇,缓慢地转过身去,眼角有一行清泪滑落,却马上被她擦去。
夏洛挨着车门坐在角落,原本低头玩着手机,这时却抬头看了一眼Sherry化着淡妆的精致侧脸,又瞥了沈仲片刻,重新低下头。
沈仲怒气冲冲道:“你看什么看?”
夏洛低着头拨弄着手机,缓缓道:“髙中的时候我和死党们都挺爱看足球的,整日梦想着中国能冲出亚洲,在世界杯上一鸣惊人。可惜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中国的足球却越来越让人感到失望,后来索性连希望都不再有了。你这人吧,脾气差,嘴巴毒,还特别自以为是,不顾别人感受……”
沈仲抬起手作势要揍,想起方才的疼痛,又有些发毛,只得扯着嗓子怒吼:“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夏洛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道:“你瞧,我跟你相处了不到两个小时都快忍不下去了,难为Sherry姐居然能忍你这么多年。可是,哪怕你有再多的毛病,却架不住你是个球员,而且是个非常优秀的球员。”
沈仲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夏洛抬起头,冲着那张总是火暴扭曲的俊脸微微一笑,“中国的球迷已经失望太久了,你的存在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就冲这一点,我也会忍你。”
沈仲额角抽搐,双举紧握,低吼道:“现在到底是谁忍谁啊?!”
夏洛毫无所觉地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云淡风轻的表情像极了某人,“运动员有运动员的搡守,像打假球、嗑药这种亊,自然是当场掀桌走人。至于穿个西装,参加个庆功晚会,假笑个几小时……嗯,你嘛不笑也行,这个还是可以妥协的!
“坚持原则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的信念又不会因为一场晚会、几杯美酒就被腐化掉,艰苦的训练你都熬过来了,还怕一场几个小时的虚伪庆酬吗?年轻人有坚持是好事,可也得懂得变通啊!”
沈仲原本已听得有些怔忡,又有些缅怀,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耐心而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过这番话。
等听到最后一句,他的嘴角一阵抽搐,握拳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口沫横飞地朝她怒吼:“你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丫头片子,叫谁年轻人呢?说谁不懂变通呢?你TM耍老子啊?!”
二
酒会确实有些无聊,夏洛一身T恤牛仔裤显得那么不伦不类,只得乖乖地躲在角落喝果汁。
果汁里掺了些酒味,清甜中带了股酒香,喝完后口齿犹带余香。夏洛不知不觉就喝了很多,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了泛起淡粉的潮红,眸光盈盈似水,仿佛酒池肉林中的一汪清泉。
夏洛的长相就是清秀中可见精致柔软,不笑的时候,静静地捧着一本书,乌黑的长发随风轻轻拂动,就如一张美丽的风景照;笑的时候,浅浅的酒窝嵌在脸上,柔白的双颊微微鼓起,仿佛能掐出水来,眉眼弯弯,齿如编贝,看上去是那样乖顺可爱。
“小姐,请给我一杯酒。”所以,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把她当做服务生,并且借机搭话的男人了。问题是,人家服务生都穿着正常的衬衫短裙,穿梭在整个场地中,动作娴熟而专业,跟她有一毛线相似啊?
夏洛邹着眉抬起头,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到沈仲有些火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发你工资,雇你当……女佣,是让你来伺候别人的吗?”
为什么又是女佣?!夏洛无语望天,我看起来就那么有女佣相吗?!
那来讨酒的男人很明显不敢得罪沈仲,很快便唯唯诺诺地跑了。
沈仲在夏洛身边坐下来,邹眉看了看摆在桌上的空酒杯,又看看面若桃花的女子,厌弃道:“你那么卖力地怂恿我来参加宴全,就是为了勾搭有钱男人?说什么保障我的安全,在这种地方,还能有人握着刀杀我不成?怎么样,一轮下来,收获不错吧?”
夏洛重新倒了杯果汁,摇摇透明的高脚杯,再透过玻璃——望过那些衣冠楚楚的红男绿衣,轻笑道:“收获自然是有的。”
沈仲冷冷地哼了一声,起身就走,“我爱自甘堕落随便你。只是这里的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你身手不错,喝多了酒还不是任他们随意戏耍玩弄?白痴女人,有没有脑子啊!”
沈仲说完就准备离开,脚下却不知绊到什么,身体一个趔趄,只听叮当一声,一枚钥匙扣从他敞开的西装外套中掉出来,落在地上。
夏洛迅速弯身,比沈仲更快一步地捡起它。手指触碰到钥匙扣的瞬间,她体内的灵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向手中的钥匙扣看去。让她意外的是,钥匙扣中镶嵌的竟是一张缩小的照片。照片中,两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男孩肩搭肩并排站在一起,短短的刺猬头,廉价的T恤短裤,身上全是汗,可两人却笑得极其开心。
夏洛认得出,其中一个男孩便是沈仲。可是男孩脸上开朗天真的笑容,几乎让人无法想象,他与眼前冷漠暴躁的男子竟会是同一个人。
“还给我!”沈仲一把夺走她手中的钥匙扣,神色如修罗般可怖,“谁叫你乱碰我的东西!”
夏洛怔怔地看着男子近似扭曲的脸,脑中不自觉地冒出两个字——穆远。
“那就是……穆远?”她轻轻地问。
沈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脸色发白,转身就走。夏洛瞧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冲着虚无的空气,轻声道:“他总要学着长的,难道你真的打算护他一辈子吗?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优雅的女子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夏洛抬头,便看到穿着晚礼服的Sherry朝她露出起颠倒众生的笑容。
两人挨着坐了下来,Sherry静静地喝着手中的红酒,轻轻吐出一口气,才苦笑道:“其实沈仲很恨我。”
夏洛一怔,难以理解道:“为什么?”难道就因为Sherry让他去虚应那些高官奸商?那这孩子得有多王子病啊?
Sherry看着暗红色的酒液,眼眶渐渐湿润,“夏小姐,你可能没听过穆远这个名字,但我相信,只要稍微关注过中国足坛的人,一定都曾听说过穆宏文,虽然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穆宏文……啊!难道是那个在六年前参加世青赛,获得亚军和MVP殊荣,并且受到多家国外着名俱乐部邀请的少年天才-穆宏文?
可是,这颗耀眼的新星却只璀璨了一瞬,世青赛结束后没过两个月,就传出他赛前服用兴奋剂被停赛两年的消息。后来,甚至有记者拍到他嗑药、嫖妓、与人斗殴。再后来,这颗新星就彻底陨落,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也没有人再去关注他。
Sherry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哽声道:“那时我年轻气盛,认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作为经纪人却带头怂恿自己的球员违抗俱乐部高层的意愿。明知道以卵击石是可笑的,我却自以为是,不仅不加规劝,还添柴加火。后来,那些人终于行动了,我才知道害怕,怕得如一只缩头乌龟般躲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陷害穆远,一步步将他逼上绝路。
沈仲从一开始就讨厌我。他喜欢踢球,却不喜欢为了任何目的而踢球。他和穆远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亲。沈仲脾气坏,却又单纯偏执,是穆远一直照顾他,袒护他,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踢自己喜欢的足球。对沈仲来说,穆远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天他的一切。而我,却夺走了他唯一的支柱。”
夏洛静静地听着Sherry带着忏悔和痛楚的诉说,手指轻轻摩挲着光华冰冷的玻
璃杯,问道:“Sherry姐,能告诉我,前几个月死去的那三个人与沈仲是什么关系吗?”
Sherry眸光一闪,猛地抬起头,颤声问道:“你……你发现了什么?他们的死
与……与他有关是不是?我好像做过一场梦,又好像没有,但我总觉得我看到了他……”
“Sherry姐,你别激动。”夏洛轻声安抚她,“我没有发现什么,所以才要问你。”
Sherry轻轻吐出一口气,眼中闪烁的不知是失望还是轻松,声音却重新交回了优雅平和,“第一个猝死的是AB俱乐部的副主席罗延,那天早上,沈仲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原因是,有个高官和她的女儿想要看一场三人足球的表演赛,指明要沈仲参演。呵……你也知道沈仲那火暴脾气,当场就把桌子给掀翻了,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那老头子脸上,一句话——要他当小丑,他宁愿赔天价违约费走人。,罗延当时气得脸色都青了,临走前放狠话说,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然后,当天晚上他就死在了自己的房中。
“警察也曾怀疑过沈仲,可是罗延的卧室在一个高档小区的十八楼,房门紧闭,监控录像中也没有显示有任何人出入过。而沈仲那晚却在酒吧,有的是不在场证人。警察自然查问不出什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夏洛皱眉道:“罗延的死因是什么?”
Sherry眼角跳了一下,下意识地露出几分恶心惧怕的表情,“他的胸腔空了,心脏活生生地挖走,脸上的神情恐惧到了极点。后来,法医解剖了他的尸体,发现被挖走的心脏剁碎了通通在他自己的肠胃中……”
夏洛放下酒杯,往虚空处望了一眼,问道:“第二个死的是什么人?”
Sherry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沈仲的前女友孟媛,她与沈仲、穆远都是高中校友。当年的孟媛是个非常乖巧可爱的小女生,两人暗自交往了许久,最后分开也是因为孟媛的父母看不起沈仲所以强行阻拦。可是几年后再出现的孟媛,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夏洛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冷着脸应对某大富豪的沈仲,轻声道:“她做了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突然从电视中得知沈仲已经成了明星,居然找上门来要求复合。”Sherry紧皱眉头,目光有些冰冷道,“沈仲拒绝后,她就威胁沈仲要向媒体爆料说她已经与沈仲交往多年,现在还怀了孩子,而沈仲却要对她始乱终弃。
当年两人交往,是留下过很多照片和书信纸条,足以作为凭证的。而且,这女人还拿着医院的验孕单,她居然真的怀孕了。虽然那孩子并不是沈仲的,可是媒体怎么会相信?她甚至将照片拿到我面前,得意扬扬地让我每个月给她十万块钱抚养费,否则,她就跟我们耗到底。那时沈仲刚刚入选征战世界杯预选赛的名单,这些消息一旦被爆料出去,对他的影响该有多大?这女人竟抓住了这样的时机来威胁我们!”
Sherry勾着唇角,冷笑道:“我知道,当年她和沈仲分手后,孟家就陷入了经济危机,后来孟氏公司破产,连祖宅都被查封了。孟媛的父母先后自杀,她为了活下去,在亲戚家卑躬屈膝,甚至陪亲叔叔睡觉……”
夏洛低咳一声,打断她的话,“孟媛是怎么死的?”
Sherry摇摇手中的茶杯,微笑着,眼中却没有笑意,“被火烧死的。一场大火,将她烧得面目全非,连带着那些照片书信,都烧得一千二净。”
夏洛又抬头往虚空中看了一眼,微微皱眉,片刻后笑了笑,继续问道:“第三
个呢?”
“是一个球迷。”Sherry叹了口气,缓缓道,“一个疯狂甚至变态的女球迷。也
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上沈仲的,可是从某一天开始,她就如幽灵般出现在沈仲身边。开始是送花和水果,可是天知道她为什么要送掬花。我已经报警抓过她好多次,可是每次都被她逃脱了。后来,甚至有人偷偷潜入沈仲的房间,偷走他的相片、球鞋,还在他的棉被中留下女性换洗下来的……贴身衣物。那晚沈仲掀开被子躺下去,差点被吓死。”
夏洛打了个寒战,不过还是有些疑惑,“然后她就死了?”
“不!”Sherry双手微抖,摇头道,“那女人肯定是个神经病。如果只是这也算了,但是,她的行为居然越来越变态。沈仲在球场上进了球与队友拥抱庆祝,当天晚上,那个队友居然被人折断了双手手骨痛昏过去,胸前贴着纸条一一谁让你碰我的东西!”
夏洛惊讶地叫了一声,无语道:“她是怎么死的?”
Sherry面色苍白,沉声道:“她……她被钉死在自己卧室的埔上,摆成十字架的姿势,低着头忏悔,致命的是Сhā在她胸口的一枚巨大图钉。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神经质的变态粉丝,连警察都抓不住的狡猾凶手,白天的时候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她懦弱又内向,体形肥胖,从不与人交往……”
Sherry焦躁地咬着下唇,呢喃道:“短短几个月,沈仲身边已先后死了三个人,这些人死前又或多或少对他构成了威胁。这样下去,早晚会有媒体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报道,那时沈仲的前途就全毁了。可是,不管是警察还是我雇佣的侦探,都对这些凶杀案束手无策,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往鬼怪方向猜想,才会通过白秋墨老先生向你求救。”
夏洛微微吐出一口气,望着沈仲孤高挺拔的背影,起身道:“Sherry姐,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今晚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回去了。”
Sherry—怔,连忙起身道:“你现在就走,不等沈仲和我一起吗?你自己又没开车。”
夏洛笑道:“这儿是市中心,打辆车还不容易啊!我答应了……晚上不能回去太晚,抱歉。”
夏洛说得含糊不清,Sherry却暖昧地笑起来,“男朋友管得很严哦!”
夏洛本就粉嫩的脸更加红扑扑了。Sherry也不再逗她,而是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往外走,“还是我让司机先送你一程吧!瞧你喝了那么多XX果酒,这玩意儿后劲十足,比我手中的红酒可烈多了。”
夏洛神情一僵,震惊道:“不是吧?我以为这是饮料呢,顶多掺了少许酒精增香,而且根本喝不出酒味来啊!”
呵呵,难怪她老觉得脑袋晕晕的,她还以为是会场空气闷热的缘故。因为筑基后的修者重塑了身体,基本上不会再有喝醉这回亊,所以她都有多少年没把酒这东西当回事了,早就忘了喝醉是什么感觉了。
Sherry点着她的脑袋笑得花枝乱颤,“喝一杯没尝出来还情有可原,可你都喝了多少杯了?有你这么迷糊的丫头吗?不过瞧你现在这清明的样子,看来你的酒量还不错。”
夏洛讪笑了两声,连忙道:“Sherry姐不好意,我真得走了……”
“臭老头,我再说一遍!要打假球你自己去打,想用钱让老子乖乖听命,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去吧!”
夏洛的话音未落,沈仲暴怒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会场3
Sherry神色大变,连忙提起裙摆快步走过去,拉住盛怒的沈仲,对一个西装革履的秃顶老头躬身道歉。
夏洛瞧了瞧如狮子般奓开毛的沈仲,又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眼中闪过杀意的老头,叹了□气,随手从迷藏环中摸出两个符咒,指尖一捻,便见两条细如蚕丝的符线如闪电般迅速没入沈仲和那老头体内。
临走夏洛还有些不放心,又取出一张同样的符纸,在Sherry身上也留了个同样的记号,这才匆匆离去。
韩煜跟在娇俏玲珑的刘安琪身后走入豪华的玄宇集团大楼时,所有正在办事或正在聊天的员工立马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往上扫一眼,直到电梯门关上了,所有的无形压迫消失,可怜的员工们才互望一眼,却连交头接耳、偷偷议论都不敢。
就算被刘玄董事长叫过去亲自问话都没这么紧张好不好!站在总台前的小姑娘捧着怦怦乱跳的心肝一面花痴那张清秀俊逸的脸,一面连握住电话的手都在发抖。
电梯门一关上,刘安琪就冲韩煜笑道:“每次他们看到你总是特别紧张呢,我这个大小姐反倒是被忽略了。韩煜,你可比我爸爸都威风啊!”
韩煜心不在焉地走着神,表情和回复却还能保持完美无缺的礼貌:“大小姐言重了。”
刘安琪蹦跳着到了他身边,这时电梯晃了一下,刘安琪脚下一个踉跄就往他身上倒去。
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却并不觉得慌张,脸红红的,反而有些惊喜和期待。
可预期的温暖怀抱并没有来临,因为韩煜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肩膀。_。韩煜看了一眼熄灭的楼层示灯,露出温和的笑容,“大小姐请先走。”
眼看着刘安琪甩着长发,又羞又气地冲出电梯,韩煜面上的笑容丝毫不变,可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却微微抽动了一下。
忽然,有些烦躁呢!他漫不经心地思虑着,想要大开杀戒,想要见听到凄厉尖叫的声音,但是……不可以,当然不可以!
遗憾地皱了皱眉,韩煜走入刘玄的办公室。
这是个豪华的套房,里面浴室、厨房、会议厅、健身中心应有尽有。几个黑色西服的男子站立在外屋各个角落,对里间的人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这些男子一个个面容冷竣,站姿标准,眼神如刀般锋利,一看就知道是进行过特殊训练的。
可这些男子一看见韩煜,却齐齐露出敬畏又热切的目光_
离他最近的男子没有挪动脚步,却连忙躬身道:“韩少,你来了?”
韩煜瞧了他一眼,轻轻叹气道:“看见你们,我就更想动手杀人了。”
那向他问好的铁铮汉子生生打了个抖,所有的声音都被卡在喉咙里,眼神惊惧而戒备。
韩煜微微一笑,不再答理他们,慢慢踱入刘玄房中。
“让你随行保护安琪,真是辛苦了。我这个女儿啊,完全被我宠坏了,都跟她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让她少外出,她一任性起来却不管不顾。”
精练简约的办公房内,刘玄靠在真皮椅背上,仰头望着韩煜,突然幽幽道:“如果你想要见血,我可以为你安排。我保证,事后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韩煜这时正负手站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前,瞧着底下车水马龙的世界,那姿势神态和微微眯起的双眼,总让刘玄有种世界都在他脚下的错觉。
仿佛在这个房间中,他才是老板,而自己是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喽啰。刘玄摇了摇头,正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就听韩煜淡淡的声音传来,“刘先生多虑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韩煜!”刘玄连忙叫住他,目光灼灼闪亮,“我答应你,只要你替我办事,我就将安琪嫁给你,以后,整个玄宇集团都是你的!”
可是,韩煜却连脚步都未停一下。刘玄不由心中恼怒,双眉紧皱,眼神幽冷凌厉,沉声道:“韩煜,你真的不肯为我卖命吗?”
韩煜本已到门口了,听了刘玄的话却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好笑,倒转回来,双手撑在冰凉的办公桌上,微微倾下身去,直视着刘玄极力掩饰恐惧的双眼,幽幽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敢要我替他卖命。你知遒,是为什么吗?”
他俊秀白晳的脸上,一双幽深如寒潭般的双眸似勾非勾,神情笑容如纤尘不染的少年般清澈腼腆。可就是这样的笑容,却让刘玄生生打了个寒战,一滴汗无知无觉地从他额头淌下,滴落在笔记本键盘上。
那种恐惧是无形的,却生生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直到韩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猛地吐出一□气,背脊处一片湿冷。
韩煜离开玄宇集团后,去超市买了些夏洛喜欢的零食和蔬菜,才开着车呈S型行走轨迹,以每小时两百公里的速度,有惊无险地避过红绿灯拍照和交警罚单回到公寓。
这个公寓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夏洛的母亲,也就是洛展洛女士亲自挑选的。
她对于这个从高中时期就诱拐女儿,到了大学却一心一意,面对美貌大小姐的追求也毫不动心,且把所有赚来的钱都乖乖交给女儿保管,隔三差五来看望自己的准女婿早已从戒备变为喜爱,如今更是越看越顺眼,恨不得马上将米虫一样的女儿嫁出去a
韩煜一说自己要买房,她便立马提出一经济、实惠、安静、交通方便等各项要求,最后,在韩煜毫无意见的放权下,她大手一挥,买下了这套三室两厅的中高档公寓套房。
韩煜用灵息浸润了蔬菜、嫩肉和琴食,便坐在沙发上等答应了早点回来的夏洛。
但是,直到太阳西沉,指针从五点走到八点,熟悉的气息都没有被捕捉到半点。
韩煜微微眯着眼,一个人静坐在黑暗中,耳边充斥的只有滴答滴答的闹钟声,周围的空气安静孤寂得让他血液中某些因子蠢蠢欲动。
他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六月二十二日,嗯?是什么日子呢?真可惜,这里的岁月不知该如何与原来的世界做换算,没有解封的灵力蒙蔽了他的双眼。
阳煞之日到了吗?否则,为什么今日的他会那么想要杀人,想要见血,想要……想要将她揉碎了融进体内,想要将她永生永世地禁锢在身边。
突然,他长长的睫毛一颤,微微抬起头,体内奔腾汹涌的血液让他握紧了双拳。
片刻,咔嗒声从紧闭的防盗门传来,紧接着,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进屋来。她的双手在墙上摸了半响,只听啪的一声,漆黑的房中顿时一片
光明。
夏洛托着重重的脑袋,用手挡着刺目的灯光,朝沙发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
“韩煜?”
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却虚浮无力,一个趔趄便跌倒下去,扑入韩煜怀中。
韩煜将她软软的身体抱起来,柔声问:“喝酒了?”
韩煜的身体因为坐久了,冷冰冰的,夏洛滚烫的脸一碰触到就舍不得离开,像
小猫咪一样往他颈项中钻了钻,咕哝道:“我以为是饮料呢!”
韩煜起身将她放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缓缓道:“不是答应我晚上早
点回来吗?”
夏洛浑浑噩噩地半睁了眼,瞧着模糊的人影,抿了抿干裂的唇,无辜道:“我
渴了,要喝水。”
温软的手抓住韩煜微微僵直的手指,努力地拽,“我要喝水!”
韩煜叹了口气,认命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夏洛垂着眼帘,一副乖顺的模样,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喝到半杯的时候,她却
双手一推,不肯再喝。
韩煜放下水杯,冰凉的手掌贴住她热热的脸颊,看着女子面若桃花,眸光似水
的模样,声音顿时变得幽沉喑哑,“洛洛,谁让你喝酒的?沈仲吗?”
夏洛翻了个身不理他,可片刻后又觉得沙发里侧气闷得很,便一个骨碌滚进韩
煜怀中,委屈道:“韩煜,我头疼。”
韩煜低头看她眉峰紧蹙,脸色不自然地潮红,额上却冒着细密的冷汗,不由也
有些心惊。
修者的身体自然要比凡人强悍一些,哪怕是炼气期修者,都能抵御凡间大部分
的毒物。但也有些例外的情况,炼气期的修者需要借助外力如灵石灵谷来积聚丹田
灵力,所以某些蕴含着特殊杂质的食物,也许对凡人毫无伤害,但对他们却有弊无
利,反而会引发一些不好的症状。
韩煜想到这里心中一凛,哪还顾得什么灵力封印,马上右手握住她的腕脉,精
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直接输送入她的丹田。
灵力运转十二周天,半炷香后,夏洛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身体也不再滚烫
升温。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脸上苍白一片,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反握
住他的手,颤声道:“韩煜,你痛不痛?我知道,你一定很痛……你为了我才落得
如斯田地,可我却亲手让那些雷音珠,一颗颗在你体内引爆……”
夏洛闭了闭眼,松开他的手,喃喃道:“我不要做傀儡,我是夏洛,不是常似
锦……我不是。”
“你是夏洛。”韩煜紧紧地抱住她,轻声安抚,“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夏洛。”
夏洛在他的安抚中平静了片刻,马上却又仿佛梦见了什么,突然哀泣道:“小
曦!小曦!你不可以死……师兄我求求你,不要杀……不要……”
韩煜抱着她缓慢地走入房中,帮她脱去鞋袜衣衫,水灵力风灵力轻盈地拂过,
满身的酒气就被清洗一空,可躺在他怀中的人却依旧没有完全清醒,握住他的手不
肯松开。
仿佛是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刻意遗忘了这么多年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复
苏,突然爆发,再也无法收回。
她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吐出什么宇,可是,哪怕是在昏迷中,对于那两个字
她也只能无声地呢喃,最终连半点嘶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阿修,阿修……
韩煜眼角跳了跳,连忙将她抱紧了几分,被握住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是害怕,
又仿佛是血液的沸腾燃烧。他低头轻轻吻住那热烫柔软的唇,细语呢喃:“洛洛,
如果可以,我真想将这些记忆从你脑中通通抽离,永世隔绝!”
四
夏洛再次清醒过来时,脑袋就如灌了铅一般沉重,鼻子都堵得厉害,呼吸不
畅,胸口烦闷欲呕。
她吃力地坐起身,将灵息运转十二周天,头痛胸闷之感才减轻了几分。宿醉果
然是件痛苦的事啊!以后坚决不能再碰酒了。
她撑起身体,想要下床去倒杯水喝,掌心却猛然碰触到一片滚烫的肌肤。
夏洛吓了一跳,连忙打开床头灯向身旁望去,只见昏黄的灯光下,眸光幽深如
海的男子正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丝缎般的长发如瀑披散,赤祼的上身潮红滚烫,匀实的肌肉底下所包裹的,仿
佛不是血液,而是沸腾的岩浆。
“你又解封灵力了?”夏洛的掌心摸上他的额头,又猛地收回来,双目瞪圆,怒
气勃发,“韩煜你自己想死,自找罪受,麻烦你就死远点儿,别老在我面前碍眼!”
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连绵回荡,宿醉的烦躁和常年积攒的怒气借着残留的酒劲,彻底爆发。
韩煜神色冷淡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女孩,突然伸手迅速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一阵天旋地转,等夏洛回过神,自己已被韩煜压在身下。他滚烫的赤祼身躯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紧紧贴住她,炽热的温度仿佛要将自己与她一起燃烧殆尽。
“放手!”夏洛狠狠一脚踢出去,却被轻易闪开。她面色铁青,瞳眸中蕴藏着丝丝怒火,甚至连灵力都在丹田处凝聚运转,一触即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韩煜,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觉得我欠你的还不够多,所以恨不得一天在自己身上剐千万刀,好让我知道,你受这些罪到底是为了谁?还是你以为,让我每心痛一分,就能将当年发生的一切都抵消得一干二净?”
她咬着牙根,狠狠地挣扎被摩擦得火辣辣疼痛的手腕,嘶声道:“韩煜,十年,二十年,三百年都过去了,你永远都只能如此幼稚吗?”
韩煜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由着她骂,由着她发泄,唯有扣住她的双手,半分不松,而是牢牢地摁在冰凉的竹席上,在她柔嫩的手背上印出一道道痕迹。
直到夏洛终于骂够,韩煜才抬起头,薄唇微微抿起,轻声道:“洛洛,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有些特殊的植物对未脱离凡胎肉身的修者是有害无益的?”
“什……什么?”夏洛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韩煜缓缓垂下长睫,柔软的黑发耷拉在额前,俊秀斯文的脸在床头灯的照射下显得那样苍白,连声音都仿佛虚弱得让人心尖发颤,“你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也就罢了,居然还不知死活地摄入阻滞灵息运行的杂质。那些杂质一旦进入丹田,必然会侵蚀你混元中的青阳之息,让你高烧不止,昏睡难醒。我不解封灵力,难道此后几天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吗?”
夏洛完全怔住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说我喝的那个果汁,不但是烈酒,还富含会阻滞我灵力运行的杂质?”
韩煜抬头看着她,嘴角似勾非勾,眸光幽静如水,终于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夏洛的脸一下子红了,想到是自己害他承受血魈魔体崩裂之痛,刚刚却还口不择言地骂他,又觉得万分愧疚疼惜。
“对不起,是我的错。”夏洛用冰凉的手碰触他烫得有些灼人的肌肤,哑声道,“韩煜,我不该那么说你,我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条件是,你以后绝对不许在其他男人面前喝酒。”韩煜立马从善如流地提要求,连半分停顿都不带的。
夏洛看着双目微眯,半身赤祼、高烧不退却云淡风轻的男子,真想将他一脚踹下床去。
韩煜俯下身,牢牢地将身下的女子禁锢在怀抱中,低头深深地吻住那带着凉意的双唇。
滚烫的手指缓缓挪移,揪住下滑到肩部以下的睡衣扣带,指尖如舞蹈般一动,只听刺啦一声,整件睡衣便在凉滑的竹席上裂成碎片。
“韩煜,你疯了?!”
“从早晨到现在,我一直想要这么做。”韩煜贴着夏洛晶莹的耳垂轻轻呢喃,如诉衷肠,“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几日后,亚冠八强席位争夺赛打响,AB俱乐部凭借前锋沈仲和中后场四人贴防的精彩表演,终于以一个净胜球的优势打败大阪钢巴,在亚冠改革后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
沈仲在这场比赛中,两个进球一个助攻,毫无疑问地当选全场最佳球员。一时间国内纷纷转播他比赛时的视频,风头一时强劲无比。
但是在夏洛看来,沈仲这个人确实有些奇怪。在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大部分都是血气方刚,渴望扬名立万,没有人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英雄,没有人不想被称为救世主。
可是沈仲脾气易燥易怒,对于这些荣誉和光环,却好似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记者采访的时候,他总是冷着张脸由Sherry去应付;招待会的时候,他从来只回答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粉丝高声尖叫的时候,他的眼中只有不耐烦。
甚至,据Sherry说,当年AB俱乐部捧起火神杯,全体人员欢庆的时候,他早已不耐烦地丢下众人离去。确实合照中的他,没有半分欣喜自豪,有的只是焦躁和急迫。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沈仲与队友的关系却很好。在记者和俱乐部高层眼中,沈仲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刺头,脾气坏得简直无法无天。可是,在沈仲的队友和教练眼里,他却是个实力超群、懂得团队协作,还很讲义气的好哥们儿。
当然,这从沈仲在球场上那飞扬的长发、肆无忌惮的笑声和进球后与队友们亲密无间的拥抱就能看出来。
他是真的热爱足球,热爱他的队友,却偏偏严恶与足球相关的一切利益算计,也对荣耀责任感毫无兴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走上职业球坛呢?
灯光昏暗的KTV包厢内歌声震天,夏洛独自坐在角落里,翻看着穆宏文和沈仲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球员的经历,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在看什么?”沈仲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夏洛吓了一姚,连忙锁上屏幕笑道:“你不去唱歌吗?”
沈仲今晚酒喝得有些多,呼出的气息中都带了浓重的酒味。他眯着眼看着缩在角落中看上去仿佛楚楚可怜的女孩,冷笑道:“怎么?你对我和穆远的亊很有兴趣吗?”
夏洛皱眉退开了一些,正要答话,沈仲那些拉他来唱歌的队友们却忽然大笑着起哄,“沈仲,你还说对你家小保镖没意思,没意思你还老往人家身边凑?”
“夏小姐,你可千万别被沈仲的臭脾气吓到了,他骨子里完全是个别扭又纯情的小男生,上回那个超级名模Joyce一扑上来,他吓得脸色都变了。这家伙搞不好还是个处男呢!”
“处你妈个头!”沈仲将一个空酒罐猛地扔过去,恼羞成怒道,“你们这群王八蛋给我闭嘴!"
整个包厢的人都哈哈大笑,对于夏洛的解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充耳不闻,甚至还有人怂恿沈仲——好女孩就是要靠追靠抢的。
夏洛正无语着,Sherry却挪过来坐在她身边,点起一支烟,微垂了头淡淡道:“你别在意,他们玩笑惯了。沈仲一向对美艳成熟的女人没好感,你的长相恰好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种类型。”
夏洛嘴角抽搐地喝着白开水,“那还真是多谢他赏识了。”
“喂!你真的有男朋友了?”沈仲凶巴巴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却有些闪躲,“敢撒谎看我不揍扁你!”
“哈哈哈……吃醋了吃醋了!"一屋子的男人哄堂大笑,“喂!要不要我们先撤了,好给你们留点儿浪漫私语的空间啊?"
夏洛头都痛了,正打算提早离开,左手上的迷藏环却突然牵动神识微微一颤。
她神色一凛,厉声道:“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紧闭的KTV包厢大门却被狠狠撞开,一个身形略显矮胖的男子冲进来,劈手扔出一张符纸。只见银光闪过,符纸燃烧,包厢中顿时烟雾弥漫。
片刻,整个包厢的人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矮胖男子的身后,探头探脑地露出一个油光发亮的“地中海",满布皱纹的老脸上霣出谄媚的笑容,“陈道长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啊!那……那个替沈仲作祟的鬼魂也在这里吗?”
那姓陈的雉胖男子一脸得意,仰头笑了笑道:“放心吧,那个鬼魂我自会牵制他。你只需让你的人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嚣张的沈球星,要知道,我们修仙之人是无法对凡人动手的,否则…嘿嘿。”
秃顶老者闻言大喜过望,连连道:“道长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理这个狂妄无知的小子,那个厉鬼就交给道长了。”
矮胖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露出贪婪的表情,“能徘徊在世间数年而不消散,这个鬼魂身上的靑阳之息一定很浓厚。看来小爷我这次筑基有望了!筑基之后便是三百年的寿命,到时候权力美女财富,还不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哈哈哈……”
秃顶老者望着他的眼中露出强烈的妒忌,却也知道这样的能力和天大好运不是自己能妄想的。不过,只需讨好了这位仙人,将来他们林家还怕得不到好处吗?
那矮胖的陈道长笑完之后,眼中光芒熠熠,快步走到昏迷的沈仲面前,用脚尖将他的身体翻了个个,睢着那张英俊的脸,就心头冒火,却还是隐忍下来。
黑色靴子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踩来踩去,终于听到咣当一声,一枚不起眼的钥匙扣顺着沈仲的领口滑落在颈边,钥匙扣上两个少年开怀的照片被KTV包厢幽暗的灯光扫过一遍又一遍。
陈道长短胖手指一点那钥匙扣,哈哈大笑道:“你以为躲藏在这俗物之中,不露一点儿阴厉杀气,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吗?今曰碰到小爷算你倒霉,师尊曾用无极之水为我们开过眼,你就是躲到天边,也进不出小爷我的手掌心。林董亊长,还不让你的人进来好好招待招待沈球星?我就不信这只短命鬼还躲得下去。”
秃顶老者眼中闪出一阵兴奋,朝身后的保镖一招手,立马就有十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拿了铁棍、砍刀走进来。这个KTV今夜早已被秃顶老者包下,他也不怕会走漏什么风声。哼哼!明天的早报将是,天才球星沈仲醉酒大闹KTV,双腿粉碎性骨折,此生或将无缘球场!
“对了,将杨小姐给我带回去,其他人拖到一边,小小地给他们点儿教训。”
“是!老板!”
几个保镖阴笑着走入灯光昏暗的包厢内,刚接近昏迷不醒的沈仲,却忽觉阴冷气息掠过,让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手脚僵硬,难以动弹。
他们四处张望,却什么都看不见,不由越加惶恐畏惧
唯有陈道长看着那从钥匙扣中缓缓钻出腾空的阴魂,眼中精光大盛,贪装而兴奋。
他猛地拔出背在身后的长剑,盈亮的剑身寒光闪烁,让陈道长每瞧一次都得意外万分。这把一品飞剑,是门内师叔,也是他舅舅破例赐给他的,这可是门派中少数几把可御风飞行的宝剑,平日他从不舍得用。不过今日为了获得这宝贵的青阳之息,少不得也得借助它一番了。
“厉鬼已然出没,大家小心守住心神,切莫让他附体!”陈道长扬声大喝,又看向那几个踌躇不前的保镖,不屑道,“你们只需好好折磨沈仲,他一焦急怨恨,就必然元魂不凝,无法附体,到时我自会对付他!”
秃顶老头闻言连忙道:“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给我动手?!”
“谁敢碰沈仲!”空旷寂静的包厢内突然响起一声剧烈的咆哮,几个环形转动的小灯接二连三地噼啪碎裂,而几盏完场时才会被点亮的大灯却突然间忽明忽暗。包厢中的气氛一时诡异得让人心惊胆寒。
“哪里来的鬼魂,在本道爷面前也敢放肆!”陈道长对着手中长剑念念有词。突然右手一松。寒芒闪烁的长剑冲着天空中震怒的鬼魂呼啸而去。
而围着沈仲的保镖们眼见形式紧迫,体内凶性反被激起,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手中冰冷的铁棍朝着沈仲双腿腿骨便狠狠砸去。
三下金属交击碰撞的声音先后响起,原本忽明忽暗幽森恐怖的包厢内灯光一闪,满室亮堂。
秃顶老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本该倒下的沈仲和sherry杨此刻却满脸寒霜地站在面前,哪有半分昏迷的迹象?
陈道长志得意满的笑容陡然僵硬,看真眼前手拿他的宝剑,缓缓走到沈仲身边的陌生女孩,尖叫道:“你是什么人?”
五
韩煜与夏洛曾有过约定,无论在何时何地,对上厉害或不厉害的修者冤魂,只要兵刃相向,就必须通知他。如是十万紧急的,他便解封了灵力扯开空间瞬移到她身边;如是夏洛尚可应对的,他也会放下手中的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所以这几日一直怀着不悦,暴躁心情等着夏洛宣告保镖生涯结束的韩煜,突然接到求助的短信,不得不说,心情是异常愉悦的。
然而,等他飙着飞车,踹晕了十几个拦截的保镖,进入那战斗激烈的包厢时,所有的好心情都化为乌有。
他想,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拼死着护着别的男人,还一把将他扑倒在地,整个人都摔进男人怀里,心情都好不起来,更何况是他韩煜。
可问题是,某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满身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看到他便跟猎物看到救援的同伴般,双眼发亮,又隐含抱怨,“韩煜,你呆站在那儿干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好吧,其实那陈道长还真没怎么让夏洛看在眼里,莫说两人装备上的天差地别——二品飞剑那都是她平日炼废改造当垃圾的,三四品飞剑她能一捆一捆地拿出来,更别说各种加速加防聚灵却因累赘被她嫌弃的饰物了。
而且那陈道长的修为怎么看都不过是炼气五六层,再加上肉日肥胖孱弱,自己便是什么武器都不用,光靠天煞幻影步伐和雎息武技就能将他轻易击败。
韩煜飞起一脚踹开比他壮两倍的黑衣男,听着他凄厉惨叫撞破玻璃茶几的声音,连瞧都不瞧一眼,只是缓慢地走到夏洛身边,将她一把捞起来,温和地笑道:“你不是说自己能应付吗?”
夏洛闻言不由有些懊恼尴尬。陈道长她倒是真能自己应付,可是她没想到那个秃顶地中海居然带了如此多的保镖来,这些人得了命令狠命围殴沈仲和sherry杨,逼得夏洛和穆远的鬼魂不得不抽身回球,倒反而让那矮胖道长占了上风。
当然,夏洛也知道韩煜很快就会赶来,否则说不定她也只得动用四品飞剑上的防护罩先护住沈仲和sherry杨了。只是如此一来,除非杀死这姓陈的,不然消息传扬出去,给他们的平静生活难免带了隐忧。
韩煜的加入让原本势均力敌的僵局很快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等数十个体状如牛的黑衣保镖被皮带捆成粽子丢在一角时,陈道长还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们是哪门哪派的?”他一面颤声喝问,一面哆嗦地迈着发软的双腿往门外退去,“可知得罪了我们太华门是什么下场?”
韩煜一个瞬移,干脆利落地将他砍昏在地,又回到夏洛身边,理着她凌乱的头发,掸去她衣服上的灰尘,晒然道:“瞧见了没,今时今日连个炼气期的小子都敢对我叫嚣,得罪他是什么下场。”
夏洛觑了他一眼,好笑道:“扮猪吃老虎想来不是你的最爱吗?当初敖泽可不就是这么被你骗的?”
韩煜心中一跳,低头瞧了她一眼,见她笑意吟吟并未露出什么难过痛苦的表情,才将她搂紧,淡淡道:“小丫头,你是存心提这个名字膈应我是吧?”
一屋子清醒的人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夏洛面上一红,连忙推开他,冲半空中漂浮的鬼魂到,“穆远,如今你的心愿了了吗?”
那鬼魂的模样是个二十岁出头的俊秀少年,只是面色青白,唇泛暗紫,眼中露出留恋和寂寞之色。
“穆远哥?!穆远!穆远!”沈仲突然大声嘶喊,仰头朝着高处状若癫狂,“你真的在这里吗?穆远?!”
穆远却不应答,只望着夏洛和韩煜,“我不能走!没有我守护他,他怎么能在这肮脏的职业圈中快乐地踢球?!”
沈仲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双目有些通红。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穆远哥,我一直想亲口问你一句,你没有做过那些事是不是?”
穆远沉默不答,沈仲又看不见他,却依旧笑起来,笑得如孩子般开心,“我就知道你不会,TMD那群浑蛋如此陷害你诋毁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所以,总有一天我要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告诉全世界的人,是谁教会我蹋足球,是谁让我体会到足球的乐趣。是你!穆远!穆远才是全国最棒的足球运动员,我的荣耀通通属于你!”
沈仲握拳狠狠地朝虚空一挥,满脸决绝道:“为了这一天,哪怕要应付那些我最讨厌的虚伪算计,我也绝不会退缩。穆远哥,你等着,等我为你沉冤昭雪的一天!”
页洛微笑地看看沈仲,又抬头望向半空中满脸震撼的穆远,轻声道:“穆远,看到了吗?他已经足够坚强,不需要你用如此玉石俱焚的残忍方式来守护他。”
KTV大楼外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转瞬就到了楼下。吵嚷的吃喝声,凌乱的脚步声,都在一点点接近这个刚刚结束火拼的包厢。
“这里发生的一切,除了某些不能曝光的,都已如实地被摄像头记录。”夏洛点了点包厢左上角一隐蔽所[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在,走到Sherry身边,点头道,“Sherry姐,我想我的工作也该结束了。”
Sherry感激地笑笑,连忙道:“余款我明日就打到你的卡上。”
夏洛微笑不答,而是悄悄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其实,唯有孟媛并非穆远所杀,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Sherry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颤抖的唇动了动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夏洛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到韩煜身边,两人结伴往外走去。
“Sherry姐杀了孟媛的事,不知会不会被警方査到线索。只是,无论如何,她大概这一辈子也逃不过良心上的谴责吧。”
韩煜不冷不淡地应和道:“这里的人,心灵是挺脆弱的。”
夏洛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又道:“你说,穆远会选择升天吗?我总觉得,他或许等到沈仲退出职业圈时才放过自己。不过,不管怎样,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沈仲也好,他以后都不会再伤人了。就是两宗罪孽,也够他在轮回中受不少苦了。”
韩煜无所谓道:“不管他何时升夭,这宗功劳都算你的,满意了吗?
页洛无语,“你说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
"夏洛!等-下!”沈仲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夏洛回过头去,只见他跑得气喘吁吁,额头都见汗了,可见非常着急。
沈仲看着她,又看看她身边的韩煜,神色一暗道:“这就是你男朋友?”
夏洛点了点头,等他再说什么,沈仲却有些局促起来,喃喃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想谢谢你!今日若不是你,我和穆远一定会死得很惨,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夏洛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开心道:“我有两个朋友超爱足球的,若是有一日找你要签名或门票,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啊!”
沈仲嘴角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双目亮若星辰,“这一界亚冠总决赛在B市举办,我若是进了决赛,你们来看吗?来回车费和门票我都包了!”
“当然……”夏洛刚张开口要答谢,马上被一双大手捂住口鼻,毫不费力地拖着她走出KTV大楼,塞入黑色轿车中。
夏洛探头看看外面,叹气道:“韩煜,你别老拐带我做出如此不礼貌的事情好不好?”
韩煜在驾驶座上坐下,倾过身重重地吻住她,语音不善道:“看来你做保镖做得相当惬意啊!”
夏洛转头躲开他的吻,似笑非笑道:“下一句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勾三搭四、拈花惹草了?韩煜,你每次一吃醋,智商就退化成负的了不成?”
韩煜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过来,惩罚性地咬住她柔软的唇瓣,温和地笑道:“你要当真想去看那小子的比赛也不是不可以。”
“嗯?”夏洛满脸疑惑,暗道,我也没说想去看啊!
韩煜却已贴近她耳畔,吐着温热的气息,柔声道:“洛洛,男朋友当久了也会腻的。下回向那小子介绍我的时候,换个称呼如何?”
【东璍篇】
此生此夜不常在
这是发生在许多年前的故事,其时韩煜仍未冲破化神期,夏洛依旧停留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一切刚刚结束,又正要开始。
这世间总有一些亊,是明知做了会更痛苦,却依旧停不下来的。
一
每一个初入神域的小仙,看到这样的一幕都会觉得很幻灭。
没有云雾笼罩的如梦似幻,没有亭台楼宇的高雅奢华,更没有衣袂飘飘的绝色仙人,有的只是一个比一个古怪离谱的小岛。
仙域中的仙人们总有着自己的喜好和风格,所以有些小岛古色古香烟雾缭绕,有些小岛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也有些如碉堡般神秘冰冷。
总之一句话,神域中真是乱,神只们各管各的,日子惬意无聊又永无止境。那些勳劳有管理能力的神只还算好,至少岛上不会成为垃圾场暴力站。最怕的是那些一门心思钻研在自己的爱好中,根本不管手下小仙争权夺利阴谋斗殴的,那种小岛,每每传出的哀号哭泣声,当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只可惜,神域中岛与岛之间有着强大的天然屏蔽,非四圣尊者无法突破。小仙们又都有着三千年以上的寿命,一旦被丢弃到某个地狱般的小岛,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神域中这样凄掺的处境,在这一年终于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因为,东璍尊者回来了。
开劈仙谷通道,任命除神只以外的岛屿管理者,定神域规条奖惩律法,从此岛与岛之间的小仙们有了交流沟通,他们的修为上限也有了提高的可能。
神域终于恢复了数百年前安定有序又惬意自在的桃源景象。那些好不容易脱离地狱般折磨的小仙们,从心底尊敬感激着莫名消失又突然回归的东璍尊者。
除去仙岛管理的改善。更让所有人霣惊和感佩的是。东璍尊者仅凭一己之力,就将游荡于神域中阴煞缠绕日夜作乱的冤魂们通通安抚好,让他们或转世投胎,或飞升超度。至于有些罪无可赦的,则打入太虚轮回道,历经地狱之苦,洗尽满身罪孽。
这是真真正正唯有四圣才能做到的亊,身为造物主的后裔,他们只需接触魂魄,就能在心绪不受影响的情况下知道冤魂的前世今生,心结所在。所以,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何让这些徘徊游荡的魂魄们放弃执念,轮回往生。
神域四圣诞生于天地精华,亿万年难有一圣孕育,然而,他们秉承着造物主们的神通,甫一成形便已过弱冠;睁开双眼,便拥有逆转乾坤,颠倒阴阳之力,他们大部分时间都需生活在神域的主岛上,毗邻永生不灭的天帝而居,掌管着轮回六道神只凡人,却也受着天帝的管束和监视。
此时此刻,主岛上南西北三面皆被雾笼罩难辨其形,唯有东面亭台楼阁,流水潺潺,鸟语花香。楼阁前高高矗立的是光晕笼罩、耸入云端的神龙木,未成型的白觞凝聚的光点在空中飙飘荡荡好不惬意。环绕着神龙木栽种的是神域中代表生命之源的滼花。
只是,滼花数百年一开,此时未到花期,却都是低垂着小小的花苞,如羞涩的靑葱少女般,静静沉睡。
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声响,一只青色的鸟儿在神龙木旁降落,眨眼间便化作一个秀丽绝色的绿衣女子。
她拂了拂被风吹皱的衣衫,转身走入楼阁中,在一扇门外轻声道:“东璍尊者安好,神鸟靑菡求见。”
屋里没有半点响应,靑菡忍不住皱了皱眉,沉思片刻,还是推门而入。
门内果然是那人忙碌而专注的身影,丝缎般柔软的长发垂在侧畔,映衬着白晳无瑕的肌肤,精致如象牙雕琢而成的五官,在朦胧的微光下,秀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青菡连忙转过头。有些惶恐地强迫自己看着别处,定下心神道:"东璍尊者,风神夕阙、梦神涟漪求见。”
一直描画研究着符阵的身形终于略略侧了过来,姣好的双眉轻轻皱起,神色淡淡凉凉地道:“让他们滚。”
靑菡神色一滞,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已经嘻嘻哈哈地从远处传来,“我说东璍,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啊?”
眨眼间,那远在天际的声音已近若咫尺,一男一女两仙毫无避忌地推门而入。女子一身白衣,容貌普通,眼中却不时闪烁着七彩霞光。男子倒是俊秀绝伦,风神毓秀,只是这人脸上挂着的神情实在太过吊儿郎当,让人一看就恨不得扁上一顿。两人自然是神域中赫赫有名的眷侣,风神夕蜗与梦神涟漪。
夕阙显然与东璍尊者极熟,一进门瞧见他冷淡的神情,却好似根本没看见一般,施施然地伸手搭上他肩膀笑道:“真让我滚?我来可是有好东西要给你,真滚了你可别后悔哦。”
东璍尊者全然不动声色,淡淡道:“青菡,将他们轰出去。”
青菡讷讷地还未来得及说话,梦神涟漪已然笑道:“东璍尊者莫怒,我们今日来找你还真有事。”
说着,她朝自己的夫君使了个眼色。夕阙无奈,只得歇了逗弄东璍的心思,右手中指与食指一动,眼前影像赫然一闪,一个灰暗色的魂魄已然被丢在地上。
那魂魄还保留着临死前一刻的形象,蓬头散发,紫色衣衫褴褛破败,被甩在地上后,脸上的迷茫瞬间褪去,立刻转为惶恐、畏惧和警戒。
这是个拥有数百年灵髓锻造,并曾凝结元婴的男子魂魄,面容因披散的头发和血污而看不真切,只是一双眼高髙吊起,显得异常阴狠刻薄。
风神夕阙笑道:“这个人东璍应该不陌生吧?”
东璍尊者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魂魄,手中调配的刻符液都未停,语调毫无起伏地道:“紫阳侯楚霄,历世四百七十二载,弑无辜凡人无数,背负冤魂咒怨千万,罪孽深重,无可饶恕。丢入太虚境十六层荼蘼地狱,任其自生自灭,四百年后再定轮回。”
淡淡清润的语调一出,那浑浑浑噩噩的男子魂魄终于抬头看到了房中长身玉立的男子。
朦胧的微光下,男子精致的容颜、清如月冷如梅的神情一览无遗。这样的风姿,这样的倾世绝伦,亿万人中难有一个,睹其一眼便烙印心底,永难或忘。
紫阳侯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惊呼:“曲临渊?!”
东璍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眸光斜掠过怔怔立在一旁的青菡,低声道:“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不,不用!靑菡领命。”小神鸟靑菡立刻惊醒过来,上前几步双手扣向紫阳侯的魂魄。
紫阳侯眼中的震惊慢慢褪去,直到本该没有任何触觉的魂魄忽然感觉到冰凉的束缚,他脑中才陡然响起东璍方才的话——丢入太虚境十六层荼蘼地狱,任其自生自灭,四百年后再定轮回。
“不——”紫阳侯陡然惊醒过来,发狂般挣扎,“曲临渊,你想将我如何?!你公报私仇,我不服,不服!”
风神夕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不服?别说你本就作恶多端,便是东璍当真公报私仇你又能如何?知道这儿,不,是整个三道六界,当家做主的人是谁吗?”
紫阳侯眼中慢慢浮现出惊恐骇然,顾不得挣扎,颤声道:“神域四圣……不!不可能!这不过是传说,从未有人证实过……更何况,我都已经死在那丫头手中了,我偿命了!你们不能再这样对我!”
东璍尊者微微一怔,开□道:“你死在谁手中?”
“常似锦,我想要……我想要她……”紫阳侯失神地呢喃,却换来东璍难得一见的轻微皱眉。
“不可能。”清润通透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隐隐却又夹杂了几分疑惑的隐怒,“她不可能杀人,韩煜不可能再让她双手染血。”
青菡扣住紫阳侯的手陡然一紧,换来紫阳侯痛苦的惊呼。青菡冷着脸道:“尊者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紫阳侯因为痛楚而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回想起东璍尊者的问话,眸光闪烁,垂头恭敬道:“回尊者,韩煜得到常似锦后早已对她弃若敝履,两人一个住在晋北,—个留在晋南青岳宗,半年都未见一面。常似锦与我素有冤仇,此次追杀我也算是九死一生,恩怨两清。此事在晋海以东闹得沸沸扬扬。可韩煜却从未出现。前段时日更是传出他要与天瑶派长老双修的消息……”
“青菡!”东璍尊者陡然丢下手中的瓷瓶,荧光异彩的液体瞬间漫过几乎完成的符阵,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冷着脸含着怒走上前道,“将他丢入二十四层摩诃地狱,五百年都不要放出来!"
随着靑菡幻化的神鸟振翅远离,东璍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回转,如冰雪雕琢而成的容颜紧紧绷着,仿佛含着无限怒气和疑忌,却又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东璍,—碰到那小丫头的事,你就彻底乱了。”风神夕阙拍着他的肩膀叹气道,“北玥尊者,你还不了解吗?”
仅仅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夕阙就感觉到脊梁骨在发寒战粟米。这个人带给凡人与神祗的恐惧是能渗透人心底,烙印在血液中的。
“你总以为自己辜负了小丫头的情谊,欠她良多,所以一退再退。可是当初论起心狠残忍,东璍你便是再决绝,也拍马赶不上北玥尊者对小丫头的所作所为。”风神夕阙微微眯起眼,声音慢慢低缓下来,“北玥无心的时候可以对别人狠绝无情,可当他动心悔恨时,能对自己狠一千倍一万倍。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变心?”
“夫君。”梦神涟漪突然打断夕阙的话,朝他摇了摇头。
涟漪缓缓走到东璍面前,弯了弯腰,轻声道:“东璍尊者,有些事未能亲眼求证,别人说再多,你也必然无法安心。恰好今夜月圆,阴阳交互,气息驳杂赋天帝多半会陷入沉睡自我修复。不如就由妾身送你去一趟人界,最后见她一面吧。”
曾经意外的相遇,曾经匆匆的离别,东璍你退一步再退一步,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却顾全了三界六道,维护了神域安宁。
我们看着你隐忍,看着你心伤,看着你用淡然的平和遮掩满身的创伤,到如今,唯一能为你做的,就只是重新给你一个道别的机会。
只是,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梦神涟漪望着东璍尊者如夏夜星河般闪亮的双眸,轻声问自己:我这样做,对他真的好吗?
二
天煞一万八千零一年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数月来,狼峰山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这里来来往往的有结丹期以上的高阶修者,也有刚步入炼气期的低阶修者,更多的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早在去年年底,狼峰山中,原本挂着韩府的府邸匾额已经被“曲灵宗”三个安替代。宗观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彻底翻新,占地面积变为原本的两倍,宗观内清清楚楚地分为炼药、炼器、符学、外科医学、内科医学、藏宝阁、演习堂等几大区域。宗观外层层叠叠三重结界环绕,最外围的更是在数月前大战中护住千万人性命的九转阴阳阵。
卯时开始,曲灵宗正门大开,数十个负责招募的年轻男子贯而出,神色肃穆地念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立刻神色一正,既激动又紧张,恭敬行过礼后,便快步走入宗观。
每一个想进入曲灵宗的人至少都要进行三轮考核,每轮考核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只需要通过三关,便立刻成为曲灵宗的入门弟子。
明明这只是一个刚刚创立的小宗派,可是从年初得到消息开始,在这里排队等候的人就从未少过百人,众人趋之若鹜的程度甚至比青岳宗成立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诚然,曲灵宗内外科医学及符阵学史无前例地招收凡人也是理由之一,在古摩祸乱的大战中为天下人皆知的修真界第一红颜常似锦也有着莫大的号召力,但最大的原因却是,曲灵宗的招募影像做得惟妙惟肖,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而影像中却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宗派内所有传承绝学都出自医神曲临渊之手,并毫无保留地向各学堂弟子传授,绝不藏私。而曲灵宗真正的主人,却是永远如传说般隐匿在天地间的医神曲临渊。
一日期又在喧嚣纷拢中过去,太阳慢慢西沉,清冷的银盘高挂中空。
曲灵宗的炼器堂中有一个身影缓缓走入,他越过杂乱堆放的书籍,绕过胡乱描画的符阵,最后来到火苗还未熄灭的鼎炉前。
鼎炉旁,有个白衣女子睡得四仰八叉,眉梢眼角都透着满足和疲惫。火苗映衬着少女熟睡的身影,吹弹欲破的脸蛋晶莹剔透,如细瓷如冷玉,美好得让人流连忘返。
来人缓慢地蹲跪在熟睡的女子身旁,注视了良久良久,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抚那似陌生又熟悉的脸庞。
夏翎是在强烈的视线注视和似有若无的碰触中醒过来的,一睁眼便看到一张半边清秀半边丑陋的脸。
清秀的那边皮肤白皙,眉眼清俊又稚嫩,俨然是个冰雪少年。而丑陋的那边却留着黑漆漆的焚烧痕迹,皮肤如老树皮般褶皱着,让人不忍卒睹。
“云卿?”夏翎眨了眨眼,揉着眉头坐起身来,“有什么事吗?”
穆云卿,这本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少年,父亲是楚国的秀才,母亲是小家碧玉,他从小饱读诗书,略显呆板,却也偶有淘气撤妖的举动。
只是,数月前慕容清主导的那场大屠杀,将他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彻底毁于一旦。父母兄弟惨死,自己半边身体被火焰烧毁,却奇迹般地灵力觉醒活了下来。
他是夏翎收入曲灵守的第一个门徒,也是符学堂的首徒。夏翎也是无意中将他从紫阳候梦霄手中救下来后才发现,这个沉默寡言,满身是伤痕的少年在符阵研究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如果能让他多领略一点儿阿修留下的玉简,哪怕只得其十分之一真传,也足够让人欣慰了。抱着这样的期盼,夏翎收他入门,手把手地教他练气聚灵,从最基础的乾坤坎离到符阵与符阵之间的连结交错。夏翎以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耐性,用短短半年时间,将这个凡人少年领入了修真的门槛。
只是,半年过去了,穆云卿的性格始终是沉默寡言,冷淡疏离,能不讲话时从来不多说一句。曲灵宗里其他是兄弟姐妹嬉笑玩闹时,他永远只会默默地离开,从不参与。
所以今日他会主动来到炼器堂,并且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夏翎觉得很意外。
只是穆云卿却并不答她的话,只把目光缓缓地转向周围。
夏翎瞧着这一屋的脏乱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站起身连忙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饿了?我煮些东西给你吃?”
穆云卿再天才也不过是个刚突破练气期的凡人,是凡人总需要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所以夏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肯定饿了,找不到吃的,所以才巴巴地跑到了自己面前。
果然,穆云卿怔了片刻,缓缓点头。只是夏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少年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从所未有的柔软,柔软得如水般滴落在她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全套的厨具从迷藏环中取出来,食物被一样样丢入容器中用真火烘烤烧煮,再一一撒上调料。不过两刻,飘香四溢色泽鲜嫩的食物已经摆放在穆云卿面前。
夏翎静静地看着眼前少年安静斯文地咬着肉喝着汤咀嚼着米饭,偶尔皱下眉,思绪却有些恍惚。
有多久没有这样精心为别人煮过一顿饭菜了?有多久没有期待着对方的感激赞赏,却换来挑剔的皱眉了?好像很久很久,却又仿佛近在眼前。
“你知道,这一顿,搁我们那儿都是五星级大厨师级别的了,你小子居然还皱眉。”夏翎轻轻说着抱怨的话,神情却有些悲伤,“我好不容易才练到这样的水准。”
我好不容易采追上你的脚步,可转瞬,你却已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夏翎回过神,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已经停止了进食,正怔怔地看着她。
她不由好笑道:“看我干吗,说你挑剔还冤枉你了啊?赶快吃完,替我整理地上的书籍和玉简。”
穆云卿微微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夏翎心头猛地一颤,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穆云卿的笑容,可是哪怕是第一次,也不放有如此时空错乱的感觉。
微微上挑的眉梢,平和清透的眸光,还有刹那间柔软下来的唇角弧度。一切的一切都放佛昨日重演,眼前的少年容颜丑陋,不言不语,却犹如倾尽了世间浮华,刹那间让人酸甜苦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炼器房的整理安静而有条不絮地进行着,夏翎早已就习惯了少年的陈默和寡言,可是今日,她却总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少年闭目将神识沉入玉简中时,微微皱起的眉头。
少年弯下身将杂物握入手中时,稍稍屈起的左膝。
少年翻开古旧的书籍时,轻轻摩挲过泛黄纸页的修长五指。
其实,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普通,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
这样静谧而冗长的时光,竟让她有种流连不舍,又恐惧它一去不返的错觉。
只是,不可能的!明知道哪怕天崩地裂,也再无可能。
为什么还要去奢求?还要放任自己去遐想,去让思念泛滥呢?
夏翎苦笑着摇了摇头,却突然听到少年嘶哑的声音,“你过得好吗?”
夏翎一怔,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少年却已回过身来,略带些执拗和不满地看着她,“韩煜为什么没有守在你身边?”
夏翎猛地瞪大了研究,喃喃道:“你……你为什么这么问?”
少年淡漠地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好奇。”
好奇!好吧,这还真是晋海以东大部分修者都会好奇的事情。
曾经以夕阙剑为聘,胁迫整个修真界为媒,求娶夏翎的晋海第一魔修韩煜,为什么数月来两人却毫无往来,好像那场轰动人界的求亲从未发生过?
夏翎苦笑道:“我又不是玻璃娃娃,磕一下就能碎,守着我做什么?”
少年闻言突然变得有些气鼓鼓地丢下手中的书籍,似乎想拂袖就走,却又强忍下来,嘶哑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火,“你明明讨厌杀人,哪怕是十恶不赦之徒,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双手染上楚霄的血?”
夏翎慢慢张大嘴,这一次再不掩饰震惊的神色,“楚霄的死是韩煜布的局,狄飞收的网,可是云卿,当日手刃仇人,取他性命的人,不正是你吗?”
少年一怔,半边完好的眉轻轻皱着,修长白皙的中指与食指在古籍封面上轻轻摩挲,眼中隐含着满满的懊恼和怒火,“我该将他打入三十六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夏翎怔怔地看着他无意识抚动的手指,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回响,然后化为声音,冲口而出,“阿修——”
三
东璍怔怔地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女子,缓缓收紧手臂,将她拢入怀中。
就在方才,她冲口而出叫着自己,眼中迸发处比星辰更熠熠生辉的光芒,那样璀璨,那样刺目。瞬间,他的胸口几乎痛到窒息,想也没想就让她陷入昏睡。
面对那样一双眼,那样一脸期盼的表情,要他怎样说离别,怎样放手离去?
相见不如不见,贸然的重逢不过是让自己多痛一点儿,让她多伤一点儿。
今夜过后,天帝自然会发现他私下人界,哪怕不惩罚,却也不会再容许意外发生。
“夏洛……”他低下头,清凉的吻落在她紧皱的眉心,嘶哑的声音一字字溢出唇齿,“夏洛,你要幸福。”
从今往后百年,他与她再也无法相见,再也无法碰触,此刻的拥抱竟变得如此奢侈,如此残忍。
只是,这世间总有些事,是明知做了会更痛苦,却依旧停不下来的。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明明是让自己更痛的决定,明明是让折磨加倍的举动,可是他撕心裂肺,却也甘之如饴。
“夏洛,百年后滼花再开,我在神域等着你。”他将她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拥抱到她的灵魂,“我们,从头开始。这一次我再不会负你。”
曾经的残忍绝情,曾经的细言软语,曾经的真挚情谊,我会牢牢地刻在心底,哪怕轮回转世,也永不丢弃。
夏洛,你我今生无缘,来世再续。
东璍踉跄地走到炼器堂外,魂魄脱体而出,穆云卿的躯壳瞬间软倒在地。
其实,东璍地魂魄也是实体,只是凡人修者通通看不见。冰凉的月光照在他单薄的身躯上,穿透衣衫,洒落在草木之间。
东璍一步步远离曲灵宗所在的位置,离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远,却又不想撕开空间结界,回到神域。
哪怕遥隔千里,可此刻毕竟与她在同一片月光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
忽然,东璍的脚步一顿,一个颀长的身形慢慢从阴影中走入月光下,年轻的男子青衣儒服,玉冠束发,斯文俊秀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雅致笑容。
那人拂了拂被风吹皱的衣衫,抬头望着他,笑容温润,眼神却如寒冰利剑,“东璍尊者真是好兴致,三道未稳却有闲情逸致来人界闲逛。”
来人自然是韩煜,一脚踏入化神境界,唯一能看到东璍存在的晋海第一魔修韩煜。
韩煜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生气的时候,恐惧的时候,暴躁的时候。笑容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表情,天经地义的遮掩。
东璍心情本就极差,此刻更是有怒火在心头燎原,只是他的神情恰好与韩煜相反,愤怒开心时都不爱笑,永远是那样淡淡冷冷,幽静如水,“韩煜,我已退无可退,不过是与她擦身而过,竟也让你畏惧到此等地步?”
韩煜静静地看着他,幽淡的目光含着丝丝冷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直至化为深不可测的阴沉,“以前我便讨厌你这点,爱或是不爱,争取或是不争取,都不过一念之间,举手无悔。你既已决定放手,又何必患得患失,藕断丝连?还是你以为,自己不退,就能从我手中夺走她?”
东璍闭了闭眼,深切的杀意与愤怒从心底涌上来,可他终究终究没有做什么。身为四圣尊者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人界的韩煜做什么。
夜空中星光闪烁,圆月清华皎洁而沁着寒凉,夜风一阵又一阵地拂过他们周身,吹起了韩煜的发丝衣衫,却未能在他身上掀起半分涟漪。
东璍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举起右手,荧光闪烁的指尖慢慢在空中勾勒出一条又一条符线。
这里,终究已不是他的世界,再不是了。
只是自己的七情六欲,所思所念,却真真切切地遗落在了这里。也许千年万年,直至天道尽头,再也难以寻回。
他的手指即将画上最后一条线,掌心却突然一阵麻痒灼烫般的疼痛,随后全身上下如点亮了霓虹灯一般,闪烁起幽兰的光芒。
东璍和韩煜齐齐露出吃惊地神色,只是一人是震撼,一人却是惊痛。
东璍将左手摊开,举到眼前。只见掌心慢慢会聚萤火星光,一笔一画,有什么字迹在他手上一点点显现。
东璍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字,只是这五个字,刹那便湿热了他的眼眶。
——阿修,是你吗?
夏翎猛地睁开眼,从地上飞快地蹦起来,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木质的房门被夜风吹得一开一合,发出吱嘎的声响。
“阿修……”她呢喃着这个名字,丹田中灵力猛然一聚一散,身形如闪电般冲出去。
刚冲出炼器堂,便看见悠悠醒转的穆云卿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带着微微的迷惑和疑惧。
夏翎才不管他脸上是什么神情,一把揪住他的衣衫,颤声道:“阿修?!”
穆云卿一脸疑惑,扯着她拽住自己衣襟的手,却怎么也拽不脱,只得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师父,你在叫谁?”
师父……眼前的少年叫她师父,他是穆云卿,真正的穆云卿。
夏翎茫茫然松开手,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穆云卿陪她站在原地,似是想要离开,但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夏翎转身望向空荡荡的炼器堂,地上依旧撒满了书籍玉简,哪有少年皱着眉问她“你过得好吗”?哪有少年轻轻一笑,便错乱了时空,迷失了她的心神?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梦中景象历历在目,醒来却物是人非,满目疮痍。
夏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肯定是炼器太累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云卿,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夏翎挥挥手,有些意兴阑珊地[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走回炼器堂。
穆云卿毕竟是凡胎肉身,衣食住行是所有凡人都无法舍弃的需求。
衣食住行?夏翎脚步突然一顿,神识飞快地探入迷藏环中,摸索到安置食物的方位。
“啊!”她脸色猛地一变,对这样的事实几乎难以置信。
迷藏环中少了许多新鲜的食物,就在刚刚的梦里她将这些食物用心烹煮,然后看着那挑剔的少年一边品尝,一边皱眉。
那是阿修,不会错的,那肯定是阿修!
穆云卿刚刚就躺在屋外,她冲出来时才醒转,说明阿修离开没有多久。
或许,或许他还留在这个世界!
夏翎雪白的贝齿咬住下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有些疯狂,有些无望,若是让韩煜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可是此时此刻,她却顾不了那么多。
她与阿修的离别总是那样措手不及,一次又一次的遗憾镌刻在心底,慢慢就养成了一种烙印的伤痕,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也难以释怀。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与他告别,哪怕是单方面,也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意和祝福好好传递给他。
在穆云卿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夏翎快步走到空寂的广场上,缓缓缚下身来。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匕,匕首锋利的光芒闪过,她只觉指尖一痛,殷红的血液便已经顺着指尖一滴滴落下来。
穆云卿猛地瞪大了眼睛,脚步向前迈了两下,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夏翎哪里顾得上穆云卿的所思所想,用滴血的指尖已迅速在青石板地上刻画起来。
乾坤定上下,坎离居左右,般若为辰,纵横四御,窥艮中离……
半个月前,她在天奎宗半毁的藏书阁中找到了古籍《般若纵横》的下半部纵横。纵横里总共只描绘和解释了三个符阵,分别是配合上部实现最强防守的般若符阵,以命搏命短时间提升百倍攻击的纵横符阵,以及用自身精血刻画的无阻隔传讯符阵--盘音。
只需知道被呼唤者的名字,集中百分之百的精神,以自身精血为引,便能将信息传递给对方。
她知道,那个人现在叫东璍,她相信那个人此刻一定还没有离开。
只要他们还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她就能将最后的祝福和心意传递给他。
无论如何,一定可以。
“阿修,是你吗?”
“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告诉你,可我却怕来不及,所以只能长话短说。”
“阿修,前世的东璍欠过零六什么,我不清楚,也从不在乎。我只知道,这辈子我能遇到你,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能遇到曲临渊,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阿修,前世今生你都已不欠我什么!所以无论在神域还是人界,都请你问心无愧地活下去。”
“阿修,我始终相信,花开花落终有时,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在那天来临前,请你一定要珍重,再珍重。”
东璍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眼中的湿热让他狼狈而酸楚。明明是那样撕心裂肺般痛着,他却恍惚觉得,哪怕只是为了这几句话,这一烟花刹那,他所有的退让舍弃,也都是值得的。
此生此夜不常在,可这一夜月光如练,暖风轻拂,食物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只是回想,就已经让他雀跃,让他不再畏惧此后漫长的日曰夜夜。
东璍望向眼神冰冷、唇畔却勾起幽深笑容的韩煜,淡淡道:“北玥,我不与你争。不是我争不过,而是比起守在她身边,我更希望轮回的灾劫远离她。我退让,不是舍弃,而是等待更遥远的未来。百年后滼花盛开,天帝将在神域等你归位。这一点,你最好永远牢记。”
四
这一夜,对风神夕阙来说真是莫大的煎熬。他一面担心着天帝会不会突然醒来发现异状,一面又害怕东璍会情动心乱一去不回,让妻子受罚。
正坐立不安间,忽然眼前白光一闪,转瞬间清如水镜、卓如日月般的男子已站立在眼前。
“东璍”夕阙激动地大叫,“你可算回来了!”
东璍一脸平静冷淡,眼底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倦意,低声道:“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谁知衣袖处却被什么一扯,叮当一声,只见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戒指掉落在地上。
夕阙一脸好奇地凑过来,嘿了一声,惊奇道:“这是什么?灵气驳杂,材质粗劣,明显是人界的东西啊!”
东璍怔怔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将戒指捡起来握在手中。
夕阙恍惚间竟觉得,那双如羊脂白玉雕琢的完美双手,细长的十指在轻微颤抖。
他的神情微微一变,已想到这枚戒指的来历,瞬间,对眼前这个掌控三界六道,仿佛无所不能的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钦佩和怜悯。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忽见眼前光影一闪,东璍尊者已再度消失在眼前。
这一等,又足足是半刻钟。夕阙有心想跟去那芥子空间中看看,却又实在没这个胆子去碰触东璍心中的圣地。
直到东璍的身形再度出现,夕阙才急切地追上去问道:“这是那小丫头的东西?里头是什么?”
梦神涟漪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可这哪里能阻止夕阙的好奇心,便是东璍一脸排斥冷淡,依然无法打击他,“区区一个人界的空间法器,你带回来做什么?小丫头留了什么宝贝给你吗?”
东璍身形未动,却毫不费力地摆脱了夕阙的揪扯,低头静静地凝望着掌心看似简陋的戒指,轻声道:“是……迟来的礼物。”
古木交错的迷踪岭,结界内外的两方世界,还有女子渴望回去的哭泣哀求……
曾经的别离,曾经的割舍,曾经情不自禁的一念成痴,数年过去却仿佛还在眼前。
——阿修,我不知道回去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我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与这个世界的人再有交集。可是,能遇见你,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这里面有一件东西是我专门为你炼制的,已经完成很久了,只是在绝灵域中没什么用,所以一直没有给你。等我走了以后,你再打开。
那时的他以为哪怕一别百年,自己也一定能将她找回来;那时的他恐惧不舍,却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什么迟来的礼物?”风神夕阙依旧在喋喋不休,“你如今在神界,还有什么宝贝是不能轻易拥有的?”
到底,是怎样的礼物呢?
朴素简洁的戒指,芜杂的灵息包围着它,里面没有神器灵宝,没有仙丹秘籍,更没有精妙符阵,有的只是一方别样的洞天世界。
一座青山四季葱郁溪水环绕,几间平房整齐坚固视野宽阔,还有一片连着一片种满各种低价草药的田园。
拉开平房的正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每一间房的高墙上都挂着以晶石为动力源的调温装置。每一间屋中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是各种各样充满新意却仍未来得及完善的医疗仪器。
如果,你能再看仔细一些,或许还会发现,在这几间平房左侧的古树上挂着一个字迹歪歪扭扭的房子——移动手术室。
多年的积累构思,无数的心意交叠,以及数月的研究完善,才让这人界的第一个随身芥子空间初步成型。
这耗费了主人多少心血,包含了多少智慧精力和虚荣期待,根本无法一一叙说。
可是,此时此刻,它的存在,却只是为了转达主人的一句话,传递一个迟到了两年的心意。
她说:阿修,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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