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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仇如火剑拔弩张

“氨了一声,熊无极拍着自己脑瓜说道;“对,对,娘的,我是一时迷糊了。竟没有想到这一层上,简直成了只求自保,不思雪仇了!”

平静的,紫千豪又问苟图昌道:

“据我们的眼线传报,黑流队残余由他们的飘把子‘金钩眉’屠松领着欲与‘白眼婆’莫玉再行会会举事,但我在‘东隆镇’上巧遇莫玉等人,又于重创,却未曾发现黑流队所属的踪影,此事岂非透着古怪?”

苟图昌想了想,道:

“大哥,会不会在你追上莫玉之后她才前往与黑流队会合?”

摇摇头,紫千豪道:

“若是如此,方樱方姑娘也会告诉我,关于此事,我曾详问过她,她说从来没听莫玉提起过!”

熊无极接口道:

“那么,消息是怎么说的?”

苟图昌解释道:

“我们的探马回报,说黑流队残余的五百多人准备再与莫玉会合了转头来对付我们……”熊无极立道:“可曾说过莫玉也同样知道了黑流队意图与她会合的这件事?”

征了征,苟图昌道:

“这就没有说明了!”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

“不错,由此可见,想和莫玉会会的主意只是从黑流队单方面泄漏出来的,那莫玉老妖婆自己是否知道尚未可定,紫帮主遇上莫玉的那时,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晓得黑流队想要和她再度联手的这椿事呢!”

点点头,紫千豪道:

“有理,我就想嘛,若是莫玉早知此事,她断然不会只字不漏的,而她只要说起过,方樱方姑娘便不会忘记!”

嘴­唇­一翻,熊无极笑道;

“当然,尤其在帮主亲自启询之下!”

面庞微热,紫千豪忙道:

“熊兄说笑了……”

装做未见,苟图昌问道:

“这两件事,关系本帮异日安危至巨,我们已详加推敲研讨过了,为今之计,老大认为应该如何对付?”

紫千豪正­色­道;

“第一,派出探马眼线,倾力搜寻黑流队踪迹——”苟图昌连忙道:“西陲各地,早就有我们的眼线分布……”摆摆手,紫千豪道:“那仅是一般惯例­性­的派谴,还不够,须要再大量加派得力弟兄扩展搜寻范围,记得多挑些­精­细点的角­色­,我就不信黑流队那么多人会一下子全上了天,入了土!”

苟图昌沉声道;

“遵谕!”

接着,紫千豪又道:

“第二,向青城派投送战书,邀约他们在半月之后决斗‘断魂岭’,那个地方十分恰当,正好在傲节青城山路途的中间!”

振奋的,苟图昌道:

“如大哥令!”

停了一下,紫千豪续道:

“加派出去的眼线所负使命不仅要搜得黑流队的踪迹,获明他们的下落,更同时俱有查寻‘血狼星’单光的双重任务!”

苟图昌道:

“是。”

想了想,紫千豪再道:

“另外,那莫玉的行踪也须切查明!”

苟图昌笑道:

“这老妖婆是个祸­精­,大哥,自是放她不得!”

舒了口气,紫千豪道:

“这些事情,我想最先到临的只怕还是青城派的约战,你下去之后,传谕所有人马好生给我养­精­蓄锐,准备妥善,这一次,我们要彻底以战止战,以来止杀,务期奠定我孤竹一脉千百年不朽之基!”

用力点头,苟图昌道:

“我省得,老大!”

熊无极笑吟吟的道:

“乖乖,这一下子又他娘的热闹了,西陲一地可真是战云密漫,金鼓不息埃”揉揉面颊,紫千豪道:“只怕熊兄亦将跟着费心呢!”

熊无极大义凛然的道:

“士为知己者死,紫帮主,我姓熊的就是这句话了!”

双手抱拳,紫千豪道:

“我会永远记得,熊兄。”

感唱的,熊无极道:

“这样看起来,江湖无论黑白两道,混生都也是相当的不容易,波谲云诡的日子加上一场连着一场的­干­戈,就难得叫人安得下心来,四方奔命,天下浪迹,可真是够苦的哪……”微微一笑,紫千豪道:“你是直到如今才有这种感触么?熊兄。”

熊无极那张厚嘴­唇­翻了翻,他又润湿了一下,道:“其实,早就有了,只是这一双脚踏进了大染缸,拔也拨不出来,洗也难得洗清啦。”

他又叹息着道:

“不幸于投生的时候,宁愿做个庄稼人,便算日子过得枯燥点,劳累点吧,好歹也还清静平安,胜似这种成天吊在刀口子上的生活。”

紫千豪笑道:

“是这样……”

推开椅子,苟图昌站了起来,他道:

“老大,我这就下去安排了,时间不多,一切准备工作还待加强,没有别的什么事了吧?”

紫千豪道:

“就是这些,图昌,你多费心。”

咧­唇­一笑,苟图昌道:

“应该的,老大。”

说着,他方待向熊无极打个招呼,门外,张庭全已匆匆的进入,他快走几步,躬身道:“大哥,祁头儿求见。”

紫千豪奇怪的道:

“咦!老六在这时候来有什么事?”

苟图昌打消了去意,道:

“老六是主管探索行动对象之责的大头领,他现在前来,莫不是有新的买卖上门了?”

紫千豪道:

“庭全,召他进来。”

张庭全立时退下,片刻后,右眼上蒙着一块眼罩的“毒鲨”祁老六业已大步行入。

他先向紫千豪行了礼,及招呼苟图昌与熊无权道:“好极了,二大爷和熊老兄也在!”

祁老六也是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同时,他朝外喊道:“张庭全哪,你他娘连杯茶也不会倒么?”

门外,张庭全一叠声的答应,急急慌慌的跑进来斟了三杯茶献上,紫千豪笑着摇头道:“老六,儿郎们见了你比见到我都要来得含糊呢!”

祁老六嘿嘿一笑,喝了口茶,道:

“连鬼都骇怕恶人,何况是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们,我可没有大哥你那种气量与风度!”

苟图昌打岔道:

“成了,老六,你就善于打探,有事么?”

放下茶杯,祁老六正­色­道:

“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紫千豪笑道:

“那么,你便向孤奏上一本吧。”

抹抹嘴,祁老六道:

“大哥容禀了。”

龙头老大--十、财源至一举两便十、财源至一举两便祁老六的目光中闪泛着振奋的芒彩,他放低嗓门道:“大哥,在半个时辰之前,我接获我们派驻‘汪家口’的弟兄传报,说是有一大票买卖上门了!”

果然不出所料,紫千豪道:

“什么­性­质?”

祁老六低沉的道:

“从‘汪家口’往来者,有一条‘月后河’,大哥知道?”

仰头想了一会,紫千豪道:

“那条河似乎朝川境流,不太宽,水势也相当平缓,可以行船撑墙,很多商众也利用这条河运货教物,是么?”

点点头,祁老六道:

“大哥好记­性­,是这样!”

抿抿嘴­唇­,他又道:

“大哥,‘平尧府’的知府大人侯龙宝,你听过此人不曾?”

吃吃笑了,紫千豪道:

“你是说那浑号‘侯不吐骨’的俟龙宝,我当然晓得他,老小子是出了名的贪官污吏,豺狼心肠,他为官多年,素来审案全将‘钱’字放在第一,曲直道理后论,压榨起百姓来可说辎珠并取,涓滴不留,黑心黑到了底,所以他府辖的老百姓都在背后写他‘候不吐骨’,意思是吃起人来连骨头也不留之谓,怎么着?他有什么消息么?”

祁老六大笑道:

“正是,大哥,这老老刮皮的官运业已尽了,他因恶事做得太多,叫地力士绅联名告上去,朝庭派遣两员前来查访,这一查访,可叫罪证确凿,狡赖不脱了,但这老小子却是神通广大,善于钻营,他与朝中一些有势力的重臣颇有交往——当然,他娘是个什么样­性­质的交往不说也知道,因此他在事败之后即便尽力活动奔走,结果官是免了,却未入罪,朝廷准他辞职还乡。”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而这侯龙宝一旦罢官还乡,就和我们有了连带关系啦……”扶了扶眼罩,祁老大道:“这老昏官多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够肥了,他这一脱职离任,哈哈,我们似乎就应该向他身上剐回一笔来才对!”

熊无极在傍笑道:

“正如紫帮主所说,将那些劫掠自何处的东西再收回来散之于何处,呵呵,只是中间抽取几成酬劳费用而且!”

紫千豪安详的道:

“此便谓盗之道了!”

有些疑惑的,苟图昌道:

“老六,作方才提的是‘汪家口’,以及绕经‘汪家口’的那条‘月后河’,而那贪官却是‘平尧府’的知府,这其中有什么牵连?”

祁老六忙道:

“当然有牵连!”

凑近了一点,他道:

“‘平尧府’隔着‘汪家口’只有二是里不到,在‘汪家口’,侯龙足这老刮皮还有一个窑子出身的五姨太在那里另筑了香巢,这三姨太生得妖媚,又懂得风­骚­,因而侯龙宝在几妻妾之间最最宠爱的便是这个五姨太,为了不使他这个妻妾争风吃酸,侯龙宝便将她们全分开了住,但却全在‘平尧府’里面,只有这最喜爱的五姨太是单独住在‘汪家口’,听说也数这五姨太的金屋最是富丽堂皇,豪华奢侈,侯龙宝每个月倒有二十天轻车简从的溜到‘汪家口’去与她那五姨太唱鸳鸯戏,他多年搜刮得来的不义之财也大多藏在他的五姨太那里……”苟图昌恍然道:“那么,姓侯的不是顺着‘平尧府’的大道回老家.而是要从‘汪家口’顺着‘月后河’坐船走了?”

一拍手,祁老六喝彩道:

“行!不愧是我们的二大爷.你是一猜就着,侯龙宝这老杀才就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他又道:

“姓候的贪官那些民脂民膏大多摆在‘汪家口’他那五姨太家里,他本身又因为出事而罢了官,当然他不会糊涂得将他五姨太的金银财宝由‘汪家口’往‘平尧府’城里运送,这就太也扎人眼了,你想,一个因为压榨百姓而摘了纱帽的贪官,他如何还敢堂而皇之的将大笼排起车来展示在那些恨他入骨的百姓面前?所以,他便不能从‘平尧府’的大道启行,为了将就他的财宝,这老小子就只好由‘汪家口’的水路走了!”

喝了口茶,祁老六接着续道;

“除了上面所说的原因之外,侯龙宝跑‘汪家口’走还有另一层道理,就是‘汪家口’当地有一个最具势力的土豪与他相交颇善。这个土豪顺路也托他带了一批极为贵重的货物到川境去!”

苟图昌问道:

“什么贵重货物?”

­阴­滑的一笑,祁老六道:

“十箱‘白犀角’加上十箱有五百年岁月的‘须参’!”

一侧,熊无极咋舌道:

“乖乖,全是些比金子还要值钱的玩意!”

略略一算,苟图昌道:

“只不知那些箱子有多大,不过,照如今的行情来说,一只白犀角值黄金百两,一条五百年须参更在黄金二百五十两以上,便算一个箱子只装一件吧,算起来也值得几千两金子。”

他自言自语的又道:

“却是值得一­干­……”

这时——

紫千豪轻轻的Сhā上一句:

“为什么那个土豪要托侯龙宝帮他带这些贵重之物呢?”

祁老六笑道:

“很简单,侯龙宝雇请了不少武林能手替他沿途护送。”

熊无极眯起眼来道:

“这老小子倒­精­明得很,如此一来,反省下不少护镖费用了,否则,只怕他还得耗上一大笔银子呢。”

祁老六摇头道:

“我看也不尽然,他委托侯龙宝带这批红货亦不会毫无代价,同样的,侯龙宝算盘比谁都敲得­精­,更不会凭白无故替他出力担风险,其中姓侯的包管捞上一票啦!”

苟图昌笑道:

“这是一定的,那老昏官自己的家财也要人护送,又何妨再加上点份量?反正可以顺便让那土豪分担些护镖费用!”

紫千豪皱皱眉,道:

“老六,可知道侯龙宝是清了些什么武林人物替他沿途保驾么?”

祁老六道:

“这一点却刺探不明,姓侯的老小子连对他的五姨太也不曾提过!”

忽然笑了,熊无极调侃道:

“祁老弟,你这些消息有八成是从‘汪家口’那侯龙宝的五姨太家里探悉的?”

老老实实的点头,祁老六道:

“不错,我们在‘汪家口’开有一家油坊,油坊的上下全是本帮弟兄,而那家油坊恰好便开在侯龙宝五姨太宅居的对面,油坊里有一个弟兄便和那五姨太贴身婢子混熟了——或者说有了交情适当,所以侯龙宝与他五姨太的事情便大多由那丫环嘴里传了过来,自然,那丫环做梦也不会想到与她相好的汉子竟会是本帮的弟兄!”

笑得一双招风耳全在动了,熊无极道:

“如那妮子晓得了,只怕就连尿也惊出来……”紫千豪也不觉莞尔,他道:“老六,什么时倏那侯龙宝上道?”

祁老六道:

“七天之后的清晨。”

沉吟片刻,紫千豪又道:

“所有的消息都不会错么?”

祁老六肯定的道:

“不会有问题!”

瞅着紫千豪的神­色­,苟图昌道:

“­干­么?大哥。”

紫千豪稳重的道:

“若照目前的情势上看来,我帮连经争战,元气未复,而逼在眉睫的还有黑流队,莫玉,青城派,单光等强仇,可以说危难重重,大敌环伺,在此正须全心全力应付外侮的紧要关头,实不宜再行分兵多事。”

祁老六忙道:

“但大哥,这是生意呀!”

他望了苟图昌一眼,又急巴巴的道:

“况且,这笔生意的利润优厚,更取之无憾,大哥,除了我们可以增加进账之外,还等于替民除害,为那些受过压榨的百姓出一口怨气!”

苟图昌连忙为祁老六更正:

“老大,你忘了本帮规律了十劫财不伤人,伤人不动财?”

祁老六赶忙道:

“我知道,我知道,抢回那贪官所到的不义之财,不也是一样替良民出了口气,我并不一定非要那贪官狗命不可,光夺了他的民脂民膏,已和剥了他的皮无异啦!”

于是,苟图昌谨慎的道:

“老大,我们与青城派之约尚有半月期限,这票买卖却在七天之后,时间上并不冲突,我们可以有充裕的空暇做完生意,然后,顺道至‘断魂岭’!”

紫千豪思虑了一会,道:

“你赞成­干­么?图昌。”

微微颔首,苟图昌道:

“人、时、地俱佳,我赞成­干­!”

笑了笑,紫千豪道:

“好,那么我们就这样决定了!”

高兴的拍起手来,祁老六笑道:

“这是明智之举,大哥,机会难得啊,我们若不教训教训那贪官土豪,未免就太便宜了他们了。”

苟图昌问道:

“人选呢?老大!”

紫千豪平静的道:

“除了仇三绝、罕明之外,所有的大头额包括你全部随我出动!”

苟图昌双目中光芒闪耀,他兴奋的道:

“好极了,大哥,我还担心你这次又把我留下呢!”

深沉的,紫千豪道:

“怎会,你别忘了此事之后期举直赴‘断魂岭’与‘青城派’一清旧账了,图昌,我并非是个徒逞匹夫之勇的人,什么事我该一个人去,什么事须要大伙一赶去,这些我会分得明白!”

现在,熊无极又兴冲冲的道:

“紫帮主,我也要跟着去开开眼界,一则去向‘青城派’的牛鼻子们领教,再则,呵呵。我还要看看那姓候的贪官在遇上你们之后的那付脸­色­!”

龙头老大--十一、月后河截贪官船十一、月后河截贪官船凝注着熊无极豪气飞扬的神­色­,紫千豪低沉的道:“我十分期盼熊兄能伴随我等同去,也好相助一臂之力,但唯一令我心中犹豫者,便是担忧如然稍失闪,则难以安枕了!”

爽脆的大奖,熊无极道:

“我还是那句老话,紫帮主,士为知己者死,至于失闪不失闪,那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列,而一个个闯江湖如我等的角­色­,也早就将生死置于度外,命大,说不定能活到八十岁,命该绝了,这遭碰不上下一次也稳砸,如若成天净是担忧这些驴事,呵呵,这江潮也就早该不混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那么,我就再说一次,多感了,熊兄!”

熊无极豪迈的道:

“对,这才利落,紫帮主,我之所以崇仰你,尊敬你,你这毫不拖泥带水的­干­脆作风也占了一樁!”

拱拱手,紫千豪笑道:

“多承夸奖,愧不敢当……”

祁老六在旁边咧着嘴道;

“喝!大哥和熊老兄倒还变客气呢……”大家全都笑了,笑声中,苟图昌深思熟虑的道:“老大,我在想,只留下仇三绝和罕膘子两人守山,力量够么?假如有别的对头趁我好手俱离,大家尽可找此空间前来袭击,不知道仇三绝与罕膘子两个应不应付的了?”

紫千豪平静的道:

“关于这一层,我业已顾虑到了,此次我们下山的主要目的,便是与我们已知的最强大敌人‘青城派’做一彻底了结,其次,才是侯龙宝的那档子事,而我们主力尽出,黑流队与莫玉等人不会傻到上来攻一座空山,这对他们并无益处,此外,单光一心一意要对付的是我,若是他能探悉我们的行动,他也必会尾随着我们跟来,不可能跑到山上撒野,况且,凭他一己之力,亦无法夺取或侵占本山……”顿了顿,紫千豪又道:“再说,三绝与罕明一为堂主,一乃大头领,本身功夫经验亦非泛泛,便是有个什么枝节意外,凭他们二人合力加上留在山上的一­干­弟兄,也应该可以处置得了,再说,房铁孤房掌门仍在山上,他虽是腿伤未愈,亦仍可发挥潜力,有他在旁协助,就更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苟图昌颔首道:

“老大说得是,那么,山上留下多少弟兄,我们又率领多少弟兄下山呢?”

紫千豪道:

“如今我们的人马总数还有多少?”

胸有成竹,丝毫不紊的,苟图昌道;

“本来,我帮除了大头领等级的兄弟之外,其他一般头领及所属人马,留驻本山的总共有二千三百人之众,但是,连番拼战多次以来,伤亡情形十分惨重,站死的弟兄得七百余人。受重伤失去战力或成残的也有两百人上下,其他,约有近四百人挂了彩,有的业已痊愈,有的尚在逐步康复中……”叹了口气,紫千豪道:“如此说来,这些日子的搏杀,我们伤亡人马在一千三百人之谱了?”

苟图昌低沉的道:

“不错,就是这个数目!”

感慨的,熊无权道:

“可真惊人碍…”

紫千豪沉默了一会,又道;

“照这样看,眼前我们可战之兵只得千人左右了!”

苟图昌忙补充道:

“大约有一千四百来人,大哥,那几百名挂了彩的弟兄有的已经养好伤了,可以派上用场便是未曾完全痊愈的亦能勉强上阵!”

摇摇头,紫千豪道:

“不必,那四百余名曾经挂过彩的儿郎,不论现下伤势康复了没有,全叫他们留在山上继续休养,而除了在紧急情形之下,尽量减少他们的服勤工作。山上的防务与跟随我们出帮的人马,尽量在另外那千人中派遣!”

犹豫着,苟图昌道:

“大哥,够分配么?”

紫千豪道:

“够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一千名儿郎里,五百留在山上负责护卫之责,由仇三绝调遣统制,另五百人随同我们出帮!”

这时,祁老六忽道:

“大哥,我们的所属人马损失不轻,而又一直没有设法再行招兵邀伙,如此下去,只怕人数会越来除少,影响到我们的根本力量,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缩减我们派谴在外地各处的弟兄,召一部份人回来充实人力?

紫千豪笑了笑道:

“老六,你也太迷糊了,你晓得我们派在外地驻扎的弟兄有多少?”

祁老六睁大一支独眼道:

“有五百人哪!”

抿抿­唇­,紫千豪道:

“是的,五百人,说起来似是很多,但这五百名弟兄分布于西陲的整个广大地面上,各各分属在二十二个地点,大小一百一十六家买卖行号中。这样一算,老六,你看看每处地方,每个据点上尚能分配到多少人?而他们的责任重大,肩负沉重,他们不独要承担本帮大部份的财源进帐,更要随时以灵活而迅捷的传信方法向本山禀报整个西陲地区的明暗消息,两道动态。加上一般足资本帮行动的目标建议,他们的工作够得上劳累的了,对帮里的贡献极大,我们不加派人手协助已是不该,又何能反过去抽调他们的人?”

苟图昌亦笑道:

“派遣分布于外地的弟兄等于是本帮的耳目、触角,若是冒然抽调,他们的人力一个不够分配而导至运转不灵,这不就使我们全变成及聋又瞎了?再说,老六你主管的生意目标又往那里探寻选泽去?”

祁老六尴尬的笑着道;

“我没想到这么多,我只是考虑到本帮人力损伤太巨,急须补充了……”往传背上一靠,苟图昌接道:“相信这个危机可以渡过,如今就凭手里的人马也足够应付一些鬼头蛤蟆脸的敌人了,老实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筹思过,是否须要再在江湖上招邀人手,但我忖度再三,却暂时将它搁置下来,其中的原因有二:其一,现下的一­干­弟兄,中心骨­干­全是昔日宣老大的老班底,又是紫大哥一手带过多年的人,个个赤胆忠心,贞诚不二,就是以后在紫大哥掌帮时陆续入伙的人,也俱受紫大哥隐威感召,备经练训琢磨,也都成了我们的死党,这批老人,实不宜叫他们贸然和新邀入帮的新人混杂,新人一时半时不会习惯我帮的规律、传统与特­性­,而且,也怕他们的言行举止影响了老弟兄,这还不说,光是夹磨这些新人,就得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要使他们经验足了,信心够了,才能派上用场,目前在本帮的情势来说,要这样做是很困难的;其二,邀约入伙的对象不易,若是招呼江湖道人,则三教九流,良莠不齐,其中难免有些不成气候的下三滥或是成心前来卧底行好的歹徒,一个弄不巧,我们引狼入室,非但无补于战力之充实,更间接涣散了军心,若是把过一些普通汉子吧,他们又毫无根底,更到见时才能将这些人教训出来?有上面的两个原因,所以这招兵买马的一事,我也就暂予延缓了!”

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顾虑得都很对,图昌,照我看来,就凭我们目前的人马业已足够,用不着再增添了,便是须要扩充,也得等到一切安定下来之后才可行,如今并不急迫!”

一咧嘴,祁老六笑道:

“大哥,我这他­奶­­奶­的闭上了嘴好一歇,其实,若是要扩充人马呢,就算不用从派在外头的弟兄伙里抽调,也同样有别的法子,我们二爷顾虑得对,可是他忽略了另外一条巧径了!”

紫千豪笑道:

“那一条巧径?”

摸摸光头,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先请问老大一句,随同我祁老六投效本帮的我那三百多名旧属,老大你认为如何?”

由衷的紫千豪赞道:

“都很行,忠心耿耿,骁勇善战,听命令,受调遣,不出歪点子,不发怨言牢­骚­,全是些血­性­汉子!”

又是高兴,又是荣幸,祁老六笑吃吃的道:“过奖了,老大过奖了,我呢,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哈哈哈,事实上么,也差不了多少,当然啦,他们毛病亦稍稍有一点,好赌啦,爱嫖啦等等,不过,正如老大所说,这些小子们全是血­性­汉子!”

苟图昌笑骂道:

“你有什么屁就快放,不要在这里自夸自卖,自鸣得意了!”

抹抹嘴,祁老六正­色­道:

“假如本帮以后要再行扩充人马,老大,只须我姓祁的回到黄河两岸号召一声,嘿嘿,多了不敢说,千儿八百人是马上就有,而且,个个俱如大哥方才所言,包管全是有胆有识,忠心不二的血­性­汉子!”

一捻颚下的虬髯,苟图昌笑道:

“当然全是,只不过他们也会有点小毛病.譬如说,好赌啦,爱嫖啦等等……”祁老六啼笑皆非的告饶道:“我的好二爷,乖二爷,二老子,你就口不积德,成么,我祁老六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见了你打心底含糊!”

豁然大笑,苟图昌道:

“好小子,你也会有含糊之处?”

祁老六忙道:

“有,有,你就活龙活现的活摆在这里了!”

其他三个人闻言之下全忍不住哄笑出声,笑声荡漾在这间小厅里,也充斥在和照的空气中,融合于窗外深秋斜阳的凄嫣夕照内,如今又已是黄昏了,而黄昏是永恒的,虽然它的征候短促,但它的意义却长远而深刻,那是美好的一刹,纵然美得有如昙花一现,却也表露了每天的结束前那最令人留念忘怀的一幕了……”秋风吹括着白头的芦苇,而芦苇轻咽声,一片一片的,一波一波的不规则摆斜着头,使出守籟籟的声音,天气很冷,冷得有些凛冽,那打着呼啸的寒风就宛如一把一把的冰渣子,在旋转中抛落,在掠扫中抛落,于是,芦苇荡前面的那条河水也被风吹皱了波面,条条图纹不住的往滩岸上涌排,而河面上泛着森森凉气,不消试,光看上一眼也知道那河水该有多冷了……从这里,可以隐隐约约的望见河水上游处的“汪家口”。但是,“汪家口”的屋宇码头,却俱然笼罩在一层淡渺渺的烟雾中了,那边高着这边,嗯,大概有着七八里的水路。

隔着河边不远,有一片疏落的林子,从外面看,任谁也瞧不出里头业已隐伏着四百名左右的人马,而在近河的苇花荡里,却另有百余名穿着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汉子静静藏在其中。他们全是那么沉默,那么镇定,人人俱紧闭着嘴巴,一张张饱经风霜的粗犷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们的身上,则备配有一把分水刺、一把手斧、两柄匕首,另加一条“翻山斤”!

现在,天­色­刚刚破晓不久。

站在岸边的一丛枯萎杂树之后,紫千豪正默默凝视着上游方向的河面,他这里隔着那片埋伏着人的芦花落约有七、八步左右,寒风吹来,拂得他的豹皮头巾猎猎作响,头面所系的紫红­色­“搏命巾”也微微掀动着,每在他的青­色­长衫披风卷扬的一刹,可以清楚看到他腰际所配的皮鞘,以及,皮鞘环扣中并排Сhā着的四十把牛角柄青刃短刀!

银光闪泛的“四眩剑”拿在紫千豪手中,现在,他用滑凉的银质剑柄轻轻摩挲着下颚,默默的似在沉思着什么……紫千豪身后,“毒鲨”祁老六盘膝坐着,闭目养神,四名同样穿着油布水靠的大汉也坐在他的身侧,这四名大汉面前,则摆着两捆儿臂般粗细的钢索,这两捆钢索的顶端,尚各自嵌有一枚斗大的,尖锐的五瓜铁钩!

“青疤毒推”苟图昌和“金手煞”熊无极两人面对面站在那里低声谈论着什么,他们旁边,“玉郎狐心”贝羽和“二头陀”蓝扬善则伏在软沙地上蜷曲着身体睡起“回笼觉”来了……半晌。

“金手煞”熊无极朝前靠近了点,道:

“紫帮主,有影子了么?”

摇摇头,紫千豪道:

“没有!”

仰首看看天­色­,熊无极道:

“天已亮了哪,怎的还不见来?莫不成半途出了岔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不会的,一个时辰之前‘汪家口’我们的眼线还来通报过,说他们已经在搬货装船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即将放掉下游……假如临时有什么变卦,‘汪家口’那边我们的人也会立即赶来相告的……”拍了拍熊无极肩膀,苟图昌笑道;“熊老兄,虽说你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算起来你还终究是白道中人,这无本经营的生意可能你尚没有亲身尝试过;这玩意的要决无他,一是能忍,二是要狠,一忍一狠才能成事,要发财么,使得有点耐心,不要急,我们漫漫的等,迟早他们也会来的……”熊无极老脸一热,道:“我他娘是有些不耐烦了……呵呵,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碍…”蓦地睁开那只独眼,祁老六怪笑道:“娘的,苟二爷又在卖弄他的俸老二才学了,我说二爷,你可知道做无本生意也有个分别法?”

征了怔,苟图昌呵出一口热气,道:

“什么分别?”

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乃分水陆两种,而水上的买卖和陆上的买卖又自不同,嘿嘿。你二爷不错是陆上买卖的行家,但我呢?水上买卖却更属本行,这么一比较,你二爷可就又差一头啦……”苟图昌笑道:“也不见得……”独眼一瞪,祁老六道:“你别不服输,二爷,想当年,我祁老六在黄河称霸,要他娘浪里白条的时候,只怕你连澡还不敢洗呢,二爷,你不信,咱们不妨比一比,我可以潜入水下大半个时辰不露头,你行么?我能浮游水里四天四夜不上岸,你行么?我在水中能生擒鱼鳖虾蟹,剥­肉­即吃,你行么?此外,我一个猛子可以在水底标­射­出一里之远,其他什么水中视物,借水换气,水底脱锁等等的小把戏就更不用说了,我玩起来全像吃大白菜……”一捻黑髯,苟图昌笑骂道:“好,好,你祁老六就算是东海龙王的儿子,黄河河君的女婿,可以踏水如行路,浮水如鱼游,行了吧?”

搔搔光头,祁老六笑道:

“这个么,却也不是吹的,便不算东海龙王的儿子、黄河河君的女婿、亦差不远矣,我这水中的本事,嘿嘿,非我夸口,天下之大,怕也少有人能争长短,至于在水里夺人家的财,取人家的命,就更说不上一回事了!”

在沙地上睡“回笼觉”的贝羽被吵醒了,他皱着眉道:“你呀,老六,除了听你夸口你的水里功夫之外,便是吹牛吹你能在女人身上骑多久,老是这两套,听得人都腻味了……”脸孔一红,祁老六慌忙“嘘”了一声,急道:“你他娘少放屁不行哪?大哥在前面,怎他­奶­­奶­说起话来也不琢磨琢磨?乱讲一通……”贝羽笑道:“谁叫你又在吹大气?”

狠狠瞪了贝羽一眼,祁老六道:

“娘的,我怎么叫吹大气?莫不成还假得了?”

露齿一笑,贝羽道:

“嗯,他的水上功夫么,却是不假,大伙儿全看见过了,至于你那套床上功夫,倒还未曾拜识过,怎么着?为了证实一下,回去以后是否可以和你的‘春君’妹妹表演一番给我们开开眼界?”

“呸”了一声,祁老六惨叫道:

“贝羽,嗯,贝羽,你他娘简直造反了,寻开心寻到哥哥我头上来啦,得,得,得,本来我那‘春君’的妹子还打算引介给你,如今去球,我他娘的卵蛋也不叫你碰一下了!”

哈哈笑了,苟图昌道:

“老六,你这就叫‘恼羞成怒’!”

独眼连翻,祁老六哇哇叫道:

“什么‘恼羞成怒’?贝羽这小白脸以为仗着他略有几分姿­色­,就可以他娘的狂蜂戏花蕊了?做梦哪,还得我这准姐夫替他拉拉皮条才行,想不到这小子吃里扒外,胳膊弯子往外拗,帮着你来坑我了好,他帮着你,二爷,就叫你替他拉这皮条吧,我祁老六缩手了,不但不帮忙尚要­棒­打野鸳鸯,娘的,我看他能不能靠他那张脸蛋儿逗开我那小姨子的芳心!”

贝羽失笑道:

“老六,你好狠唷!”

嘿嘿一笑,祁老六道:

“我叫你吃里扒外,这即是报应了……”这时,另一个大梦周公的“二头陀”蓝扬善亦已醒转多时,他先呵了口气,懒洋洋的嘀咕道:“吵,闹.叫,一天到晚净听见你们胡闹个没完!你们也不觉得累?不觉得乏?他­奶­­奶­好好一钞回笼觉’全叫你们给吵醒了……”轻轻的,贝羽拍拍蓝扬善的ρi股,道:“天亮了,肥哥。”

打了个哈欠,蓝扬善含混的道:

“还没来?”

祁老六贼嘻嘻的道:

“谁?你那浑家么?”

一骨碌坐了起来,蓝扬善揉揉眼,道:

“来了么?咱那浑家‘春君’妹妹……”众人随即低声哄笑起来,祁老六脸上又是一热。他气咻咻的道;“好胖哥,看你肥头大耳貌似忠厚,不料却是这等尖酸刻薄,你瞧着,下次我包管要抖漏你一道……”故意装成一付惊惶之状,蓝扬善道:“咱的皇天,你可吓煞咱了……”‘二头陀’这等模样,又不禁将大家引得笑弯了腰,就在一片笑声中,紫千豪已回过头来,皱着眉道:“你们怎么这样高兴?全返老还童了?”

于是,大伙儿连忙抑止了笑声,尽量将脸­色­扮得庄重了些,紫千豪摇摇头,淡淡的道:“来了,候龙宝的船!”

“什么?来了?”五个人—声惊呼,急忙涌上前来眺望,可不是,“月后河”飘渺的水波上游,两艘庞大的双桅大帆船不正缓缓朝这里驶了过来了两艘船的吃水线更且深深的浸入水中好多……低沉的,苟图昌道:“果然不错,是两艘船!”

眨眨独眼,祁老六跃跃欲试的道:

“看那两条船的水线,埋进水里好深,哼哼,姓候的还真装上了不少家当呢……”双目凝视着那边,苟图昌道:“又不知他们请了些什么样的角­色­来护航?希望不要使我们多费周章才好!”

祁老六狠毒的道:

“管他娘的是些什么人来保镖,我们择定的肥养几时还会逃出手去过?二爷,你放心了!”

苟图昌平静的一笑道:

“还是谨慎点好。”

伸手摘了一片枯叶捏碎,紫千豪望着自指隙中流落的叶屑,徐缓的道:“我们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该怎么做,我想你们全知道了。”

苟图昌闻言之下,立即挥手发令,祁老六面­色­一整,躬身退下,他后面那抬着两盘钢索的四名大汉也快步跟去,贝羽则自身后的包囊内取出一付长有三尺,宽约一尺,作梭桨形的黑­色­轻薄木片缚套在脚踩上,倒抓着他的兵器——大马刀与短柄点钢枪,步履蹒跚,有如踩着两只小船艇自行走到十多丈之外的一丛枯草后面伏下。

扛着金钢杖,蓝扬善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地形,奔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站住,回头朝流林子的方向挥了挥手。于是,可以看见林边有幢幢人影闪幌,极快的,那些闪幌着的人影亦已全部隐趴在林前的草丛杂树底下,这时,蓝扬善才满意的吁了口气,移动着他那庞大的躯体往里横去,蹲在一片密密的芦苇里头。

左右直视了一遍,苟图昌启口道:

“老大,全妥了!”

紫千豪估量着宽有三十余丈的河面,低声道:“图昌,假如船在河心,不能及时拖近岸边,你有把握从这里不须‘浮脚木’便往来扑掠么?”

苟图昌从杂树丛里拿出来一捆早已备妥了的东西,这捆东西十分寻常,是四、五把摘去了头顶白­色­芦花穗的乾苇杆子,拿在手中。苟囹昌道:“有了这玩意垫脚,老大,就不成问题了!”

点点头,紫千豪笑道;

“很好,其实你须要往来河面及岸上调度指挥,尚得参与攻战,脚上如若套上了那‘浮脚木’,也的确相当不便……”忽然——十多丈外的贝羽­操­起半个身子来朝这边遥遥挥手,几次之后,他又立即伏了下去,紫千豪目注逐渐来近的两艘双桅大船,颔首道:“是顺风,这两条船行得好快!”

苟图昌低沉的道:

“老大,贝羽已发出信号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已看见,图昌,依计而行吧!”

于是——

苟图昌用力击掌三次,当那三声击掌的脆响甫始在晨间清冷的空气中传扬,隐在河边苇花荡中的百余名穿着油布水靠的大汉已有一半人像五十条黑鱼一样滑进了冰冽的河水中。

同时,另外五十多人也分成两拨,踩着水浮到岸边,他们全将身体仰斜埋入深青­色­的河水中,只已出面孔来呼吸空气,因此,他们便成了这么一个形态,头颈枕在沙岸边淹了耳根的泥水里,身体则全然浸于水中了,着上去,显得极其怪异而可笑。

一反手,苟图昌已将他自己的家伙——一柄淬过剧毒的,泛闪着蓝汪汪寒光的锐重“牛角锥”拔了出来,突出的锥棱全也锋利得有如刀刃,把柄处的护手成牛角形朝两边弯翘,又尖又利,这件兵刃的形状好不吓人!

紫千豪没有出声,双目依旧凝注着上游处疾若奔马般往这边驶近的两条大船,那两条船的双桅风帆全吃足了风,兜满了力,船首切划着水面,水花翻涌滚荡,又卷起波波的浪纹朝船的两弦散去,而深青­色­的河水。也就吐着不尽的白­色­碎花了……他们等待着,虎视眈眈的等待着……终于,两艘船全驶近了,近了,近得业已隔着孤竹帮的伏兵之处只有二十多丈远近的距离了……紫千豪冷静的一笑,道:“第二步!”

苟图昌猛一下子将手上兵刃Сhā入沙地中,双手迅速互击六下,于是,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的祁老六已率着他那四名­精­壮手下由芦花荡边“飒”的滑入水中,五个人入水之时,连浪花全不带一点,只见五条水波微薄,五个人已有如五条大鱼也似,又快又急的窜潜出十多丈外!

沉眼了很久的熊无极不禁脱口赞道:

“好水­性­!”

紫千豪笑了笑,稍待片新。等到那两条船只行近了四三丈,始镇定逾恒的道:“第三步!”

这一次,苟图昌仅是简单明了的击掌两下,那在芦花荡外载浮载沉了很久的五十余名大汉,全己头下脚上,各自一个猛子潜进水底,由隐隐波动的水痕看来,他们已是连成一道横线,迎阻止了那两条大船!

迅速将“金犀皮”的手套戴桑,熊无极低笑道:“热闹了,就要热闹了……”紫千豪将“四眩剑”斜倚肩上,沉稳的道:“图昌,你准备!”

苟图昌拔起了播在沙地中的“牛角锥”,躬身道:“老大,现身么?”

一言不发,紫千豪走出了掩蔽的枯树丛外,他与苟图昌、熊无极三人,并肩走到一处比较高亢的地势上停住,在这里,不仅可以把河面一览无遗,就是四周的孤竹帮伏兵,亦同样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的动作。

河面上正在乘风破浪,奔马般急驶而来的两艘大船,此刻正与紫千豪等人站立的这处沙岸成了平行,而就在这时,变化却突然发生了!

两艘大船的船头之前,约摸离着三五丈远的河心里,蓦地响起一片“哗啦”水波翻动声,就在水波翻动声响起的一刹,五十多名穿着黑­色­油布水靠的大汉已纷纷冒出了水面,站在两条船的船首及两弦的一些船汉子与护卫者猝不及防之下,正在惊异的失声喊叫,顿时只见银光飞闪,寒芒如电,在一件尖锐的破空啸声里,无数柄短斧、匕首,已如暴雨也似掷投到了船上!

这些短斧与匕首的投­射­功夫简直老练极了,他们并不伤人,仅是又准又狠的瞄着桅杆上下的帆绳招呼,于是,在银芒闪­射­中,连串的“夺”、“夺”之声倏起。拉扯风帆的绳索条条蹦卷,根根切断,木屑纷飞,间而夹杂着匕首斧刃划破了帆布的刺耳裂帛声,船上的人们尚来不及有任何防护动作,在几声震天价响的“哗隆卤巨响里,两条船的四面巨帆业已由桅杆上自行卷落!

风帆骤落,船速立缓,就在河面上突然打了横,现在,可以看见部上人影来往奔走,一片仓促惊惶之­色­,而尖喝厉吆之声加杂着颤惊的­妇­人哭嚷,两条船上的情势业已陷入谎乱失措之中了!

嗯,在这时,高翘的船尾上几个舵手却正在拚命的把着舵,但显然那船舵已经失灵了,任他们如何摆弄撑扶,也丝毫不能控制船身的方向,两条落了帆的庞大船体,便在河面中开始起伏飘荡……这一切,当然全尽人紫千豪等人眼底,现在,紫千豪用“四弦剑”淡淡如河中一指,道:“图昌,怎么老六他们还不把钢索送上来?”

苟图昌双目凝视水中,忽道:

“来了!”

果然,只见河水中浪花波涌,瞬息间,那方才跟随祁老六首先下水的四名孤分壮士已经游到岸边,四个人分成两起,每两人会拖着一条钢索,他们像四条大鱼一样灵活快捷的拨水来近,又同时大吼一声,八只手臂猛抛急掷,于是,那两条钢索已“呼啦啦”脱水飞起,有如两金长蛇一般被掷了过来!

早就仰躺在岸边的五十份名大汉行动如电,配合密切,当他们那四个伙伴拨水游近时,他们已经准备着了,那两条钢索甫始飞落,方才击得水花四溅,先前业已分配两边的五十来人便立即扑抓,二十多人合执一条钢索,一个猛劲冲向岸上,齐齐奋力朝里拖拉!

两条钢索的顶端铁爪,早由祁老六领看他那四名水­性­最佳的手下暗里紧紧嵌入船体。岸奇+shu$网收集整理上这五十余条彪形大汉各拖着两条钢索倾力朝陆地上拉,现在,河心中打横的两条大船便忽然一倾,缓缓朝岸边靠近!

两条船的重量是十分惊人的,尤其船江水中加上满载,就更为沉重了,但这个问题,老于此道的孤竹群豪们亦已顾虑到,当那五十余名穿着油布水靠的大汉奋力同心往岸上扯行了六七丈左右的距离时,流林中,一声呐喊,两百名青­色­劲装的孤竹儿郎等已雁翅般快步奔出,由“毛和尚”公孙寿率领着,立即便自那五十个同伴手中将钢索接下,继续了将河上船拖向岸边的动作!

同时,那交待过任务的五十余名孤竹弟兄毫不迟疑,方将钢索移到来接伙伴的手上,五十人已齐齐回身,全部重行滑入水里,五十条水箭一样破浪冲向那两条船的左近!

看着那两艘庞然大物的船体正逐渐向岸边缓慢移近,看着公孙寿大声步喝着指挥两百名手下挥汗拖船,熊无极不禁感叹的赞道:“紫帮主,你们可真是老行家了,计划周详,配合严究,动作快速又熟练,就好像一队久经战阵的百淬­精­兵一样……”紫千豪正注视着在水中浮沉不定,隐隐包围了两艘大船的百名手下,他口里淡淡的道:“熊兄,你忘记我们是吃什么的了……”熊无极呵呵笑道:“就凭你们在这一行上的表现之佳,紫帮主,孤竹帮是吃定了!”

龙头老大--十二、刃映血短兵相接十二、刃映血短兵相接微拂豹皮头巾,紫千豪正想回答,站在他旁边的苟图昌已忽然神­色­一变,低保的叫道:“老大快看——”紫千豪立即望向船上,晤,靠岸较近的那条船船弦边,此刻已有七名装束各异的人物站在那里,为首的一个体格魁梧,满头红发飞扬。隔着十丈之远,也可看清他那张狮子海口,威猛粗犷的面容,如今,他正双臂抡舞着一把连着银­色­细转的尺许长弯形大铡刀。那把大铡刀被他抡舞得呼呼飞旋,其声如啸,铡刀刃口上的寒芒也聪亮流灿得有如接成一个浑厚耀眼的光弧了!

在那七名看来就是此行为侯龙宝护卫者的人物身后,则有约三十多名身着一­色­锦衣的壮汉环守于船弦四周,这些人,不用说,就是侯龙宝自家的亲随仆从了,另一条船的情形和这一条相似,不过,那些特殊装束的人物只有四个,侯龙宝的亲随家丁亦仅只二十名左右,声势没有这一条船来得壮,当然,防守也即设有这条船来得严密了……当那手舞大铡刀的巨汉正在飞旋着他的武器的时候,在一片尖锐的风啸声里,围在船体四周的孤竹儿郎们便纷纷扩展了包围的圈子以免吃他伤着,但是,紫千豪却明白那人有两种企图,其一固是伤人,其二,是想运用他抡舞大锄刀的回转动力凌空入水,切断拉扯船身的钢索!

同时,熊无极也想到了,他忙道:

“紫帮主,那厮恐怕是想切断钢索——”熊无极的语声未已,船上的红发巨汉已蓦然狂喝一声,“呼”声锐响里,弯月形的大铡刀飞旋入水,水花暴溅急扬中,只听得“噹”的一声震响,大铡刀已倏弹半空!

那红发巨汉这凌空一削之力异常惊人,虽然这一下子没一有把拖船的钢索削断,其震撼的力量却使得紧绷的钢索猛然幌遥岸上,一拖扯这根钢索的百来名孤分壮士倒有二三十名被抛翻于地!

指挥拖船的公孙寿睹状之下不由勃然大怒,他一抢手中亮银棍,暴烈的出声大骂:“三八羔子,你他妈是有种的就上岸来较量较量,光舞着你那把破刀有个鸟用!”

虽然隔着有十多丈的水面,公孙寿这一阵大骂却又宏又烈,船上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那红发巨汉狂笑一声,声如铜钟大喝:“贼崽子,你少发威,这一套把戏竟然玩到常爷爷头上来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家常爷爷是什么字号的人物?此等雕虫小技却在常爷爷面前炫弄!告诉你,常爷爷在吃这行饭的时候,只怕你还在你娘怀里没断­奶­呢!”

“毛和尚”公孙寿闻言之下顿时气冲牛斗,暴跳加雷,他瞪目切齿的大叫:“滚你妈的常爷爷,你甭在那里嚷嚷,你要是人生父母养的就上岸来比划一下,光吼你妈的什么玩意!”

船上的红发巨汉“呸”了一声,嘲弄的大笑道:“你别急,小贼崽子,就凭你这种下三流的­鸡­鸣狗盗之徒,常爷爷若是亲自上来宰你没的胜了我这双手,更抬高了你的身价!你等着,今天有你消受的就是了!”

“毛和尚”公孙寿正自脸红脖子粗的再要回骂,站在前侧方的紫千豪己微微挥动剑鞘示意。

瞪着一双青虚虚的小眼,熊无极也火了:“紫帮主,容我出去会会这个狗­操­的常爷爷!”

摇摇头,紫千豪朝苟图昌使了个眼­色­,苟图昌踏前一步,话声铿锵,中气十足的大叫:“孤竹帮上事踩盘,要贪官侯龙宝还民公道,一­干­无关之人,如船家、力夫、杂役,甚至侯龙宝之亲随、护卫、家丁,只要放弃抗拒,本帮一概恕过,包管毫发不伤——”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苟图昌这一亮帮号,两艘船上的那些人们显然大大的惊骇了,他们立时面面相觑,神­色­惊惶,有些失措的窃窃低传起来,但是,却除了那个红发巨汉与他身旁的六名伙伴!

红发大汉左右一看,马上发现了船上其他的人那种惊慌之态,他接着朝另艘船上一望,喝,另外那艘船上更糟,甚至连那四个侯龙宝重金礼聘来自外地的保镖人物也有三个变了颜­色­!

铜铃大眼暴睁,这红发巨汉厉烈的道:

“什么孤竹帮不孤竹帮,我‘赤发星君’常天成就不理这个碴!伙计们全别楞着,他那批毛贼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犯不上含糊,大家把腰杆子挺起来,有天塌下来我姓常的先顶着了!”

这“赤发星君”常天成之后,另一个麻胜匈鼻子的中年人物先­阴­恻恻的一笑,立即的道:“不错,这西棰一带是孤竹帮的地盘,但你们也得挑着人来卖狂,一些不成气候的小角­色­或者当地的愣头青说不准免了你们会打哆嗦可不是我们,孤竹帮的朋友,你们今天找岔了主了!”

麻脸勾鼻的人物旁边,是一个胖敦敦的白面汉子,这人生着一双三角眼,场鼻梁,连嘴巴都有点歪,他狠隼似的杰杰怪笑道:“妈的皮,成天打雁,还能叫雁啄瞎了眼?老子们无本生意­干­得不爱­干­了,今天却让一子灰孙子小辈拦了道,这真叫反了常啦,得,得,你们这什么孤竹帮给老子我留下一百颗狗头来,老子便发发慈悲,放其他的人上道,否则,嘿嘿嘿,老子一狠心,就会将你们活剥了!”

岸上的苟图昌冷冷看着那几个发话的一会,转过头来道:“老大,你也听见了?这几个杂碎只怕要受点折磨才肯服贴!”

熊无极却气得直摇头的道:

“娘的,我怀疑他们的脑筋有了问题,约莫是不大正常了吧?在这种情环之下又碰上了西陲的第一帮,他们竟还口出狂言到这等地步?紫帮主,这些家伙全叫浆糊糊住心窍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天下有很多种莫名其妙,不知利害的人,船上那几位就是此中之一了,对付这种人的方式只有一个,杀!”

苟图昌听到官已帮主表示了意见。他立即再次振吭厉吼:“船上的人全听着了,不愿与本帮对抗者抱头伏身,脱下双鞋,本帮弟兄期不加伤害,否则,一律以意图顽拒者论,格杀无赦!”

语声激昂又暴烈的一个字一个字传扬了过去,两艘船上随即起了慌乱,那些船夫子及杂役们已纷纷抱头仆下,急不迭的将脚上双鞋解脱!

紫千豪又平静的道:

“图昌,再给那几个朋友一次机会!”

点点头,苟图昌又大吼道:

“姓常的,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冲天进入西陲地盘你也得退让一步,记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那句话,如今承蒙本帮龙头大哥开恩,再予尔等一个环转之机,姓常的,你们是降也不降了——”船弦上,那“赤发星君”常天成大马金刀的叉腰挎立着,他如雷也似的响起了一阵嘲讽­性­的大笑,洪声道:“降?贼崽子,你是在做梦,大爷们‘不是猛龙不过江’既来了,就不把你们这­干­不成气候的毛贼放在眼中!”

后面,熊无极怒道:

“好他娘的大口气,这处常的红毛妖怪不知道从那个尿洞里钻将出来的,竟他六舅狂到这步田地!”

这时,紫千豪也真动了肝火了,他冷冷的道:“下令攻杀,并叫公孙寿加力拖船!”

苟图昌怒吼一声,立时长啸出口,他这啸声悠长而凄厉,直如云霄,裂石穿金,像是能撕裂人们的耳膜,就在啸声拉着一个尖锐的尾巴骤而中断的一刹,围绕在两船四周的百余名孤竹儿郎已各自一个翻身潜下水底,水波涌动里,齐齐奋勇游近船身!

半侧转,苟图昌对着后面的公孙寿,将手中“牛角锥”上下连挥三次,公孙寿马上焦雷似的大吼:“孩儿们,给我拚命拖!”

两百名施拉钢索的孤竹大汉轰诺一声,呐喊着奋力朝岸上拖扯河面的两艘大船,紧接着,又有百名孤竹勇士跑步奔出,他们在“白辫子”洪超的率领下直抵河边,立时各自寻着适当位置伏倒,每人手上的一架强力连珠今已指向船身!

船上,那常天成亦马上开始行动,他挥舞着手臂,厉声喝道:“大家全守在自己的位置不要擅动,用弓箭和他们­干­,近身的可以使手上家伙给我作了,没啥大不了,有我姓常的在他们啃不去半根鸟毛!”

就在船上那些锦衣大汉纷纷张弓搭箭,各个伏身船弦之下自寻掩护的时候,“赤发显君”常天成又将他手中大铡刀抡起,在半空忽忽旋转如飞,看样子,他想再和先前一样,再如法泡制一次——斩削水底的拖船钢索!

但是,紫千豪却不容他再有第二次机会了,目光一寒,紫千豪断然道:“杀!”

苟图昌马上裂帛似的狂吼:

“杀啊!”

“白辫子”洪超一声叱喝,机括“夺”“夺”之声顿时响成片,万千闪泛着冷电晶芒的利矢暴雨飞往似的猛烈­射­向船上!

尖怖的惨号声突然起落不息的传扬,两条船上十多个掩躲不及的锦衣汉子业已中矢滚倒,其中更有五六名“噗通”“噗通”跌了下水!

于是,常天成也来不及再用大铡刀斩削钢索了,他呼轰将大铡刀旋回抡斩,一片寒光银辉绕­射­翻飞,咻然来回,就宛如一团电火里在白云里,护着船体源转流灿,威势好不惊人!

成千上万的箭矢,流闪不绝的­射­去,但每一与常天成挥舞起来的光轮接触,使自叮噹撞响,四散折碎,两条船的船弦上,其他那十名特异人物也各各拔出兵刃,开始绕船掠走磕击流矢,一­干­锦衣汉子也喘过了气,全在张弓回­射­了!

这时——

两条船的贴近河面上,突而有百多条“翻山爪”抛飞而起,水珠迸溅里,就宛如百多条怪蛇,准确无比的“咚”“咚”将爪头嵌砸进两船的船体中,爪头方一嵌连,百余名一身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大汉已矫健至极的攀索往船上飞升!

紫千豪睹状之下,立道:

“停箭!”

苟图昌大吼:

“停箭!”

箭雨方位,船弦上的常天成已狂笑如雷,凌空的大铡刀暴飞,‘咔嚓’连响,血光猛溅,三四个甫始跃上船弦的孤竹汉子,此已被他的大铡刀拦腰斩断,齐齐厉嗥着翻仰下去!

紫千豪目睹惨状,神­色­骤寒,他冷森道:“图昌去取那常天成!”

答应一声,苟图昌暴掠而起,他悬空的身形在五丈之外猝然回转,又斜斜出去了一丈有半,方待沾及水面,这位孤竹邦的第二号人物已抛下手中的苇杆,苇杆在水波上一荡,他的足尖已倏然一点,藉力弹起,当他丢下了第二把苇杆,同样施展过一次之后,庞大的身形已有如一头大鸟般飞扑上了当前的第一艘船!

船弦上,那正在扬威耀武的“赤发星君”常天成,斜眼瞅着苟图昌掠落的身形狞笑一声,霍霍飞闪的大铡刀在一折之下再次斩翻了两名孤竹所属之后,倏然暴旋而回,兜头罩向脚步尚未站稳的苟图昌!

青巾飘拂,苟图昌猝然弹起,雪亮的大圆刀擦着他的脚底削过,锐风如啸!他就势在空中连连翻滚,胸前皮鞘中的弯刀短刀闪电也似­射­出六柄,同一时间,他的“牛角锥”也抖起一片蓝光,暴卷攻敌!

苟图昌迎住了常天成,但情况并未好转,由水里攀升上来的孤竹儿郎仍然陷于浴血苦战之中,他们有的尚未爬上船孩即被­射­落或砍下,有的好不容易跃了上来,却又吃船上的锦衣大汉及那十名保镖高手围战追逐,这时,只见两条船的船弦两侧,船头、船尾,仅是人影奔掠,对光闪泛,叱喝声,怒吼声,愕叫声,悲嗥声,夹杂着金铁的撞击声与沉重的落水向场面异常凄厉与混乱!

岸上。

紫千豪神­色­平静,默默无语,公孙寿则暴跳如雷的叱喝着他的两百名弟兄倾力拖船,而此际,那两艘庞大的船身,业已由河心十多丈的距离缩短为八九丈、五六丈了……哗啦啦的一声水花溅响,祁老六的身影由河西电掣般翻上了船尾——第二条船的船尾,他身形甫现,左手分水刺已当胸刺倒了一名锦衣大汉,大马刀微斜猛斩,又一名锦衣角­色­被倒掉了半边脑袋!

连进连击中,祁老六振吭大吼:

“老大,我们得狠­干­这些狗娘养的王八羔子……”他正在吼叫,斜刺里,这条船上的四名保镖人物已有两个扑向了他,这两个人,一个身材瘦小,猴头猴脑,穿着一袭宝蓝劲装,手使一条“流星锤”,另一位却强壮结实,满脸横­肉­,凶悍骁勇无比,那一双大板斧挥舞得就似在泼风,照面之下,他们已与祁老六杀了个难分难解!

蓦然,在河水上游之处,一条人影踩着水如飞奔来,那人行动迅捷,像是在水面上滑行一样,近二十丈的距离,就那么眨眼间业已来至近前,那人左手短柄点钢枪,右手雪亮大马刀,英挺膘悍,宛似龙王爷座前的金甲二女婿,嗯,贝羽!

当两条船上的双方人马甫始瞥及贝羽的影子,他已突然拔跃而起,抛落脚上浮水,身体成一直线,笔直扑落到第一条船上!

点钢枪一盘猝挺,头一个上前拦截的锦衣大汉已吃他戮出了四五步远,咽喉的鲜血狂喷,这条船上那六名特殊人物中的一个黑农大汉掠前迎战,却险些叫贝羽狂闪的大马刀砍掉鼻子!

现在,双方已成了胶着状态的拉锯战了!人们在穿掠奔逐,砍杀攻拒,刀光霍霍,热血喷溅,时见断肢飞抛,头颅滚落,而奇形怪状的垂死模样悚目惊心,令人作呕的血糊糊­肉­块也在毫不值钱的扬弃丢甩!

缓缓地,两条船相距岸边只有两丈多远了……紫千豪镇定的将手中“四眩剑”往前一指——率领强弩手散伏岸边的“白辫子”洪超首先大喝一声,大马刀翻飞,纵身扑上船去,他后面,百余名手下立时将连珠弩倒背,有能凌空飞跃的紧跟着他们的洪大头领掠上,轻身术不行的就­干­脆泅水游近了……冷冷一笑,紫千豪道:“这些来替侯龙宝保缥的角­色­倒还挺死心眼的,他们就是不肯降,也不肯离开船上……”熊无极意态飞扬的道:“紫帮主,我请求出战!”

紫千豪莞尔道:

“不敢,熊兄请便!”

“便”字刚刚跳进了熊无极的耳朵一他已脱弦之矢一样暴­射­而出,宽大的黑袍兜风澎涨中,他已闪电般七次翻滚,出手便是他的看家绝活“金手三绞式”中最为歹毒­精­浩的一招——“缠龙臂”!

他戴着“金犀皮”手套的双掌刹那间分成千万溜金团环转,又宛似无数个狭长的金雷在交织缠绕,流­射­纵横。于是,这条船上那六名特异保镖人物中的一个已狂号如泣,整个身躯被震飞空中两丈,又手舞足蹈的重重掉跌岸上!

怪笑着,熊无极道:

“娘的,你们这些无本生意的老祖宗也并不算什么惊人哪,怎的只一个回合便吃我们这些末学后进摆平了呢?”

与苟图昌苦战中的常天成看得真切,他也同时想起了来人是谁?惊想交集中,常天成厉吼道:“来人莫非是‘金手煞’熊无极?”

熊无极蓦地让开一柄砍来的朴刀,他顺手一掌便把那偷袭的锦衣大汉脑袋砸了个稀烂,甩甩手,他笑道:“暖,正是你爹,儿子。”

大铡刀流灿如电,近斩远砍,又快又狠,常天成一面搏斗着苟图昌亦是十分凌厉的攻击,一边嗔目暴吼:“姓熊的,你他妈是白道人物,整日挂的是侠义道招牌,怎的今天也两脚Сhā进泥潭,当起他妈的­棒­老二来了?”

熊无极扑向那个先前口出狂言的胖敦敦三角眼塌鼻梁的人物,一面笑道:“你爹高兴,娘的,你这红毛鬼的行径也并不比你爹高明到那里!”

那曾经大刺刺的要索取孤竹帮一百颗人头的仁兄,一见熊无极对着自己扑了过来,不禁吓得心惊胆脸面无人­色­,但是,怕是怕,寒是寒了,却溜不得。也无处可溜,无奈之下,他只有硬着头皮,大吼着挥动手中的一柄长丧门剑迎了上来!

熊无极也不理那边常天成的咒骂,他身形如电闪旋,出手便是金雷狂飓般的九十九掌十九腿,凌猛的掌风翻飞,强厉的劲气激荡,一照面中,即已将他的对手逼得连连后退,逃避不迭!

长笑着,熊无极轻蔑的道:

“老朋友,就凭你这两下子既敢放他娘那等狗臭屁,要人家孤竹帮一百颗人头?呸!羞死人了!”

那三角眼,塌鼻梁的胖仁兄,如今早在熊无极凶悍的攻击下左支右拙,捉襟见肘,连守全守不住了,那还有余暇回话?他只是挤命跳跃挪闪着,以手中长丧门剑倾力抵挡,红着脸,喘着气,就差魂儿尚未出窍啦……另外,这条船上的保镖级角­色­还有四人,四个人两人在与“白辫子”洪超狠­干­着,一个和贝羽厮杀不休,另一个却吃十几名穿着黑油布水靠的十几名甫始自岸上掠至的孤竹帮的大汉围攻,而这条船与那一条船的情形同样的更形混乱了,两条船上,到处奔掠着身穿黑油布水靠或青­色­劲装的孤竹勇士,他们个个捍猛无比,行动矫健,追逐着业已寥寥无几的一些锦衣汉子,这批为数约有五六十名的侯龙宝亲防卫士,如今只剩下一半都不到了,而看情形,他们还要继续牺牲下去……终于,“轰——咔嚓“轰——咔嚓”两声沉闷的撞响中,这两条大船已经被便生生拖靠了岸,船底触着泥沙。翻涌起一阵滚荡的污浊来,两百名拖船的孤分弟兄却并不往船上冲,在公孙寿一声号令之下,两百名中二十人立即拉着钢索奔到林边,选了两棵最粗的树木绕紧,然后又匆匆奔回归队,公孙寿手上的亮银棍一横,他这两百手下业已井然有序的排成四排,大马金刀全都拔出,刃锋如林般抱紧不动!

­唇­角拽着一抹冷酷的笑意,紫千豪宏声道:“公孙寿,传令伍桐上船助祁老六!”

“毛和尚”公孙寿回头大叫:

“伍桐,大哥令你快去动祁老六!”

一条人影自疏林中急掠而出,他口中答应着,眨眼间已经一溜烟的冲上了祁老六那条船上!

这时,苟图昌所在的那第一艘船上的敌人业已承受不住孤竹帮方面的压力了,那一个和贝羽搏斗的保镖人物正匆匆跃向地下,奔出十步又突然站定,转回身来摆好势子——但是,令他惊愕的却是贝羽并没有随他下船,在一阵朗笑中,贝羽已冲过去协助有些不支了的“白辫子”洪超去了!

这名一身黑衣的雄壮大汉不禁有着被戏弄了的羞怒感觉,他一横手中金背刀,愤然厉吼道:“那小白脸,你是有种的就下来拼个死活,不要光朝人多的地方瞎钻!”

这人正在吼叫着,他的背后,一条胖大的人影已挟着一阵狂风扑到,“二头陀”蓝扬善的声音笑谑的扬起:“小龟孙,还是咱老白脸陪你耍耍吧——”声到人到,那黑衣大汉尚未及转过脸来,一柄沉重粗实的金钢杖已开山劈山一样朝头罩下,风声呼呼。宛如雷鸣!

慌忙跃躲,黑衣大汉方才闪出两尺,“蓬”的一声巨响,泥沙纷飞中地皮也在颤动,乖乖,他刚刚站过的地方已经吃那金钢杖顺陷了一个深长的凹坑!

双臂一舒猛挑,金钢杖又“呼”的扬起,一条金龙也似泛映着刺眼光芒再次直捣过去,蓝扬善大笑道:“接着了,咱的儿!”

黑衣大汉狼狈后跃,金背刀劈掠挥震,竭力抗拒,蓝扬善却仗着家伙长,臂力足,全是硬攻硬打的招式,一上手便狠砸回扫,急进快捣,杖影翻飞里,他顿时已制了先机,占尽上风!

四周一看,紫千豪知道已方胜算在握,不愁生变了,他微微一笑,握着“四眩剑”,徐步朝岸边走去。

现在,船上、船下、水里、岸边,全是人影闪幌,奔掠追逐不停,刃光映着,血影溅着,人声吼着,金铁震着,又是凄厉、又是残酷,船体和四周的河水,也已染成腥红的了……飘然上了第一艘船,紫千豪别人不理,笔直走向与常天成火拚的苟图昌那边,他站到一方船盖板上,平静的道:“图昌,你准备着,我来接你了!”

平心而论,苟图昌的功夫比那常天成是稍差了一点,当然,这差额是极其有限的,但在目前来说,他便无法战胜常天成了,固然常天成要想摆平苟图昌也不可能——除非两败俱伤,可是,常天成至少已经完全牵制了苟图昌这份力量,如今,双方全是在艰辛的拚搏着,谁也不肯稍退一步,谁也不愿稍让一分,两个人俱已见了汗,连喘息声也够粗浊了!

紫千豪这一到来,又加上声听了要接替苟图昌,麓成得力浮气燥的常天成怎不急怒交加?他一望出手越快,一面嘶声狂吼:“妈的……这算那一门子打法?这……这全是车轮战么……­干­脆你们一道上来更好!”

一边,紫千豪笑吟吟的道:

“对你这种满口龌龊,满肚污秽的狂夫陋汉,根本就不能讲究江湖规矩,你只懂得暴力,明白杀伐。现在,我们便全给你这些!”

攻拒腾挪着,常天成赤发飞扬,汗洒如雨,在大铡刀的霍霍旋舞下,他气急败坏的大叫:“简直不要脸了……你们孤竹裁还有没有一点体统?竟然强词夺理,用车轮战对付人……”紫千豪冷冷的道:“抱歉,你遇见我们的现在,并非对你讲求体统的适当时间!”

大吼着,常天成怒叫:

“好卑鄙!”

紫千豪淡漠的道:

“图昌,我来了!”

“了”字跳跃在紫千豪的舌尖上,一抹光耀夺目的寒芒冷电已猝然激­射­,剑尖的光芒倏涨暴闪,看似一剑,实则已另三十余剑在同时自一个方向卷向了常天成!

尖吼着,常天成的大铡刀急速挥拦,却仅只挡出了二十五剑,仍然有五剑穿过空隙,险极的掠过了常天成的躯体,骇得他冷汗直淌,慌忙后退!

就在紫千豪介入战圈的一刹那,苟图昌已经旋身掠出,在七步之外站住,轻喝着道:“老大,交给你了!”

紫千豪挥剑如电,势如滚云排浪,剑身带起锐啸,触动空气流转成溜,在他凌厉的攻击中,常天成业已连连见险,招架艰辛了!

淡淡的,紫千豪道:

“你去吧,图昌……”

于是,苟图昌转身自去,他离开了这条船,飞跃上祁老六与伍桐的那边,而那边,祁老六与伍侗二人正在分敌着对方四个膘悍的高手呢!

“赤发星君”常天成正在咬牙切齿,汗流如雨的和紫千豪拚斗之时,旁边不远处,一声凄额的惨号已蓦然传来,嗯,那个与熊无极较战的三角眼、塌鼻梁胖仁兄,已经被熊无极震出六步,弓背撞在船弦上,又重重弹回,满口鲜血狂喷着一跤仆倒在船板上不动了!

大步来到紫千豪身边,熊无极笑呵呵的道:“紫帮主,可要我下来替你活剥了这红毛鬼?”

剑闪流电,紫千豪笑着道:

“不用费心了,熊兄。”

眨眨青虚虚的小眼,熊无极道:

“娘的,方才那个要索取贵帮一百颗人头的伙计再也不能口出狂言啦,紫帮主,我这一下给他终生封了那张鸟嘴!”

微微笑着,紫千豪的“四眩剑”飞戮斜旋,连连绞出,他道:“熊兄,我甚望这次血战尽早解决!”

熊无极顿悟的道:

“我明白,紫帮主,我这就传话去了!”

说着,熊无极一个大侧身暴飞出去,隔着那边尚有丈余,他双掌齐扬,已将两名锦衣大汉震上半空!

与贝羽厮杀的对手,正是先前那个麻面勾鼻的人物,他的功夫甚强,比诸贝羽要高上一筹,但是,他的缺点却是顾虑大多,不敢速战速决,而贝羽却恰好与他相反,从他上来接下此人开始,便全是展开了不要命的疯狂战法,无论出招攻势,俱朝狠处招呼,根本就不考虑本身的安危,每每进身搏杀,也全属同归于尽一类的险式,双方如此一消一长,贝羽原本较弱的武功也就扯平了,他们已打了四五十招,却难分出胜负……“白辫子”洪超对付的这个保镖人物是个年约六旬的秃顶老者,这老者手使一方“八角锤”,却是力大招熟,又沉又稳,他不慌不忙,不贪不急,只是镇定贯彻的攻拒进退,毫不为身外的情势所影响,如此一来,“白辫子”洪超就不易占取上风,也仅就维持着一个吃力的局面而且……现在——只有那名力敌着二三十名孤竹儿郎的四旬青面人物还比较有利,他那一柄“双环大砍刀”泼风似的挥舞飞展着,加上身形转掠有如流水行云,快速飘忽,难以捉摸,在不大宽阔的甲板上,几十名孤竹壮士便有些吃亏了,他们身形移动不够快,地方又施展不开,虽是人多势重,却也碍手碍脚,几十个人呐喊如雷,杀声震天,却就是圈不住对方,这一阵下来,反叫人家斩倒了七八名!

大摇大摆的,熊无极来至一边,他宏声道:“众位老弟们且请前去肃清残敌,这头青面畜生就交我料理了吧,我包管侍候得他伏伏贴贴!”

龙头老大--十三、狠与煞断魂落胆十三、狠与煞断魂落胆十名孤竹大汉闻声立时齐齐后退,那青面人物刀花连挽,正待追杀,熊无极已大笑着当空便劈出了十九掌!

猛的掌力有如十九记铁锤捣出,那青面大汉甫觉不对,立即跃闪,却已被熊无极的掌风边缘带得打了三个旋转!

毫不迟疑,熊无极闪身而进,掌势如雨,腿影如椿,攻击之犀利有如雷轰电掣。只是几个回合,业已将那青面人逼得步步后退,招架无方了!

在四周的那几十名孤竹儿跟这时才纷纷转身,重新开始了追杀船上敌方残余的行动!

此际,可怜整条船上,那三十多名候龙宝的锦衣亲随,如今早就伤亡殆尽,只剩下五六人不到了,另一条船上却更惨,二十来个侯龙宝的家丁,仅存下两名尚在那里浴血苦撑……这一场厮杀的胜负之分,到现在已经可以看出大端来了,孤竹帮分斗合击,将情势完全控制手中,他们已掌握住整个战场的局面,不用太久,他们的目的物即将落进网里……另一条船上,那四名保镖人物终于叫祁老六、伍侗加上苟图昌三人的联手力量赶下岸边,祁老六没有跟去,他马上指挥着他的一­干­手下残杀剩余敌人,并彻底搜船,苟图昌与伍桐则紧跟着那四名仓惶遁地的仁兄追上!

当然,那四名保镖人物并没有能奔出多远——“毛和尚”公孙寿与他的两百名儿郎早已养­精­蓄锐,严阵以待了,这四个人目睹前路被阻,正目惊惶,公孙寿已挥动着他的沉重亮银棍,猛虎出柙似的冲了过来!

四个人暴叱大吼,立即散开,当公孙寿的家伙才与那个满脸横­肉­,手使一双大板斧的壮汉交刃,后面,苟图昌及伍侗二人,已两只大鸟也似凌空扑到!

“断流刀”伍桐厉吼着,一旋身接下了那个猴头猴脑的瘦小人物,苟图昌却威猛无匹的猛力攻向另两个瘦长的白衫中年人!

公孙寿是气足力猛,以追待劳,一上来便棍落如雨,银灿灿的光芒层叠似山,他的“七十七手大圣棍法”又狠又辣,施展起来仿佛风卷云涌,江河决堤,呼呼轰轰,强悍之极,他的对手那双大板斧虽也十分了得,但却在久战力疲之下又加上了心慌气浮,斗起来就未免相形失­色­了,公孙寿着着紧逼,式式强攻,这位原先骁勇凶悍的仁兄便只有连连后退,拚命招架,喘得就宛如一头拖拉重物的老牛!

另一边,苟图昌对付的那两个瘦长白衣人,看上去像是同胞兄弟,都生得一张狭脸窄鼻的面孔,也使着一式的兵刃一对“虎头钩”,他们与苟图昌拚杀全是采取快攻快扑,游走旋斗的战法,两个人进退有序,配合严密,功力的表现异常,纯厚­精­练,但是,技业高强的苟图昌并未受制,他更已暗自决定了戳敌求胜之道了……四只虎头钓在苟图昌的身体四周穿掠飞舞,闪亮锐利的钩刃往往就稍差一线的贴着他的衣衫擦过,就当他们已经拼战了二十余招,左边的白衣人一双虎头钩冲入猛切苟图昌小腿之际,苟图昌已出人意料的以单足旋地,整个身体猝然斜倾,双手握着“牛角锥”奋力回扫,那白衣人双钩戳空,身形不及撤回,他在岌岌可危中狂吼尖啸,不退反进,连人带钩撞向苟图昌那边!

“我呸”一声,苟图昌的身形贴着地面两寸­射­出,他圆锥之势不停,只见蓝汪汪的光华暴风在突起的一记“咔嚓”声里,那名白衣人的双腿齐膝盖之下已被生生削裂砸断!两只虎头钩脱手抛甩,这位仁兄业已痛得滚倒于地!

另一个白衣人却闷不吭声,一双虎头构上下骤挥,紧迫而至,苟图昌狂笑着,贴地平­射­的躯体恢弹而起,“牛角锥”在一溜蓝芒中,快不可言的猝然飞戮!

“嚓”的暴响,苟图昌左肋下绽开一条血糟,几乎不分先后,他的“牛角锥”也一下子将那仅存的白衣人透胸穿过,强猛的穿刺刀,更将他这个对手撞出七步,仰头摔倒!

同一时间,他的右后方,也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嗯,“二头陀”蓝扬善的金钢杖也在力战之后把他的敌人——那黑衣大汉的一颗脑袋,砸烂得不像是一颗人的脑袋了!

与伍桐拚杀的那个猴头猴脑的人物,这时不禁心虚胆颤,早已斗志尽夫,他的“流星锤”急速抛­射­十次,身子一旋,撒腿就跑,但是,他刚刚奔出五六步远,斜地里,苟图昌已一尊魔神似的扑过来!

吓得魂飞够激,就差一点叫出妈,这个猴头猴脑的角­色­舞起流星锤飞快凌空抖击,同时身形朝左侧拼命滚跃——金钢杖的杖头在一片闪泛的寒光中带着狂风暴砸下来,恰巧迎上了这位猴头猴脑的角­色­,他全神放在苟图昌身上去了,根本就没有余暇再去顾及其他,于是当他在惊慌欲绝的一刹里发现了蓝扬善的金钢杖,再想躲避却已不及了,这个身材瘦小的人物窒息着尖峰着,右手的“流星锤”划过半个弧度,猛然反击蓝扬善,但是,就在他的“流星锤”隔着蓝扬善的头颅尚有两尺左右,蓝扬善的金钢杖便已先行够上位置,“篷”的一声将这人狠狠撞出寻丈之远,连连在地上翻滚了十几次后,略一抽搐即已寂然不动!

呵呵大笑,蓝扬善一挥他那柄血迹斑斑的金钢杖,叫道:“二爷,如今就只剩下那个和毛和尚亲热的狗头了!”

苟图昌撷下一条内襟掩扎住左胁那条伤口,狠毒的道:“宰他!”

手执金钢杖在头顶上一旋,蓝扬善大摇大摆的逼了过去,另一头,“断流刀”伍桐也早就虎视眈眈的在一旁掠阵了,跟在蓝扬善之后,苟图昌也大步行到,他手提“牛角锥”,在眉毛稍边的那块青­色­疤痕隐隐泛着赧赤的红光,衬着他的冷厉双眸,顿下根根见­肉­的黑胡子,那模样,狞猛极了,也凶悍极了!

手使大板斧的汉子这时越发招数散乱,行动迟滞,大汗如雨中,甚至连脚步也都不稳了,如今,他不只是心慌气­操­,暗自惊恐,就算脑子里转动的主意吧,除了逃命,便没有别的了……“毛和尚”公孙寿挥棍如飞,­精­神抖擞,斗志高昂,他打得又狠又急,矫健无比,一步一步困紧了敌人,攻势也一下较一下更形凌厉了……突然一个斜身暴过,公孙寿偏头让过了劈来的大板斧,当斧刃的凉气拂过他的头背,他的亮银棍已毒龙出洞似的倏然捣出!

大吼一声,对方右手斧不及收回,左手斧却由下往上,猛力硬崩,公孙寿捣出的亮银棍却不再往前,他双腕猝带,一边的棍头立即后Сhā,“噗”的穿进了沙地,而就在棍头方才Сhā进沙地的一刹,公孙寿已以棍身为中心为轴,两手握棍,整个身体闪电般横着飞旋,双脚猛增如椿,他的对手两招俱然落空而下,连惊骇的念头尚未及兴起,“吭”的一声已吃公孙寿踢得­干­着飞跌而出!

那人的大板斧一柄业已脱落,尚拉着另一柄在手中狂乱挥舞,然而,他在空中翻跌的庞大身体尚未沾地,“断流刀”伍桐已暴叱一声,蹲身,侧首,挥刀,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银光电闪电“刮”的闪响扬起,那人已在一阵尖厉得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号下被伍桐破了膛!

目光毫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具拖连着花花肠脏重重摔落于地的尸体,苟图昌沉稳的道:“有人带彩了不曾?”

抹抹额头汗渍,“毛和尚”公孙寿喘了口气道:“我还好,没伤着什么……”“二头陀”蓝扬善吃吃笑道:“咱更平安了,伍侗小子却自占了便宜!”

一甩刀锋上的血水,伍侗笑道:

“胖哥,你的家伙硬哪!”

“呸”了一声,蓝扬善笑骂道:

“却德!”

环视四周,苟图昌道:

“扬善哥,你们三人在此布阵待命!”

蓝扬善连忙答应,又道:

“二爷,你的伤?”

摇摇手,苟图昌快步赶向岸边,现在,那两条船上的战况已然一眼分明了,与熊无极较手的青面人已经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搁在旁边,但是,看那青面人奄奄一息的样子,就是用不着捆绑他也无法动弹了,熊无极必是将此人伤得不轻,另外,与贝羽拼搏的麻脸勾鼻人物,也因为熊无极站在一旁为贝羽掠阵中抽冷子偷袭他,使得他左支右拙,防不胜防,面颊上,四肢上,已叫贝羽刺破割裂了好几处,血迹斑斑,颇为狼狈!

“白辫子”洪超如今也占了优势,原来,在两条船上的残余全被肃清之后,已有六名头领赶至洪超这边加入战圈,那秃顶老者的心理业已受到已方惨败的严重影响,眼前敌人又增加了力量,怎不越发使他感觉心神不定,意态惶惶呢?

船首之中,紫千豪已完全压制住了常天成,明眼人一看即知,紫千豪并不愿意将他的对手杀死,他是想生擒对方,也就因为如此,紫千豪费了好大功夫仍未能将这姓常的收拾下来,此刻,常天成虽然早就混身上下伤痕累累,却仍旧在咬牙切齿的拚死力搏,高手相斗。要生擒敌人,比杀死敌人来得困难百倍,尤其常天常的武学修为之佳颇为惊人,紫千豪若将他当场格杀,先前多次俱可奏功,但想活捉他,可也不甚简单,为了这个心念,紫千豪已经与对方激战了七十余招左右啦……孤竹帮属下的儿郎们,除了有数十人围立四周掠阵供谴之外,其余的全在祁老六调度之下展开了两条船里外上下的搜索与救护工作,只见人来人往,却十分静肃无哗,除了偶而传来的叱叫声外,便是交谈也都那么低沉而简洁,眼前,整个情势已完全纳入控制了!

苟图昌看明白了双方形态之后,他急步来到紫千豪这边,舐舐嘴­唇­,他低叫道:“老大,你要活的?”

运剑似雷电之神手中洒出的蛇光霹雳,紫千豪身形飞绕纵横,攻势隼利,他平静的笑道:“不错。”

苟图昌看了看气喘如牛,血汗交杂的常天成,多余的问道:“可要我下来接替你?”

七十三剑一气呵出,紫千豪道:

“不用,他支持不了多久!”

大铡刀狂舞猛翻,在喘息中拚命攻拒,常天成嘶哑的叫:“你……你少……他妈……狂!”

蓦然——

紫千豪在以险招取敌了,他的豹皮头巾飞扬,身形如箭,在大铡刀已经散乱的翻舞中猝而贴近,他仿佛已与大铡刀的光芒融为一体,惊险万状的随着铡刀的招式起落来回,就只瞬息,四眩剑的剑刃“嗡”声长颤,流光千条暴洒常天成,在常天成的历嚎里,紫千豪已闪电般弹­射­而进,飞起十掌将他劈得连连打着转子横摔出去!

不持常天成摔跃的粗壮身体再有挣扎,七八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汉已扑了上来,手脚俐落无比的立即给他以牛皮索捆了个四钻马蹄!

长笑一声,苟图昌道:

“姓常的,我们龙头老大这‘轮回十八式’中的一记绝招够看么?你好生记着了,那叫‘星尾向穹’!”

紫千豪平起剑身,又微微下指锋刃上,一串血珠子滴溜溜沾成一线坠落船板,他有些乏倦的道:“这小子功夫相当硬扎!”

点点头,苟图昌道:

“是的,比我还强上几分,但老大摸如果不是想活捉他,根本就用不着费上这许多手脚,再加一个常天成也早教你活宰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是在高抬我了,老伙计!”

哈哈一笑,苟图昌道:

“此乃事实,老大。”

紫千豪侧首看着在甲板上阵阵抽搐抖素不停的常天成,又望了望常天成浑身上下的伤口与四溢的鲜血地低沉的道:“此人身中十一剑,另浮伤七处,方才我又震伤了他的内腑,错开了他的右腿筋脉,难为他却能忍住不吭一声!”

苟图昌道:

“他若忍不住,老大,也就算不上是一个人物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又道:

“事情都妥了么?”

朝贝羽那边一指,苟图昌道:

“就剩那一处了!”

紫千豪瞥了两眼,目光又移向上面的船楼子,船接上,除了两具尸体外,就只见几名孤竹大汉正在往来奔忙着……启步向贝羽与洪超那边行去,紫千豪平静的道:“事不宜迟,早些了断为佳。”

跟随着,苟图昌笑道:

“你放心老大,马上就行了,马上。”

龙头老大--十四、江湖义财命分明十四、江湖义财命分明当紫千豪与苟图昌正往这边行来的时候,熊无极刚好从一边狠狠摔了那个麻睑勾鼻的人物一下,那人一个惊颤,“喀”的一声,贝羽的大马刀就又在他左肩上开了一条血口子了!

呵呵笑着,熊无极道:

“娘的,你们不是说‘不是猛龙不过江’么?就像你们这种‘猛龙’呀?连他勇于的龙爪也不够沾边的份,却像龙的那张大嘴,吹的口气可吓人哪……——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山形叉,叉身沉重,灿亮生光,在平时,他施出来或者相当惊人,但如今可差上一把劲了,本来,他与贝羽之斗,不敢说胜,至少也败不了,但周围的惨败情景给予他的威胁异常巨大,不啻是在无形的削弱他的功力,方才开始,又加上熊无极的Сhā了过来,他就更是不济了,熊无极并没有明着协助贝羽联手制敌,他表面上只是站在一傍掠阵。但是,这位天下有名的好手却不时抽冷子暗算眼前的麻面朋友,而他这暗算虽不狠毒却异常捉狭,不是猛丁古锡地一脚,便是神鬼不觉的重重拧他二把,麻面仁兄当前有焊不畏死的贝羽,四周有虎视眈眈的孤竹大汉包围,情绪上业已低落沮丧得无以复加了,再增添了熊无极这个厉害角­色­的掠阵,更不时来上那么几下子,麻面朋友便是三头六臂已早就没有种啦,何况,这时他又模模糊糊的看见了紫千豪与苟图昌走了过来?

贝羽的点钢短枪蛇信般暴闪而来,右手大马刀翻飞滚斩,麻面朋友在倾力拦架中突的怪叫一声,洒着滴滴鲜血回头便冲!

“想走?”熊无极大笑着飞起二十二掌连串阻止,麻面仁兄不敢硬闯,身子一个跄踉又反退回来,贝羽的点钢枪及大马刀紧随不舍,再次狂风暴雨般罩下!

双手握叉,麻面人奋力抗拒,在一片不绝于耳的叮喷震声里,贝羽猝然一个翻滚闪进中宫,麻面人物急退忙跃,山形叉又立即下拦。但是,就在这时,他背上倏觉一股大力推来,不由自主的往前一仆,山形叉斜滑半尺,“噗”的一声,贝羽左手的点钢枪已经完全透进了他的小腹!

“哇……嗷……嗷……”

惨厉的号叫着,麻面汉子抛掉兵器,双手捂着小腹,凸瞪着一双血丝满布的眼珠。在脸上的五官刹时歪曲下,痛苦的缓缓跪下,跪下,终于一头跌倒!

背负着双手,熊无极摇头道:

“你看看,你看看,他必是十分难受的,脸上那一颗一颗的麻点都变成青颜­色­的了……”微微喘着,贝羽拱手道:“多谢熊老兄一臂之助,若非作方才在他背后加上一掌,只怕我还不能这么快便得胜奏捷!”

眨眨眼,熊无极狡黠的道:

“那里那里,这小子只是滑了一跤而已……”贝羽那张清秀使朗的面容上涌起一片坦挚的笑意,他拭拭额上的汗渍,笑着道:“熊老兄,你太客气。”

一个突来的闷吭打断了贝羽的话,他与熊无极立即循声注视,嗯,在他们后面,那秃顶老者和洪超激战之处业已发生了变化,一个共同围攻秃顶老人的头领肩上挨了一锤,方才超倒,那秃顶老人的大腿上也吃洪超同时挑下了一块­肉­,那声闷吭,都是挨睡的孤竹头领口中所发出!

愤怒的一哼咆哮道:

“娘的,这老狗是活腻味了!”

贝羽亦切齿道:

“我去取他!”

说着,两人快步过去,但就在他们刚想分别出手的一刹,后面的紫千豪已扬声道:“二位且住!”

停下脚步,熊无极回头道:

“紫帮主,怎么?还要让那老狗再活一甲子不成?”

淡淡一笑,紫千豪走上前来道:

“非也。”

熊无极镇惑的道;

“却又为何喝止我俩?”

一边,跟上来的衙图昌低声播口道:

“熊老兄,老大的意思,最不必非要将这人杀却不可——如果他愿意服输就束的话!”

小眼一翻,熊无极道:

“我看这老狗头恐怕没这么服贴!”

紫千豪笑道:

“也不一定,熊兄,我们姑且试试如何?”

熊无极无可奈何的道:

“我唯你马首是瞻了,我的帮主。”

微拂豹皮头巾,紫千豪一笑侧身,面对仍在拚斗的七个人——“白辫子”洪超,五名孤竹帮头领,以及那个秃顶老者,紫千豪清朗的道:“那位先生请了——”正在浴血苦战的秃顶老人,闻声之下不由一楞,他手中的两只“八角锤”急沉蓦翻,同时后跃!

紫千豪立即道:

“孤竹帮所属全部退下!”

“白辫子”洪超正想跟上追杀,紫千豪的一句话却将他与五名手下硬生生拉了回来,在他们愕然不解中,紫千豪已经挥了挥手,自己缓步行上。

在秃顶老人五步之前站定,紫千豪注视着对方惊惶、迷惑、凄黯而又疲累的眼神,低沉的道:“尊驾不见贵方人马业已全军覆没,无一幸存?识时务者为俊杰,尊驾马那贪官侯龙宝想也非亲非故,本份已尽,又何苦为了一点聘金卖此老命?更何况,便算尊驾这一条老命卖上于事又有何补?”

喘息着,秃顶老人汗雨如下,他惊疑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姓紫的,你,你此是何意?”

紫千豪一笑道:

“无他,仅是不愿眼见尊驾为了一件不值丧命之事而丧命罢了,此意不是十分友善么?”

呆了果,秃顶老人又惊又喜又迷惆的道:“为什么,紫千豪,你对老夫如此开恩?”

用四眩剑剑柄轻擦面颊,紫千豪道:

“很简单,尊驾高寿有一甲子了吧?”

秃顶老人莫名其妙的道:

“六十一,这又如何?”

点点头,紫千豪道:

“在江湖中闯,两道上混,舐的刀头血,吃的枪眼子饭,生活颇为不易,而尊驾业已活到了六十一岁,这很该庆幸了,而尊驾既已历尽艰辛,登此高寿,我紫千豪甚愿尊驾能继续长命下去,不要将晚年美景断送在此,尊驾以为如何?”

震了震,秃顶老人微微颤抖的道:

“紫千豪……你的意思是?”

深沉一笑,紫千豪道:

“尊驾可以回家,或者抚儿育女,或含怡弄孙,甚至与尊驾老伴闲话桑麻,笑谈往昔,皆全无不可,如若尊驾无家,于山泉林涯盖一茅屋,置一草舍,呼同辈人月下邀饮,傲啸悠游堪自得其乐,强似这惊涛骇浪,风橘云诡的江湖生活万千!”

秃顶老人的嘴角抽搐着,他激动又殷盼的道;“紫千豪……此……此言当真?”

紫千豪平静的道:

“决无戏言!”

抖索了一下,秃顶老人道:

“那么……老夫可以……走了?”

和煦的微笑着,紫千豪道:

“当然。”

秃顶老者似是不敢置信的迟疑着,一面左觑右探,状极忐忑惶恐,紫千豪温和的说道;“尊驾请便了。”

握锤抱拳,秃顶老者惭愧无已的道:

“如此,老夫多谢了——”

说罢,他连大腿上的伤势也不抬缀,一个侧身自船舷上飞掠而去,再三回首之后,这位秃顶老人终于消失在疏林狭径的那一面了……望着熊无极一笑,紫千豪道:“熊兄,你信了么?”

熊无极哈哈太笑道;

“人言紫千豪功力盖世,武学­精­博,呵呵,不仅如此,紫千豪那张嘴却更是能软能硬,利害非凡,我何止信了?简直服了!”

这时,紫千豪转脸问洪超道:

“洪超,方才被那老家伙砸倒的一名头领伤势如何?”

踏上一步,洪超低声道:

“肩骨碎成四块,不过,可以痊愈。”

点点头,紫千豪道;

“我看也不至于太严重,否则,那老家伙便没有这般幸运了,虽是如此,他不也用他大腿上的一块­肉­来补偿了?那块­肉­,洪超,该有四两重吧?”

洪超笑了,他道:

“回禀大哥,我还没秤呢……”

紫千豪一笑道:

“记住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人年纪大了,又在我们四面包围之下,若是再赶尽杀绝,未免就有失厚道,恕他一个,对我们并无损伤,在他来说,却拾回了一段可资省忆的生命,是么?”

接连点头,洪超道:

“是的,大哥,是的……”

一边,熊无极笑道:

“如今哪,紫千豪,我看该可以前去清点战果,并一观那俟龙宝贪官的嘴脸了……”笑了笑,紫千豪道:“当然,该去了。”

说着,紫千豪交待身边的贝羽道:

“叫祁老六押解贪官下船,并把清点出的财务运到岸上。”

贝羽答应着去了,紫千豪偕同熊天极、苟图昌三人沿着已经由孤竹帮属下搭好了的船板步行上岸,“白辫子”洪超则开始了检点伤亡的工作。

来到岸上,“二头陀”蓝扬善匆匆迎来,他笔呵呵的道:“大阿哥,这种大批买卖咱还是第一次做,过瘾是过瘾了,却也好生不简单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然,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纵然像我们这样的生存法子也是如此,往往所付的代价还更要艰巨!”

苟图昌也笑道:

“越­干­久了,胖哥,你将越会觉得我们的这行生意其实本钱最大,利润最薄,别的行当只是将本求利,再缀上劳力便得,而我们除了劳利之外,本钱却是鲜血与生命,这些东西,该是多么珍罕与宝贵!”

蓝扬善有些感慨的道:

“咱也深深有这个感觉,可不是么,咱们得来的每一饯财分里全有血,每一两里全有汗,谁说是他娘的无本营生哪!”

看着熊无极,紫千豪开口道:

“今天也多亏熊兄的大力了,否则,只怕我们还要费上一番手脚呢,那几个护船保瞟的脚­色­都相当不弱!”

“断流刀”伍桐Сhā嘴道:

“可不是,一个比一个来得横,熊老兄可真帮了大忙啦……”熊无极摆着手道:“开玩笑开玩笑,这算帮什么忙?我就是不Сhā手,各位还不是一样稳­操­胜券?何况这原本就是我该做的嘛,总不能眼看各位在浴血搏命,我姓熊的却抽着手观天哪!”

紫千豪诚恳的道:

“熊兄高谊,我紫千豪铭感五内,只是熊兄,你本乃白道人物,此次淌了这场混水,怕就有沾清誉了!”

“嗤”了一声,熊无极蛮不在乎的道:

“什么鸟的清誉?一个人的德­操­名声岂能仅以你挤身于那一道中而来断定?天下武林之大,名门正派,侠义白道的人物分布四海,何止成千成万?但这些人物谁敢保证个个光明正大,坦荡磊落?又有谁敢夸言这些人物个个品德高洁。­操­守不苟?我看任是那一个白道朋友也不敢吃这种牛,白道人物之所以与黑道仁兄们的不同处,也只是他们乃白道出身罢了,却不能完全以他们出身的门派或环境­性­质来断言他本人的品德,白道中人不是个个方正不阿,就如同黑道中人亦不是个个­阴­毒邪恶了样,总而言之,人的声誉须要那人的本身行为来定高下,决非仅靠他在外头悬挂的出身招牌而已,紫帮主,你放心了,我姓熊的根本就不理那一套,有人讲话,讲他娘的去,我熊无极尽其在我,犯不着要他人谅解!”

紫千豪动容道:

“熊兄高论,我赞同之极!”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

“这是一定的,要不,我两个怎会如此气味相投哪?”

苟图昌亦接上来道:

“熊老兄可谓本帮的知己了,这是孤竹一脉大伙的荣幸!”

熊无极老脸一热,道:

“乖乖,老弟你是他娘越将我捧得腾云驾雾啦……”一侧,伍桐又道:“这决不是故意抬你,熊老哥,对方今日十一名特聘的保镖人物里,吃你一个便放倒了他们一双半——”苟图昌更正道:“等于四个,那大麻子勾鼻的家伙若非熊兄在背后暗助一臂,贝羽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搁得下人家呢!”

吁了口气,熊无权笑道:

“你们是成心给我戴高帽子来了?他舅子一顶接着一顶,你们说得口述四飞,这,我却承受不住了……”紫千豪笑道:“看不出熊兄脸皮却生­嫩­得紧。”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

“不是我老汉脸皮­嫩­,而是帮主你这几位兄弟越话说得太­肉­麻,这业已连骨头全酥了!”

闻言之下,众人忍不住哄笑出声,而就在他们的大笑声中,船上,祁老六已经押解着一行惊惧欲绝,狼狈不堪的男女人物沿着跳板走了下来。

伍桐忙道:

“大哥,来了。”

点点头,紫千豪注视着那些在大马刀锋利闪亮的对口下颤栗着一行俘虏;他们一共是九个人,当先的一个体肥如猪,混身生满膘­肉­,一颗小脑袋长在那粗短的脖颈上。波细的眉毛,肿泡眼,小鼻子下却生着一张小嘴巴,裹在眼睑后的那双小眼珠看来虽是充满了惊恐畏惧,却仍在骨碌碌的,狡猾又­奸­诈的转动着,光由这双眼球上,便可以瞧出此人三分贪婪邪诡的德­性­来了!

这痴肥雍肿的人物后面,是另一个獐头鼠目,满脸烟黄的师爷型中年人,再后面跟着两个油头滑脑,脂粉气手分浓厚的公子哥儿般的青年,他们以后,则是五位哭哭啼啼,面无人­色­的妖娆­妇­人了!

二十名手执雪亮大马刀的孤竹好汉分两边押解着这九个人来到紫千豪眼前,祁老六一马当先抢到前面,躬身道:“老大,侯龙宝之下他全家人都押到!”

紫千豪看着那么个颤栗惶恐,全身抖索的肥羊,淡淡的道:“一边待着。”

祁老六立即走到侧傍站下,紫千豪向那么个老老少少,有男有女的囚俘仔细端详了半晌,九个人俱在他那双凛然寒酷的目光下哆嗦着成一堆,看那种窝囊样子,就差一点要将尿流到裤裆里头了!

用还了鞘的四眩剑指了指最前面的胖子,紫千豪道:“你就是‘平尧府’的知府侯宝龙?”

巾冠不整,面显惊恐,那袭银­色­福寿团字锦施也污皱不堪了的这位卸职知府大人侯龙宝,咬了咬牙,抖抖索索的道:“你……你……你既知本府乃朝庭命宫……却竟敢拦船打劫,杀人越货……你……你就不怕王法森严么?”

紫千豪不温不怒,笑道:

“王法虽严,不护你这贪官污吏,侯龙宝,你靠着善于钻营,有人在朝与你同流合污,狼狈为­奸­,这一次才逃过了牢狱之灾,但是,王法或有漏洞,民心却不,因此你虽然侥幸躲过了王法的治执,你却躲不过为民伸冤的我们,在这里,我们就是另一个王法了!”

侯龙宝惊惊的道:

“本府自问与……与众位好汉素无恩怨可言……众位好汉今日拦截本官于此,想是受……受了本府官场对头挑拨……”摇摇头,紫千豪道:“不是,你别想岔了路,我们未曾受过任何人挑拨,我们从来不信人家的挑拨,我们只注重自己的观察与百姓的心声——”顿了顿,他接着道;“这也可以说就是我们来此截你的原因了,侯龙宝,你为官多年,搜括的不义之财为数至巨,这些,全是百姓的血汗,为了要将你刮取的民脂民膏重还于民,便只有这个方法可用,而要替百姓伸公道,替善良出冤怨,亦正好籍此机缘给你一个教训!”

抖索着,侯龙宝大惊失­色­的道:

“但好汉……本府……本府……”

傍边,狠叱道:

“去你娘那条腿,什么本府?你的乌纱帽早就叫朝廷给摘了,官衔何在?还一口一口‘本府’,穷过他报的­干­瘾,‘本府’个鸟毛!”

挥挥手,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有话可以说,侯龙宝。”

哆嗦着身子,候龙宝道:

“好汉……好汉之意是……”

笑了笑,紫千豪道:

“取你不义之财,做为扶危济贫之用,如此而已!”

肥胖的颊颊­肉­抽搐不停,侯龙宝面如死灰的道:“众……好汉开恩……下官……下官这区区家财……全乃祖上所遗……及多年为官以来的……一点私蓄……并无不义之……财……”紫千豪安祥的道:“你为官多年,年俸若­干­?这两船财宝又值若­干­?姓侯的,一个清廉官吏恐怕存不下这么多的私蓄吧?再说,你出身贫寒,并非世家,据我所探,你在川边的故居只是瓦屋数间,薄田几亩罢了,如不贪赃枉法,你又不经营生意,凭几间瓦屋薄田,又何来这巨额家财?”

­唇­角一撇,他又道:

“此外,就更不论民间对你的怨声载道,暗恨沸腾了!”

绝望的窒征了好一会,侯龙宝才哭兮兮的道:“好汉……这是一般萎民……造的谣言……”紫千豪道:“那么,朝廷派了大员来查访你的罪行,又撤了你的官职,也是朝廷混账,那查案官员糊徐不明了?百姓全是莠民,其他官员又俱皆晕吏,只有你侯大知府一个人清高明政,出污泥而不染喽?”

汗下如雨,侯龙宝无言可对,只能一个劲的求饶:“好汉抬抬手……求好汉恕命……”紫千豪恬静的道:“你及你全家的­性­命我放过,这一点你不用怕,至于你那些不义之财,嗯,我却要照单全收。”

身于一软,侯龙宝“噗通”跪下了,他涕泪滂沱的号着道:“手下留情碍…好汉……我一家九口,就只这点财产了……好汉若全数拿去,你……你叫我—家人回去吃什么,靠什么过活碍…”紫千豪深沉的道:“侯龙宝,我做事从来不愿做得太绝,当然,对你也是一样,我会替你留下一些原该属于你的东西!”

一把鼻涕一把泪,侯龙宝号陶着道:

“好汉开恩……你……你就给我留下一半吧……日子难过碍…我妻儿成群,总得活下去碍…”脸­色­倏寒,紫千豪怒道:“不要多说了,侯龙宝,天下再也找不到像我们这样肯替人没想的绿林同道,今天你碰着我们,还为你留下一条生路,换了别帮别派,你看看他们会不会似剥猪一样活剥了你们?”

侯龙宝蓦然一窒,骇得心头乱跳,他急忙忍住了哭号,噤若寒蝉,连抽噎声也尽量压制住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

“替你留下多少财物是我们的事,你不准再妄Сhā一字,否则,侯龙宝,你将一无所有之外,只怕连你一条老命也得赔在此地,我的怜悯已够,你不要得寸进尺,自取其辱!”

说到这里,紫千豪道:

“老六,两条船上共有多少东西?”

祁老六低声道:

“回老大,两条船上,这姓侯的全家老小所坐的这条船船舱里有四十五四大樟木木箱,七十一件笼里包卷,另一条船的舱里亦有大箱笼六十余件,外加异种良驹三匹,米面半舱!”

皱皱眉,紫千豪道;

“箱箱之中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祁老六忙道:

“侯龙宝舱里的箱笼全装的是金银珠宝,字画古玩,另一条船舱里的箱笼则大多装的是绫罗绸缎,名贵丝绣,和一些十分值钱的摆设雕刻,那半舱米面,也足可拖上十大车而有余!”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详细数目呢?”

舐舐­唇­,祁老六道:

“因为老大急着要押人,所以还没有时间清查出详细数目来,只是大概看了一下……”接着,他又道:“但是,我已将候龙宝的这个心腹师爷带了上来,侯龙宝的财物数目,这狗头师爷肚皮里都有一笔滥帐!”

点点头,紫千豪目光转到那个满脸烟容的瘦黄师爷脸上,那师爷甫与紫千豪如刃般的目光相接,便不由自主的猛一哆嗦,一吓得将一颗三筋吊着的脑袋急急垂了下来!

紫千豪冷厉的问道:

“朋友,告诉我侯龙宝的财物数目。”

那师爷打了个寒颤,心惊胆裂,结结巴巴的道:“呃……好汉……不多……不……不多……”双眉微坚,紫千豪森酷的道;“多不多用不着你来说,你只须耍告诉我它的数目!”

吸了口凉气,这位师爷筛糠似籁籁颤抖:“是,是老爷的财产……一共有……有黄金一万九千两……白银十二万两……珠宝首饰二百件……绸缎一百五十余匹……丝绣七十五件……古玩……古玩一百一十二件,字画……六十八幅……雕刻一十七件……米面三百石……名驹三头……”紫千豪生硬的道:“那些珠宝首饰,绸缎丝绣,古玩字画及银食名驹,若是拆合现价,可以值上多少银子?”

师爷惶悚的道:

“大约……大约在纹银一万七千两上下……”冷凄凄的一笑,紫千豪道:“可真是个大财主啊!”

哆嗦着,师爷惊恐的道:

“全乃辛苦之财,辛苦之财……”

重重一咬,紫千豪叱道:

“你闭嘴!”

上去一把将那师爷拖到一边,祁老六咆哮道:“老小子,给我乖乖站着,少地娘在这里替你生子卖香屁!”

紫千豪把弄着手中的“四眩剑”,他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倒过去问祁老六道:“老六,那‘汪家口’的土豪委托侯龙宝代运的一批红货何在!”

祁老六忙道:

“找着了,全摆在这老小子卧舱榻下,都是紫檀木雕花小木箱,整整齐齐二十只箱子,十箱‘白犀角’,十箱‘须参’!”

大叫一声,尚跪在地下未起的候龙宝不由惊震欲绝的哭号起来。

“皇天碍…连这个你们也晓得了……那是人家托我自东西碍…你们不能拳…不能拳…”毫无表情的,紫千豪道:“那姓陈的土霸平时巧取豪夺,鱼­肉­乡里,开窑子,设赌场,走私盐,贩人口,­阴­毒险恶,丧尽天良,他这票沾帮人家血泪的红货正该拿来救助贫苦,何来不能取的道理?”

涕泪纵横,侯龙宝大哭着道:

“好汉……那是他托我代运的贵重货物碍…你抢去了……他会找我算帐的……”冷冷一笑,紫千豪淡漠的道:“这一层你放心,我孤竹帮自来敢做敢为,敢承敢当,这件事我们既然­干­了就会肩负其责任,便老实告诉你,此刻‘汪家口’那姓陈的土豪,大约已经接获我们的投柬警告了,若是他想索回这票红货,尽可去傲节山找我们索取,他是决不会找到你头上的,只是,就看他没有这个胆子去找我们了!”

侯龙宝挂着满脸涕泪,楞在那里再也吭不得声,紫千豪考虑了一会,断然道:“珠宝首饰,绸缎丝绣,以及那些古玩字画雕刻等等一律不要,留给侯龙宝藉以渡日活日,以外米面尽运回山,半充本带粮草,半散发西陲贫苦,金银全数携走,良驹三头由图昌分配本帮战功素著之大头领级弟兄!”

一侧,祁老大与苟图昌齐声答应,祁老六又问道:“老大,那土豪的二十箱红货也带走吧?”

紫千豪微微笑道:

“你说呢?”

尴尬的一笑,祁老六连忙施礼去了。跪在地下的候龙宝,已由他那两个宝贝儿子左右扶将起来.这位新遭大难的过去知府,因为悲急过度而变了呆若木­鸡­,他茫茫然的摇幌着站在那里,嘴皮子却不停的抖着,不晓得在唠叨些什么……”看过了好戏的熊无极这时开口道:“紫帮主,我看这姓侯的有点不正常了?”

紫千豪冷漠的道:

“这不值怜悯,熊兄,在他当政之年,取怕不知道有多少善良百姓叫他整治成这个样子!”

熊无极道:

“报应哪,真是报应……”

徐缓的,紫千豪道:

“我们已经够仁恕的了!”

由衷的点点头,熊无极道:

“我同意这一点,要是换了另一帮仁兄,只怕姓候的全家脑袋瓜都得搬挪地方!”

此际,苟图昌凑近了些,道:

“老大,那个当天成和另一个青脸孔的小子是不是要带过来审问一下?看看他们是那个码头的?”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

“好的!”

于是,苟图昌把过一名手下,低声吩咐了他几句后,这名孤竹大汉立即匆匆奔向船上去了。

紫千豪看了看侯龙宝及他的家人们,一挥手道:“带到一边去!”

二十名孤竹儿郎分出十余名来,马上押着侯龙宝和他全家去到一傍,这时,熊无极忽道:“紫帮主,为什么不就近问问那个胆小如鼠的师爷?还怕他敢不说出侯龙宝所请的这些保镖人物来路?”

摇摇头,紫千豪道:

“江湖中人,无论黑白两道,只要受聘为人保镖护院,极少有肯自泄根底的,一则为了减少麻烦,再则这也不是一件光彩之事。”

“哦”了一声,熊无极道:

“原来如此,我是从来没有搞过这类事情,不知其中内蕴,倒是少见多怪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老兄素为侠义之辈,而白道人物,比较起来是纯洁一些。”

呵呵大笑,熊无极道:

“紫帮主在调侃我了……”

紫千豪晒道:

“不敢。”

傍边,苟图昌指了指由四名孤竹大汉从船板上抬下来的常天成与那青面人,低沉的道:“老大,姓常的与他那伙计业已抬过来了。”

龙头老大--十五、仇凝死根源细究十五、仇凝死根源细究当那常天成与他的青脸伙计被四名抬着他们的孤竹大汉重重放到地下的时候,两个人俱不禁由于伤口的扯裂巨痛而脱口呻吟起来,尤其是常天成,更扭曲得脸全歪了!

紫千豪看着他们,低沉的道:

“姓常的,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一下!”

咬着牙强忍痛楚,常天成虚弱而沙哑的语音迸自齿缝:“要杀要剐,悉随摆布,还有什么好问的?”

谈谈一笑,紫千豪道:

“你倒蛮光棍的!”

混身抽搐了一下,常天成身上各处的伤口又有鲜血浸了出来,再一次染红了他身上原已破碎不堪,却又凝结成紫褐­色­血块斑斑的衣衫,脸孔泛着灰青,他喘着粗气,倔强的道:“比起你来,我姓常的至少还算有种!”

紫千豪徐徐的道:

“常天成,我没有闲暇功夫与你争执,我问你,你是什么出身?那个码头的?”

嘶裂的狂笑了一声,常天成道:

“怎么着?你是含糊我的伙计前来寻你报仇?”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你听清楚了,姓常的,天下之大,或有胜过我紫千豪的人,但是,却永远没有我畏惧的人!”

“我就不说!你杀了我好了!”

紫千豪淡漠的道:

“你所以不说,并不是你以为你的那些狐群狗党能震住我——假有你真的还有一批狐群狗党的话,事实上你是不敢说,怕我姓紫的去斩草除根!”

“什么?”常天成怒发上指,青筋暴露的大吼道:“我不敢说?我怕?我怕个鸟!”

紫千豪冷然道:

“不必强词夺理,你就是怕!”

怒瞪着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珠,常天成嘶哑的叫道:“我常天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怕什么?我是藏边‘三丹教’的黑丹教主‘赤发星君’常天成,今日在这‘月谷河’栽了跟头,业已不做复返之想,姓紫的,你有种便于掉我永除后患,要不,我只须一息尚存,必不与你甘休!”

紫千豪微观讶异之­色­的道:

“你是藏边‘三丹教’的人物?”

呛咳几声,常天成道:

“我骗你做甚?这还有假么?”

吁了口气,紫千豪道:

“怪了,我听说你们‘三丹教’在藏边一带也颇有声威,但平常却并不­干­这无本生意,亦不替人保镖护院,你们的大宗收入是贩卖牲口,开设牧场,在藏边,你们不是拥着许多大的养马场与骡马行么?”

双目一亮,常天成微笑道:

“叫你头脑清醒,我们三丹教另还有着最大的砖茶庄和驮运队!”

点点头,紫千豪道:

“不错。那么你却为何又来替那贪官候龙宝保镖栈道,狼狈为­奸­?这不是有点自贬身价,舍本逐未了么?”

怒哼一声,常天成道:

“他付钱!”

紫千豪一笑道:

“多少?”

略一犹豫,常天成愤然道:

“告诉你也无妨,二千两纹银!”

冷峭的,紫千豪道:

“两千两银子就可以买动你这‘三丹教’的教主之一了,如此说来,你们‘三丹教’的行情也并不高!”

双目突瞪,常天成咆哮道:

“我‘三丹救’素未为人保镖护院,更不打家劫舍,但只要事情正当,有人付出代价,又为何不能­干­?”

紫千豪冷森的道:

“为贪官护赃财,是正当的么?贪官搜括的民脂民膏纳入口袋,由你们助纣为虐,替他握紧了那个口袋,也是正当的么?”

顿了领,他又道;

“在我边,不错你们‘三丹教’未曾于过无本生意,但是,我却知道那里有几拨马贼全仰承你们鼻息,受你们庇护,甚至几拨马贼的坐骑也全是由你们供给的,常天成,你就以为我孤竹帮也和那些马贼一样只是个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了?你以为你就可以像对付那些马贼一样颐指意使高高在上了?你完全错了,错得整个离了谱!须知绿林人物也有分别,骨头软与骨头便的大不相同,你想骑到我们头上还差得远!”

一侧,苟图昌亦冷厉的道:

“难怪这厮先前如此之狂,大约地把我们也看成与那几批马贼一般的角­色­了,哼,我孤竹帮却用不着仰承你三丹救的鼻息,根本就不把你们看在眼中!”

气得双目尽赤,全身抽搐,常天成吼道:“你们胆敢侮辱我三丹教……我和你们拚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

“现在,你用什么拚了”

睁得目眺皆裂,常天成尖吼道:

“我用一死来拚!”

苟图昌怒喝道:

“你想唬谁?”

脸孔倏然转为无比的凄厉骇怖,五官顿时歪曲,常天成那一头奇异的红发闪泛着狞恶邪毒的赤光,他眼角挣破,悲烈至极的狂号;“三丹救的哥儿们啊,我常天成失手道擒,备受棱辱,已经无颜与你们相见,我今一死明志,哥儿们要替我报仇雪恨!”

一见情形不对,紫千豪飞快掠前欲待制止,但是,他却晚了一步,当他的手指刚刚沾上常天成的身躯,这位­性­烈如火的‘三丹救’被主之一业已‘咦喳’一声自行咬断舌跟,又“哺”的一下吐了出来!”

那条血­肉­模糊,状极可怖的大半截舌头,在沙地上跳了两跳,沾满了砂粒之后便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动了,常天成全身蓦地一阵急剧痉挛,卷曲成一团,浓稠的鲜血染污了口鼻,他的两只眼球也凸出了目眶,就那样空茫又狰狞的盯着一点,不动,不转,更毫无光彩存在了……缓缓收回手来,紫千豪叹息一声,道:“这常天成好暴烈的­性­子!”

苟图昌上前略一检视后,苦笑道:

“死了也好,免得我们再多费手脚,老大,他曾经伤了我们不少手下,原本也恕不得的!”

应了一声,紫千豪道:

“只是,却又结下一段深仇了!”

低沉的,苟图昌道:

“这段仇,迟早也无法避免结下的……除非老大你在他伤了我方少人之后还能白烧过他,你不会这样做吧?”

紫千豪苦涩的一笑道:

“我会!”

征愕了一下,苟图昌呐呐的道:

“为什么呢,老大?”

紫千豪沉郁的道;

“为了免除日后更大的伤亡;图昌,常天成是‘三丹教’的三名教主之一,换句话说,也是‘三丹教’中的首脑人物,如果杀了他,只怕‘三丹救’不会善甘罢休,如若他们欲替常天成复仇雪很,倾巢而来攻袭,你想想,那时不管胜败属谁,其中的牺牲又该多大?要避免回后的损失,便只有忍下眼前的一口怨气,我之所以不想杀他,原因初在于此了!”

苟图昌瞭悟了自己大阿哥的一片苦心后,不禁遗憾的道:“这小子该死,如果他稍微冷静一点,也不至于赔上一条老命,更说不定亦替他的一­干­伙计们免掉了一场浩劫!”

紫千豪沉重的道:

“或是也替我们免除了一场杀戈!”

搓着手,苟图昌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老大?”

平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等着‘三丹教’的人马前来,如若他们要来的话,图昌,我们并不怕谁,只是我们悲悯那些可能殒落的生命——不论是敌我双方那一边的生命,那总是成长不易,且又皆为他父母所生养的,是么?”

点着头,苟图昌道:

“是的,但大哥却无庸自责,你业已尽力挽救过了,事情不成,怪不得老大你,只能说姓常的命该绝此,或者,将来有些人的­性­命也就到了那个时候便气数尽了……”叹了口气,紫千豪道:“好令人憾然……”这时,熊无极­干­咳一声,接上口道:“呃,紫帮主,我有几句话如便在喉,不吐不快——”紫千豪忙笑道:“且请示下。”

熊无极抹抹嘴,道:

“紫帮主,你根本就用不着为了这件鸟事烦心,在江湖上混,他娘的死了个把人又算什么大不了?那一个道上出来闯江山不是拎着自己脑袋在手下嘟喳?强得过人,你宰了人家,技逊一着,人家宰你,这就是道上的公理,那有那么多好耽心的?他什么‘三丹救’若要来为这姓常的报仇,叫他们来好了,大家­干­一场痛痛快快的仗,一了百了,反正就是这么回子事,武林的传统亦乃如此,没有值得悲天悯人的地方!”

紫千豪涩涩的笑道:

“熊兄所言固然有理,但我所求的,只是能以将杀戈减至最少使减至最少,尽量避免伤害人命……”大大不以为然的摇着头,熊无极道:“话是不错,紫帮主,但你这样想,人家可不这样想,你有一肚皮的慈悲仁恕,人家可没有这多的天官赐福,莫不成那些邪龟孙要令你的脑袋,你还能伸出脖子去让他砍?”

紫千豪淡淡的晒道:

“这却未必!”

熊无极道:

“说得是哪,我们也让了,也忍了,还得叫他们骑到我们头顶拉屎?咎本不在我,不去找他们算败,已是大大的便宜,如果他们要来,行,大家便拚个­鸡­飞狗跳墙!”

抿抿­唇­,紫千豪道:

“‘三丹教’如来,事实上亦只能这样了,我们容让,却不能任人宰割!”

一拍手,熊无极道:

“对,紫帮主,我便赖着邓竹帮暂时不走了,水里火里,我姓熊的全跟着淌,这常天成晓得我的名头,他的伙计们也不会不知,今日此事,我业已两脚踏进,自己也算得上—份,有任何后果,紫帮主,让我们一同承担!”

紫千豪动容道:

“多谢熊兄大义相助!”

熊无极呵呵笑道:

“看你,又客气起来啦!”

一旁,苟图昌指着地下那个青面人,道:“老大,这一个可要审讯一番!”

紫千豪颔首道:

“当然。”

说着,他俯视那名内腑受伤至巨的青面人,冷峻的道:“朋友,高姓大名?”

捆得结实的背面人双颊一阵抽搐,孱弱的道:“‘青面狼’杨才……”点点头,紫千豪道:“很好,阁下是那个码头的人物?”

喘息着,这“青面狼”杨才喃喃的道:

“我……我是单独行道的……”

注视着他,紫千豪道:

“今天侯龙宝所请的那些保镖,除了你与常天成之外,其他各人的来路底细还烦你露一露,我们也好琢磨琢磨,心里有个数。”

咽了咽唾沫,杨才艰辛的道:

“如果我说了……是不是就可以免除一死!”

冷冷的,紫千豪道:

“现在还不是你发问的时候,这个问题由我来决定,你只开口回答我所问的话!”

颤栗了一下,杨才犹豫了片刻,终于嚅嚅的道:“为侯知府护嫖的人,除了我与常三教主之外,还有‘雪裳四钩’昆仲韩苏、韩醒、‘秃顶鹏’田寿长、‘笑中剑’廖合、‘毒麻子’包昌盛、‘金刀客’范锡雄、‘仙猴’赖向前、‘黑心老九’李群、‘双斧手’潘耀志……我们这些人中,除了常三教主得的酬劳较高,有纹银二千两之外,我们每上只得千两之数,且仅先付一半,剩下一半要等安抵目地之后始付……”呵呵一笑,熊无极Сhā口道:“我幸掉的那个大口气三角眼、塌鼻梁,使丧门剑的仁兄,约莫便是什么‘笑中剑’廖合了,他舅子稀松得很,另一个吃我抖手便震翻了的角­色­,可能即是那‘黑心老九’李群啦,瘦得三根筋吊着个脖子,不顶一乌敲!而你呢,杨才,你挨的几下子怕也不好受吧?”

“青面狼”杨才沮丧的道:

“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苟图昌回忆着道:

“在我手中殒命的那两个白衣人物容貌极为酷肖,全是一张狭长窄鼻的面孔,又都使一对‘虎头钩’,大约就是那‘雪裳四钩’韩家兄弟了,他们还颇有两下子,我胁下尚吃他其中一个开了彩呢!”

后面一点的伍桐跟着道:

“那由我开了膛的人,可能即是什么‘双斧手’潘耀志了,那小子力大如牛,悍不可挡,就是心眼太死,若能稍为开窍一点,也不至于赔上老命……”呵呵笑着,“二头陀”蓝扬善道:“咱不管他是什么王八兔子贼,活砸扁了他一双,想一想,其中一个要金背砍刀的角­色­,琢磨就是那‘金刀客’范锡雄,后来抢着便直捣他个不吃食的那一位,大概便是‘仙猴’赖向前了,他确是一付猴头脑的样子,像只老大活猴子……”顿了顿,蓝扬善又道:“这样也好,姓杨的把他们的万儿名号报出来大伙心底也有个数,至少知道了自己乃是送的谁人之终,没得超渡了人家还搞不清楚受超渡的主儿是什么人!”

苟图昌一笑道:

“在船上叫贝羽解决了那个麻脸匈鼻人物,只怕就是那‘毒麻子’包昌盛了……”他又向紫千豪道:“老大,你忍释的秃顶老者,包管是‘秃顶鹏’田长寿,要不是大哥你开恩,他‘寿长’两字的名只怕便得改上个‘寿短’啦。”

紫千豪低沉的道:

“田寿长已经老了,让他多享几年晚福也好,这‘赤发星君’常天成若非­性­子太过燥烈,原也可以活过一段长久时光的……”苟图昌忙道:“大哥,怪不得你……”淡淡一笑,紫千豪又俯视地下的“青面狼”杨才道:“朋友,这些人的出身如何?底细如何?”

思索了一阵,杨才哑着嗓子道:

“我所知道的只是一个梗概情形……当家的……我和他们相处得并不太久,前后仅有三四天左右……除了常三教主、‘毒麻子’、‘雪裳四钩’兄弟两个往日是素识之外,其他全系初见……”紫千豪平静的道:“挑你知道的说,但是,要说得详尽,说得真实,不要在里面要什么花样!”

抽搐了一下,杨才呐呐的道:

“常三教主是‘三丹救’的三位首脑人物之一,‘三丹救’是藏边一带极有势力的一个帮会……”打断了他的活,紫千豪道:“这个我很清楚,且已问过他了,你说别的。”

喘几口气,杨才又接着道:

“‘毒麻子’包昌盛和我一样,也是自行闯道的人……他没有什么帮派门户的牵连,在江北一地混,人缘不大好……他太过­阴­毒贪婪,有一阵子在江北几乎立不住脚……‘雪裳四钩’就不同了,两兄弟属于‘金乙派’,‘金已派’在豫境名头甚响,他们师兄弟一共五人,个个全有一身好本领,而他们的师父‘金乙派’掌门人司徒老儿又十分护短,今日之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了……除了他们几个出身,其余的人我只大略晓得‘黑心老九’李群是一帮市井无赖的头子,在‘大理府’很有点力量,‘仙猴’赖向前有个女儿给了‘武当派’的一个第十七俗家弟子……‘双斧手’潘耀志是淮南独轮车的车夫阿大;‘金刀客’范锡雄也是个走单帮的同道,平时浪迹天下,碰上什么买卖有利可图便­干­什么……‘笑中剑’廖合在滇中尚有一个师叔,他那师叔是个何等样的人物则不甚明白了……最后,那‘秃顶鹏’田寿长自己拥有一所山庄,在川中‘瑞祥山’里,他自己便是庄主,至于田寿长有什么靠山或后台,这也不大清楚,上面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底蕴,还是大家在闲谈中聊出来的……”笑了笑,紫千豪道:“很好,杨朋友,你很合作!”

深重的叹了口气,杨才苦涩坦白的道:

“当家的,我只是还不想死……”

和煦的一晒,紫千豪道:

“那么,你已经如愿以偿了!”

杨才激动又振奋的抖着嗓子问:

“可……可是真的?”

紫千豪点点头,回首道:

“扬善,松开他绑,并妥为治伤后释去,记得他受的内创极重,一切办好此人即可离开,不用回报了。”

重获生命的喜悦与极度紧张煌惊后的松弛,使杨才先前倾力集中的­精­神意志又顿时瓦解,他全身一阵痉挛,像叹息似的吐出一口气之后,竟然就晕绝过去!

蓝扬善担招过两名手下,迅速将地下晕绝了的杨才抬到那边,他摇着头。一面咕叽着匆匆跟了过去。

紫千豪目注瘫软的杨才被抬去,沉沉的道:“这人伤得不轻,若非他渴盼活命,集中­精­力回答问题,只怕老早就晕死过去了,希望蓝扬善能救得了他!”

颇有同感的,苟图昌道:

“别愁,老大,我们的‘二头陀’经常自夸是‘华陀再世’,这一下他正可替他自己证明一番了!”

熊无极接上来道:

“我伤的人找自己心里有数,紫帮主,他死不了,凭蓝兄的医术可以救得回来,当然,假如不加救助治,只怕这姓杨的就活不多长了!”

紫千豪稍觉宽心的道:

“对合作的敌人,我一向是极其厚待的,熊兄,你不会以为我如此关怀他而太过可笑么?”

摇摇头,熊无极正­色­道:

“决不!紫帮主,这才真正显出体胸襟的磊落,气度的宽宏来!不愧是西陲的雄霸的主。”

笑了笑,紫千豪道:

“谬誉了,熊兄!”

若有深思的,苟图昌此时道:

“老大,照这姓杨的说来,今天栽于我们手中的那些角­色­也没有什么靠山硬扎的,大多不怎么样!”

紫千豪低沉的道:

“也不能太疏忽,图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这已是兵家常谈了,在我们晓得这些业翘首的对头底细之后,我们希望不会在将来另生枝节,但是,我们却也不能完全以为他们的关系人便就此甘休,不会前来报复了,世事难料,尤以人心为最,还是留意点好!”

苟图昌颔首道:

“老大说得是,但老大以为,在我们诛除了这些人之后,他们之中那一个的关系人会给我们再添麻烦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首先,那‘秃顶鹏’田寿长是不会有问题了,这‘青面狼’杨才也大可放心,其他‘毒麻子’包昌盛、‘金刀客’范锡雄,全都是自愿自跑单帮的角­色­,亦不必为虎,身为淮南独轮车车夫帮的阿大‘双斧手’潘耀志不过只是一群苦力的头子,充其量也只是在淮南一带下层百姓中有点名堂,发挥不了什么效用,那‘黑心老九’不过是个本身有几手把式的大无赖而已,更算不了什么,将来,可能会带给我们麻烦的还是‘雪裳四钩’的师门‘金乙派’,其次为‘仙猴’赖向前的女儿,他女儿既是嫁给了‘武当’的俗家弟子,便等于和武当一脉有了渊源,只不知赖向前的女儿所嫁的那个武当弟子在派中有没有力量,若他颇有影响力,便极可能前来为他岳父报仇,否则,则无足为虑,武当一脉,最是恬淡超然,若非必要,他们尽可能不与江湖同道发生争执,这一点我是十分清楚的,那‘笑中剑’廖合在滇中的师叔不太可能千里迢迢跑来西陲替他师侄出气,他那师叔也将会考虑到他本身的能耐问题,以一个人的力量敌对一个帮派,这是须要硬碰硬的,并非口头上说说而名,除非廖合的师叔自认能以压制我们,要不,他亦定将裹足不前……”吁了口气,紫千豪道:“如今江湖道上的义气并不少以前了,一些视死如归,刚烈不倔的好汉已难得有,多数人全将着眼点放在本身的利害上,对自己有益无害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人肯做——无论那是该不该做的,全得视连不连累到自己站为行动的准则……”苟图昌轻轻的道;“老大,那常天成呢?”

严肃的,紫千豪道;

“这一点你注意了,图昌,常天成乃藏边‘三丹救’的首脑人物之一,他这一死,‘三丹教’是绝对不肯放手的,我判断他们一定会前来寻我们讨还公道.回去之后,你得防备着了!”

点点头,苟图昌道:

“我会小心。”

顿了领,紫千豪又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该预先准备着应付新的敌人,不管他们会不会前来寻仇,我们都须谨慎留意,这些应该防范的可能挑衅者,包括‘武当派’、‘金乙派’、‘三丹救’,以及廖合的那个不知何人的师叔!”

苟图昌慎重的道:

“老大放心,我全记着了。”

眨眨眼,傍边的熊无极道:

“你太也过虑了,紫千豪,依我看‘三丹救’大约是会来启衅的,因为他们的头子之一毙了命,这口气恐怕难以咽下;其余如‘武当派’、‘金乙派’,以及那个什么狗屁师叔十有八成不会再生枝节,前来自讨没趣……”笑了笑,紫千豪道;“尚请熊兄赐告高见。”

舐舐嘴­唇­,熊无极道:

“这道理很简单,先说‘武当派’,那‘仙猴’赖向前本人并非‘武当’门墙所属,他只是有个女儿嫁给了武当派一个俗家弟子,算起来姓赖的固然与武当有点渊源,但这渊源却未太也疏淡了,可以说三杆子都搭不着边,而武当一脉素主宽厚仁恕,力持平和之道,若叫他们出马与人火拼,除非人家烧了他的三清宫,刨了他们的祖师坟,否则,只是为了一个储有牵连的派外人物,恐怕武当一脉不会出这大的力,他们本派弟子出了事武当上下也未必会倾力而出,何况又是这么一点关系的角­色­?武当派大多不会管这闲事的了……”咽了唾沫,熊无极续道:“再谈‘金乙派’,这‘金已派’名称是也算一个派了,但照杨才先前所说,全派上下也不过只他娘七八个人而已,如今又死了两个,他派中仅得五六位仁兄了,就凭这么点力量,他们胆敢以印击石,远来西陲与声势浩大的孤竹帮一拼么?除非他们全成了白痴,要不,他们只要还稍有点脑筋,便不会自取这种灭派断根之祸!”

犹豫了一下,苟图昌道:

“但熊老兄,有时候人的行动却并不一定会以强弱之势来定进退呢,往往也为了一口气,而杨才亦说过,‘金乙派’的掌门人­性­如烈火,又极其护短,恐怕他不会这么容易便服输认栽……”小眼一瞪,熊无极道;“除非这老小子是昏了头,事情可不可为,他原该看得清楚!”

紫千豪笑道:

“当然,熊兄请说下去。”

搓了搓手,熊无极道:

“至于那‘笑中剑’廖合的什么乌师叔更谈不上了,就凭他个人之力,他是断断不会前来自己挖坑跳的,只看看廖合那种身手,便可以晓得他那师叔也不会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龙头老大--十六、定奇谋袖里乾坤十六、定奇谋袖里乾坤捻捻颔下丛生的黑胡子,苟图昌道:“说不定姓廖的师叔和姓廖的本人功力大不相同,更说不定他师叔铁胆无双,临折毋弯……”“嗤”了一声,熊无极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钻洞,是吃屎的狗便窜不上高墙去,他舅子便凭那廖合的几手三脚猫把式,他的师叔还能强到那里?再高也高不了一指头,至于说他有种,这种也该和脑筋连在一起,只要他想想作孤竹帮的兵勇将猛,再琢磨这­干­如云的好手,我看他便是张飞的哥哥也得泄气,大凡是人,任那一个也不想顶着头朝刀口上撞!”

深思着,紫千豪道:

“熊兄的剖析极为有理,不过,天下也往往会有些出乎意外,超越常情的事件发生,我们不防一万,仅防万一,他们如来固是两相无忤,否则,便要因疏忽而增加损失了!”

连连点头,熊无极道:

“当然,当然,还是要预防万一——”

他又低声接着道:

“紫帮主,但那‘三丹教’恐怕就一定会来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业已考虑过了。”

他们几个人在说着话,在船上搬运金银物品的祁老六却正忙得团团转,方才参加厮杀的孤竹弟兄们人手不足,祁老六已经将公孙寿那二百名手下调了过去帮忙,一百多匹,健壮的马儿也卸掉了鞍橙,一字排在跳板下的岸边开始驮载物品,几百名孤竹帮的大汉们在两条大船的上下忙碌着,往来奔走,汗透重衣,他们将须要的金银财宝与应该留下珍贵细软分开,逐步分开装笼,及自另一条船的船底将一袋袋的米面抬出扛下,一时人声四杂、马嘶如啸,吆喝声,吭唷声,物体的撞击声,简直乱成了一片,若是有不知内情的人瞧见了眼前这付景像,包管还以这处荒僻的芦苇洲已经开筑成新码头了呢……”祁老六满头大汗,两条船来回奔走着指挥搬运,他一面双手挥动,一面声嘶力竭的叱呼喊叫,连那只仅存的独眼也冒着红光,贝羽在上面帮着他的忙,公孙寿业已去至岸边协助马匹的装裁事宜,‘白辫子’洪超却负责救护伤者、掩埋双方阵亡的尸体,亦早累得头昏眼花了。

眼珠子梭来梭去的瞧着这付热闹的援这场面,熊无极不禁感叹的道:“好家伙,你们这等浩大的无本买卖,看起来却像是一家大商号在码头上卸货一样,端的又繁嚣,又发财……”紫千豪笑道:“十分兴旺的模样,嗯?”

咂咂嘴巴,熊无极道:

“这些金银财宝,紫帮主,就是从这里运回傲节山去么?”

点点头,紫千豪道:

“是的,怎能带着随行?”

左右一看,熊无极又道:

“那一位押运呢?”

紫千家凑近了很多,压着嗓子道:

“苏家兄弟,伍桐,以及我!”

吃了一惊,熊无极正要开口,紫千豪已低促的道:“小声。”

眼珠子一转,熊无极有了几分明白,他道:“莫不是,此中有什么花样?”

深沉的,紫千豪道:

“这乃是一个饵,一个圈套。”

熊无极十分有兴趣,他迫切的道:

“为谁设的饵?为谁布的圈套?”

神秘的,紫千豪微笑道:

“你猜?”

沉吟着,熊无极突然振奋的悄声道:

“血狼星单光!”

“嘘”了一声,紫千豪颔首道:

“不错。”

立即又迷惑了,熊无极四处观望去,喃喃的道:“可是,这小子的人呢?没有看见呀……”紫千豪忙道:“不要四处看,熊兄。”

赶快收回视线,熊无极仍然不解的道:

“紫帮主,没有看见这小子的踪影哪,莫非你知道姓单的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企图?”

摇摇头,紫千豪道:

“我不知道他在那里,也不晓得他有什么打算。”

呆了呆,熊无极愕然道:

“那么,你设的饵和布下的圈套有什么用?”

莫测高深的一笑,紫千豪道:

“这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熊兄,当然此中带有八分冒险的赌博味道,也等于是我和单光之间的较智!”

有如坠入五里雾中,熊无极疑惑的道:

“请说得详细点,我还是不大明白其中奥妙……”轻细的,紫千豪道:“单光是一个气量狭窄,心思狠毒,有仇必报,而又头脑慎密的人,我两次伤他,他恨我入骨,这些事你知道!”

熊无极忙道:

“我知道。”

紫千豪又道:

“他业已暗算过我几次,每一次多险些得手,而我一半凭运气,一半机智,次次都从死亡边缘逃了出来——这并不说他的武功强过我,但却证明了他手段的­阴­毒与计划的周密,在这几次事情里,我有一些好弟兄便遭了他的辣手,但是,单光主要欲对付的人是我,他渴望得我的命而甘心,而他又是神出鬼没,行动诡秘无比的,如今他在暗处,我在明处,要搜寻他极为不易,虽然,我已经下令全力搜查他了,但事实上恐怕没有什么希望,因此,我也将计就计,故意宣扬我急欲找他出来算帐的消息,好叫他警惕又加上愤怒……”顿了顿,紫千豪更放低了声音道:“方才我已说过,敌暗我明,我假定我们这次出山来此阻截候龙宝的行动已被单光侦悉——这是极有可能的;我假定他一直随着我们跟到附近,我也假定他现在就潜伏于距离不远的隐密处正在窥规着我们,假定他正睁着一双眼在注视着这里的搬运、人员的移动,以及说不定他正冒着此时我与你在交谈——”震了震,熊无极尽力抑制住自己想回头查看的强烈欲望,他有些烦燥不安的搓搓手,呐呐的骂:“他娘个­骚­……”平静的一笑,紫千豪续道:“所以,在这连串的假定下,我便生有一计——”急切的,熊无极忙问;“什么计?”

紫千豪表面上一派悠闲,语声却异常严肃低沉:“还记得我刚才放意叫那侯龙宝的师爷大声报出我们取得财物的数目及种类么?固然我们也须要知道,但大半却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单光听清楚,如果他真在附近的话;我们用这笔财富做饵。”

熊无极渐渐降悟了,但他仍然问道:

“紫帮主,姓单的主要欲对付你,这个何,有效果么?”

抿抿­唇­,紫千豪道:

“这就要凭几分运气了,当然,我们将尽量使这个饵对他发生诱惑,因此,第一我叫他知道这笔财宝的庞大,第二,我故意不多谴好手沿途护送。第三,为了使他能两相兼顾,鱼与熊掌俱而得之,我将当场向第兄们宣布下一站的留宿处,好使他晓得我们行踪,在抢得那笔财宝之后又能转头追上我们。如此一来,我相信他会中计;熊兄,你该明白,仇报虽能令人产生勇气及毅力,但财富却能令人产生幻想与贪婪,何况,我又使他两相得兼?”

恍然大悟,熊无极悄声道:

“好计!”

笑了笑,紫千豪低沉的又道:

“稍停,我们的人马将分成两拨,一拨由我率领,直住我当众佯称的下一站目的地开拨,另一拨,由苏家两兄弟与伍侗带着护送财物回山,但是,我会在大队行出不久之后悄然潜蹑回苏家兄弟的护送队伍里,专程等待单光前来却截!”

熊无极笑了,他刚一笑,又忧虑的道:

“但是,如果姓单的根本就没有眼来,没有潜伏在这附近呢?”

摊摊手,紫千豪道:

“若是如此,我设下的饵及圈套使算白费。只有等到下次机会了;适才我已说过,这原本带着几分赌博­性­质……”吞了口唾沫,熊无极小声道:“这计划,大家都知道么?”

紫千豪低低的道;

“本帮大头领级弟兄全晓得,我们是在出发前临时商议决定的,那次会商你来参加,沿途奔驰又不便说,只有在这里告诉你了,这次行动,真真假假,大家都还表现得不错!”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

“你若不讲,我根本着不出你们骨子里还有这么记绝招隐着,还当你们全把心思放在这票买卖上了……”龙头老大--十七、障眼法神出鬼没十七、障眼法神出鬼没微拂豹皮头巾,紫千豪笑道:“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买卖固然须要一板一眼的做,但何妨在进行买卖的中间另用上一点可以使我们的敌人上当的谋略?生竟成了,心腹之患说不定也就掉进了圈套,一石双鸟,何乐不为?”

熊无极谨慎的道:

“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应付得了那姓单的么?”

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成问题。”

沉吟了一下,熊无极道:

“要不要我跟着?”

摇摇头,紫千豪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照顾姓单的已是足够,这个计划进行之中,人是越少越好,单光这厮­精­明乖巧无比,且禀­性­多疑,只要我们稍稍露出一点破绽,他就不会前来上当了。”

熊无极点头道:

“如此,帮主你要小心行事才好。”

紫千豪一笑道:

“放心,我自有主意。”

这时,站到前面五步处监督搬运行动的苟图昌业已转了回来,他观颜察奇+shu$网收集整理­色­,低沉的笑道:“老大已把那个把戏告诉熊老兄了?”

“是的。”

熊无极咧嘴笑道:

“苟兄,你们可真沉得住气哪……”

耸耸肩,苟图昌道: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一举一动全得照平常的样子进行,须要做到像根本忘掉那个把戏的逼真程度,姓单的­精­滑得很!”

紫千豪Сhā口道:

“搬运得如何了?东西全载上马背了么?”

苟图昌回头望了望,颔首道:

“我看差不多了。”

现在,排在岸边的那一百多匹健马全在背上驼满了箱笼麻­色­等物体,忙碌的孤竹弟兄们正做着最后检查,逐匹检视,看看马背上的东西是否缚稳了,放平了,有没有破漏裂隙等情形,方才忙得满头大汗的祁老六,这时也松闲下来,他站在船楼子上,双手叉腰,威风八面的叱喝着一­干­手下再做一次清船工作,贝羽却靠在船头上大声叮咛着几名汉子尽快将尚未载妥缚牢的几匹马背上的物品弄好……“白辫子”洪超快步走近,他躬身道:“大哥,善后事宜全妥了。”

紫千豪沉声道:

“我方伤亡如何?”

洪超忙道;

“本帮此战中,阵亡弟兄五十余名,轻重伤者在三十人上下,死亡弟兄业已就地掩埋,受伤的人也经过上药包扎后待转送回山。”

紫千豪颔着道:

“很好,你令人去召苏老二来。”

答应一声,洪超下去交待了,熊无极却摇摇头,感慨的道:“紫帮主,这次生意,本钱真下得不小!”

苦笑着,紫千豪道:

“我不是说过了么?­干­我们这一行是最艰辛的,本重利薄,且押下去的本钱又珍贵元比,鲜血,以及生命!”

苟图昌亦接口道:

“刀口子上渡日,不容易哪。”

他们在谈话中,率队隐于疏林里的“一心四刀”老二苏恬已经快步奔来,他向紫千豪施了一礼,恭谨的道:“大哥找我?”

紫千豪笑道:

“不错。”

说着,他又高声叫:

“伍桐!”

正在一边与手下交谈的“断流刀”伍桐回应一声,急忙来到,紫千豪环顾了一下站在四周的苏恬、伍桐、苟图昌及熊无极等人,大声道;“由苏家两兄弟、伍桐你们三人,率领方才直接参加厮杀的剩余弟兄——大约有一百二十人,护送伤者与捕获财宝回山、回山之后,直接辖归仇堂主三绝调谴,图昌,你召集其他的人报随我在赴川境,今夜我们在离此七十里外的“小金山”下宿,所有人马。在半个时辰之内启行!”

各人齐声表应,苏恰又道:

“那么,大哥,我将林中的一百名弟兄调出来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

“是的,大家劳逸要公允平均,你林中的百名弟兄与公孙寿指挥的那两百人跟随我们走,现在你去祁老六那里接掌他的人,他那边约有一百二十名弟兄左右,全是方才参加搏战的,现在该让他们先行回山歇息了。”

于是,苏活、伍侗、苟图昌三人立即转身离开,各人去忙着办理各人的事了,片刻后,只见人来人往,牵马背刀,分队归属,叱喝传令之声加杂着坐骑的嘶啸击蹄声,情景好不热闹!

祁老大从船上匆匆赶了过来,他大声道:“老大,两条船上共有部决于二十多个,放了他们不?”

紫千豪颔首道:

“自是放了。”

跟着,紫千豪又斜睨了仍被监守在侧旁的侯龙宝全家一眼,他交待祁老六道:“连我们的知府大人也从遭遣回船去。”

于是,侯龙宝与他的家人被十余名如狼似虎的竹孤儿郎赶上了船,几乎就在他刚刚跌跌撞撞的回到船上,岸边,在公孙寿指挥之下,他那两百名手下早已将伐妥了的十九根臂粗树­干­准备好了,一声呐喊,这些树­干­子全撑到两条船的侧弦下,两百多人同时用力,“嗨啾齐吼,嗯,那两条陷于岸底泥沙中的大船业已在混沌沌的污水卷旋中“咻”“咻”滑进了河心,顺着水流之势,就那么摇摇摆摆的缓缓前下游方向飘去!

看着,熊无极笑道:

“帆索断了,舵也毁了,紫帮主,这两艘船还能驾驭得住么?”

紫千豪淡淡的道:

“久经水上­操­作的舟子们该有他们应付这种意外的方法,熊兄,每条船上还有十几个船夫呢!”

祁老六适好这时返回,他大笑道:

“帆索断了可以接好,舵坏了用篙橹也一样可以驾驭船行的方向,熊老兄,犯不上替他们担忧!”

从那边,苟图昌大步走近,他道:

“老大,儿郎们俱已准备妥当,就持下个启行了。”

紫千豪左右一看,晤,沿河岸,三百名孤分弟兄俱已各立在他们自己坐骑的蹬傍,青巾青衣,马刀一式后背,个个­精­神抖擞,豪意飞扬,好一排整齐威武的行列!靠着疏林的这一边,-百多名方才经过浴血厚战的孤竹好汉亦把收拾妥当,待令启行了,这一百多人里,有五十名仍然穿着黑­色­油布水靠的大汉——他们全是“毒鲨”祁老六当年技效抓竹帮时自黄河带过来的三百多个老班底中的一部份,此一战也数他们折损最重,一百来人几乎伤亡了一半,那三十名躺在软兜中的伤者,差不多有二十个是他们的人……除了这五十多个祁老六的旧属外,其他七十名则是洪超的手下了,这一行队伍比较复杂,百多匹马载满了物品,显得累赘无比,另外有十五匹健马,侧左马鞍两旁各装有兽皮撑着竹蔑的软兜一付,软兜狭窄细长,刚刚可以躺下一个人,这是孤竹帮自己的发明,小巧而适切,专门用来应付远途运送伤者之需的,这一队行列坐骑不足,有的一人一马有的却两个人并立鞍旁,看情形他们是得挤一挤了,苏家兄弟苏括、苏言、与‘断流刀”伍桐在队伍之首,正目注这边,等候着他们大哥的登程谕令。

紫千豪领着苟图昌、洪超、蓝扬善、祁老六、贝羽,而熊无极跟随在旁,他们过去会合了公孙寿,各自认蹬上马,准备开路了。

转过上身,紫千豪高抬左臂,大呼道:

“伍桐,你与苏家兄弟小心照顾受伤弟兄,所载财物沿途也须加意留神!

那边——

伍桐和苏家兄弟齐齐在马背上俯身答应。于是,紫千豪左臂猛挥,他跨下的“甲犀”已抢先奔出!

两列人马立即随在紫千豪之后浩荡启行,紫千豪率领的这一拨,沿着“月后河”河岸直往上游而去,伍桐与苏家兄弟的那一路,则绕过疏林,转朝相反的方向回傲节山。

马上。

紫千豪一骑当先,机维狂奔,他后面的数百乘铁骑便风雷齐动也似一路尾随,上千只马蹄翻飞起落,声势撼山震地,在四周的景物急速倒退中。路,便一大段一大段的被抛在后面了……骡马赶上,与紫千豪并肩奔驰,苟图昌谨慎的道:“老大,你要赶出多远再游回去?”

目光沉凝,紫千豪缓缓的道;

“十里之后。”

苟图昌估计了一下,道:

“来得及么?我们业已养出来五六里路了……”紫千豪道:“还是小心些好,姓单的狡猾得很!”

将手中丝缰拨弄了一会,紫千豪又道:

“今天这一仗,侯龙宝的六七十个条随护卫只怕没有一人活出命去的吧?”

摇摇头,苟图昌道:

“没有,全死绝了!”

吁了口气,紫千豪道:

“如果那些人照我们传过去的话做,抱头卧倒并脱下双鞋,又何至于搞得一个不剩?”

笑了笑,苟图昌道;

“但是,他们假设如此做了,只怕侯龙宝重金请来保镖的那些人物也不会饶了他们呢!”

紫千豪深沉的道:

“谁也不能断言那些人就一定会对他们怎样,是么?但他们不照我们的活做,却仅有一条路走——死亡!”

眨眨眼,苟图昌道:

“在那等节骨眼上,他们早就全慌了手脚,失去主意了,那里还会想到过许多?”

这时,和贝羽同行的祁老六,正在口沫横溅的向贝羽夸说他方才所做的一件得意之事。

“……不是说那‘侯不吐骨’的五姨太最标致么?就在老大叫我赶他们上船的当儿,呵呵,我便瞧出了那走在最后头的一个娘们必是‘侯不吐骨’的五姨太无疑,自然,那时候没有空闲问她是不是了,挨他们依次上那跳板登程的时候,我呢?便在那娘们的肥厚ρi股上摸了一把,狠狠的一大把!”

贝羽悄悄窥了巍紫千豪的背影,津津有味的道:“怎么着?”

咽了一口唾沫,祁老六眉飞­色­舞的道:

“喝,小白脸,那等滋味可真叫好哪,热呼呼的。肥­嫩­­嫩­,弹韧韧的,入手是又光滑、又柔软、又顺贴,天爷,不好形容,总之,我的那颗心全飞了,身子也变成麻酥酥,火烘烘的啦……”舐舐嘴­唇­,贝羽道:“她呢?”

祁老六独眼一眯,道:

“她?那个她呀?”

“那五姨太……”

“嗡”了一声,祁老六皮笑­肉­不动的道:“他娘又不是你老婆,她呀她的喊得凭般个亲热法,莫不成,你­奶­­奶­是在吃我的醋?”

贝羽的俊脸一红,急忙否认:

“去你的,我吃你的什么西北醋?简直朝扯,你说不说下去嘛?”

抹抹嘴,祁老六­色­迷迷的道:

“她呀,乖乖,非但不嗔不怒,不嚷不叫,反而回过那张既俏且艳的桃花脸来,朝我这么风情万种的咬牙一笑,老天,那种­骚­不溜丢的劲儿,实在太叫人受用了,我险些就要一把搂了上去!”

“后来呢?后来你果真搂上去了么?”

“嘘”了一声,祁老六朝前面紫千豪的方向呶呶嘴,扮了个鬼脸,细声细气的道:“我是他娘的有十个脑袋?还敢真个扑上去?就这么摸一把业已担足风险了,你不想想,若教老大看见,我要不回去进“铁旗堂’受仇三绝那老龟孙整治才叫见鬼了,唉,想想真可惜哪……­干­巴巴的吞了口唾沫,贝羽小声道:“老六哥,有那一天你空了,还得求你带我见识见识……”一拍胸膛,祁老六喜形于­色­的道:“行,包在老哥哥我的身上了,定然叫你尝尽风流滋味,历遍南北脂粉,呵呵,别看我长得不济,这一奎却是高明得紧呢……贝羽犹豫了一下,又呐呐的道:“还有,早上在河边我开了你几句玩笑,你不会真个不替我撮合了吧?”

哈哈大笑,祁老六道:

“娘的,你还敢和我捣蛋么?”

连连摇头,贝羽道:

“不敢了……”

一挥手,祁老六故作大方:

“罢了,我便恕你一道,要不呀,哼哼,你看我打不打散鸳鸯!所以么,你该知道了,以后多拍点马屁,捧捧我的场,我呢,自然有你的好处,只要我这老哥哥一高兴了,小伙子,粉白黛绿,燕瘦环肥,尚少得了你消受的么?”

有些害臊,又有些欣喜,贝羽红着脸道:“有劳老六哥了……”得意洋洋的笑着,祁老六道:“嗯,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在他们旁边,“二头陀”蓝扬善摇头笑道:“他­奶­­奶­祁老六最不是玩意,简直是在诱人犯罪嘛,你可知道,咱们贝老弟还是只童子­鸡­呢!”

贝羽闻言之下,不由窘迫异常的道:

“胖哥,暧,胖哥,你就留两句行么?”

呵呵大笑,蓝扬善道:

“偷嘴的猫还怕他娘的腥么?咱说小白脸,你这年纪嘛,也难怪,到了思春的时候了……”祁老六一拍马鞍,笑道:“胖老哥,你也不用在这里倚老卖老,挂他娘的羊头卖狗­肉­,说穿了,你比谁都­骚­!”

蓝扬善—张肿脸挣得通红,他急忙辩道:“胡扯,简直胡扯,咱向来吃素,什么时候沾过荤了?老六,你他­奶­­奶­自己不­干­不净倒也罢了,何苦非要拖咱下水,破坏咱的名声?”

呵呵一笑,祁老六道:

“你还硬是咬着根驴不承认呐!胖哥,莫不成获非得在点穿?把你那位相好抖出来不可?”

蓝扬善正自又急又窘,有些手足失措,前行的苟图昌却已经圈马转回来,他低促的道:“注意了,大队往左拐,穿过那片林子……”这时,他们才看清楚这一阵子业已离开河边老远了,一行骑队正沿着一条荒凉狭窄的土道往前淌,左边,确是有一片青黄交杂的林子横在那里,但是,林子前并没有路,只是一大块野草迷蔓,起伏不平的旷地……骑队奔腾着转上了那块旷地,瞬息间进入林子之内,片刻后,又自树林的另一边穿越出来,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到这条土路的前头,再继续往下驰去……假如是一个目力好的人,站在这里,他仍可依稀看到这列骑队的为首者飘扬着豹皮头巾,骑着‘甲犀”,正率队住城急奔,有一大把黑胡子的苟图昌与模样怪异的熊无极亦随行在他左右……但是,事实上——紫千豪已经在骑队穿林而过的短促时间里,将他的坐转让给一名早就准备好了与他“掉包”的­精­明手下,这名孤竹弟兄的身材、举止,和紫千豪十分酷肖,从后背看去极易乱真,假如一个不明内情的人在遍处窥探的话,他是断断不会发觉就这一刹里那“甲犀”鞍上已经换过人了……让自己的手下骑上“甲犀‘装扮成自己的模样之后,紫千豪并没有在林中逗留,他抄近路,行动如飞流星闪,快不可言的从林子的另一边穿掠而去,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追上伍侗与苏家兄弟的那支队伍。

在林中,荒野里,樵径上,在错杂的地形,起伏的丘脊间,紫千豪倾力趋赶着路,他几乎是毫不停息的,是不作歇的,一面尽量隐蔽着身形,一边以他本身所俱备的最大能耐飞跃长掠着,于是,他在移动间看起来就宛如是流光横空,青虹一抹了,快得无法比拟!

在这种速起速落,倏腾倏掠的前进中,没有多久,紫千豪便卸尾追上了正在缓慢移行的伍侗这支骑队,当然,他们之所以走得比平常慢,固是负重之下原有的情形,再则,也是在等候着他们的龙头大哥的追来碍…紫千豪的豹皮头巾已经除下,齐额换扎一方青巾,这是与任何孤竹帮一般兄弟相同的青­色­头巾,现在,于一个可以遮蔽住四面视线的弯角下,他一溜轻烟也似混进了这行前进中的骑队里,而这只骑队,如今正在一片崎岖荒芜的丘陵地形中蠕蠕经过!

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大阿哥竟然去而复还,且又神­色­匆匆,换了打扮,骑队中的孤竹儿郎们俱不禁相顾惊愕,不明所以——紫千豪迅速小声传话不得紧张,并令所属保持眼前队形仍旧继续前进,他自己却匆匆由马匹中门依次穿过,一直来到队前,微一翻身,业已和伍桐身后的一名孤竹大汉合乘上一匹马了。

苏家两兄弟与伍侗仅已发觉了紫千豪的潜回,但是,他们却依然不动声­色­,和方才一样,若无其事的仍旧率队续行……好像回头查视骑队的移动情形般,伍侗半侧过身来,在他后面一骑的紫千豪朝着他颔首微笑,同时小声叫他前面执缰的这名手下将坐骑往前凑近了些。

回过身去,背对着紫千豪,伍侗低沉的道:“大哥,你恁快便赶回来了?”

紫千豪一笑道:

“快么?”

点点头,伍桐道:

“照我的盘算,以为至少还得半个时辰大哥才赶得上我们……”吁了口气,紫千豪道:“我怕变化会发生得早,所以就尽可能的快些潜回来,伍桐,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么?”

伍桐目光四巡,低低的道:

“还没有……”

沉默片刻,紫千豪又道:

“一点异状亦未出现过?”

伍桐摇头道:

“也没有,不过,我想姓单的若是真个缀跟着我们,他也不会让我们察觉出丝毫破绽来的……”说到这里,伍桐谨慎的问:“大哥,你认为姓单的一定会来么?”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道:

“这就要着运气了,我们业已尽了一切方法诱使他来,如若此次我们失算,便只好等待以后的机会……”骑队徐缓的行走着,在马蹄敲击于地面的沉闷响声里,紫千豪若有所思的道:“伍桐,前面可有什么险恶地形?”

略一思考,伍桐道;

“再走七里,是一片生长着‘雀尾草’的地段,那些‘雀尾草’有半人多高,耐霜经寒,入冬不枯,就长在七里外约宽幅三里宽长的一段地方,那里头若要隐藏个三五千人可以连个影子也找不到,此外,便是距此一百多里远的‘黄土壁’了,壁高数十丈,面临绝渊,仅有一条窄径通过,在那绕窄径上把守,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除了这两处险地,别的便没有什么了,充其量只是地形起伏不平些,和这里差不了多少,并无‘险恶’可言!”

顿了顿,伍桐又道:

“单光这人不仅­阴­毒狠辣,而且狂傲跋扈,大哥,如果他真的暗中跟着我们,他就一定晓得本帮好手大多不在其中,换句话说,他若想截道,我看也不一定就会选择什么险地,说不准随时都可能动手!”

紫千豪笑道:

“不然。”

伍桐疑惑的道:

“大哥的看法是——”

紫千豪低沉的道:

“选择地段动手截道,伍桐,是江湖中人的素来传统,而里面也有它的道理在,密如说,单光想对付你这支骑队,却取你护送的财物。他必定会找一处可以隐蔽,便于进退,又适合下手的地方,断不可能随意行事的,固然,他将晓得你这支行列里本帮的好手不多,但却也不至于连一点阻挠作用也无法产生,单光不会冒一点意外之险,他狂是狂了点,不可忘记他亦相当谨慎!”

伍桐思考了一会,颔首道:

“不惜,大哥说得有理……”

在鞍上移挪了点位置,紫千豪续道:

“我推断,单光这厮将在那片生长着‘雀见草’的地段动手的可能­性­较大,那是一个适当之所!”

伍桐道:

“有什么根据么,大哥?”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因为那个地方正合了下手的条件,可以隐蔽,便于进退,且又能攻能守,假设是我,我也会选择该地!”

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伍桐道:

“那么,我们这就要准备了,大哥!”

紫千豪镇定的道:

“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叫弟兄们留点神,到了时候我会与单光单个挑,如果单光还带得有帮手,伍侗,就是你和苏家兄弟们的事了!”

伍桐笑道:

“我晓得,大哥。”

一行人马缓缓向前挺进,在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业已走出了那片伏崎岖的荒地,马头一转,经过一个小丘之后,前面的地形豁然开朗,但是,若然细看,便能发觉到不是来至平原沃野上了,这里的地形所以看去辽阔,乃是再没有什么林丘山脊等地物遮挡着,只有一片辽广的灰白­色­野草蔓蔓丛生,这片灰白­色­的野草顶端穗叶有些像鸟类的尾羽耸立着,穗叶上还长有淡淡的黑­色­图纹如眼,秋风吹动,这片茫茫的,有大个人高的灰草便波浪似的层层摆颤,并发出一阵阵‘簌啦啦”的磨擦响声来。仿佛是千万只鸟雀耸立的尾羽在随风摇动一般,煞是壮观,自然,这即是“雀尾草”了,它密丛丛的生长在前面,一直延伸到极目所至的一令境蜒流水之边,那条河流似是一柄不规则状的宝剑,将这茂密丛生的“雀尾草”切断于这一面,河水的对岸,连一根这种草的影子也看不见了,横跨河中,有一道水造桥,桥连两岸。从这里可以隐隐望见桥身,至于远处的山峦峰影,就更谈渺得似是一幅泼墨山景般朦朦胧胧呢了……紫千豪远远一着,低叹道:“这个地方我还没有走过,看上去宛似平坦爽朗,辽阔平静,其实最为险恶不过,在此地打埋伏实乃理想之至,伍侗,你说得对,的确有个三五千人隐身其中也不易察觉……”伍侗小声道:“我们来的时候是从另一条路沿‘月后河’到达目的地,没有穿越此处,三年前,苟二爷和我曾为了一宗买卖经此两道,那时我们两人便觉得这个地方十分不是路数,记得二爷他还说,若事先安排大队人马伏卡于此,包管可以袭着这片‘雀尾革’的掩护吃掉双倍敌人,这次若非大哥交待要分开行走,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挑这条路的,我仍将选择来时原道回山,就是你们走的那条道,沿河上去五里便可以向左岔朝回山的方向走……平静的一笑,紫千豪道:“不要担心,伍桐,在西陲地面,除了单光有这个胆量以外,我想别人不至于疯狂到打上孤竹帮的主意,你别忘了,这是我们的地盘!”

舐舐暴出­唇­外的门牙,伍桐笑道:

“越是如此,大哥,我才怕栽不起跟斗哪!”

说着话,骑队的先头业已走进了茂盛蔓生的‘雀尾草’中间,这条土路,便境蜒在草丛里,四周有大半人高的草梗就像一排排灰白­色­的墙壁,又像一波波起伏不息的波浪,人骑在马上行于路中,只够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来,移目凝视那一片灰茫茫、白苍苍的草穗,倒有几分汹涌于浩渺水面中的感觉了……逐渐的,一列骑队全进入这深幽草海的里面了,只见青巾飞扬,人头耸动,蠕蠕向前移挪,听不见人们的说话声,除了偶而响起的几声伤患者呻吟,便只有马匹的喷鼻击蹄声融合着风吹草动的“籁啦啦”萧瑟之音了……悄悄的,伍侗道:“大哥,你看姓单的会来么?”

紫千豪一笑道:

“我们俱是希望他来,谁也不敢肯定。”

吁了口气,伍侗道:

“如果他不来,就辜负我们一番苦心了。”

无声的笑了,紫千豪道:

“单光可不像你这样想呢。”

朝天鼻掀了掀,伍桐道:

“这个龟孙­精­得滑了,不晓得他——”

伍桐的话还留着一个未结的尾巴,前行开道的苏家兄弟二人已突然勒住了坐骑,在他们的马儿一阵低嘶声里苏言迅速举起右臂示意后队停止!

伍桐立即目视前方,嗯,在这时,于苏家兄弟马首前五丈之处,才有两个瘦削的中年怪客分左右走了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黑­色­劲装,另一个为宽大灰抱,着黑­色­劲装的那人手执一条‘飞蛇练’,穿宽大灰抱者倒提一柄‘斧刀锤’,两人全是一付­阴­阳怪气的熊样,当路一拦,斜瞅着这边不作声!

一看前面拦路的两人,紫千豪已不由刹时热血上涌,拳指透掌,一口钢牙咬得“咯崩”连响,双眸也全红了!

那两位仁兄,不是别个,正是前些日子与单光联手截杀紫千豪,又害死了左丹与金奴雄的帮凶,黑衣的号称‘飞蛇练’,叫宋德,灰袍的叫“断半山”易天风,他们俱乃单光的同党爪牙,也是双手沾满了孤竹鲜血的刽子手!

但是,此刻却未见单光出现!

猛一回头,伍侗发觉了他大阿哥的神情变化,惊愕的,他道:“大哥,那话儿来了——你可是有什么不对?”

为了不使计划生出意外技节,为了免得手下们在知道那两个不速之害的身份后群情激愤,紫千豪只好展颜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奇怪单光怎的未曾现身?”

前后左右匆匆查视了一遍,伍侗低促的道:“那两个小子可能就是与单光一道的——”点点头,紫千豪沉重的道:“他们是一道的!”

惊喜的,伍桐道:

“那么,大哥,我们的计谋业已得逞,姓单的来上钩了?”

谈到这里,伍侗又得了楞道:

“这两个小子大哥认得么?”

岔开这个话题,紫千豪冷峭的道:

“伍侗,你注意后队!”

就在伍侗掉过马头,泼刺刺奔向后面的当地,前面的苏家兄弟已经与宋德和易天风搭上了话。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苏恬朝他四弟使了个眼­色­,缓缓翻身落地,他凝视着拦在路中的两个不速之客,冷硬的道:“­干­什么?朋友!”

宋德斜揪了他的伙计一眼,若有所待的道:“小子,你是如何在我们尚未走出掩蔽之所时便发觉我们的?”

龙头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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