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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真乐坏了,往前紧走两步就拉住艾虎的大手,“五叔!”“天彪?你怎么来了?”

“我就为你来的,五叔快走!”艾虎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原来他以为非死不可,现在

像神话一般被人搭救。老少四人转身就走。王金玲是在山上长大的,道路很熟。她知道

前山得过巡捕寨,要走三座寨门,很难过去。唯有后山,虽然有人守着,如果不好过,

用武力还可突围,便跟红文女剑客一商量,要走后山。他们顺着盘山道飞快地往下跑,

时间不大,就到了后山的山口石嘴子。这里用石头垒了座大门。两边是悬崖绝壁,要想

过去,必须从门里通过。这儿没有重兵把守,守门的经常只有五六十人。金玲心想:凭

着我们四个人的本领,平安通过更好,弄不好,也能杀出一条血路。事到如今也只好铤

而走险了。他们刚到石嘴子,就听前面有人喊话:“站住,哪来的?”巡逻喽罗兵出来

了,大竹杆子上挑着盏气死风灯,照得四周雪亮,喽罗兵打凉棚看了看:“谁呀?”王

金玲过来说:“是我。”“哎哟,小姐,深更半夜的,这是上哪儿去呀?”“我奉父亲

之命,要出山办事,把门给我打开。”“这……小姐,我们说了不算,得禀明巡捕寨的

寨主闻华——闻寨主。”喽罗兵说着就给闻华送信儿去了。靠嘴子不远搭着三间石头房,

亚督鬼闻华在那儿值班。以前他是君山寨巡捕寨的寨主,原属钟雄管辖。飞叉太保钟雄

倒戈起义,人马归了大宋,亚督鬼闻华不同意,与钟雄分道扬镳,就领着手下一伙人,

削刀将——毛保、铁刀大督督——贺宾等投靠了叠云峰。王典加封他为巡捕寨大寨主,

手下管着三千多人,可以说是大权在握。他为了报答王典,任职以后兢兢业业,白天巡

察,晚上值班。特别是最近一个时期,山上风声吃紧,开封府的人陆续开到葵花冈,离

山又不太远,为了徐良人头这件事,非打大仗不可。故此闻华衣不解带,更加防备。今

天事也凑巧,偏赶上了他的班。喽罗兵进去单腿点地:“报告!”闻华坐起来:“什么

事?”“寨主,小姐要开门下山。”“王金玲?什么事啊?”“不敢问,后面还跟着好

几个人,离得远,没看清,请寨主爷示下。”闻华心里纳闷儿,这小姐自来深居简出,

别看是山大王的女儿,跟大家闺秀一样文静老实。大寨主深更半夜叫她­干­什么去?这我

得问清楚。闻华带着削刀将毛保,铁刀大督督贺宾,从石头房里出来了。来到后寨门一

看,真是姑娘,可姑娘后面是艾虎,这人押在八卦石牢了,大寨主交待得明白,等人头

大会开始那天,要宰他祝贺,他怎么跟姑娘凑到一块儿了?再看,还有个出家的道姑,

是红文女剑客。他顿感事情不妙,但闻华这人老谋深算,心里慌乱,脸上露不出来。他

冲着王金玲一抱拳,“姑娘何事?”“闻大叔,我奉父亲之命有一件要事下山,麻烦您

把后寨门打开。”“好,姑娘,敢问一声,什么事?”“这你就别细问了,将来你会清

楚。”“不过,金玲啊,你别生我的气,我这差事上指下派,我在这儿守着,是奉你爹

的命。你爹爹有话,没有他亲自写的书信,没有山上的号牌,任何人不得随便出入。姑

娘,咱们公事公办,既然奉你爹爹的命令,什么事我可不问,号牌有没有?你爹爹的亲

笔书信有没有?要有,就放你们出去。”“这……”王金玲心想:看来这事复杂了,这

么倒霉,偏赶上他在这儿。可事到如今,姑娘只好把眼睛一瞪说,“闻大叔,号牌也有,

书信也有,因为我走得急,丢到家里了。要回去取又耽误工夫,等回来再给补吧,您赶

紧把门打开。”“哈哈……好,现在我就开门,但是我还有一事不明,请教小姐:你身

后那是艾虎吧?艾虎是咱们山上的仇人,押在八卦石牢,谁把他放出来的?”姑娘一听

坏了,这事露馅儿了,他认识艾虎,看来他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金玲气得粉面通红,

柳眉倒挑,一阵冷笑,“哼哼……闻大叔,你管的事也太多点了,我看这个事你问不问

没关系,我命令你马上开门。”闻华一瞅,姑娘翻脸了,他还是沉住气:“小姐,你生

气也罢,骂我也罢,这事我可不能听你的,我得听你爹的。我现在就派人去请示大寨主,

大寨主叫你走,我二话不说!毛保,去请示大寨主!”“是。”削刀将毛保起身要去大

厅。王金玲一想:跟我爹一说,不就全完了吗?只见姑娘身子往前一纵,把毛保给截住

了:“站住!用不着你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作主。我说闻华,看来你成心和我过不去。

今天你休怪姑娘我翻脸无情,我手里的这把宝剑可不认识你!”“哈哈……我的好小姐,

我全明白了,闹了半天,你要救艾虎出去,不然的话,为什么着急?为什么不让给你爹

送信儿?要是这样,我更不能让你过去!”王金玲火直往上撞,奔毛保拔剑就剁。要说

毛保这小子,也不是东西,­奸­、损、­淫­、毒、辣五个字都占全了。他跟闻华是磕头兄弟,

闻华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一看姑娘跟闻寨主闹翻了,就把掌中的刀一晃,一阵­奸­

笑道:“姑娘,别变戏法了,想带人走,没那么容易!我们吃你爹的,就得给你爹办事,

既然你变脸,毛保只好得罪了。”一抡刀,跟王金玲战到一处。

王金玲和他打了十几个照面,飞身跳出圈外,从镖囊里拿出响铃镖。这是红文女剑

客的真传,镖后头有个小铃铛,打出带响,故叫响铃镖。王金玲一扬手,镖出来了,正

中毛保咽喉,毛保仰面摔倒。金玲过去手起刀落,把他的人头砍下。这下后寨门就乱了:

“了不得了,毛寨主死了……”刹那间闻华全明白了,一面命人赶紧飞报大寨主,叫他

快来,一面把掌中的大砍刀举起来,往前一纵,大战王金玲。

正在这时,就见山上灯笼、火把,好几百人全下来了。为首的两个正是半翅蜂王典,

二寨主电光侠霍玉贵,身后跟着飞剑仙朱亮、紫面金刚王顺、白莲花晏风等。王典得了

信儿,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我的女儿哪能背叛我呢?但又一想:送信儿的人敢说假话

吗?我得亲自到出事地点看看。闻华一见王典,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躬身施礼:“大寨

主您来得正好,您看看。”王典一看,可不是吗?旁边躺着毛保的尸体。王典气的脖筋

绷起,晃着脑袋来到王金玲面前:“丫头,你疯了!”王金玲一看,他爹爹出来了,原

来怕出事,现在出事了,她的心反倒平静下来了:“爹爹,女儿有罪,我给您施礼了。”

“起来!金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你要背叛为父不成?”“爹爹,既然您问,

我就实说了吧。”王金玲没有隐瞒,一口气把想的、做的说了一遍,她承认艾虎是自己

救的,另外又告诉王典,我要赶奔葵花冈,弃暗投明。最后王金玲说:“爹爹,您可能

恨我,认为当女儿的不应当这么做。可您想想,您占了这座山,已属非法。官府对您并

没征剿,那是因为您没有欺压百姓。可您知恩不报,反而贪心无厌,又让白莲花晏风杀

死白眉徐良,把人头搁到咱这山上,还要开什么人头大会。您这样做下去,官府能答应

吗?开封府能跟咱们完得了吗?眼看就是一场大祸,叠云峰就要土崩瓦解。作为您的女

儿,我不能不替您考虑,我弃暗投明的意思就是想立功,好减轻爹爹的罪责,您能理解

我吗?”王金玲话没说完,王典就听不下去了:“好哇,金玲,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背

叛你爹!好,既然你不仁,就许我为父不义。从现在起,咱们断绝父女之情,你就是我

的仇人!来人哪!抬我的兵刃!”大家一看,大寨主都气疯了,谁也不敢拦。只见半翅

蜂王典手拿短把凤翅鎏金镋,像一头狂怒的野兽扑奔金玲而来。姑娘赶紧闪身躲开,王

典一翻腕子扑过来,王金玲一低头又躲开了。王典连着砸了七八下,姑娘是一招没还,

最后扑通跪在她爹爹面前,泪如雨下:“爹爹且慢,看来您老人家恨我,但是我说的话

都是出于真心,发自肺腑。您想我是您唯一的独生女儿,不能不为您、我从长着想,爹

爹,您再看看您身边是些什么人吧,都是些占山为王的杀人强盗,都是十恶不赦的恶­淫­

贼!您把他们都当成好朋友了,供他们吃喝,伙同他们作恶。这样下去官府能答应您吗?

难道说,女儿投靠官府,立功赎罪还有错吗?爹呀,既然您恶念不改,女儿也没有办法。

打吧!我决不还手。”“叛孽!你还狡辩!我打死你!”抡起来往下就砸。他认为这么

一砸,姑娘还不躲吗?可是他想错了,金玲痛不欲生,一看爹爹打来,她双眼一闭,腰

板一挺。凤翅鎏金镋正拍在她的脑袋上,“啪!”再看姑娘,香魂消散,身躯栽倒,脑

浆都迸出多老远。王典一看:“哎哟,我的孩子。”立即把兵刃扔了,把女儿的尸体抱

住,哭得就没气了。

这时山上一阵大乱。艾虎、龙天彪、红文他们三个人怎么不过来呢?原来红文认为

父女之情,比什么都深,要是别人过去,王典反而更恼,局面不可收拾。可是红文女剑

客也没料到,姑娘会舍命劝父,父亲会杀死亲女。当她发现之时已经晚了。红文女剑客

心如刀绞,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栽,好悬没倒下去。艾虎和龙天彪一直在观察动静,

待机动手,王金玲一死,把他们俩也惊呆了。再说王典,哭得死去活来,蹭得满身是血。

电光侠霍玉贵过来,一边擦泪,一边劝说:“大哥,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都怪

你火气太大,眼下还要以大局为重,给丫头准备后事吧。”王典这才止住悲声。一抬头,

看见红文、艾虎和龙天彪,这家伙就更疯了,嗷嗷直叫:“红文,你是我女儿的老师,

把我女儿领到这一步,你算什么东西。虽然说她死在我的手下,实际责任在你身上。快

还我女儿命来!”喊着就向红文猛扑过去。红文女剑客往旁边一闪,一阵冷笑:“王典,

过去我把你看错了,你实在是个人面豺狼。女儿何罪?你亲手打死她,还把罪责推在别

人身上。方才你女儿说的话,字字值千金,可你是忠言逆耳。看来你这种恶人,世人都

可诛之,贫道我要给徒儿报仇!”剑客说到这儿,拽出宝剑,就跟王典战到一处。他们

都要把对方致于死地,二十个回合,没分输赢。飞剑仙朱亮和三世陈抟陈东坡一边观阵,

一边小声嘀咕。陈东坡对朱亮说:“今晚上这事非闹大了不可。”“怎见得?”“你看,

既然他们敢大胆把艾虎救出,他们一定早有准备。今天晚上开封府不定来多少人呢,咱

们要小心防备才是。这红文可不是善茬子,总辖大寨主要想赢她还得费点劲儿,你我何

不下手帮忙?”“对,你打算怎么办?”“偷偷给她来一下。”这陈东坡真不是个东西,

他往皮兜子里一伸手,拿出一颗金棋子。这金棋子是钢的,镀了金水,车、马、炮……

全有,把棋盘铺开就可以下棋,打仗时就是暗器,一颗金棋子约有一斤。他抄在手里,

等待时机,红文女剑客战中身形转动,一时背对陈东坡。他一看时机来了,抡手一扬喊

了一声,像闪电一般,一道金光就扑奔红文。红文女剑客全神贯注,大战王典,怎能防

备这一手呢?忽听脑后生风,想躲已来不及了,正拍在红文的后背上。就这一下,把红

文女剑客打得往前抢了几步,心口发热,眼前发黑,身子一栽,哇一口血就喷出来了。

王典一看,举起凤翅鎏金镋往下就砸,还没等落下来,就听一声响,怎么回事?原来是

被小侠龙天彪用刀给架住了,镋没落下去。艾虎趁此机会,背起红文转身就走。龙天彪

打了三四个回合,边打边退,压刀在后头掩护,从后山出去就往前跑。王典火往上撞:

“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是Сhā翅难飞!追!”

艾虎本来身上有伤,又没吃饭,还背着红文,感觉相当吃力,汗滴滴嗒嗒直往下淌。

他慌中迷路,不知方向,身边又没有援兵,处境非常紧张。女剑客似醒非醒,神志不清,

顺着嘴角往下滴血,还一个劲说:“放下我,不要管我。”艾虎紧咬牙关,一直奔向东

山坡。龙天彪提刀在后,跑来跑去,跑到绝境了:前面的山像大墙一样立在那里,高有

数丈,挡住去路,再想转身走,后面的人追上来了。艾虎和龙天彪一咬牙,事到如今,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就把老剑客放到山根底下:“咱们俩拼吧!”“嗯,只好如此

了。”人怕急、马怕骑,到了这步,怕也不行了。艾虎和龙天彪俩人提刀迎上去,就听

这山头上有人喊:“老叔,小兄弟,不必担心,房书安在此!”房书安?爷俩抬头观瞧,

就见石砬子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这俩人比猴儿还快。在头前的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

安,手里拎着一尺多长的小片刀。后面跟了个小伙子,头梳日月双鬏,末根系着五­色­头

绳,前发齐眉,后发遮颈,散发披肩,周身上下一身青,鹿皮围裙,足蹬一双抓地虎快

靴,手中拎着一条五金龙虎棍。往脸上一看,面如姜黄,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目若朗

星,非常英俊。艾虎、龙天彪不认识他,也不知房书安是从哪儿来的。

前文说过,自红文女剑客带着小侠龙天彪进了叠云峰狼牙涧后,蒋平、智化、南侠、

房书安等人在一起碰头分析过这形势。蒋四爷一皱眉:“现在咱们人单势孤,要再来几

个帮手咱就踏实多了。虽说请人不少,可最快的也得五天之后才能赶到。”蒋平这么一

提,忽然房书安想起钟林。“四爷,上次我上叠云峰,把道走错了,遇到个小伙子。他

那根棍带冒烟的,把黑熊都烧焦了。我觉得奇怪,过去一问,你们猜猜他是谁?是钟雄

的儿子,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房书安这么一说,蒋平、智化知道了,“钟林在这儿,

这孩子也不小了。”“比我还高,长得一表人才。我和他一谈,才知道他在这儿跟老师

学艺,他的老师就是赫赫有名的南昆仑司马珍——司马道爷,离这儿也不远。要能把司

马道爷和钟林请出来,咱们不就多了两个帮手吗。”房书安这么一说,老少英雄都高兴,

那敢情好,且不说钟林,要是南昆仑司马珍肯出头,问题就解决了。那是人中的剑客,

世外的高人。可又一想:跟人家没深交,又是个出家人,人家能帮这个忙吗?至于行不

行,只有亲自去请才知。就这样决定,由房书安领道,蒋平、智化、展昭、刘士杰带了

八彩礼物、四名仆人,一同起身进山,到火云宫去请南昆仑。

进了山,房书安辨了辨方向,翻过山坡一看,果然在群山怀抱之中有个小庙。这里

环境太好了,一般人找不到这儿。时间不大,来到庙前,一看横匾写着“火云宫”三个

字。“你们等着,我叩门。”“叭叭叭”敲了几下,庙门开了,里边出来个小老道。一

看,来了一伙人,都挺眼生:“无量天尊,各位施主找谁呀?”“小道士麻烦您了,请

禀报火云宫的观主南昆仓司马道爷,就说开封府的蒋平、智化、展昭、房书安、刘士杰

等求见。”“好,你们稍等。”小道士把门关上回去了。时间不大,庙门打开,钟林从

里面跑出来了,眼睛闪着亮光,先看见房书安了:“哟,您来了。”“小伙子,你看都

谁来了。”“钟林,还认得我吗?”“四叔,我怎么能忘呢!智大叔、展大叔!”钟林

跪下就挨个儿磕头。故人相见,分外高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想起当年没有智化,自

己在白云岭怎能得救?哪有今天?他把智化当亲叔叔,也知道眼前这几位老前辈和他爹

钟雄最好。寒暄一阵,钟林把眼泪擦擦:“各位叔叔,你们来得正好,刚才我还跟师父

提念这事。我师父说,明后天准备到葵花冈看望大家,没想到你们先来了。师父,您快

出来吧!”随着一声咳嗽,走出一位道长,还用问吗?这就是南昆仑司马珍,大个子、

宽肩膀,看来这老头儿身子骨还挺硬实。往脸上一看,面如晚霞,一缕花白须髯散满前

身,头上带着柳木道冠,铜簪别顶,身穿酱紫­色­仙衣,手中拿着拂尘,长得慈眉善目,

不过脑门上有道竖纹。根据判断,这老头儿脾气不太好。大伙正想着,司马珍就来到众

人面前,“无量天尊,欢迎各位大驾光临。”蒋平赶紧过去见礼:“在下蒋平参见老剑

客。”“哎哟,四老爷您太客气了。”“这二位是智化、展昭。”“久闻大名。”“这

是义侠太保刘士杰、大头鬼房书安。”“欢迎、欢迎,里边请。”特别热情地把他们让

进去了。

蒋四爷把礼物往前一献,“老剑客,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好东西,几件薄礼,请笑

纳。”司马道爷一看,除了吃喝之外,还有彩缎、现钱。老剑客就一乐:“四老爷,无

功受禄,实感不安。你们能来,我就高兴得不得了,这送礼又是何意?”“道爷,您别

多想,我们素知庙上清苦,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真还让我们拿回去吗?”“好!那贫道

就愧领了。”司马道爷吩咐一声,小道士把礼物拿到后面去了。司马道爷问蒋平:“四

老爷,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概找我有事吧。”“道爷,咱们都是绿林人,我们这是

求您来了。”“求贫道何事?”“道爷,我们要平灭叠云峰狼牙涧,但是缺兵少将,因

此来求道爷助我一臂之力,不知意下如何?”没等司马珍说话,钟林就过来了:“师父,

这可是好事。那帮贼没一个好东西,依着我早就把他们铲除了。你一再劝我,我才没有

下手。我叔叔他们缺兵少将,您就答应了吧。”大伙听了直乐,认为这老道好说话,你

看他对人多和蔼。但是出乎意料,司马珍闻听此言,把脸一沉,说:“蒋四爷,你们来

我欢迎,闹了半天是要拿我们爷俩当刀使,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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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房书安智激钟林小太保火烧群寇

司马珍脸往下一沉接着说道:“四爷,你想过没有,我们出家人,讲的是早晚三朝

拜,神前一炷香,慈悲为本、善念为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能帮你们什么忙呢?

抄山灭寨是你们官府的责任。王典他们犯了法,他自己承担,跟贫道毫无相­干­。因此,

我师徒决不能出头帮忙,请四爷原谅。善哉,善哉,无量天尊。”司马道爷说完就把眼

闭上了。四爷真没想到,这老道说话这么噎人。不过蒋平经验丰富,马上付之一笑:

“道爷所言是实,不过我蒋平也认识不少出家人,玉泉山三清观主云中鹤魏真、大相国

寺北侠欧阳春、少林寺八大名僧等,这些人有的是三清门人,有的是三清弟子,但他们

想的做的跟您大不相同。记得道门有这样的话,杀恶人即是善念,本身就是做好事情,

这与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是一个道理。道爷,您是觉着咱们没什么交情,所以才拒绝吧?

可钟雄与你与我们都是莫逆之交。道爷,您不能见恶不管,还是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南侠、智化也劝。就见司马珍面带怒容,霍然站起:“三位,免开尊口。我说话算数,

来呀,送客!”司马珍拂袖转身进宅去了,把这老少几个留到这儿了,南侠的脸是红一

阵、青一阵,智爷也不自然,蒋平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脸像大红

布一样,迈大步跟师父就出去了。到了后院,钟林把老师衣服抓住:“师父,咱不应该

这样对待四爷他们。再者我爹爹和他们同殿称臣,交情深厚……”道爷把袖子一甩说:

“大胆!放肆!钟林,你爹把你交给我,就是让你跟我学艺,在这儿得听我的。送他们

出去!”钟林嘴撅得能拴头驴,进了屋冲几位一抱拳:“今儿个不知哪阵风不顺,他老

人家严词拒绝,几位老前辈看怎么办?”蒋四爷拍拍钟林肩膀:“孩子,不要为难,你

作不了师父的主,看来也只好如此。再说,我们是求人家,帮忙是人情,不帮是本分,

我们看看他也不白来,孩子,我们告辞了。”

大家都往外走,大脑袋房书安没动地方,他翻着姆狗眼正想主意呢。房书安心说:

这个老道是六亲不认、滴水不进。你瞅那模样,你不就是南昆仑吗?我姓房的经得多了,

我就不信不能把这老道鼓捣出去。走,没那个便宜事。房书安思来想去,把眼光落到钟

林身上,心里说:我能把这小伙子拐走,我们在山上好好折腾折腾,看你管不管,到时

候,看你出头不出头。房书安打定主意,站起来:“我说钟林,我有话和你说说行吗?”

“行啊。”“找个没人的地方。”蒋平知道他要冒坏水儿,几个人就等着。“房爷您有

什么话?”“孩子,我可不是说你师父的坏话,你趁早别在这儿了,跟着这‘杂毛’学

下去,没什么好处。他是人情不懂,是非不清,学能耐,不能光学武术,还得练达人情。

刚才你全听着了,我四爷爷说的话哪点不对?你瞅他脸都变­色­了,还把袖子一甩,把我

们留这儿了。”钟林一听有点刺耳:“房爷,嘴下留德,您不乐意,别当着我说我师

父。”“我有什么就说,不爱听我也得讲。你爹爹那个人就明辨是非,想当年七雄闹君

山,你爹爹那可说是要人有人,要势有势。但是他明白,一听这七个人讲得有道理,马

上倒戈保了大宋朝。我赞成这样的人物。你是他的儿子,你也应该是这样的人,要做一

番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眼下救艾虎下山,取回徐良人头,这两件大事,你师父

他不肯帮忙,可你是将门虎子,能袖手不管?有种就跟我走,咱们上叠云峰,你敢不

敢?”“房爷,我现在还没满徒,得听师父的,待我禀明再去。”“你小子鬼点子还挺

多,你哪是禀明你师父,这叫撤梯子逃跑。明知你师父不答应,还去禀他­干­什么?我认

为老子英雄儿好汉,闹了半天,你是饭桶松包,咱们没得说,算我看错人了。”房书安

一使激将法,钟林就受不了啦,热血沸腾:“房爷,你说我背着师父这么做行吗?”

“有什么不行?你早晚不得在开封府当差吗?现在无非是先行一步。到了叠云峰嘁哩喀

喳,把王典、霍玉贵这帮贼全打趴下,再把徐良人头取回来,救出艾虎,你在人前显胜,

你爹该多高兴!连皇上也得加封你的官职。到那时你紫袍金带,光宗耀祖,该有多好!

听你师父的就得老死在庙上。孩子你到底敢不敢?”“好吧,我宁愿叫我师父生一次气,

就跟你们去一趟吧。我想真要办成了,我师父也就不怪我了。”蒋平在这儿全听见了,

心想:房书安这小子比我当初还坏。

且说钟林,背着师父,把五金龙虎棍拿出来了:“房爷,咱们什么时候走?”“现

在就走。”临走的时候,钟林觉着给老师留个话好,就跟守门的小老道说:“师兄,我

去办点事,一会儿师父要问,你就说上葵花冈去了。”“师兄,你可早点回来。”“我

知道。”钟林交待完了,就跟蒋平众人起身。南侠和智化觉着这么做不妥,有心过去拦

房书安,被蒋平叫住了:“别,一路酒席对待一路宾朋,这才叫对症下药。你们二位甭

管。”

到了葵花冈一打听,红文、龙天彪还没回来。这时已掌灯了。蒋平怎么琢磨也不踏

实,替他们捏着把汗。大家一商议,房书安提出来,跟钟林冒险上山,看个究竟,大家

同意。钟林从小在这儿长大,对路径了如指掌,平时老师管得严,眼下如同小鸟出笼,

把他乐坏了。他们商量好走百丈崖,这条路近,下去就是前大厅。俩人走在上面正好听

到底下有人喊叫,灯笼火把一照就瞅见艾虎、龙天彪,身上背着红文女剑客被诸贼追杀。

房书安先喊了一声,给艾虎他们定定神,然后他俩才顺藤出溜下去。他们俩下来与艾虎、

龙天彪相见。把艾虎乐得:“书安,你可来了。这是谁呀?”“你们都是将门虎子。他

是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钟雄老元帅的儿子,南昆仑司马珍的徒弟。”彼此见礼。这时

候王典他们也追上来了。钟林剑眉倒竖,虎目圆睁:“我说房爷,各位别怕,我今天全

包了。你们几位先休息,等会儿我领你们出去。”艾虎一听,这小伙子口气不小,且看

他能耐如何。只见小太保钟林,一晃五金龙虎棍,就飞身过去挡住王典。王典众人站住,

借灯光一瞅,不认识这位年轻小伙子。王典把双镋一分,嗷嗷暴叫:“娃娃,你是什么

人?莫非你是开封府的爪牙!”“有话好好说,用不着叫唤,小太爷有名有姓。我爹钟

雄,现在是洞庭湖水军大帅飞叉太保,我是他的不孝之子,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是也。

我老师就是火云宫观主,南昆仑司马珍。”王典听后一愣,心说:道爷,咱们有过连山

之好,井水不犯河水,你我所管辖的地方,相互决不侵犯,而且每逢年节,我都派人给

你送礼,彼此多年相安无事,怎么你把徒弟打发出来帮忙开封府了?又一想:不能吧,

这小孩儿是不是背着他师父来的?王典心里七上八下,想到这儿大喝一声:“钟林我且

问你,你老师果然是司马珍?”“废话,还有拿师父骗人的吗?”“今天晚上是你自己

来的,还是你师父叫你来的?”“这……”钟林一琢磨,得了,我说个瞎话吧。钟林把

眼珠子一瞪,“我是奉师命先来一步,他一会儿就到,今日定要把你们这帮贼寇斩尽杀

绝。”王典明白了,心说:司马珍,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养来养

去,养成个仇人了。本来王典就疼姑娘,今天晚上发生这些事都要把他气疯了,因此对

钟林忍无可忍,晃双镋飞身跳到钟林面前,举兵刃就砸,钟林哈哈大笑:“王典,你是

总辖大寨主,揍你一个,等于打你全山。今天我要教训教训你!”说着晃五金龙虎棍便

来接战。房书安在后头看着,见这钟林确有能耐,年轻人火力也旺盛。棍子沉重,动作

敏捷,但是跟王典交手就不行了,王典这对凤翅鎏金镋,招准步稳,钟林却显得有点毛

躁。房书安怕久战不利,就在一旁提醒:“钟林,你脑瓜活点,怎么不叫它冒烟呢?费

这个劲­干­什么?”钟林这棍子里头有硫磺,是老师司马珍特地为他打造的。这棍子带夹

层,大拇指一摁绷簧,棍头一转个儿,上面有小眼儿,里外对到一块儿,就能往外散药

粉,药粉出来见风就着火。但钟林这孩子挺自尊,有一线之路,尽量不用这一招术。师

父也说过,这一招就是防备万一,遇险、遇难方可使用。这时钟林心里已知不是王典的

对手,凭真功夫恐怕难以取胜。房书安一喊,他灵机一动,就像打狗熊似地,用大拇指

一摁绷簧,棍头一转个儿,钟林抡棍就砸。王典哪知道其中奥妙,他一看棍子砸下来,

单手举起凤翅鎏金镋,往上一架,正碰到棍上,“嘡啷”一声,棍子里的药面撒了半翅

蜂王典满头满身,一愣的工夫,就风卷着烈火着起来了。王典一看不妙,喊声“妈呀!”

把风翅鎏金镋也给扔了,双手抱头就地翻滚。幸亏陈东坡、朱亮就在眼前,他们赶紧把

大衣脱下来,连头带脚把王典包住,这才把火扑灭。眨眼工夫,把大衣打开再看,王典

身上黑一块、紫一块,全身都是大泡。胡子烧没了,上身衣服也几乎全都烧光,王典已

昏迷不醒。电光侠霍玉贵吩咐:“快,抬到前厅抢救。”喽罗兵过来,捡起兵刃就把王

典抬走。电光侠这才知道这小孩儿的棍子有来头。一伸手,他拽出七星宝刀跳到钟林面

前:“娃娃,你小子不够意思!你凭得不是真功夫,这叫暗箭伤人。看某家要你的狗

命!”说着话,摆刀就剁,钟林能怕他吗?这就是“小马初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

低”。再看钟林,他抖擞­精­神,晃动五金龙虎棍便与霍玉贵战在一处。他还打算用火烧

人家,但电光侠霍玉贵经验丰富,方才观战时候他看得清楚,他这刀尽量躲避大棍,不

跟它磕碰,钟林这招使不上了,就得凭真能耐。两个人打斗到二十几个回合,钟林已无

还手之力,只见霍玉贵这把宝刀上下翻飞,身形转动,好像狂风闪电一般。钟林手忙脚

乱,汗都出来了,只是无法脱身,心说:坏了。正在这时,就听石崖上面有人高诵法号:

“无量天尊,钟林不必担心,为师来也。”说话间就见一人手抓藤萝跳了下来。钟林虚

晃一招,跳出圈外,回头一看,正是老师南昆仑。

司马道爷有事找钟林,发现徒弟不见了,就知道准要出事。把小道士叫来一问,知

道是怎么回事了。心想:钟林还是个孩子,钟雄把独生子托付给我,这进了山若有个三

长两短,叫我怎么交待?司马珍一琢磨,现在不出头也得出头了,救我徒弟要紧,然后

再找蒋平他们算账。司马道爷想到这儿,背上宝剑流彩虹,挎好百宝囊,换好短衣襟、

小打扮,收拾好就起身奔叠云峰。因为庙离叠云峰不远,道路熟悉,没费什么劲,就找

到山上。到了山上,人在哪儿不知道,东一头、西一头,把道爷找得晕头转向。走到百

丈崖头,发现底下有人动手呢,拢目光一看,正是钟林。司马道爷这才放下心,孩子没

事,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他不敢耽搁,故此喊了一声,顺着藤萝就下来了。钟林一看

是师父来了,赶紧跑过来,吁吁带喘,:“师父!”道爷当时把眼一瞪,真想过去揍他。

但又一想:有话回庙再说,这是战场。所以道爷把火往下压了压:“还不给我退在一

旁!”“是。”钟林知道老师有气,心说:你爱打、爱骂随便,反正我也把半翅蜂王典

烧了。电光侠霍玉贵认识南昆仑司马珍。他单手晃刀,一阵冷笑:“司马道爷,您来得

太好了!够意思!够朋友!把你徒弟打发出来跟我们叠云峰为仇作对,您可太对得起朋

友了!”道爷知道人家误会了,赶紧解释,:“电光侠,不要误会。钟林是个孩子,不

懂事,背着我来到山上,多有冒犯,请二寨主千万见谅。请问大寨主现在何处?贫道有

话对他说。”“哼,还找大寨主?钟林已把大寨主烧坏了!”司马道爷一听,倒吸了一

口凉气。他知道,后果已不可收拾了,道爷暗恨钟林,得罪了山寨人,火云宫已难存身,

这个畜牲!但无论怎么恨,事情已经发生,道爷怎么说也说不通了。霍玉贵说:“司马

道爷,甭演双簧了,你们师徒该收场了,我们山上人是好欺负的吗?你来了,有能耐把

叠云峰给平了,没能耐我平了你火云宫!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说着话,

摆刀就剁。司马道爷万般无奈,拽出宝剑流彩虹,一道寒光出鞘。“无量天尊,电光侠,

贫道念我们有连山之好,不愿意得罪你们才耐心解劝。要这么说,我南昆仑也不是好欺

负的,你山大力强、以势压人,贫道也不能受!要分上下我奉陪就是!”说着话,摆宝

剑便来大战霍玉贵。

钟林在旁边暗笑,心说:老师你不是脾气好吗?结果也忍不住了,跟贼能讲出道理

吗。钟林此刻希望打得越热闹越好。但是这两个人也是势均力敌,三十个回合,没分输

赢。紫面金刚王顺在旁边看着,就从怀里拽出一只镖来,找好了机会一抖手就是一镖,

就听“嘎嚓”一声,司马道爷的柳木道冠给打下来了。要不是南昆仑经验丰富,脑袋肯

定得钻个眼儿。道爷吓得魂不附体,头发也散落下来。与此同时,三世陈抟陈东坡也趁

机扔出一个金棋子,正好打在老道的肩头上,这下可够重的,打得司马道爷身子一歪,

横着出去五六步,就觉着半身发麻。道爷一看,这仗没法打了,耽误得时间长了,这几

个人谁也活不了。司马道爷单手握剑,转回身喊道:“钟林,快走!为师掩护。”房书

安、艾虎、龙天彪、钟林一看,不好,背着红文剑客顺着藤萝拼命往上面爬。他们爬上

崖头,又接司马珍上来,群贼在后面紧追不舍。司马道爷告诉钟林;“快,放火。”钟

林拿着大棍子对着山头就磕,药面全撒下来了,见风就着,“噗”地一下,浓烟烈火顿

起,群贼纷纷四散。老少几人这才平安脱险,回到火云宫来。

道爷把钟林狠狠地责备一顿,非要用家法惩罚。房书安觉得事情是自己引起,就

“扑通”给道爷跪下了:“老剑客,您不要教训徒弟,您就教训我吧。这个事都由我引

起,我和他爹有交情,故此领孩子到了山上。您老人家要怪,就怪罪我吧。”艾虎、龙

天彪也跪下了。艾虎也说:“仙长,您别怪我兄弟,他为了打叠云峰救我。我已感恩不

尽,如他违犯道规,您就打我好了。”龙天彪也来劝说,把道爷弄得没办法了,双手相

搀:“几位,这个事实在是欺人太甚,看来火云宫我得舍弃了。”房书安暗笑,心说:

你还想在这儿呆呢?你要能坐稳当我就不叫房书安了,你这杂毛老道,快上山和我们一

起­干­吧!司马道爷万般无奈,只得把小徒弟叫来,把东西全都封闭,锁好门,几个人起

身赴奔葵花冈公馆暂避风头去了。这里老少英雄得聚,艾虎被救出来,可把大伙乐坏了。

但也添了一桩心事,红文女剑客和司马道爷都受了伤,现在得好好调治养伤。

再说山上半翅蜂王典被火烧了之后,幸亏救治及时,才转危为安,把他恨得直咬牙

根。他女儿死了,而且死于自己手下,他为此更为难过。他命人准备棺停,成殓尸体,

大哭一场以后,­精­神似乎不正常了。他在分赃大厅一坐,怒气冲天,撞脑袋、拍桌子、

喊着要捉仇人,要扒仇人皮,点天灯,给孩子报仇!他破口大骂:“我们叠云峰狼牙涧

请来的都是饭桶,吃饭卖力气,打仗往后退。都是什么东西!来人!告诉厨房,今天晚

上大摆宴席,让他们吃,让他们喝!”他这一折腾,屋里人全傻了。不管是帮忙的,避

难的,脸上都很不自然。别人不说,单说飞剑仙朱亮、三世陈抟陈东坡,他们因为阎王

寨破了,无处投奔,才到叠云峰来避难。紫面金刚王顺,也是来这儿避难的,类似这种

人不下百人。一听王典说这话都觉得寄人篱下不是好滋味。有几个人想:这事摊到谁身

上也够受的,就那么一个姑娘还死了,怎能不伤心呢?再说,山上这么多高人,瞪着眼

睛让艾虎跑了,王典心里能痛快吗。这么一想,也就不生气了。飞剑仙朱亮迈步过来:

“大寨主,老朽有几句话要讲,不知大寨主肯听不?”王典一看是朱亮,把火往下压了

压,擦擦眼泪:“老剑客,方才我说话你可别挑,我是心绪烦乱!”“大寨主,咱们谁

跟谁呀,我能挑这个么?您说得完全对。可我们不是胆小,开封府的人进山,我们也不

是不敢碰他。这儿山规挺严,我们不能随便行动,我们是怕给山上找麻烦。不然的话,

我们早到葵花冈去砸他们的店房,把他们杀个­鸡­犬不留,现在我就跟您商量这事。您看

开封府的人多猖狂,我们为什么就不敢去?老朽不才,我要在您面前讨个话,我想赶奔

葵花冈去掏他们,非把跑的这几个人抓回来不可。哪怕只抓来一个,也要把他献到大寨

主面前让您出气,给姑娘报仇!不知大寨主意下如何?”“老剑客此话当真?”“哎呀,

我朱亮这把年纪了,能随便放空炮吗?您打听打听,当年在阎王寨为了救我徒弟金镖侠

林玉,我单身闯过大同府,何况是小小一个镇店呢!”“老剑客,若如此我是非常高兴,

可以去!”“遵命!”朱亮是在和王典叫劲儿,你说我们是饭桶,在这儿吃闲饭,我露

两手让你看看!他转身往外就走。三世陈抟陈东坡过来了:“老剑客,等一等,你一个

人去人单势孤,贫僧奉陪。大寨主,让我也跟着去吧。”“陈老罗汉跟着,我当然更是

欢迎了,可以。”他刚要走,紫面金刚王顺又过来了:“大寨主,我呆着没事,也跟着

去一趟怎么样?”“更好,你们三个人都去,肯定是马到成功!”“借大寨主吉言。”

旁边又蹦出一位:“大寨主,既然他们三位去,在下不才,也跟着帮帮忙。”王典一看,

说话的正是白莲花晏风。王典点头:“既然如此,就是你们四位了,余者守山,谁也别

再动了。”

这四个人奉命之后,先到巡捕寨,吃饱了,喝足了,就更换了衣服,起身赶奔葵花

冈。这四个家伙如凶神恶煞一般,别看朱亮没守住阎王寨,不等于他没能耐,哪一个能

是朱亮的对手?除了王猿之外,没有第二个。再说陈东坡,一块金棋盘,三十二个金棋

子,还没遇上过对手。这紫面金刚是一口刀,浑身都是暗器,又贼又有能耐。白莲花晏

风更是比谁都坏。他们下了山,往葵花冈走,一边走一边商议,掐着手指头计算开封府

的人,一算计,这些人都不在话下。朱亮盘算一下,就这些人加在一块儿,也敌不住我

这条五金拐杖,只要那个王猿不来,我就不怕。陈东坡说:“就凭我这块金棋盘,我还

没服过谁。到了那儿,咱们一顿猛砸,哪怕只抓两个回来,大寨主面前也好有个交待!”

说话之间,就到了第二天了。一早,他们就进了葵花冈。葵花冈外头又没有哨兵,无人

拦挡。他们很顺利地找到公馆,到了门口,朱亮就拽出拐杖了:“弟兄们,看见没有?

仇人就在眼前,给我往里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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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闹祠堂张华寻旧账战群寇芸瑞卧病床

朱亮、王顺四人来到葵花冈临时公寓的门外,朱亮一晃拐杖高声喝斥:“开封府的

人住在这儿吗?蒋平在不在?都给我滚出来!”

店房里的伙计正在往里边端饭,他一探头:是哪儿来的,这么厉害?撒腿如飞往里

边送信儿。蒋平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朱亮敢来堵门叫阵。四爷听后魂飞天外,手中的饭碗

都落地了:“快点集合!”霎时,开封府的官人全都来了,小七杰、小五义,老一代的

英雄展熊飞等,足有三四十位。蒋平当众宣布:事情有变,有人堵住门来挑战,听意思

好像是飞剑仙朱亮,别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大伙看怎么办?年轻人说:事到如今只

有和他们拼了,让他们有来无回!大家一听往外就闯。蒋平一看:“慢着!现在都得听

我的命令,看我的眼­色­行事。”蒋平明白,这帮年轻人不管天不管地,真要伸手说不定

把命送了,现在自己是当家人,得对大伙儿的安全负责。蒋平这一强调,众人点点头,

蒋平就率领大伙儿直奔门外。蒋平出来一看,把脖子又缩回去了。他一瞅,真是朱亮,

后面还跟着陈东坡,还有紫面金刚王顺、白莲花晏风,这都是久打交道的了。四爷恨得

牙根发痒,心想:完了,现在援兵未到,光靠我们这点人真是以卵击石!但事到如今不

豁出去一头也不行了。蒋四爷迈大步来到店门前,手拿蛾眉双刺一阵冷笑:“嘿……!

我当是谁哩,是朱亮老剑客,几位挺好吧?”朱亮一看是蒋平,往他身后一瞅冷笑一声:

“蒋平,你没想到吧?知道本剑客­干­什么来的吗?要摘你的脑袋!要识时务,你就把兵

刃放下乖乖让我们捆上,交给总辖大寨主任凭发落。如果把本剑客激怒了,今天我踏平

店房,杀你们个­鸡­犬不留!”陈东坡叫得比谁都凶:“阿弥陀佛!蒋平,你究竟打算怎

么办?不服的过来。”他把金棋盘晃得呼呼直响。小弟兄们就想往上冲,但是蒋平有话

在先,他不让谁打,谁不敢过去。大家横眉怒目在旁边拉着架子。

单说蒋平真有经验,什么场面他没见过?四爷尽量控制紧张心情,脸上还强装笑脸:

“朱亮,你真是贼胆,这是什么地方?是开封府的临时公馆,你竟敢跑到这儿来叫号,

好!够英雄,有胆量。不过,咱们把话说清楚,你想­干­什么?”“­干­什么!第一,这儿

是属于叠云峰狼牙涧的地盘,没有你们立足之地;第二,你们当头头的必须跟我们到山

上认罪;第三,艾虎、龙天彪、红文、钟林必须交出来,为小姐报仇雪恨。三个条件缺

一不可!”“哈哈哈!朱老剑客,我看你是说梦话吧?……我还有几个要求:第一,你

们赶紧把兵刃放下任凭我们发落:第二,我们要平山灭寨;第三,我们要捉拿杀徐良的

凶手给徐良报仇。三个条件也缺一不可,不然叫你们有来无回!”其实事到如今,他是

个当头儿的,他不横着点,那不就完了吗!明知办不到,也得这么说。朱亮点点头:

“蒋平,你说这话不怕风大扇了舌头?三个条件也罢,三百个也罢,是骡子是马牵出来

遛遛,你们哪个不服先会会我飞剑仙!”蒋平回头看了看:挑谁也不行。能打的都没来,

就是都上去也不是飞剑仙的对手。四爷一想:也罢!先豁出我这条老命,我死了也尽心

了。蒋四爷想到这儿,一晃蛾眉刺就跳到朱亮面前:“姓朱的休要猖狂,四爷陪你……

看!”蛾眉刺走空了。飞剑仙冷笑一声:“蒋矬子,就你这两下还在我面前显示?我要

叫你过去三个回合就不叫飞剑仙!”蒋平答道:“你少废话!”抡蛾眉刺就扎,朱亮使

了个“海底捞月”拐棍往上一歪斜,一对蛾眉刺全飞了,崩起十几丈高,翻着个儿往下

掉——蛾眉刺落地。再看蒋平,虎口震破了。四爷转身刚要走,朱亮的拐杖就到了,奔

四爷的腰砸来。蒋平一看:­干­脆把ρi股给你得了,这儿­肉­厚,揍一下不要紧——蒋平是

实在没招了,身子往上一挺,“啪!”正揍到ρi股上,把蒋平抽到院里摔倒在地。再看

ρi股,一条大紫棱子,想动也动不了。南侠展熊飞拿宝剑迎上去,三个照面宝剑飞了。

南侠拣宝剑时钟林又上去了。几个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他怎么能打得过朱亮呢?朱亮也

知道棍里有药粉就不碰他的棍:“小娃娃,你休想叫我上当。”钟林想使劲儿使不上,

不碰棍,里面的药也出不来,钟林也冒汗了。房书安在后面直喊:“稳住!弟兄们上!”

大伙儿各拉家伙往上就闯。朱亮身后三位也不示弱。双方互相厮打,展开了一场混战,

所幸的是还没死人。

正在这关键时刻,在葵花冈的大道上来了几个人,都骑着马,本来没有事,想找店

房。可是一进镇子口就发现前面围了不少人。为首的这个人往人群中看了看,一瞅正打

仗哩,就问附近的老百姓:这是怎么回事?老百姓一看是个漂亮小伙,就告诉他:“我

们也说不清,反正是开封府的官人和山上的贼动手。这帮贼也太猖狂了,堵着门口叫

号!”“请问开封府的人都在这儿吗?”“你们看吧,那些年轻人都是开封府的。”小

伙子闻听此言,甩蹬离鞍跳下马来,甩掉英雄氅,一伸手摁绷簧拽出一条宝刀,叫“金

丝龙鳞闪电劈”。这个英雄喊了一声:“乡亲们闪一闪,开封府的弟兄们不要担惊害怕,

贼人不要猖狂,某家到了!”这小伙子往人丛中一站,把宝刀一横,就把他们双方给分

开了。朱亮不知来的是谁,为做好充分准备,故此虚晃一招跳出圈外。陈东坡、王顺、

晏风也跳出圈外,开封府的人退归门内。小伙子一站,多数人不认识他。但也有认识他

的,谁认识他呀?玉面专诸白云生。白云生一看:“哎呀兄弟!你从哪来?”过去把他

给抱住了。这是谁呀?这小伙儿可太了不起啦!他跟徐良并驾齐驱是开封府的两根大梁。

此人叫白芸瑞,人送绰号“玉面小达摩”,是著名英雄白玉堂的儿子。白玉堂一生­性­骄

气傲、目中无人,他保着钦差大臣颜查散查办襄阳九郡,三探冲霄楼,命丧铜网阵,白

玉堂为国捐躯了。后来湖北平定了,钦差大臣奏凯还朝在皇帝面前奏了一本:有功的是

谁,捐躯的是谁,名册首列白玉堂。白五爷曾在耀武楼献过艺,皇上对他很器重,没有

想到年纪轻轻就死了,所以皇上对他的家属格外优待,在八宝金殿亲自接见了白玉堂的

妻子樊氏夫人,那年白芸瑞才九岁。娘俩来到八宝金殿,仁宗慰问后当殿加封樊氏为一

品诰命夫人,白芸瑞是四品荫生,归国家抚养。拨下来白银十八万两,要在白玉堂家乡

为白玉堂修坟立墓建祠堂。樊氏夫人当即谢恩,带着儿子回原籍浙江金华府白家冈。她

刚一来,妙府县衙官员全都来迎接,一直护送到家里。在离他们家十八里的地方,修造

了白五爷的祠堂,并为他修造坟墓。

樊氏夫人回到家后,虽说吃喝不愁,又是诰命夫人,毕竟身边少了个丈夫,没事儿

就掉眼泪。她整日守着白芸瑞过日子,真是“望子成龙”。这孩子长大­干­什么,五­奶­­奶­

跟别人想法不一样,起码有一条,不让他学武艺。她对武艺太恨了,心说:我丈夫白玉

堂就死在这方面了。他要没能耐、没武艺,敢上冲霄楼吗?不上去他能送命吗?我就这

一根苗,说什么不能让他练武,好好念书做文章,长大后当个文官或者当个买卖人,不

要冒这些风险。五­奶­­奶­把老总管白福叫过来,白福跟白玉堂多半辈子了,五­奶­­奶­告诉他:

“从今以后把少爷交给你,你要好好督促他念书,绝不准他练武,如果违反这一条,我

绝不饶你!”白福领命,就陪着白芸瑞住在旁院。但是白芸瑞从小酷爱武术。你想:他

爹在时没事就打拳练武,他周围都是些练武的,他从小就产生了浓厚的学武兴趣。你不

让他练武,等于要他的命!白芸瑞一看文章就打盹儿,一说练武功就来神儿。后来背着

他娘跟白福商议:“大叔,背着我娘你教我武术得了,你跟我爹大半辈子,我爹的能耐

你都会,你教我吧。”“这可使不得。夫人有命,我违背了就是犯法,这我可不敢。”

白芸瑞从小就有主意,他把眼珠一瞪:“白福!你既然不教我练武,我就不吃饭。”白

福怎么办?只好背着夫人暗地传授武艺,白芸瑞的基本功都是跟白福学的。白福是跟白

五爷一起闯江湖的人,白玉堂会的功夫他都会。只因他是仆人所以没露出来,刀枪棍­棒­、

十八般兵刃、各种拳脚、掌法,高来高去、陆地飞腾,他是样样­精­通。从他心里来讲,

他希望小少爷学武,长大好为五爷报仇。但是夫人有话又不敢不听,就这样背着五­奶­­奶­,

念完书后就在院里练武。白福告诉芸瑞:“倘若夫人责备下来,你就说为了活动筋骨消

病去灾,可不许说别的。”白芸瑞说:“您就放心吧,只要你真教我就行。”白福还是

真教,眨眼之间芸瑞到了十四岁,跟白福学了五年功夫。练到什么程度?要说太高还谈

不到,一般有个十个八个人到不了他的跟前。几年时间芸瑞个子也长高了,十四岁就好

像成|人似的。他脑子聪明,一教就会、一看就明白。白福在这五年里,把所会的全教给

他了。五­奶­­奶­是一点不知半点不晓,有的仆人知道也不敢跟五­奶­­奶­说。

看来也是该着出事,到白玉堂六周年忌日,祠堂修好了,要去祭祀。五­奶­­奶­吩咐要

带上芸瑞、老总管白福和仆人一起去祠堂。第二天一家人起身出门,十八里地到了白家

冈,一看白五爷的祠堂修得很讲究,坟头有一房多高,坟前立着碑,碑文为“白公玉堂

之墓”,转坟圈修的是石头栏杆,周围栽花种草,苍松翠柏直立两旁。五­奶­­奶­一见祠堂

心如刀绞,一下车就哭,跪到墓前一面烧纸一边掉泪,嘴里念念有词。­妇­道人家想丈夫,

想起什么说什么。白芸瑞跪在母亲身后也哭。哭了多时芸瑞就劝:“娘啊,以身体为重。

我爹已经死了,不能复生,您哭坏了怎么办?”怎么劝也不行,没办法他背着手离开了。

白福站在五­奶­­奶­身后皱着眉头抹眼泪,丫鬟婆子在两边伺候。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时候来

了一伙贼,为首的就是襄阳府漏网贼寇病太岁张华,他与白玉堂有解不开的仇疙瘩。他

们一共弟兄三人:老大张文,老二张武,老三张华,都保襄阳王赵珏。白玉堂闹王府的

时候,张文、张武双双毙命,就剩老三张华。张华发誓要亲手把白玉堂杀了。可还没有

等他报仇哩,白玉堂死在冲霄楼了。张华心想:我不亲自动手这仇不算完。后来襄阳府

整个叫官人打破了,张华领着一伙人占据草村山当了流寇。但这仇他始终没报,后来一

打听,白玉堂虽然死了,可他还有后代哩。还打听到白玉堂的媳­妇­是个大美人,从现在

算也就三十挂零。便想:找到他们家先宰了白芸瑞,这叫父债子偿,然后我再把他媳­妇­

抢到山上轮流取乐,我这就算报仇了。跟手下人一商量,这可是一举三得:既报了仇,

又取了乐,还发了财。头半年他们就预谋这个事,却不知道今天是白玉堂死的六周年。

他们正巧凑了二十多人赶奔白家冈,就碰上白家祭灵,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病太岁张华领着二十几个土匪来到五爷坟地,只见香烟缭绕,又听有女人的哭声,

也有看热闹的老百姓。一打听,这才是“冤家路窄”——在这遇上了。呼啦二十几个人

就把坟地包围了。张华是个杀人魔王,­干­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拎着刀就闯进了坟地。白

福正背着手溜达,一看闯进一伙人来,他还认得病太岁张华,脑袋就“嗡”了一声,马

上拦住:“你们­干­什么?你不是逃犯张华吗?”“正是张三爷。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叫白

福,白玉堂身边的奴才。好了,是该算总账的时候了。今天知道三爷­干­什么来吗?要报

当年的仇!我的两个哥哥算白死了?没那么便宜!爷爷今天来,要给白家挖苗断根,要

刨白玉堂的坟!”他这么一吵,白家的人把家伙都­操­起来。白福知道跟他有理讲不通,

赶快甩掉外衣­操­起棍子,几个回合,木棍成了擀面杖了,让人家削成了好几截;身上也

有了伤:肩头、大腿、ρi股、脑门儿被刀划了好几个口子。这时候可把五­奶­­奶­吓坏了,

也忘了哭了,跟丫鬟、婆子缩做一团。围观的百姓还真有不错的,撒脚跑到巡检司送信

儿去了。这儿正打的时候白芸瑞来了——刚才他嫌母亲哭个没完,到山底下溜达去了。

等他返回来一看:白福浑身是血跟一个人正打着,母亲都要吓死了。芸瑞这下可急了,

他大喊一声飞身跳进坟地,捡起一把单刀直奔病太岁张华:“白福闪开!”白福一想:

我的少爷,你这不是送上门吗:“少爷你别管。”“你受伤了,躲开!”白芸瑞大战张

华。张华一看过来个小孩儿:“你叫什么?”“白芸瑞!”“真有你爹的风度,父债子

还,今天我非剁了你不可!”

白芸瑞的能耐是跟白福学的,白福不行,他怎么能行?跟张华打到二十个回合就冒

汗了。正在这紧急关头,巡检司的马队赶到了。这个巡检司专门负责保卫白家安全,大

老爷姓陈叫陈大刀。他一到现场就吩咐马队十几个当兵的:“别让这帮贼跑了!”病太

岁张华一看不好,打了一声呼哨就率领群贼逃之夭夭。

乱子平了,五­奶­­奶­吓出一场病,白福也昏迷不醒,白芸瑞也躺倒起不来了。等兵丁

把五­奶­­奶­护送到家,把白芸瑞、白福抬回家,这场风波才结束。陈大老爷禀明衙门知县,

悬赏缉拿凶犯,可上哪儿找去?本地官员害怕了,给皇上写信把这事一说他们就犯了失

察之罪,轻则受处分,重了就得失饭碗。五­奶­­奶­也不会那样做,她平素与本地文武衙门

处得也相当好。

别的事都完了,唯独白芸瑞从那天开始一病不起,像疯了似地总说梦话。五­奶­­奶­就

这一个宝贝心肝,她把附近的名医全请来了,诊脉用药全然无效。眼看这孩子保不住了,

赶紧写了封信送到开封府面陈当今天子。仁宗见这封信后大惊失­色­:忠良后人得了重病

朕岂能不管?马上传旨把太医院两个最著名的大夫找来,这一张一王俩人经常给皇上皇

后看病。当时仁宗交待:立刻动身到浙江金华给白芸瑞看病。张、王二太医立刻坐骡车

赶路程。赶到白府外面五­奶­­奶­亲自接出来,两位给五­奶­­奶­见过礼说明来意。五­奶­­奶­眼望

东京汴梁跪倒谢恩,接着把两位太医接进去,先茶后酒热情款待,由白福陪着进书房。

两位太医轮流诊脉,一商量,发现白芸瑞的病是从气上得的,就问白福怎么回事,白福

把坟地上的事一讲,俩人明白了,马上开了药方,抓药煎好了,撬开白芸瑞的牙关,轻

轻给他灌下去,俩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五­奶­­奶­把两位太医接进前厅问了病情,太医请夫

人放心,三五付药服后定会康复,五­奶­­奶­这才放心。

晚上掌灯的时候白芸瑞见好,但从眼神上看有点痴呆。五­奶­­奶­问:“你认识我是谁

吗?”白芸瑞瞪着眼不认识他娘。二位太医一直在床边守了一夜,连吃两付药不见效,

第二天反而病情加重了:眼窝深陷,颧骨突出,面如黄纸,­唇­似靛青,手脚都凉了。两

位太医吓得倒抽冷气:白公子的病看不好,东京也回不去了,咱就得死。也真怪,我们

用的药是百灵百验的,怎么就治不好白公子的病呢?两位太医急得直掉泪。到中午,白

芸瑞病势更重了,只有心窝有点热气,手脚全凉了,跟死人躺在那里一个样。五­奶­­奶­

“哇”地哭出了声,告诉白福准备后事。两位太医准备在白芸瑞咽气同时也要服毒,免

得抗旨之罪。此时的白府,上上下下愁眉不展,唉声叹声,没有不掉泪的。

偏在此时门前来了个和尚,又是个疯癫癫的样子,手里拎着个大木鱼像个木墩子,

其实却是熟铁好钢制造的。木鱼上有一串铁链子在手腕上盘着。他身穿一件破僧衣,背

着个葫芦来到白府门前,放下大木鱼盘膝大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拿出木鱼锤就敲开了。

白府出事大家都知道,百姓围了好几百,这和尚要­干­什么呢?门人报总管,白福怒

气冲冲出来,哪有堵着门坐着求布施的?又招了这么多的百姓!他指着和尚鼻子说:

“你找死呀,滚远点!我告诉你这和尚,老白家尽做好事,冬舍棉、夏舍单,二八月开

粥场,遇着你们出家人格外恩待,但是没有得到好结果。我们少爷都要死了,你凑什么

热闹?你不闪开,我通知衙门把你抓起来问罪!”要说白福这人平素脾气挺好,今天有

点例外。他暴跳如雷,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这和尚一乐:“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恨,

何必出口伤人。白家冈这么大的地方、四五百户,贫僧不到别人家,专来白府门外,这

不是缘分吗?方才听说你们少爷要死,他年纪轻轻正在血气方刚之时,怎么能呢?”白

福气更大了:“怎么能?人有吃了五谷不生灾的,年轻的就一定不死?”和尚没生气:

“总管不必发火,你心情不好也要冷静。贫僧请你转告五夫人,我要求见她。”“你不

就是要钱吗!夫人心急如火,没工夫理你。”“只要夫人肯见我,保你家少爷平安无事。

贫僧穿得破可专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能。”白福想:这和尚也许不是瞎说,当年我和

五爷闯荡江湖遇过许多世外高人都是出家人,“病急乱投医”,万一能治好该多走运!

想到这儿白福态度变了:“老师父,刚才我说话不对请您理解,因为我家少爷眼看要咽

气,心情不好。方才您说您不是要钱,是要给少爷看病?”“正是。”“太好了,怪我

有眼无珠。我向夫人禀报一声,请稍候。”白福到里边跟五­奶­­奶­一说,五­奶­­奶­立刻吩咐:

“请,快请进来!千万别得罪。”白福出来冲和尚一抱拳:“五­奶­­奶­有请师父到里边说

话。”老和尚站起来拎着铁木鱼进了白府。到客厅落座之后,五­奶­­奶­领着丫鬟婆子出来

了:看这和尚年岁不小,满脸污泥、衣服不整,还光着脚丫子穿草鞋,身上背着破兜子,

补钉摞补钉,鼓鼓囊囊的。五­奶­­奶­这人非常慈祥,对出家人另眼看待,丈夫一死,她更

一心向佛,对出家人格外尊重。不管心里多难过,见人也是冷静的。她给和尚行过礼,

和尚赶紧站起还礼,偷眼看,暗自点头;不愧是名门闺秀,果然知礼。“夫人,贫僧听

说公子有恙,特来看病。”“师父慈悲。既有如此心意,我感恩不尽,但不知怎样看

法?”“贫僧先到书房看看。”和尚进了书房先把眼光落在白芸瑞脸上,又转了一圈看

他的气­色­,然后坐下诊脉。两位太医问白福:“总管从哪里请来的?”“主动找上门来

要给少爷看病。”二太医一撇嘴:我们是御医都看不好,你一个穷和尚能看好吗?看来

是个江湖骗子,太可笑了。但是请来了,姑且看看,希望能治好。

屋里非常静,很长时间才诊完脉,和尚站起身来就走。白福陪到客厅,两个太医想

听听结果也跟来了。白福先给沏茶:“师父辛苦了,请问我少爷的病有救吗?”“阿弥

陀佛!总管放心。请五夫人来,贫僧有话要讲。”不一会儿五­奶­­奶­从里面出来了,一见

和尚就问:“我儿究竟是什么病,不知可有救?”“哎……病势不轻但无大碍,贫僧施

小术准能叫他起死回生。”“真的?师父真是活神仙。”“不敢当。我这兜子里有现成

的药。”说着把破兜子拽到跟前,拿出一些药瓶子、盒子、小葫芦,方的、圆的,摆满

了一桌子。最后拿起一个瓷瓶,拧开瓶盖倒出九颗丹药。两位太医凑过来看,粉红­色­药

丸只有小米粒大,清香扑鼻,走五官通七窍,使人­精­神顿时爽朗。和尚把药交给白福:

“你把它给你家公子灌进嘴,这叫起死回生丹。掌灯以前我让你家少爷下地。”白福高

高兴兴来到书房,把药灌进白芸瑞嘴里,看他咽进肚子,掖好盖的被子,静静地守在那

里。五­奶­­奶­在窗外准备了一把椅子,丫鬟、婆子陪着她在这儿听信儿。

时间真难熬,终于盼到红日西坠、玉兔东升,屋里掌起了银灯。时间不大,就听白

芸瑞的床“嘎吱”一响,人们全站起来了,五­奶­­奶­也进了屋。白福把布帘撩开一看,白

芸瑞翻身了,表情依然有些痛苦,和尚立即吩咐:“准备痰盂,要快!”白福和另两个

仆人赶忙过去扶着,就见白芸瑞的嘴一张“哇——”地吐出不少绿水,然后躺下,鼻子

里传出了哼哼声,接着睁开了眼睛。和尚哈哈大笑:“千里有缘来相会,贵人赶快睁开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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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名师登门传绝艺高徒受业苦攀登

白芸瑞吃了起死回生丹大见功效,“啊”的一声睁开眼睛,一家人乐坏了,五­奶­­奶­

不顾一切扑到床前抱住孩子:“儿呀,你真好啦?”芸瑞也搂住母亲:“娘,我好啦。”

和尚在一旁笑呵呵不说话,两位太医只觉得心里有愧:我们堂堂的御医反不及一个穷和

尚。

白芸瑞恢复了三天能下地了,过了几天能吃东西了,没有到半个月就全好了。白府

一片欢天喜地,把这和尚奉为神医。和尚也没走,挑剔也不大,素斋素饭就可以了。人

们发现这穷和尚挺古怪,平时不说话,没事给白芸瑞开点药,到了晚上就在房中打坐,

一坐就是通宵。其实大家也能猜着八九分,这是世外高人。只见他天天晚上练功,什么

功夫却说不清。等白芸瑞病一好,两位太医辞行,五­奶­­奶­拿出不少钱来,两个太医是千

恩万谢:“五夫人,我们很对不起少爷,这病不是我们治好的,不过请夫人手下留情,

您在给皇上写奏折时千万别这么说。”五­奶­­奶­乐了:“二位先生放心。”两个人点点头,

高高兴兴地回东京了。五­奶­­奶­随后递上一张奏折感谢皇上,另外给两个太医说了几句好

话。对这和尚怎么办?五­奶­­奶­想:我倾家荡产也得报答。一天,五­奶­­奶­带着白芸瑞,白

福把和尚请到大厅,宾主落坐之后五­奶­­奶­先笑后说话:“老罗汉,您是我一家的救命恩

人。您知道,芸瑞是我唯一的孩子,老白家千顷地一根苗,如果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白家就算挖苗断根了。您大慈大悲把他给救了,我真不知怎么报答为好。敢问师父您有

什么要求,我们但凡能做到,一定尽力。”白福也说:“大师父佛光普照,有起死回生

的妙术,我们少爷得救是您赏赐的,夫人说了,您有什么要求只管讲吧。”“阿弥陀佛!

多谢夫人一片美意,总管一片热心。贫僧没有什么要求;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

教。”五夫人说:“有话请讲。”“我听说夫人有个规矩,就是让芸瑞学文不学武?”

夫人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我下过这样的决心。他父在世时酷爱武艺,有能耐,胆

子壮,不然怎能三上冲霄楼命丧铜网阵!我想起这事就毛骨悚然,因此就想只让芸瑞好

好读书,弃武从文。难道我错了?”“嗯,有一定道理。不过练武之人成千上万,难道

都像白五爷那样?不见得。您应当明白这孩子喜欢什么,就叫他学什么。强扭的瓜不甜,

他也学不好,他喜欢练武还是学武为好。既然您问贫僧,我要求您唯一报答我的,就是

让你儿子拜我为师,贫僧教他武艺。这武艺不光是打拳踢腿,它也是一门学问,我能治

好你儿子的病也包括在武艺之中。如果贫僧幼年不勤学苦练,我也救不了您的儿子。不

知夫人意下如何?”五­奶­­奶­一听:这怎么办?本不希望荟瑞练武,但这和尚非要收他为

徒,自己话已说出怎么往回收?她回过头来看了看白芸瑞,意思是征求儿子的意见。白

芸瑞跪在她面前:“娘,大师父说得对,老实跟您讲,我就爱练武,背着您跟白福学了

好几年了。假如你儿会武艺,前者咱能吃亏吗?张华那群贼大闹我爹坟地,咱差一点全

家遭难。当时我恨不能把这帮贼斩尽杀绝,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一口气病倒。娘

啊,您就答应了吧!”五夫人点点头:“既然你执意学武,娘不拦你,还不快去拜见师

父!”白芸瑞转身又跪和尚:“您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老师,弟子求之不得,

恩师受我一拜!”“阿弥陀佛,起来,起来。……夫人,您看这事能不能定?”“定,

定!大师父,也是我求之不得呀,要您­操­心了。”“实话说,贫僧早已闭门不收徒弟,

我收芸瑞是因为白公当日名扬四海,他是大宋的堂堂忠臣,你儿将门虎子,贫僧有责任

培养他成|人这才主动登门;换别人,就是给我跪烂门槛、磕肿头皮我也不收。”五夫人

乐了:“敢问师父出家在哪座名山,怎么称呼?”和尚说:“贫僧出家在河南嵩山少林

总院,后奉师命在屏风岭主持分院,人送绰号‘疯僧醉菩提’,法号凌空。”五­奶­­奶­不

清楚,白福一听吓了一跳:他就是少林八大名僧凌空长老!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白福

忙不迭过来见礼:“不知道您就是凌空长老,前有冒犯请您千万担待!”“不知不怪,

今后已是一家人。”众人乐了。五­奶­­奶­指着问:“既然老人家收我儿为徒,不知带他到

什么地方,难道还去屏风岭?我可舍不得呀。”“夫人放心,我怎能忍心带走你的心肝

儿子!一半会儿我不回去,就住在府上教芸瑞练武。”夫人一听就没说的了,问凌空长

老需要什么,长老要求拨个清静院子,又开了个单子购买一些零碎,只要简单被褥,一

日三餐粗茶淡饭。五­奶­­奶­吩咐白福管理此事,要好生照看长老起居饮食。

白福奉命把后院收拾出来,书房改成练功房,其实也是白玉堂当年练功的地方。这

五间房全打通了,也很宽阔高大,在里边打拳踢腿弄­棒­绰绰有余;屋里不行还有院里,

这院里白沙铺地,已用石碾压得很平。想当初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自从白五爷死后,

五­奶­­奶­一赌气全销毁了,现在荡然无存。凌空长老要的也就是这些,白福一一重新照办,

不到十天一切齐备。白福为人机敏,有些想不到的也做到了。凌空长老挺高兴,决定第

二天教白芸瑞正式练武。他问芸瑞喜欢练什么,芸瑞说:“我想练水旱两路功夫,十八

般兵刃都想练,最喜欢单刀;另外,我打算学的能耐不敢说天下第一,也得数头等,别

给我爹丢脸。”老和尚乐了:“应该有这种雄心壮志。为师把丑话说在头前,练功这方

面要求严,你要付出辛苦。不按为师教导我可要生气,你也成不了名。”芸瑞跪下说:

“师父怎么要求我怎么做,不对,打骂随便!”“好孩子,说得对。‘严师出高徒’,

决不许你放任自流。明天咱就开始练二五更的功夫。”

下去后,白福拉着芸瑞的手:“少爷知道这和尚是什么人吗?他是少林寺八大名僧

的第三位,他的两位师兄一是铜金刚铁罗汉磨成大力佛欧阳普中,一是扭转乾坤目揽十

方欧阳中惠,他叫疯僧醉菩提凌空。武林中提起他都得抖三抖。他收徒弟门儿都没有,

今天主动登门收你为徒,这是老白家的造化!你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要好好学。”

“您放心,不好好学我把白字倒写!”

第二天,老师真教,徒弟真学。凌空教他的全是进手招、真功夫。他发现芸瑞聪明,

一教就会,举一反三。有时他向凌空提出种种疑问:“这招假如不那么用,改成这么用

怎样?”“对呀!”凌空看这孩子有出息,能动脑筋,说得在理,反过来从他身上还学

到不少东西,教起来老和尚更高兴。

光­阴­似箭,春去寒来,他教芸瑞二年功夫等于二十年。跟某人学艺二十载未必真有

能耐,但是白芸瑞这二年学的全是真功夫,个头也蹿起来了,胸脯也挺起来了,咳嗽一

声两响,吐口唾沫能把地下砸个坑。什么原因?元气练出来了。凌空说:“你跟我学艺

两年了,为师打算明天回山。”“师父为什么突然要走?是弟子怠慢了?”“非也。咱

师徒感情越来越融洽,上自你娘下至仆人,对为师十分尊重,相处如亲人,我能挑理?

我这是临时告辞,有点事。”“什么事能告诉我吗?”“我离庙二年了,得回去看看,

要料理一番,最重要的,要给你取一件兵刃。你不是喜欢刀吗?我庙里有一口金丝龙鳞

闪电劈,乃是宝刀。当初我还没想给你,你这孩子有出息,因此以宝刀相送。”“谢谢

师父!那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多则三月,少则四十天一定回来。为师回来以前不准

你浪费光­阴­,要好好学、天天练,就如为师在你眼前一样。回来我还得看看你的功夫,

有进步,为师高兴;要退步了,我可不答应。”“请师父放心,请回来检查。”芸瑞随

即禀明母亲,五­奶­­奶­高高兴兴准备酒席给凌空长老饯行。芸瑞难舍难离地送师父,凌空

乐了:“你怎么跟孩子似的?现在你已是成|人了,咱们很快就能见面,回去吧!”“师

父保重,早点回来。”和尚一甩袖子飘然而去。

白荟瑞回到练功房掉眼泪,长吁短叹。白福问怎么了?“我舍不得师父……”“早

晚他得离开,你学完了也得自己闯江湖,早晚你爷俩得分开呀。从明儿起我陪你练。”

等芸瑞一练,白福乐坏了:“少爷比当年的白五爷胜多少倍,有出息!”芸瑞自然高兴。

但师父走后一个月,人没回也没信,四十天一过急得白芸瑞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他没

事儿就到庄外张望,有时一等两三个时辰把眼都看花了。到五十天头上凌空没回来,白

芸瑞心里可没底了。这一天他又到庄外隙望,仍然不见师父影子,回来一头栽到床上胡

思乱想:师父真不回来了,明天同娘商量商量带点路费找到嵩山少林寺去。白芸瑞迷迷

糊糊睡了一宿,天没亮白福跑进来:“少爷快到门口去看看,谁来了?”他以为师父回

来了,边穿衣服边往外跑,到门前一看傻眼了,来人乃是个年迈苍苍的老者,他头戴草

纶巾,紫绸子挂里两很大飘带绣着五福捧寿;一身土黄布裤褂,腰里系着带子,半截白

布高筒袜子,千层底儿鞋,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拐杖。老者个儿不高,有点驼背,面如重

枣,两道花白眉毛,一对阔目,狮子鼻、大盆口,颏下飘着银髯,斜背个小包。别看他

偌大年纪,­精­力很充沛。芸瑞不认识老者,回头瞪了一眼白福,心说你怎么不说清楚?

他赶紧整整衣服冲老人一抱拳:“老人家找谁?”“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您就是白芸瑞

少爷了?”“是的,您是……”“老朽从河南来,我绰号威震西方老鸳鸯姓公冶名寿

长。”白福一听用手捅了一下白芸瑞,抢步上前赶紧施礼:“老剑客,久闻大名未曾得

见尊颜,五爷在日常提到您,您大驾金身光临敝府这是从哪儿来,里边请!”“正要进

府讨扰。”说话间把老剑客拉进客厅。白福抓这机会在芸瑞耳边告诉:“这位是长乐岭

的老剑客,中州四大剑客首位,善使鸳鸯掌,打遍天下没对手。这是难得的高人,别叫

他走,好好跟他学。”芸瑞高兴极了,热情款待。他问:“老剑客到舍下有什么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在河南听说你拜了个老师叫疯僧醉菩提凌空?”“是呀。”“少

爷错了。他没啥能耐,你为什么拜他为师?他是少林寺总院发配到屏风岭的,他又能教

你什么呢?我本打算到少林分院找他辩理,别人劝我:白大将军在世为大宋尽忠,他的

后人大家不能袖手不管,所以老朽‘毛遂自荐’来教你武艺,你看如何?”白芸瑞一想:

我老师凌空是被驱逐的?可他从未谈过。即使真的这样,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老人家把

我救了传我武艺,我怎能弃旧迎新?想到这儿他一抱拳:“老人家刚才这些话我听不懂。

我不承认我老师误人子弟,任何时候他都是我的师父,您的美意我恕难从命。”“哈哈

哈,好孩子,有出息的大丈夫!我说的话你别不爱听,为什么他走了至今不回来?他回

不来了,他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当朋不言友,我不揭他的老底儿,你就不必老盼他回

来了。如果他真不回来,难道你不学武艺了?再说,他已误你二年,并未传授你真正本

领,你可千万别自误。你就上一回当把我收留府里,我的武艺比他强,咱俩切磋切磋,

在这儿等三个月他要不回来,你就知道我说得真假了。”白芸瑞脑袋嗡嗡直响,一琢磨:

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我和这老头儿无冤无恨,他造这个谣­干­什么?他是中州四大剑客

头一位,岂能信口开河?想到这儿他一施礼:“您这么高身份的人,请都请不来,愿住

下,我求之不得。我这就给您准备下榻的地方。”“用不着,那和尚住在哪儿我就住在

哪儿。把他的行李搬出去,给我换一套就可以了。”都安排好了,白芸瑞抽空儿把这件

事和娘说了,五夫人也是一惊。夫人又一想:江湖上的事错综复杂,你还不能不信。这

个老人还真有点热心肠,千里迢迢从河南来到这儿,跟我儿交了细底,不能说人家不是

一片好心。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到现在是难猜难信。五­奶­­奶­告诉儿子:对待这位老人要

格外尊重,不准小瞧。

当夜无事,白芸瑞陪老鸳鸯闲谈,白福一旁伺候。公冶寿长说:“咱们闲着也是闲

着,你练两趟我看看怎么样,凌空和尚教给你的玩艺儿你拿出来我开开眼。”芸瑞一想:

练就练,我还不知你的能耐有多大。你要说凌空没能耐,到什么时候我也不信。他把外

边的衣裳闪掉了,白福帮着他把带子紧好,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白芸瑞往院

当中一站说:“老剑客,我可献丑了。”“练吧,把压箱底儿的都抖搂出来。”芸瑞往

下一哈腰,走行门、迈过步,光练了一趟少林神拳。凌空本身是少林神派,教给白芸瑞

的当然都离不开少林派。这套少林神拳一百零八路,芸瑞一边练着一边心里觉着很美:

这玩艺儿多好?站如钉、走如风,拳似流星眼似电,身如蛇行腿为钻;猫蹿狗闪,鬼滚

魔盘蟒翻身,龙探爪、猴上树、虎登山!各种动作全有。往上一蹦,一丈多高;往下一

落,生息皆无,真是快如闪电一般。白福在旁边一面看一面啧嘴:“啧,啧,好,好!

啊唷,我们少爷可不得了,就现在这功夫比当年的五爷强了好几倍!再学几年,就是了

不得的剑客。”白福小声自语,又偷眼看看公冶老人,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哪知道这

老鸳鸯公冶寿长瞪眼瞅着越看越发蔫儿,最后把眼睛闭上了。白芸瑞练完少林神拳回头

一看,老头儿睡着啦,芸瑞心里这个不痛快:我白费劲了!过来用手一推:“老剑客您

怎么了,路上累了?”“哎哎,少爷,对不起,方才我一阵困倦打了个盹儿……练完

了?”“您说我练得怎么样,凌空老师教得如何?”“哎呀白公子,我一说话你就不爱

听,我说他误人子弟你不信,刚才你练的是不是少林神拳?”“是呀。”“这叫什么神

拳?这不都是挨打的招吗?你自己练觉得挺好,将来到江湖上遇上名人,伸手你就趴下

了。你这是挨打的招,少林寺中不要的招叫凌空划拉来了,还当宝贝似地教给你,我越

看越窝囊,越生气,这才打盹儿。”白芸瑞一听,这心里跟火烧似的,脸也红了,气也

粗了:“老人家此话当真?”“这还假得了吗!不信咱们当场试验。我练一套少林神拳,

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了,怎么样?好,我练练。”老头儿说着话把衣服脱了,

袖子一挽,鞋带儿系了系,往院里一站。芸瑞瞪眼在这儿瞅着。就见公冶寿长先活动筋

骨,然后跟芸瑞、白福说:“二位,咱们把话说清楚,我可不是少林派,对少林派的拳

脚我略晓一二。这套神拳我虽然没有练过,但也看见过,练得不好,请你们别挑剔,过

会儿再练练我本身的功夫。”老人说着往下一哈腰,套式和白芸瑞没有什么区别,也是

少林神拳,但是就一样,功夫奥妙,没法比!把白芸瑞看傻了:啊呀,也许我是外行,

我瞅他这能耐比凌空师父的强得不是一半点,相比之下凌空师父的确不如公冶寿长老人。

这老头儿没说瞎话!等公冶寿长练完了往下一收招儿,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哈哈……

白公子看见没?我不会少林拳,这叫照葫芦画瓢。他教的跟我练得一样不?”“这……”

白芸瑞没法说了。要说凌空不如你,这话说不出,其实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总觉得对不

起凌空大师。“老人家,反正是都有所长,他有他的长处,您有您的长处。”“白公子

别客气了,心里怎么想,你就怎么说,何必吞吞吐吐!我不是自夸其德,我准比他强!

我是没遇上他,遇上的话,我狠狠地教训教训他。另外,你再看看我练的。我本身是峨

眉派的,武当的功夫我也练过几年。我先练练鸳鸯掌,再练金莲掌,你瞅瞅我比凌空强

不强?”

说着,公冶寿长老剑客先练鸳鸯掌,一练完,白芸瑞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简直太

高了。他想:怪不得都说“人后有人,天外有天”,一点都不假。你认为这位功夫到顶

了,还有比他强的!他见这公冶寿长论身法、掌法、快劲儿都在凌空之上,这才心服口

服。没等公冶寿长练完金莲掌,连白福也服了:“好!好!”白福经验丰富,见识得多,

他一瞅,太高了。练完后,老爷子归座,白福给满了一碗香茶,就问:“老剑客这次来

的目的究竟为的是什么?就是为向我们这儿透露凌空的底呢还是另有打算?”“好吧,

问到这儿我就直说吧,白公子,我想收你为徒,我给你当个师父,我认为只有我才有资

格做你的老师,不知你意下如何?”“老人家要收我这个徒弟当然求之不得,但我已先

拜凌空为师了。”“不妨事。一个徒弟找几个师父这事常有,武林中大有人在。你跟我

再学学,将来见着凌空作个比较有何不可?艺多不压身吗,既会少林功夫,也会峨眉本

领有什么不好?”芸瑞一想也对,话说得在理,就跟白福商量。白福说:“你沾了你爹

的光了,要没有五爷的威望甭想有这种美事!”芸瑞就这样同意了。第二天又跟母亲请

示,五­奶­­奶­也同意了:“孩子,你不要忘了凌空大师,有两个师父为娘也不反对。”芸

瑞一听母亲也同意了,就拜公冶寿长为师,爷俩习学武艺。公冶寿长住下一教,芸瑞跟

当初截然不同。为什么?凌空和尚主要着重硬功夫,少林功夫就是吃硬劲:里练一口气,

外练筋骨皮;马前一锭金,马后一锭银,讲究单掌开碑,击石如粉。老鸳鸯公冶的技术

属于软的:先修内而后外,主要是气功。这功夫更不易教,也不易学。

光­阴­似箭,转眼几个月过去了,白芸瑞一算计:凌空师父失信了,他说“多则三

月”,现在都六个月了!看来公冶寿长没说瞎话,不然怎么他没影儿了?说给我取刀,

哪去了?有时想起来也是一阵难过。他发现公冶师父也非常好:人很直爽,心里有什么,

嘴里就说什么;会什么教你什么;练好了,夸奖你,练不好,教训你。因此,爷俩情感

处得十分好。就这样,公冶寿长传授白芸瑞一年工夫,这一年等于十年。前后三年等于

学了三十年!白芸瑞觉着眼睛更亮了,气怎么运怎么得劲儿,叫它往哪使就能往哪儿使。

转年春暖花开,公冶寿长把芸瑞叫到他面前:“芸瑞,你说这一年练得怎么样?”

“师父,我觉着大有长进。”“你再回头想想,跟你前二年有什么变化没有?”“有!

我觉得气功练得挺带劲。”“为师没有骗你吧?刚一见面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从心眼儿里

往外不爱听,现在你知道老师说得不谬吧?你记住:咱们峨眉派专练轻功夫,练气功。

你要好好学,将来才可能成其大名。因为你爹名震四海,你应该超过你爹!从目前讲,

你的能耐比你爹强得多,但是威望以及其他多方面还差得很多,将来有机会还得到江湖

上去闯荡。我跟你说这些话是临别时的嘱咐,我打算告辞,想回家去看看。”“师父,

您怎么也要走?”“我也有家有业啊,我不是出家人,一心无牵挂。我告诉你,我在中

州有房子有地,孙男弟女一大帮。我离家在外一年多,家里人能不挂念?但是,你放心,

我还回来,往多说半年,往少说,三个月。我还给你捎东西呐。你不是爱刀吗?刀我是

没有,我给你送一对特殊兵刃——亮银盘龙戟,管叫你驰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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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僧道俗同教一弟子白芸瑞分拜三恩师

公治寿长要告辞,并说给芸瑞去取兵刃,白芸瑞难舍难离,相处这一年多,老头儿

不仅教给他武艺,而且师徒俩还经常促膝谈心,谈世事人情,谈做人的道理,讲江湖五

宗十三派八十一门,门长是谁,有什么特殊功夫,门户与门户之间的关系,绿林之中的

奥秘。白芸瑞知道的事多了,眼界就开阔了,学得了很多知识。师徒感情与日俱增,也

就离不开了。

尽管他说是临时的,芸瑞也不愿让他走。但师父说得非常恳切,芸瑞不好再阻拦,

师父有家有业,能老在这儿吗?最后芸瑞说:“师父,我有一个要求。”“什么事说

吧!”“您可别像凌空师父那样,说很快就回来,结果连影子都没了,我真怕您不回

来。”“芸瑞,他不是东西,是个骗子,要不怎么叫疯僧醉菩提呢?我说话算数,最多

半年,少则三月,准回来。”

芸瑞禀明母亲,五­奶­­奶­看情况实难挽留。第二天准备了饯行酒席,白福陪在席前。

公治寿长跟五­奶­­奶­说:“夫人哪,您这个儿子太好了,不但你喜欢,老朽我也喜欢,我

见过的孩子无数,像芸瑞这样聪明的没有!学业进步这么快的也没有!老朽愿把一腔心

血倾注到他身上,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老师当着孩子的母亲这么一说,当娘的心里

多高兴啊!“老剑客,这与您的栽培是分不开的!”“是家教有方,不过夫人哪,不管

怎么说,芸瑞是白家唯一的孩子,要多多提防切加注意,不可上当。徒儿,老师的话记

住了吗?”“我记住了。”吃完饭,老头儿把东西收拾好了,告辞起身,芸瑞直送到白

家冈的路口,芸瑞还要送,公冶寿长拦住了,“孩子,送师千里,莫如好好练功,等为

师回来,看你功夫长进了为师就高兴,退步了我用拐杖砸你。”“师父您放心,我决不

耽误。”就这样师徒话别。

白芸瑞回到家里就像掉了魂似的,两个师父都走了。思前想后,凌空长老一年多连

封信都不来,犹如石沉大海,难道公冶寿长说的是真的?真叫人难猜难解呀!又一想不

管怎样,功夫学在身,不能荒废,两套功夫我都得练成,要齐头并进。芸瑞下定决心,

起半夜,练五更,从不间断。转眼到了夏天,白天热得没法练,就晚上练。

这一天,日头往西转了,芸瑞刚要练功,就见白福乐着跑进来了。“少爷,给你道

喜了,你看谁来了?”“谁?”“那老和尚凌空回来了!”“啊?”芸瑞真不敢相信,

终于把他老人家盼回来了。白芸瑞撒腿就往外跑,白福紧跟在后。疯僧醉菩提凌空已经

进院子了。在这住了二年多,上上下下都熟了,人们都上前问长问短,就见凌空手里挟

着个包袱,这身装束和当初没有区别,所不同的是,老和尚气­色­格外好,­精­神头特别足。

爷俩一见面,芸瑞撩衣跪倒。“师父您回来了!”“回来了,着急了吧!是不是认为我

不回来了?”“也真想煞徒儿了。”“为师说话算数,有个特殊情况,耽搁了半年多,

有话咱到屋里说。”说话之间,芸瑞把师父引入后屋,爷俩落座,芸瑞就问师父:“什

么事把您拖住,这么晚才回来?”“唉,孩子,我离开庙上二年多,庙上因为地产,跟

本地财主发生纠纷,我是庙上住持能不管吗?递状子、打官司、找人辩理,推来推去,

拖到今天,总算把庙上的产业要回来了,这才起程回这儿。孩子,功夫练没练?没扔

吧?”“没有,徒儿天天都在练。”“好,没负我一片心,我在庙上奔走时,还惦着这

个事。临走前,为师说给你取兵刃,现已取来,你快来看。”疯僧醉菩提凌空说着把包

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口刀来,往前一递。白芸瑞用双手把刀接过来一看,青光森森,

太好了,刀把到刀尖长三尺六寸,白鲨鱼皮刀鞘,金把钩金什件,大黄的挽手带,赤金

的刀盘。芸瑞轻轻掂了掂,轻重正可手,大拇指在绷簧上一推,“叭”,不用往外拽,

自己往外跳,真是龙吟虎啸。芸瑞把刀抽出来,屋里就打了一道闪电,直冒寒气。白芸

瑞嚓嚓嚓把刀练了几趟。“师父,真是好刀。”“光看外表不行,芸瑞,去拿几根铁条

来,铁板也行!”白芸瑞出去,时间不大,抱进一捆,铁条铁板都有,往地上一放。凌

空伸手挑了一根比大拇指还粗两圈的铁条,让芸瑞拿刀往上面砍。“别心痛,别害怕。”

芸瑞真有点舍不得,怕把刀刃崩了。可师父说了,自己就壮着胆子用宝刀一剁,真好像

刀切萝卜似的,不费吹灰之力,铁条切成两截。再看宝刀刀锋,依然锋利,没有变样。

又把铁板拿过来,削成了面条,仍然如此。凌空和尚说:“是宝家伙,砍硬的不算,咱

再砍点软的。”说完又让白芸瑞找来些头发,把这些头发搁在刀刃上用嘴一吹,马上变

为两段,这就叫吹毛利刃。白芸瑞喜欢得不得了,手舞足蹈。凌空说:“这刀就叫金丝

龙鳞闪电劈,为师带它多年,后来落发为僧,这宝刀就不用了,一直藏在古寺成为镇寺

之宝。如今你我是师徒,故此以此刀相赠,它要陪伴你一生。”“多谢师父赠刀之恩。”

五­奶­­奶­听说,赶紧准备素菜素饭,给凌空接风。在席前凌空师父把话又说了一遍,

五­奶­­奶­一听,相信无疑。她告诉芸瑞,赶紧给你师父准备住处。到了晚上,师徒俩在院

子里一边喝水,一边凉快,白福在一边陪着。今晚上月亮像一盏天灯,凌空掐指头一算,

“芸瑞,今儿是初几?”“您忘了,是七月十五。”“怪不得月亮这么亮呢,太好了,

借月光把为师教你的能耐练给我看看。”“嗳。”白芸瑞把长衣脱了,短衣衫,小打扮,

往院里一站,开始练功。芸瑞边练边嘀咕,他怕这两套能耐串笼子。芸瑞开始还注意,

但练到一半时,凌空看出马脚了,把脸往下一沉说:“别练了!”把芸瑞吓得一哆嗦,

“师父,弟子练错了?”“芸瑞,我发现有点不对头,这少林真功怎么这样?好像掺进

了峨眉的本领。”“师父……这………”“难道你有什么事背着为师?”芸瑞一听就跪

下了。“师父,您别生气,我不瞒您,原想您刚回来,过两天­精­神恢复了,我再讲。既

然您看出来了,我现在就说。”“说!”芸瑞一想,别的我不说,只讲公冶寿长老师怎

么主动上门教我。结果,芸瑞越说得简单,凌空越追问,终于前言不搭后语,露了马脚,

凌空急了。“芸瑞,你跟我说实话,这个人是谁?”“他是从河南来的,复姓公冶,名

寿长。”“呸!原来是他!”就见凌空啪一巴掌拍到茶几上,这茶几“咔叭”一声,断

了条腿,壶、碗震得乱蹦。老和尚忽地站起。“芸瑞,你上当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是江湖上的骗子。他知道我不在,利用这个机会打算把你夺过去。他说我些什么坏话,

你要是我徒弟就如实告诉我!”“他没说别的,他挺喜欢我,要收我为徒弟,我就答应

了。老师您说过功多不压身,他非要教给我,我才跟他学了鸳鸯掌、莲花掌,还有气

功。”“芸瑞,你这孩子,怎么瞪眼上当呢。”“师父,您别生气,上当我可没有,公

冶寿长老人家也没骗我,他天天教我功夫,就是在我这儿睡觉吃饭,临走时连路费都不

要。怎么说骗我呢?师父,您可能有点误解。”“你还敢给我顶嘴?他那鸳鸯掌是什么

东西?登不了大雅之堂。谁不知道少林的功夫艺压天下,哪听说有个鸳鸯掌、莲花掌?

孩子,你要跟他学这种功夫,将来你就走到邪路上去了。真是坑人不浅!”

这事把凌空气坏了,芸瑞也没辙了,白福也吓慌了,他们在这儿紧劝,有一个多时

辰,凌空这气才消。“芸瑞,我不生你的气,但是,我跟公冶寿长完不了,迟早我们相

见,再算这笔账。”“师父,他没说别的,就说您可能有事回不来了。”“行了,你吞

吞吐吐,我就知道他肯定没说我好话,又是那套,说我吃谁骗谁了,遭官司回不来了,

等等,是不是这些话?”芸瑞一听,哟!他怎么猜出来了,大概他俩不止一次打交道。

芸瑞这孩子诚实,不会说瞎话,所以和尚说到这儿,芸瑞就红了脸,把头低下了。“对

了吧,我走到哪儿,他背后都是这一套,一个劲地败坏为师的名声,冲这一点,我就跟

他没完!”芸瑞和白福苦劝,大和尚才消了气。

到了第二天,和尚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乐呵呵地不提这事儿。他让芸瑞练武,别

练什么鸳鸯掌,莲花掌,还练少林正宗功夫。芸瑞又开始练,而且开始在刀上下功夫。

凌空教给芸瑞三十六路天罡刀的刀法。这招术太奥妙了。与此同时,还传授芸瑞三路尽

命绝后刀。凌空说:“孩子,这是为师我的心血啊,这尽命绝后刀不能轻易用。比如说,

你遇上仇人了,或者实在不可解的时候,你才可以使用。”“弟子记住了。”“从现在

开始,你就反反复复练这两路刀法。”白芸瑞有三年的功底,学什么,会什么,两天就

熟悉了。第三天,凌空正背着手在旁边看芸瑞练刀,还频频点头说:“好!”白福从外

边进来了,冲着芸瑞一个劲地努嘴,挤眼。白芸瑞知道有事。“师父,您先休息,我到

前面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白芸瑞跟白福出来了,到了没人的地方,白福一拍大腿,

“我的少爷,怎么办?老鸳鸯公冶寿长也回来了!”“我的天哪!在哪呢?”“刚进庄

子,有人给我送信儿来了。你可不能让他们二位见面,这两个人都红眼了,见面非打起

来不可。”芸瑞有点慌神了。“这么办,你派两个人在后面照料我师父凌空,我到前面

去接待老师公冶寿长。”

说话之间,有说笑的声音,“哎哟,可回来了。芸瑞呀,在家吗?”“在!”芸瑞

怕凌空听见,紧往外跑。就见公冶寿长手里拎着个长条包袱,还有一个方包,不知里边

装着什么。老头儿是风尘仆仆,满面春风。一见芸瑞,乐开了。“孩子,我说话算数不?

我说最多半年,少则三个月,刚到三个月,我就赶回来了。咱跟凌空不一样。”芸瑞赶

紧施礼,问了安。“师父,真是言而有信,您请到这屋吧。”没让进正厅,也没敢让进

后院,直接把老头儿领到偏院,这儿过去是书房。公冶寿长觉着有点纳闷儿,怎么把我

领到这儿来了?再看,白芸瑞显得格外不自然:“芸瑞,你怎么了?”“没什么,我挺

好的。”“那就好。为师告诉你坚持练功,练了没有?”“没敢耽误,天天练。”“你

听话,知道你不能耽误练功。芸瑞,你给我练练。”“师父,着什么急呀,您刚回来,

好好歇歇,咱们有工夫再练。”“我是个急­性­子,哪怕练个三招五式,我也就放心了。”

白芸瑞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这心就直跳。我这两位老师,一

人教给我一样,有时练着练着,就混杂在一起了。那天我老师凌空一眼就看出我学过峨

眉派的真传。现在好不容易把他老人家安抚住了,老剑客又回来了,一看我又练的是少

林的功夫,老头儿非急眼不可。倘若这两位高人因为我再打起来,可怎么得了。芸瑞非

常聪明,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师父,您着什么急呀,刚回来您先吃饭,休息休息,

我再给您练。”公冶老剑客一听,有点不高兴。“芸瑞,你这孩子怎么学得不听话了,

吃喝是小事,我最关心的是你的功夫,你练完了,我就放心了,一高兴还能多吃几碗饭。

练吧!”“好,师父,我还有点事问您,您临走时说给我取点宝物回来,不知这宝物带

来没有?”“哈……小子,你还惦记这事呢,为师岂能失信!你看这包里是什么?”白

芸瑞其实不是想要东西,就想打岔拖时间想出妥善办法再说。他把这长包袱打开,从一

对鹿皮套里拿出一对亮银盘龙戟,就见光华夺目,冷气逼人,把白芸瑞乐得爱不释手。

“芸瑞,为师告诉你,这是我的命根子,一辈子也舍不得赠人。听说这乃是列国造剑大

师欧冶子亲手打造的,你看看那上还有篆字。欧冶子是个铸剑大师,其他兵刃也铸过三

四件,这就是其中之一。利刃吹毛毛可断,削铁如泥。咱们爷俩相处一年多,我觉着你

这孩子前途可为,为师希望你成器,故以此宝相送。”“谢恩师!”白芸瑞跪倒,头顶

亮银双戟,给老师磕了三个头。一边磕头一边想,公冶师父赠戟对我恩深似海,凌空师

父赠我宝刀,同样恩重如山,可我该怎么跟这位老师说呢?我怎么劝说解释才能平息他

们之间的宿怨?芸瑞想到这里,脸上也就由喜变忧,心神不定。

公冶寿长一看猜出白芸瑞有心事:“孩子,你不喜欢这兵刃?”“不,我很喜欢。”

“那怎么发愁呢?”“我是想又练刀又练戟,我……”“什么?谁教给你刀?是凌空吗?

我说过他是骗人的,你把练刀这事给我撇开,我教给你练双戟,只有把这对兵刃练好,

你才能闯遍天下,懂吗?”“我懂,我……”“芸瑞,要背着我做些不该做的事,可对

不起老师我对你付出的心血!”芸瑞一听没办法了,跪下把双戟轻轻往旁边一放,“师

父!”“讲!”白芸瑞这才把以往的经过说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公冶寿长把桌子一拍“啪”,当时火就上来了:“芸瑞,你这么不

听我的话,我一再告诉你疯僧醉菩提的为人,他第二次来,你不把他逐出去还留下他?”

“师父,如果站在您的方面好说,作为徒弟我就难办。不管怎么讲凌空大师没有欺骗我,

人家什么也不要,就愿教我武艺,我怎么好把人家撵出去?老人家,我已把话说明,希

望你们两位平息宿怨,再不要在我身上发生新的纠葛,不然我就有罪了。”“芸瑞,你

别说了,我不怪你,我就是恨这疯和尚,我非找他算账不可!”这公冶寿长越吵声音越

大,越喊调子越高,全院都听见了,也就传到后院凌空的耳朵里了。白福在旁边正陪着

他,怒骂声传来了,关窗户、门也来不及了。“秃驴、骗子、误人子弟……”声声不绝,

凌空一听就站起来了:“白福,这是谁在吵呢?”“一个疯子,是我们邻居,您喝水、

吃东西,别理他。”“不对,我听像是在骂我。”“哪儿的话呢,别多心。”说话之间

凌空从屋里就出来了,直喊芸瑞。

白芸瑞一听,坏了!怕什么来什么,没有办法,白芸瑞赶紧站起来冲着公冶寿长一

苦笑,转身出来了,见着凌空抱拳施礼:“师父,您请到后院,用什么我给您准备什

么。”“不!芸瑞,刚才骂我的那个人在哪儿?”刚说到这儿,公冶寿长一挑门帘出来

了:“芸瑞,你闪退一旁,我正要找这疯僧算账!”芸瑞一看,这可坏了!这冲突已不

可避免,他只好向两方面作揖。白福也跟出来了,急得满头大汗:“二位老剑客,有话

好说,咱们到屋里,千万不要动怒。”任凭他们主仆怎么哀求,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听。

就见公冶寿长飞身跳到凌空眼前,用手指点怒斥他骗人,举掌就打!凌空一闪身,公冶

寿长一掌打空了。凌空气得嗷嗷直叫,诵佛号说公冶寿长挑拨他和白芸瑞师徒的关系。

老和尚说着过去就是一掌。公冶寿长以掌相迎“啪!”双掌一击,就见凌空往后退了三

四步,公冶寿长身子一栽也退了两三步。接着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把芸瑞急得在旁边一

个劲地作揖,“二位师父息怒,都是为了我,别打了……”他的嗓子也喊哑了,这两人

谁也不听。打了一百多个回合,没分输赢。两个人又接着打。

芸瑞一看,劝没用了,只好退在一旁。一开始芸瑞的心像油煎似的,时间一长逐渐

稳定下来了。仔细一看,这俩人打得跟别人不一样,凌空和尚使得是少林神拳,公冶寿

长使得是鸳鸯掌,两人一招一式,就是他们教给白芸瑞的那套,两人对打、发招、收招、

还招芸瑞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白芸瑞都看呆了,这俩老师是在拼命,一百多

个回合没分胜败。凌空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公冶寿长,你等着我!”撒脚往后院就跑。

­干­什么去了,取家伙去了。

时间不大,把宝刀拿出来了,公冶寿长一看,秃驴要跟我玩儿命,咱也有家伙,转

身回屋,到屋里抄出亮银双戟,到院里俩人又打到一块儿了。这跟动拳脚不一样,碰上

就完了。先前一招一式,后来越打越快,扇起呼呼大风,满院全是凉气,把芸瑞看得是

目瞪口呆,二百回合没分输赢。公冶寿长虚晃一戟跳出圈外,“凌空,我可不是怕你,

咱别在这儿打,这是住宅,别把五­奶­­奶­给惊吓着了,府里人看着也不雅观,咱们找个没

人的地方,你敢去不?”“上天入地、刀山油锅,贫僧奉陪!”“好,你跟我来!”

公冶寿长倒提双戟,迈大步出离白府。凌空在后面跟着,奔西山就下去了。西山是

白家的坟地,旷野深山,除了打柴的、脚夫,一般人不去。这公冶寿长把身子一塌跟箭

头似地那么快,三晃两晃就不见了。凌空步步追赶也进了山。白芸瑞一看两位老师打到

这种程度,真是着急,心里说:不管怎么我也得跟着呀。芸瑞出离家门也奔西山,一直

撵了两个时辰才把这两位老师给找到。这是个宽敞的地方,旁边有片大树林,白芸瑞也

曾在这儿练过武。等到了目的地,白芸瑞一看这二位还没动手呢,一个坐在南面,一个

坐在北面,脸对脸,都在那儿闭目养神,摇摇晃晃正在运气呢。芸瑞往他们二人当中一

跪,“二位老师,别打了,你们再要打我就碰死在坟地。”两人一见芸瑞又舌战起来,

相互指责、谩骂,又都要芸瑞评理说真话,证实对方是骗子,芸瑞说:“两位师父,咱

们和平解决吧。”“阿弥陀佛,那也好,你到底拜谁为师?你要拜了我不认他,咱就不

打了。”“对!”公冶寿长点点头,“我也同意这么办,你要承认我就把这疯僧撵走,

我们就不打了。”白芸瑞一听我还是死了吧,我怎么说呀?把芸瑞急得要撞树碰碑。这

两个人站起身来,又要伸手。

就在这紧急关头,就听树上有人说话了,“无量天尊,你们二位别难为孩子了,谁

也不配当白芸瑞的老师,真老师在这儿,你们还不给我后退!”白芸瑞一听,心说:事

越闹越大了,怎么又冒出个老师来?!虽然没见人,听这个人说话嗡嗡的,底气非常足。

往树上观看,就见一个人分开树杈飘落在地,他是个出家道人,平顶身高九尺挂零,头

上带着白绫­色­的道冠,发髻高挽,金钗别顶。道冠前面有带着宝石的帽罩,身上穿着银

灰­色­道袍,圆领、大肥袖子,腰系杏黄|­色­的水火丝绦,白袜云靴,身背宝剑,往脸上一

看可真英俊,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标致的美男子,别看年纪大了,鬓发皆白,仍然

英姿不减当年。这脸不但是白,而且红光满面,两道八字立剑眉,一对丹凤眼,通关鼻

梁,牙齿洁白又整齐。特别使白芸瑞吃惊的,就是这道爷的一双眼睛亮得好像是两盏金

灯,一般人不敢跟他对看。道爷来到下面,用手指点公冶寿长和凌空,“你们两个无能

之辈,还知道天下有羞耻二字吗?白芸瑞能拜你们为师?算啦,谁也不要争了,也不要

打了,这徒弟归我。”那两位一听急坏了,他们俩之间矛盾立刻就解决,俩人全冲着老

道来了。就见凌空把秃脑袋一晃,“阿弥陀佛,哪来的杂毛?你也Сhā进一腿,贫僧岂能

善罢甘休!”公冶寿长也说:“对,小子,你要说你是白芸瑞的师父,得比高低,不然

你今天就走不了。”说着话,这两个人一前一后把这老道围在当中。白芸瑞一看不知怎

么办好了。这老道虽然没见过,但也是一片好心,要收自己为徒。他们三人这一打,白

芸瑞可开眼了,一瞅这老道发招、抬腿、身法特快,一个人抵挡这两人毫无惧­色­,而且

谈笑风声,那个自然劲儿就甭提了。打的太快了,三个人简直成了走马灯,把白芸瑞的

眼睛都看花了。他们一直从中午打到日头平西,最后也没分出输赢来。就见凌空飞身形

跳出圈外,往地上一坐,“算了算了,哎呀,可把我累坏了,这戏演到这儿就结束吧。”

公冶寿长往下一退,哈哈大笑,“哈……哎呀,难怪你们想得出这个主意,把我也累散

架了。”他也坐下来,脸上都现出笑容。那位道爷也欣然大笑,“无量天尊,多谢你们

二位出力。”芸瑞一听,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位怎么神经都不太正常,刚才吹胡子瞪眼,

打得跟仇敌似的,眨眼之间都乐开了,他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芸瑞仍然发愣,凌空从

地上站起来,“孩子,你还没醒悟过来?”“我不懂。”“哈……孩子,实话对你说,

贫僧也不配做你老师,公冶寿长这老家伙也不配,你的真正老师就是这位道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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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小达摩峨眉深造白芸瑞奉命下山

凌空和尚用手一指这老道,“芸瑞,这才是你真正的老师,还不过去见礼?”白芸

瑞真傻了,瞪着两只大眼,心里不住地想: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又是我老师,莫非凌

空和尚跟我开玩笑?仔细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老和尚面带微笑,非常诚挚。芸瑞

也知道,这么大的事,不能开玩笑。难道这是真的?公冶寿长也过来了,拍拍芸瑞的肩

膀,“孩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拜见恩师。凌空老和尚说的是真的。”那个老道也

过来说道:“无量天尊,他们二位没骗你,说的全是真的,贫道才是你师父。”芸瑞一

抱拳:“二位老师,我都懵了,请问道爷您是哪一位?”“哈哈……”老道一乐,“若

问贫道是谁,我自幼出家在四川峨眉山的白云观,我就是白云观的观主,人送绰号——

白云剑客夏侯仁。”白芸瑞一听,我的天啊,这是夏侯仁老剑客,早就听说过。不管凌

空,还是公冶寿长,还是白福都跟自己不只一次地提到过,把这夏侯仁说得神乎其神,

简直是神仙了。怎么今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是真的吗?因为夏侯仁太了不起了。现

在练武术讲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户,这上三门是三个门户,就是形意门,八卦门,太

极门。在八十一门武术中,它是尖子,是正宗。夏侯仁的老师就是八十一门总门长普渡

老剑客。夏侯仁虽然是上三门的总门长,实质上支撑着天下八十一门,因为他是大弟子

吗,早晚他就是八十一门的总门长。再说夏侯仁那功夫太高了,不管五大派,还是八十

一门,提起夏侯仁,没有不挑大拇指称赞的。这个人物是高不可攀的,一般练武术的人,

一举例子都是这句话:“你高哇,你还能高过夏侯仁去。”老剑客一报名,白芸瑞相信

这是真的了,腿一软,跪在地上,“老师在上,弟子给恩师叩头。”“哈哈哈……好孩

子,起来。”夏侯仁把芸瑞扶起来,闪目一看,前面有块石碑倒了,横在树下,正是最

好的座位。夏侯仁老剑客把他领到石碑前面,让他坐下。公冶寿长和凌空也在旁边落座。

夏侯仁就说道:“芸瑞,别看你管我叫老师,可能你心里还有点疑惑,贫道就把以住的

经过对你讲述一遍。是这么回事……”夏侯仁老剑客讲完了,芸瑞才明白,闹了半天,

我是个小傻瓜,芸瑞也笑了,闹了半天,他们这是在演戏。

事情就发生在八十一门总门长普渡身上。前些年,普老剑客把夏侯仁叫到四川峨眉

山八宝云霄观,说有件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夏侯仁见了普老剑客,上前施礼:“恩师

找我有事吗?”普老剑客说:“有点事,你可知江湖上有个锦毛鼠白玉堂吗?”“我早

知道,白玉堂为国捐躯,命丧冲霄楼下。”“就为师所知,他现在有一个儿子叫白芸瑞,

这孩子年纪不大,听说非常聪明,四岁时候就有神童之称。况且老白家是国家的忠良,

死得也够凄惨的。为师打算把白芸瑞培养成|人。我年纪太大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你要

收白芸瑞为徒,传授他峨眉的武艺。将来你升天的那一天,就把上三门的门户交给他支

撑,你看怎么样?”“弟子遵命。”夏侯仁又问老师:“师父您道听途说不一定确实,

白玉堂之子是否聪明,能不能继承峨眉派的武艺,现在还很难说。像咱们这样的门户,

根也正,门户也大,收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是否允许弟子考验一番,要真像老师说

的那样,我就收他为徒,将来就让他继承上三门,当总门长。如果不是那样,我看咱就

算了吧。”普道爷一听,说得对,就点头答应。夏侯仁回到白云观,左思右想,最后派

人下了峨眉山,去打听老白家的消息,看这孩子多大了?究竟怎么样?暗地之中了解白

芸瑞以及他家的情况。开始,夏侯仁老剑客听说五­奶­­奶­不同意这孩子练武,要弃武就文。

老剑客觉得好笑,­妇­道人家有这种想法不奇怪。后来又听说白福传授白芸瑞武艺,而且

白芸瑞对武艺非常酷爱。白云剑客夏侯仁一听,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可是自己身份太高,

庙上的事也太多,不能离身,怎么办?他把两个好朋友找来了,一个是屏风岭的住持凌

空,一个是威震四方老鸳鸯公冶寿长。他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夏侯仁就把这番意思跟

他们说了,求二位给代劳:“你们看看这孩子究竟有没有出息,如果不行,半道儿撤梯

子就算了,如果有发展,我就收他为真正的徒弟。”凌空老和尚说:“这么办,我先去,

我到那儿先教孩子练武,然后回来向您如实禀明。”因此凌空起身赶奔白家冈。事情多

巧,正赶上白芸瑞闹病。治好了芸瑞的病,师徒感情就更好了。凌空因势利导,提出收

他为徒,五­奶­­奶­也同意,芸瑞更高兴,爷儿俩在一块儿呆了二年。凌空偷着一看,大大

出乎意料之外,这白芸瑞太聪明了,一教就会。二年工夫,把凌空身上的能耐学会一半。

天下老师都一样,希望徒弟有出息,越这样,越高兴。凌空心想:差不多了,我得回去

见白云老剑客夏侯仁,把这事跟他说说,看他打什么主意。他借口回庙上去,给芸瑞取

兵刃,其实那兵刃不是他的,是白云剑客夏侯仁的。凌空到了四川峨眉山白云观见着夏

侯仁,把情况如实一讲,夏侯仁老剑客大喜,感谢凌空给白芸瑞打下了基本功。第二步

是公冶寿长了,公冶寿长说:“这么办吧,你看了二年多,我再去看看,这孩子要是真

行,老剑客就别改变主意了。”公冶寿长这才到了白家冈。他说凌空那些话都是开玩笑,

白芸瑞哪知道真假,所以他又住到这儿了,传授芸瑞一年的工夫。公冶寿长一看,大吃

一惊,深信凌空说的都是真话。这孩子要受名人之传,将来可了不起。难得有这么个好

苗子,虽然说时间不长,但公冶寿长也要把特别拿手的鸳鸯掌、莲花掌传授给芸瑞。别

人十年学不了,芸瑞一年就全学会了。公冶寿长起身告辞,实际上他是回四川峨眉山和

白云剑客说真情去了。当他见到白去剑客之后,如实把情况一说,白云剑客这才下定决

心:“好吧,按计划行事。让疯僧醉菩提凌空拿着金丝龙鳞闪电劈先去,随后我们就到,

我要亲自看看这孩子。”所以凌空先回来了,要不怎么刚到老白家,公冶寿长就来了呢?

这都是事先研究好的。方才那场比武,那是假的,无非让白芸瑞开开眼,我俩教你好几

年了,光教不行,你再看看怎么伸手,这拳脚是怎么使用的,芸瑞确实是眼界大开,最

后白云剑客才露面。

等老剑客说完了,白芸瑞乐坏了,“师父,原来是这么回事,可见三位老师在我身

上煞费苦心,只要我白芸瑞有三寸气在,决不忘老师栽培之恩。不过我还有个要求,师

父别生气,受人点水之恩,必须涌泉答报。凌空老罗汉虽然不是我的正式老师,但我的

功夫,从开始就是从他那儿学的,公冶寿长老剑客也是如此,我怎么能忘记呢?我打算

拜您三位为老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凌空笑道:“孩子你有良心,是个大丈夫。我

这二年劲没白费。”公冶寿长也乐坏了,但得问夏侯仁。夏侯仁瞅着他俩,说道:“行

啊,我这徒弟让你俩分去一半,我自己独占一半,你们看如何?咱就答应芸瑞的要求,

咱们都是他的老师。”这三人非常高兴。芸瑞一想:此地并非讲话之处,家里人一定很

着急,把白福还不得急病了?就赶紧回去给他们送信儿,把三位老师请到了家里。白福

一看少爷回来了,赶紧问是怎么回事,芸瑞一说,白福才破啼为笑:“少爷,您真是洪

福从天降,该着您走运,上哪儿找这老师去,你就是带万两黄金跪门槛儿去,也不能收

你。”吩咐家人赶紧张灯结彩,先禀明五夫人,五­奶­­奶­就像迎接天神似地率领家人在大

门外迎接。

把三位接到府里,摆上了最好的素斋素饭,款待僧、道、俗三教高人。五­奶­­奶­除了

在酒席筵前致谢,没有别的可说。白云剑客首先提出来了:“五夫人,我收你儿子为徒,

这乃是我师父的主意。将来他就是上三门的总门长,弄好了就是八十一门的接班人。我

呢,打算把芸瑞带到四川峨眉山,跟他师爷见一面,跟门户之中的人碰碰面,不知夫人

意下如何?能不能舍得把孩子交给我们三位。”五夫人一听,这是往脸上贴金哪,别不

识抬举,所以欣然同意。白芸瑞一听乐坏了,在家练武,就像小鸟关在笼子里,这回要

到四川峨眉山开开眼,还去瞅瞅师爷,焉有不高兴之理。酒席散了之后,三位高人在白

府住了一晚,次日就登程。

芸瑞走的时候,五­奶­­奶­眼泪就掉下来了:“孩子,远离家乡、出门在外,多加谨慎,

虽有三位恩师照看,自己也要多检点。别忘了给家里来信。”白福在旁边说道:“夫人,

我有个要求,如果家里能脱开身,最好我陪少爷一块儿去,多少也有个照应。”夫人一

听,那太好了。芸瑞还年轻,让白福跟着一道起身,白福也乐坏了。就这样,五人起程

了。

这一天,到了四川峨眉山,先到了白云观。他们一进庙,芸瑞一看,这太有意思了,

这座庙里,大老道、小老道、半大老道加起来有一千多人,芸瑞瞅着什么都新鲜。第二

天,老剑客夏侯仁把庙上的头人全找来了,与芸瑞相见,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小师弟,

是我收的徒弟。老道当中,有很多人不服气,心想:“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您什么身

份还收徒弟?”这些人不乐意也不敢说。白云剑客夏侯仁让白芸瑞在这儿住了五天,然

后起身赶奔八宝云霄观,面见普老剑客。等一进云霄观,芸瑞就好像置身在天堂一般,

就见台上坐着一个老道,岁数可太大了,腰板挺直,大眼皮低垂,脸是紫乎乎的颜­色­,

银髯能有三尺多长,飘撒在胸前,头上戴着五佛冠,金簪别顶,身穿八卦降紫­色­的道袍。

在莲台的旁边,还站着几位。芸瑞一瞅,有两个女的,一个男的。这两个女的长得是千

娇百媚,但是眉宇间带着千层杀气。他哪知道,这并非旁人,头一个是白灵女剑客寒江

孤雁尚云凤,尚老剑客;第二个是一字娥眉女马凤姑马老剑客;第三个是白衣神童小剑

摩白一子,这是他三个亲师叔。芸瑞一看,这儿怎么还有个孩子,跟我差不多。其实白

芸瑞想错了,白一子练的是返老还童功,论岁数比他高出多少倍。芸瑞刚来,怎么懂这

些事呢?白云剑客夏侯仁拜见了老师,然后作了介绍。白芸瑞撩衣服跪倒在莲花台前,

连磕响头。好半天,普老剑客才把眼睁开,把眼皮往上一撩,里边放出两道寒光。他仔

细打量白芸瑞,满意地点点头。白云剑客让芸瑞到跟前来,普老剑客又抱着芸瑞的手仔

细端详了半天:“你就是芸瑞?”“不错,正是。”“练了几年功夫了?”“这怎么说

呢,我正式学了三年,把以前的加上有十来年了。”“乐意练武吗?”“乐意,比吃蜜

还甜。”“好,你练练,让我看看。”“在师爷面前,怎敢献丑。”疯僧醉菩提凌空、

公冶寿长赶紧给芸瑞使眼­色­,意思是:这地方不练,你上哪儿练去?这是练武术的根,

祖宗尖儿就坐在这儿,教给你一点,你就了不得。白芸瑞多聪明,一看就明白了,说道:

“师爷,我可练不好,您老人家多多指教。”说话之间,就把上衣脱了,在收拾衣服的

时候,就动开脑筋了,心想:这是武术圣地,我练得再好,也是不好,就我这两下子,

能拿得出手吗?又一想:我怕什么,在我师爷和高人面前,我算什么丢人,我就认真练。

白芸瑞走行门,迈过步,把学的能耐练了一遍,少林神拳,鸳鸯掌,莲花掌,把所学的

都练了。白芸瑞练完之后,收招定式,气不长出,面不更­色­,然后往莲台前一跪:“师

爷,我就学了这些,都练完了。”“听说你还练过刀,再练练让我看看。”练过一趟拳

脚,心里有底了,瞅瞅师爷的样子,还挺满意,他又练了一趟刀。练完了,把刀放下,

又跪在莲台之前,等候师爷的训示。普老剑客脸上带着笑容。白云剑客夏侯仁偷眼看着

老师的气­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想:我这徒弟是收着了,只要师爷满意,这孩子将

来就了不得。夏侯仁还真猜对了,普老剑客从心里往外喜欢白芸瑞。停了一会儿,他才

说:“芸瑞啊,你练得还可以,要说­精­,现在还谈不上,你还得好好地学啊。我先告诉

你要戒骄戒躁,懂吗?”“徒孙深深懂得。”“别人的事你且别管,就拿你家的事来说

吧,你爹在世时,若不是­性­骄气傲,怎能死在冲霄楼铜网阵呢?这个教训你要牢牢记住,

对任何人都要恭敬,不要自以为是,倘若你要骄傲自满,目中无人,师爷我决不答应。

下去之后,跟你师父好好练武,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把你叫到云霄观,看你练得如何。

有长进,师爷我高兴;没出息,我就把你赶出四川峨眉山。”“多谢师爷。”白芸瑞高

兴地站起来。白云剑客夏侯仁这才把三位师弟叫到跟前,给芸瑞介绍。白芸瑞一听,唉

哟,这三位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今天才见到。这是我师叔,跟我年龄差不多,他就

是大名鼎鼎的白衣神童小剑摩。芸瑞给三位师叔叩了头,说道:“师叔,我可没别的说

的,往后你们都要教给我一两手能耐,不教我可不行。”一句话,把三位剑客都逗笑了。

小剑摩白一子说:“芸瑞,只要你好好学,你师父高兴,师爷也高兴,跟我们学没问

题。”说着话,白芸瑞把小剑摩叫到一边去问道:“师叔,我听人们传言,这里面数你

能耐大,别人都叫剑客,你叫剑摩,说我师爷偏心眼儿,能耐全给你了,这是真的吗?”

小剑摩笑着说道:“芸瑞,不得胡言,这话不该你说。不过,我把实底交给你,你师叔

这两下子还可以吧,将来到了江湖上,如果你有马高镫短时,只要给师叔捎个信,我决

不能袖手旁观。”“您说话算数?”“那当然了。”其实这是小剑摩一高兴嘴上就没把

住门,在这儿就许了空头愿,结果这个愿早晚得还。后来,三教堂的三个堂主在山西万

里白树林摆了一座三教六台擂,非要把白芸瑞搬倒不可,那场乱子就是白芸瑞请师叔小

剑摩帮助平息的。

且说白云剑客夏侯仁怕师父劳累,赶紧在这里告辞,率领着众人离开云霄观,回白

云观。女剑客马凤姑,尚云凤,小剑摩一直送到庙外,这才回去。芸瑞到了四川峨眉山,

就不想离开了,他跟白福商议:“这机会我上哪儿去找,我在这一天就等于一年呢,你

先回去,跟我娘说,让她老人家放心,我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白福也认为这是千载难

逢的好机会,在山上逗留了十多天,就起身告辞,回白家冈了,回去亲自向五­奶­­奶­禀报

经过。从这以后,白福是常来常往。白芸瑞在白云观住了整整一年,这一年的时间,白

云剑客夏侯仁又向白芸瑞传授了­精­功。­精­功在武术界,就是把最奥妙的绝招传授给徒弟。

因为白芸瑞聪明,再加上扎实的基本功底,所以教起来不费劲,一点就破。这一年来,

白芸瑞的功夫,平地拔起,跟当初大不一样。这一天,白云剑客夏侯仁把白芸瑞叫到跟

前:“孩子,春夏秋冬,你已经过了四个季节了,为师事情还忙,没有工夫总教你,你

现在奔二十岁的人了,能老呆在山上吗?尤其你洪福有份,清福无缘,既不能出家当僧

人,又不能蓄发为道。你回去还要侍奉母亲,还要替国出力报效。因此我请示过师爷,

让你下山看母,你看如何?”芸瑞一听,有点恋恋不舍:“师父,你说得对,弟子何时

还能来山学武艺呢?”“这就说不定了,光学不行,还要闯江湖,至于将来什么时候再

学,现在还很难说啊。你安心回家吧。我带你去向师爷告辞。”第二天就带着白芸瑞到

云霄观,普老剑客热情地接待,让芸瑞把一年中所学的功夫练了一遍。普老剑客一看,

果有长进,非常高兴,这才叮咛白芸瑞:“第一戒骄戒躁;第二不许­奸­盗邪­淫­;第三不

许用功夫赚钱花,更不能助纣为虐,倘若不听忠告,做了坏事,远在千里之外,峨眉派

要依照山规,取你的人头。”白云剑客在旁边做了补充。荟瑞一一牢记在心,当晚决定

第二天起身,谁也舍不得分别,说不尽的心里话啊,一直到四更天大家才休息。

次日吃罢早饭,白福陪着芸瑞向各位老剑客告辞起身回家。这些人一直把他们送下

峨眉山,师徒这才洒泪分别。

芸瑞回到家里,见过娘,把经过述说一遍,五­奶­­奶­乐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别看你

爹早死,咱们家还算有福分哪。你要记住你师爷、师父、师叔和老前辈的嘱咐,你要有

了出息,咱们活着也就有了奔头了。”“娘,您放心,我决不给您丢脸。我师爷说过,

我爹骄傲,他死就死在这上,骄傲必败。谁有一技之长,谁就是我的老师,我一定要跟

人家好好地学。”“好孩子,有出息,这就难得。”夫人一看真长出息了,个头也蹿起

来了,眼看着成|人了,那欢喜劲就别提了。芸瑞回到家呆不住。什么原因?就因为老师

告诉他得闯荡闯荡去,在家闷着,什么时候有出头之日?他就跟娘商议:“娘,您就放

我出去吧,我打算到东京汴梁开封府,去找包相爷。另外还想看看皇上,当初我有病的

时候,皇上还派来两位老太医给我治病,我还得了四品的荫生,还吃着国家的俸禄,我

怎么也得去谢恩。娘啊,您答应我吧。”夫人一听,也对,孩子大了,老关在家不让他

出去,孩子不就废了吗。所以五夫人就点头了。但这次不能带白福了,家里的事太多,

没有这个总管不行。于是另外带了四个仆人,专门服侍白芸瑞。芸瑞把一对盘龙亮银戟

让白乐背着,自挎着金丝龙鳞闪电劈。白喜背着包袱,里面是更换的衣服,带上足够的

吃穿路费,第二天就起身赶奔东京。五­奶­­奶­哭着一直把他们送到白家冈的外面,芸瑞心

里也挺难过。娘俩又哭了好一阵子这才分别。这江南的风光真比画还美呀,但因为心里

有事,不敢多逗留,一直赶奔东京。一路之上,他的耳朵都磨出膙子来啦,老百姓传说

什么呢?老百姓是张口白眉大侠,闭口山西雁徐良,徐良成了酒馆茶座谈论的中心了。

从谈论当中,他知道了徐良是徐庆的儿子,这个人的名望怎么这么大?白芸瑞是从心眼

儿往外不服气。心想:我师爷是八十一门总门长,练武的祖宗,我师父是上三门的总门

长,谁不敬仰这老剑客,我几个师叔都是峨眉派的剑侠。我呢,是剑客的门徒,将来门

长的继承人。我爹是锦毛鼠白玉堂,我的能耐还小得了吗?他听徐良的名望这么大,有

点妒忌,盼望早到东京,见我那徐三哥,他爹和我爹都是大五义,是磕头的弟兄,我们

有小一辈父一辈的友情,见面后,想办法和三哥比试比试,看他白眉大侠厉害,还是我

厉害。如果徐三哥有特殊的高招,我还能学几招。

这一天白芸瑞到了东京,找到开封府。他一进开封府,大吃一惊。跨院里有灵棚,

里面有三口大棺材,他这才知道,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三位死了,死

在一个假徐良紫面金刚王顺手里。白芸瑞就像万丈高楼一脚蹬空,哎呀一声,放声痛哭。

他让白喜买来纸马幡稞,在这里祭奠,同时还亲自披麻带孝,在这里守灵。守了两天,

开封府的人都知道他是谁了,就禀报包大人,包大人亲自接见。见到他不由得想起白玉

堂来,见白芸瑞这一举一动真像他爹,所不同的是他还是个孩子,谈话很天真,逗人发

笑。包大人喜欢得不得了,“芸瑞,你这次来开封府,是为国家当差吗?”“是,大人。

我跟我娘都说好了,我现在是成年人了,不能空吃国家的俸禄,应该替国家效力。听说

开封府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望相爷给我报个名,把我收留下。”“好,你来得太及时了,

开封府的办差官都走了。他们都赶奔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到那儿平贼寇去了。另外,

最近我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也不能瞒你,听说白眉大侠徐良……”“啊,他怎么

啦?”“听说他已经死了。”白芸瑞一听,蹦起来多高:“哎呀,他究竟怎么死的?死

在谁手?”“唉,我也是在昨天才听到这个消息,听说杀他的人叫白莲花晏风,是白菊

花晏飞的哥哥,十罪不赦的采花贼,还有那个假徐良紫面金刚王顺,他们都在叠云峰狼

牙涧。蒋平带着老少差官就在前面拼命,现在还没有把握,芸瑞你来得正好。”“大人,

我明天就起身。”包大人一听,这很好,他听芸瑞说过,曾经受过名人的指点,现在绝

艺在身,目前正缺少这样的人才。包大人一点头,就写了一封信给蒋平,让芸瑞带在身

上。芸瑞临走的时候跟包大人说:“按原计划,准备面见天子谢恩,现在时间紧迫,请

相爷代我向皇上问安。等我回来也就是等我们平了叠云峰狼牙涧,给我三哥报了仇,再

朝见天子。”包大人点头。芸瑞起身赶奔葵花冈。芸瑞一进葵花冈,就找到了那座店房。

当时不知这街上怎么围着这么多人,车马行人都过不去了。再一看,里面打得正欢呢。

他居高临下一看,开封府的官人正跟一伙贼在这儿动手,芸瑞大喊一声,跳进场子。这

就是白芸瑞以往的经过。

白芸瑞见了蒋平蒋四爷,把信拿出来,往上一递:“四伯父,您先看信吧。”芸瑞

这一报名,四爷这一看:“哟,活像我五弟白玉堂,闹了半天,你是芸瑞啊,都这么大

啦。”看了包大人的信之后,蒋四爷更高兴了。白云生跟白芸瑞这一见面,抱头大哭,

因为二人是兄弟。哭罢多时,芸瑞把眼泪擦了擦:“四伯父,请你们往后退一步,我要

严惩这帮贼寇。”四爷一听,有点不高兴,心想:怎么白玉堂又活了。我五弟当年老是

说话这么个味,他那眼里头谁也没有。四爷把脸往下一沉:“芸瑞,你这孩子说话可有

点放肆,你知道这几个贼是谁吗?我告诉你,这白胡子老头儿是大名鼎鼎的飞剑仙朱亮,

那个头陀和尚叫三世陈抟陈东坡,后面那两个,一个叫紫面金刚王顺,一个是采花贼白

莲花晏风。他们都有绝艺,而且心狠手辣。孩子啊,你不可等闲视之!”“四大爷,多

谢您的指点,您就看我怎么教训这四个家伙,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白芸瑞说到这儿,

转过身来奔飞剑仙朱亮。朱亮在旁边迈着丁字步,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正捻着胡子,

眯着眼看着白芸瑞。心想:小毛孩子,你能掀起多大风浪,但是,他不知道白芸瑞是谁。

等白芸瑞转过身来奔他来时,他才问:“娃娃,你是谁啊?难道说你能替开封府撑腰出

力?”芸瑞仰面大笑:“哈哈……朱亮,你算猜着了,这个事我要管到底。你知道我是

谁吗?我爹就是锦毛鼠白玉堂。老匹夫,你吃了熊心豹胆了,如此猖狂?小爷正好教训

教训你们!”说着白芸瑞按绷簧,抽出金丝龙鳞闪电劈,便要大战飞剑仙朱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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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官兵一打叠云峰芸瑞夜探狼牙涧

那朱亮没把他看在眼里,认为白芸瑞无非是个小毛孩子,胎毛未退,|­乳­臭未­干­,也

就是仗着一股力气,能有多大能耐?你即使在你娘肚子里就练武,那才练了几天,敢在

我面前撒野。朱亮按一般常理错估了对方,待他跟白芸瑞一动手,朱亮大吃一惊。这小

孩儿武艺太­精­通了,发招利索,与众不同,朱亮闯荡江湖六十多年,什么战场没经过?

什么高人没遇过?说实话,像白芸瑞这么快的刀法,不多见。十几个照面之后,朱亮就

想到自己不是对手,“哎呀,该我倒霉,今天我要把这条老命丧这儿不成?等到三十几

个照面,白芸瑞拿出绝招了,疯僧醉菩提教给他的回光绝命三刀,刷!刷!刷!朱亮的

帽子被削掉了,只剩下围在脑袋上的束发包巾。又一刀,把朱亮的头发就削下来了,把

朱亮吓得直缩脖子,跳出圈外。心想:幸亏这一刀高了点,要不然,脑袋就被削下去了。

朱亮哪儿吃过这种亏,一下脸就红了,想不到打不过白芸瑞。陈东坡刚想上来挽回败局,

正在这时,大路上来了一支骑兵,尘土大起,旌旗飘扬。旗下闪出一员大将,金盔金甲,

紫罗战袍,胯下黄鬃马,手中拿着三股托天叉,后面的骑兵手拿长枪大刀,像旋风一样

扑来。风卷旗号,看得清楚,是大宋的官兵,陈东坡吓了一跳,冲几个人一使眼­色­,就

喊到:“合字并肩字风紧撤乎。”紫面金刚王顺、白莲花晏风、朱亮一看,心想:我们

上当了,蒋平事先有准备,来了大批官兵,就我们四个人,而且又遇上劲敌白芸瑞,人

单势孤。这四人一打呼哨跳出圈外,转身便走,三侠五义、小五义追了一阵,眼看着他

们败回狼牙涧。蒋平恐怕追进去吃亏,因此吩咐收兵。等回来,一看领兵带队的大将并

非别人,正是飞叉太保钟雄手下的副将李勇,李勇绰号叫神叉无敌将。因为他跟钟雄学

过能耐,也使一条大叉,在冲锋陷阵这方面很有力气,蒋四爷认识他。这时李勇从马上

跳下来,跟官人们见面。四爷就问:“李将军这是从哪儿来?”“四爷,这还用问吗,

我奉大帅岳横之命,率三千军队赶到葵花冈,帮助四爷。”蒋平一听,高兴了,还是岳

大帅想得周到,我们现在人手正缺,有这三千军队,可解决大问题了,那帮贼不会再到

葵花冈捣乱了。四爷问李勇:“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李勇说:“都安排好了,四爷不

用­操­心,先来的是五百骑兵,还有二千五百步兵明后天就到,我们扎营在葵花冈外。”

说完,李勇便率人扎营去了。

蒋平率领老少英雄把白芸瑞接到临时公馆,彼此一一介绍。芸瑞一看,除了老前辈,

就是跟自己平辈的兄弟,芸瑞和他们亲热得不得了。虽然芸瑞和朱亮只打了几个照面,

但大家都知道芸瑞不是一般的人,大家问长问短,特别是蒋平,拉着芸瑞问家中的情况

怎么样?芸瑞前前后后述说一遍,至于怎么学的武功,老师是谁,他没说。芸瑞问四大

爷:“我听说我三哥徐良被害了?”“孩子,你也听说了?”“听说了,不知现在怎

样?”“别提了,我们把尸体抢回来了,人头还没到手,你三哥的脑袋还在狼牙涧,那

帮贼说要在山上庆贺人头会,我们大家都想把人头找回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三哥

的身子就在这后院放着。”“待我祭奠。”白芸瑞准备了纸马幡稞来到后院,一看棺材,

芸瑞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别看他和白眉徐良不认识,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双方父

辈太好了,徐良名望又这么高。因此他到了灵前,眼泪刷刷直流,一边烧纸,一边磕头:

“三哥在天之灵别散,小弟芸瑞一定给你报仇雪恨。”大家怕芸瑞哭坏了身体,让他到

前面落座喝茶。芸瑞问:“四大爷你都派谁去盗过人头?”“你五哥艾虎去过,房书安

也去过,都不行啊。那人头被山上群贼看成宝贝一样,看来这事不好办哪。”“四大爷

言之差矣,有道是钢梁磨绣针,功到自然成,您别泄气,不是我小看五哥和房书安,可

能是不得法,咱别的不说,当务之急是给我三哥弄个全尸,不然的话,光有身子而没头,

怎全他的亡灵呢?”“孩子,你说得对,有什么高见?”“四大爷,我没什么高见,只

有一个字‘打’,我初来乍到,寸功未立,我请示四大爷您答应我,今天晚上,我就要

夜探叠云峰,把三哥的人头请回来。”“孩子,这不行,你刚出世,有很多事情摸不着

门。八宝叠云峰不是一般匪巢,都是江湖巨寇,海洋飞贼。为了庆贺人头会,他们还请

来不少帮手,你一人怎么行呢?你若回不来,我对不起你爹,孩子,你先住几天,咱们

从长计议。”芸瑞站起来道:“不,四大爷你这话是不相信我,当然,我也没什么能耐。

咱爷俩打个赌,明天天亮以前,我就回来,要是没把我三哥的人头请回来,拿我的人头

是问。您看怎么样?”众人一听挺不高兴,心想:这是个小白玉堂,白老五又回来了。

白玉堂就是这样,你要是说西,他非说东;你认为这事不保险,他非说成不可,不然怎

么能死在冲霄楼铜网阵呢!眼前这个白芸瑞也是这样,你越说狼牙涧危险,他非要去不

可,言下之意是别人都不行,就他行。蒋平心里想:这是初次见面,要是处长了,我得

狠狠地教训他,哪能这样呢,难道我们这些人都是饭桶,我们不想把徐良的人头请回来?

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吗,这孩子也太不知深浅了。但是,也有的人不这么想,他们认为白

芸瑞有能耐,艺高胆大,不如让他去,也许能成功。蒋平问:“芸瑞啊,你觉得有把握

吗?”“有。”“好,那你一人去我们可有点不放心,有道是一个人死,两个人活,我

给你配个帮手,你看如何?”“四大爷,我不是不相信别人,我这人觉得一人方便,两

人累赘。”“好吧,既然你有把握,就一个人去,还是那句话,办到就办,办不到就回

来,咱们另想良策。谁也不会笑话你。”说完之后,大家饱餐一顿,大伙随便谈了一会

儿闲话,芸瑞就把小包拿过来,告诉大家:“你们耐心等我的消息,谁也不用挂念。明

天天亮之前,我肯定回来。”看他有这么大把握,谁也不好说什么了。芸瑞换上夜行衣,

蒋平一看这夜行衣有点不痛快。夜行衣是一种保护­色­,一般都是黑的,因为天黑好隐蔽,

不容易被发现,但白芸瑞的夜行衣是白­色­的。四爷心说:怎么这玩艺儿也跟他爹学呢?

就见白芸瑞全身上下紧凑利落,这小伙子本来长得就漂亮,再穿上这夜行衣更显得威风

潇洒。但不管怎样,四爷心里明白,这是个骄傲的小伙子,如果能把徐良的人头请回来

是好样的,如果请不回来,碰了钉子,再慢慢说他。白芸瑞收拾好衣物,背后背着亮银

盘龙戟,腰巾上挂着金丝龙鳞闪电劈,斜挎百宝囊,跟众人告辞。蒋平、展昭、智化一

直把他送出葵花冈,再三叮咛。白芸瑞一乐:“四伯父,您的心意我领了,您就好好休

息吧。”说完往下一探身,犹如一道白线踪迹不见。蒋平这才领大伙回店休息。

芸瑞虽然没进过山,但已经向众人了解了地势,艾虎也向他做了交待,脑子里有数。

白芸瑞边走边盘算,我从什么地方上叠云峰,怎么下手。我大话说出去了,办不好的话,

连我爹都跟着丢人,我三位老师算白教了。我得露一手,让别人知道老白家没有饭桶。

他一边想,一边加紧脚步,很快就按照别人告诉的路线从百丈岩进了叠云峰。白芸瑞飞

檐走壁,爬山越岭不费吹灰之力,比狸猫还快,声息皆无,神不知鬼不觉就进了大寨。

他从墙翻进去,四外探望,找来找去就找到了分赃厅,这房子很高,灯火明亮,很显眼,

白芸瑞脚尖点地,飞身上房,双脚倒挂,通过窗户往里观看。此时天气正热,窗户全开

着,从外往里看很清楚。就看见里面坐着有三五百人,白的、黑的、俊的、丑的、高的、

矮的,什么样的都有。正中央并排放着两张桌子,坐在寨主位上的是半翅蜂王典,下首

坐着个红脸老者,挎着七星折铁宝刀,五官相貌挺忠厚,一表人材。芸端心想:不用问,

就是二寨主电光侠霍玉贵。他一看和自己动手的那个飞剑仙朱亮也坐在人群之中,再往

下,他都不认识了。他一琢磨,要听心腹事,得听背后言,我先听听你们在谈论什么?

就听朱亮大放厥词,正述说白天之事,现在他帽圈也摘了,换了套衣服,正说白芸瑞。

有些人也不知道跟着笑什么,一看飞剑仙朱亮太惨了,成了个刺儿头,要多难看有多难

看,谁也没见过朱亮败这么惨。“小兔崽子,我跟你没完,非报这一刀之仇不可,我原

来以为小毛孩子没什么能耐,哪知道这一伸手,他给我来了个出其不意。”白莲花晏风

也Сhā言:“老剑客,您说得对,要凭您的能耐,他八个白芸瑞也不行,别说您,就是我

跟他伸手,也未必让他讨便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别着急,我们经常能见面,到

时候我们把小兔崽子捉住,扒皮、抠眼、挖心,给您老人家出气。”“对!”还有些人

直喊:“白芸瑞算什么东西,他能耐再大能有白眉徐良厉害?老西儿都死了,何况他呢?

无名小辈犯不上跟他生气。”王典、霍玉贵也在劝他。做为大寨主和二寨主能不说几句

话吗?白芸瑞在房坡上一听,暗自咬牙。心想:你们把我挖苦急了,我就让你们见识见

识,让你们知道我白芸瑞是何许人也,让你们也了解我师父就是白云剑客夏侯仁,我就

是未来的总门长。白芸瑞热血沸腾,真想喊一嗓子,下去杀几个才好。又一想:不行,

我是为我三哥人头而来,我先把人头弄到手,然后再算账。这么大的叠云峰,人头放在

何处,我到哪儿去找?一会儿天亮了,就来不及了。芸瑞心里正着急,就见王顺向王典

一抱拳:“大寨主,今天我想起一件事来,我看开封府的爪牙帮手越来越多,早晚会有

一场凶杀恶斗,请大家都做好准备。”王典一听,仰面大笑:“各位都放宽心,本寨早

已布下天罗地网,谁敢进我的叠云峰就叫他有来无回。”王顺说道:“大寨主,据我看,

咱们目前还得把徐良的脑袋保护好,开封府的人千方百计要把徐良的人头弄回去,咱们

还要用这脑袋开人头大会呢。请帖、请柬都撒下去了,转眼就是七月十五啊,如果人家

都来了,咱们没有了徐良的脑袋,这不当众出丑吗?您老人家千万要留神啊。”“王顺,

你放心吧,那颗脑袋我怕腐烂,早用药水泡上了,藏在后山的仙人洞里。别说有人看着,

就是没有人看着,谁又能进得去呢。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早已安排好了。”“好,大

寨主,我提醒您,既然您都安排好了,我们自然就放心了。”白芸瑞在房上一听,心里

一惊,唉哟,闹了半天,在后山仙人洞,这洞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呢!盗人头要紧,回来

再和他们算账。芸瑞想到这儿,就从后房坡上跳下来,赶奔后山。他一想:我得捉个俘

虏,问个明白,不然,我瞎闯怎么行呢?要说捉个人,那不是现成的嘛。他到后院,跳

到墙上,就像猫捕老鼠似地在那儿看着。他发现底下打更的过来了,敲梆子的在前边,

敲锣的在后面。正好敲锣的这位说:“王二哥,您先走一步,我在这儿方便方便,”

“快点!”“我这两天闹肚子。”敲梆子的那位就走了,敲锣的这位把锣和锣锤放下,

就进了草丛。芸瑞一看,机会来了,就利用这一刹那,飞身跳过去,还没等那敲锣的明

白是怎么回事呢,白芸瑞使了个黄莺捏嗉,伸出三个指头,把他给掐住了。只这一下,

他两眼就翻上去了,喊也喊不出来,叫也叫不出来。芸瑞把他往胳肢窝一夹,找了个僻

静之处,把他放下,好半天,他才上来气。他刚一明白,芸瑞就刀压脖下:“别动!吵

一声,我宰了你。”“爷爷饶命,我不吵。”“咱二人无冤无仇,只要你告诉我实情,

我就把你放了。”“什么事?”“仙人洞在什么地方?”“就在后山。”“说具体点!”

“您往后走,出了中平大寨的最后一道墙,前面就是山坡,您再往前走不到二里地,有

一个大山丘,好像个馒头在那儿放着。到跟前,您就看见了,有一道山缝,旁边刻着

‘仙人洞’三个字。”“你再说一遍。”他又重复一遍,芸瑞牢记在心,就问他:“仙

人洞是­干­什么的?”“是一处名胜古迹,里边据说有仙人。自从我们大寨主占据之后,

经过改装,里边安了消息儿、埋伏,还搁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另外我听说徐良的脑袋也

搁到那里边了,怕别人偷去。别的我就不清楚了。”芸瑞一听,他说的是真话,就问:

“你姓什么?”“我姓赵。”“我本应把你放了,但我放了你,非坏了我的事,到那时

候,可就麻烦了。谁让你当贼了?对不起,我得送你回老家。”“别………”“噗!”

白芸瑞跟他爹似的,一瞪眼就杀人,宝刀一晃,人头落地。这地方偏野荒郊,死个人算

什么?芸瑞把刀上的血迹擦­干­,连脑袋带身子拉到草里,心想:第二天发现了,我的事

也­干­完了。他转身赶奔仙人洞。再说打更的和打锣的是一对,这个人没了,那个敲梆子

的能不找吗?但是芸瑞早算好了,就你找这工夫,我的事也办完了。

白芸瑞按这个人提供的线索直奔后山。从远处看,真像一个大馒头在那儿放着。这

儿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芸瑞三晃两晃来到山跟前,抬头一瞅,就是仙人洞,还

刻着字,字都有一人多高,用朱红涂着底。虽然是黑天,借着星斗的光辉也能看清“仙

人洞”三个大字。往洞里一看,黑糊糊的,伸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白芸瑞稍微犹豫

一下,心想:这小子刚才告诉我,里边有埋伏,我可要多留神。可芸瑞又一琢磨,我怕

什么呢?我在四川峨眉山跟我师爷在谈话中提到过消息儿、埋伏。我师爷特指令我师父

夏侯仁专门在这上面教了我两个月。春夏秋冬,按照四季二十四节气等方位,消息儿、

埋伏我全懂,只要留神,别大意就行了,要不怎么说艺高人胆大呢。白芸瑞仗着胆子进

了仙人洞,这个洞不是人工开凿的,是天然的,随着山上这道裂缝,往里边进。不知里

边有多深,高一脚,浅一脚,芸瑞不敢贸然迈步。他用宝刀探路,走一步,拿刀探一下

地,听听声音,发现确实没埋伏,才敢迈第二步,两只眼睛跟闪电一样,往四外观看,

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在这儿走路太困难了,往里边走,没有五十步就走了将近半个时

辰,所幸的是什么埋伏也没遇上。芸瑞回头一看,洞口看不着了,因为有个拐弯,外头

的光不能直接照到里头。白芸瑞放心大胆地把火扇子拿出来,啪一晃,火扇子着了,借

着光亮往里头走。就见里边挺大,能有三间房子大小。芸瑞已经到了仙人洞的中心了,

他发现前头有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恍恍忽忽里边像个人头。芸瑞一想:里边

是不是我三哥的人头?真有意思,王典就会说大话,哪有人看着?哪有消息儿、埋伏,

没想到我白芸瑞真有运气,伸手就把人头得到了。要是能拿回去,人前显胜,该是多美

的事。芸瑞暗自欢喜,来到桌边,他没敢伸手,围着桌子转了几圈,拿火扇子一照,可

不是吗?确实是个人头,虽然看不太清楚,也看出那鬓角在上边挽了个卷,影影绰绰是

白眉毛。芸瑞心里好一阵难过,他心中暗暗祈祷:三哥,你要有灵,就保佑小弟请了你

的人头。说话之间,用手一拿笼子,这下可上当了。能没埋伏吗?他用手刚一碰着笼子,

就听脚底“嘎叭”一声,闹了半天,底下就是翻板。不碰笼子没事,只要一动,消息翻

了,白芸瑞大头朝下,就栽下去了。这坑可真危险,且不说有一丈五六尺深,下面刀尖

全朝上,而且在坑底下养着十几条毒蛇。人要到了下面就串了糖葫芦,然后就喂了毒蛇。

白芸瑞脑袋往下一来,心里想:完了。但是,白芸瑞眼看到底,他赶快舌尖一点上牙膛,

空中使了个“云里翻”,一个跟头,头朝上,脚朝下,然后一换气,从坑底下翻上来。

就这种功夫,连徐良也办不到,更不要说一般人了。他要不是受过三位老剑客的真传,

哪能做到这一点呢?芸瑞“嗖”一声蹦出来,回手一扒坑边,往旁边跳,哪知道脚底刚

一落地,“嚄!”还是翻板,第二次又掉到别的坑里去了。这个坑全是污水,芸瑞掉到

里边呛也得呛死。白芸瑞心中暗想:不好!这是三环套的埋伏。仗着年轻气脉壮,第二

次舌尖顶上牙膛,又一个“云里翻”跟头,又蹿上来了。但是,手也扒着坑边了,也没

劲儿了,身子往下一坠,一滑,芸瑞觉得眼前一黑,完了,我命休矣!可就在这时候,

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来,把白芸瑞的手腕子抓住了,就像钢钩一样,抓了个结结实实,把

芸瑞从坑里捞出来了。这人拽着芸瑞的胳膊,不容分说,就出了仙人洞,一直来到后山

坡。芸瑞觉得两耳生风,这人的快劲儿就别提了。时间不大,人不走了,把白芸瑞往地

下一摔。因为一点劲儿也没有,一ρi股摔在地上,觉得脑瓜子嗡嗡直响,眼前金灯乱晃,

什么也听不见,看不清,好半天,才恢复了理智。我怎么活过来了,对!有人救我。芸

瑞想到这儿,就想找找这恩人是谁。他站起来回头一看,这人就在他身后站着。还没等

芸瑞看清楚是谁,那人就抡起巴掌“啪”照着芸瑞腮帮子就打,把芸瑞打得一栽,好悬

没趴下。他眼眉刚立起来,结果又回归原位了。这才看清,背后站的正是老恩师凌空和

尚。芸瑞纳闷儿,我这不是做梦吧,怎么我师父也来了?腿一软,跪下了:“师父,

您……?”“阿弥陀佛,芸瑞,你多大胆子,找死啊!要不是为师来得及时,哪有你的

命在?当初下山之时,我们怎么嘱咐你的?戒骄戒躁,你早就忘了,你把什么都看得无

所谓,就拿今天来说,我要不暗地之中跟着你,死是小事,我们老三位日夜手把手地教

你,多少年的心血岂不付诸东流!”一席话把白芸瑞说得骨头都酥了,汗珠子也滴嗒下

来了:“师父,您打我吧,狠狠地打,我就是一个心眼想盗人头,别的都忘了。”“这

件事我回去不跟你师父夏侯仁提,如果告诉他,他一怒之下,断去师徒感情就不能要你

了。”说着把白芸瑞搀起来。芸瑞眼泪掉下来了,觉得心里还挺委屈。凌空和尚态度和

蔼下来:“孩子,你听我说,你前脚下了四川峨眉山,你老师夏侯仁就把我找去了,让

我把别的事全放下,暗地之中保护你,你说,替你想得多周到,就怕你出入江湖再摊上

事。这一路上,我跟你跟到现在,你办的一切事都瞒不过我。老实讲,你在店房里自告

奋勇要取徐良的人头是对的,但是,蒋平说你的话也值千金。你瞅瞅,您把脑袋一晃,

胸脯一挺,取不来徐良的人头,拿我的人头是问,你这命怎么这么不值钱,你说这话的

时候,不怕伤众人?难道三侠五义、小七杰、小五义,那么多高人都不如你?就你能耐,

言外之意别人都不如你,就你是个人物。那阵我就想揍你几巴掌,可我一想:如果那阵

揍你,你不服气,我叫你碰碰钉子,就暗地之中跟你进了山,你进仙人洞,我也来了。

要不是为师把你手抓住,你掉到坑里,还能活吗?你这条小命早完了。孩子,切记戒骄

戒躁,骄者必败。”“师父,从今往后,我再也不骄傲了。”“好吧,光说不行,我还

得看你的行动,今天这事就放在一边。”“师父,我还有点事要办。”“什么事?”

“你老人家奉命在暗中保护我,我是感恩不尽,但是我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空手回去吧?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大话,您说这人头拿不回去,怎么交待?我个人是小事,岂不是

老师们也跟着丢丑吗?你们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教出一个饭桶来,老师脸上也不好

看。”“阿弥陀佛,这小子点子还不少呢。按理说今天的事我不该管,但是你说的也有

一定的道理,为师帮你去取人头。”“谢谢师父!”把芸瑞乐得刚要磕头,被凌空拦住

了:“用不着多礼,孩子,我把实底告诉你吧,咱们同时进山,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

到。但是我已探听到真情,仙人洞里的人头不是真的,黑天你看不清楚,那是蜡做的。”

白芸瑞一听,不相信。“那打更的不是两个人吗?前边走的是敲梆子的,后面是敲锣的,

你把敲锣的人捉住杀了,为师把敲梆子那位给捉住了,从他嘴里知道这些情况。这里边

是蜡制人头,是幌子,真的不在这儿,为师已把敲梆子那人结果了,不然的话,他能不

到前边送信儿吗?那就坏了咱们的大事。”白芸瑞一想:还是我老师,料事比我周到得

多。我原以为这事挺好办,到这儿把人头抢到手就走,闹了半天这么复杂。”师父,真

人头能在哪儿?”“我也问了,据那敲梆子的说,他也不知道搁在什么地方。此事只有

几个人知道,大寨主王典,二寨主电光侠霍玉贵,还有朱亮等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那怎么办呢?难道说咱爷俩白来了?”“岂有此理,我就要从这几个人口中打听明白,

不但跟他们打听,还得叫他们帮忙。”芸瑞一听,心说:我老师又上疯劲了,怪不得叫

疯僧醉菩提呢。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这几个是咱们的仇敌,你问他,能告诉你吗?

更不用说帮忙了。凌空看出来了:“芸瑞,你不相信?你不了解内情,如果师父告诉你

全部内情,你就明白了。废话少说,抓紧时间,怏跟我走。”芸瑞也不敢问,凌空和尚

拉着他,又奔前山来了。就仗着腿快,跟闪电似的,不然,往往返返这一晚上就过去了。

这回来到前寨左侧,有一座小寨,树林环绕,一个小院,黑门楼,里边有几间房,门前

挑着红灯。凌空把芸瑞领到这儿,不走门走墙,爷俩飞身形上了墙。天热门窗都开着。

这小院的房屋也不例外,窗户也开着,屋里头点着灯,在灯光之下坐着一个人,这人刚

从大寨回来,衣服挂在墙上,正在品茶。凌空偷偷告诉芸瑞:“孩子,要想知道真情,

必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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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盗人头芸瑞入虎口平匪巢蒋平派兵将

白芸瑞往屋里一看这个人,把他吓了一跳,他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人正是叠

云峰的二寨主电光侠霍玉贵!就见他在这儿坐着独对孤灯,眉头紧锁拧了个疙瘩,手拈

须髯在这儿品茶。衣服在墙上挂着,腰里挎着七星折铁宝刀。芸瑞就问师父:“老师不

是看错了?这……不是霍玉贵吗?他能告诉您徐良的人头在哪儿,还能帮忙?”“唔,

我找的就是他。孩子,你不知道的事儿多得很!你就跟为师来吧。”说话间就见疯僧醉

菩提凌空双脚一飘跳到院里,芸瑞紧跟着。爷儿俩来到窗台跟前,凌空压低声音:“阿

弥陀佛,霍寨主一向可好?贫僧到了。”电光侠看得清清楚楚:窗口站着一个和尚,一

个俗家,看出了疯僧醉菩提。他先是一惊,跟着站起身开门出来,到凌空近前撩衣服跪

下:“恩人从哪儿来?院中并非讲话之所,里边请!”老和尚一笑,点点头拉芸瑞进了

屋。就见霍玉贵没进屋,回过身去吩咐:“来人!”便过来七八个人问:“寨主爷有何

吩咐?”“把大门拴牢看好,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出入。我这儿有特殊的客人须要招

待。”“哎,是!”这些心腹人全明白了,把这小院守得很严密。霍玉贵这才放心进屋

请凌空和芸瑞坐下,他在旁边垂手一站。凌空乐了:“老僧深夜前来搅动寨主爷居心不

忍,你怎么不坐下讲话?”让了半天霍玉贵这才坐下,又问:“恩人何来?”答:“老

僧云游天下四海为家,哪儿不兴来?我今晚是从葵花冈开封府的临时公馆来。”“敢问

这位……”电光侠一指白芸瑞。凌空没有隐瞒,爽快地告诉他:“他是我的徒弟、白玉

堂之子白芸瑞。”“呵,就是白天大战飞剑仙、刀削朱亮头巾的那位?”芸瑞点点头。

“白公子,失敬了!”白芸瑞真有点糊涂了:这意思霍玉贵跟老师感情不错,是有深交

的多年熟人,不然谈话能这么随便,一点儿隐讳都没有吗?

书中交代,这凌空确实是霍玉贵的救命恩人。他原籍是湖广武昌府江夏县八宝安善

村霍家寨的人,幼年就学武、结交江湖上的英雄,故此他成名当了侠客。就因为练武,

霍玉贵把万贯家财挥霍一空,后来就落他一人。为了练武他连媳­妇­都不娶,走遍江湖到

处访名人。十五年前,霍玉贵走到黄河渡口钱花没了,一着急病倒在店房,一头扎在床

上起不来了,把带的衣服全部当卖一空。有钱住店,无钱搬家。霍玉贵躺在床上起不来,

还得吃药,又得还账。后来实在没有可卖的了,就跟这掌柜的哀求:“我身边就剩一把

宝刀了,你把它拿到集上卖了,卖得钱我还你店饭账,剩下一部分我养病,病好后我马

上离开。”店掌柜一听只好如此,就拿着他的七星宝刀到街上去卖。事儿也巧,正好疯

僧醉菩提凌空出来化缘路过黄河渡口,他看这儿围着一伙人,探头一看是卖刀的。别人

是外行,光看不买,另外也买不起。凌空是武术大师,见兵器能不爱吗!他拿过这刀来

仔细一端详,七星折铁宝刀。这口刀虽不敢说是上品,在一般的来讲这也是了不得的东

西,什么人能舍得把它卖了呢!万两黄金也买不来呀。他问这掌柜的:“这刀要多少

钱?”掌柜的说:“你看着给吧,能给二十两银子就行。”凌空一听这是外行。二十两,

二百两也不卖呵!老和尚说:“这刀我买了。掌柜的,这刀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

我一见这玩艺儿都害怕。我是王家老店的……”接着他把霍玉贵住店生病又无钱的情况

叙述一番。凌空说:“你领我看看这个病人,贫僧内外两科全会治,倘能治好,他早早

离开这个店不就更好吗?”掌柜的高高兴兴地把凌空领进客店,一看霍玉贵病得真不轻,

原来得的是伤寒症。凌空也住下为他看病,亲自护理。和尚自己花钱抓药、煎药,把电

光侠霍玉贵逐渐将养复原,又过了一个多月病好了。霍玉贵没想到,身落异乡居然遇上

这么个好心人,跟人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人家侍奉我,救了我这条命,我得怎么补报!

他病好之后就问:“恩人您是谁?”凌空也没隐瞒:“贫僧是屏风岭少林分院的住持僧,

人送绰号‘疯僧醉菩提’,我叫凌空。”霍玉贵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少林八大名僧

的第三位!早就听说过没见过。这么高身份的人把我给救了,把霍玉贵感动得哭了:

“老罗汉,您对我的救命之恩怎么答报于万一呢?”凌空一乐:“我是出家人,普度众

生、大慈大悲,救一个人这不算什么新鲜事,你也不要太客气了。我认识你这样的人也

挺高兴,这是你的刀,还给你。要不是那天我在街头上看见,就错过这个机会了。”说

着把七星折铁宝刀又还给霍玉贵,这霍玉贵越发感激。临分手时霍玉贵说:“老罗汉哪,

将来我混好了,一定到庙上看您去,请放心,我是个有心人!”他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办

的。

三年以后,他到了叠云峰狼牙涧投靠了半翅蜂王典。由于他有能耐、侠客身份,很

快就当了二寨主。但霍玉贵为人正派,坚决主张公买公卖,不调戏­妇­女,不­奸­盗邪­淫­,

但对贪官污吏绝不留情。他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走投无路被逼的,平日咱们应自重自持。

王典也乐意这样,所以俩人处得非常近。等他当了二寨主有了钱、地位和势力以后,他

没有忘记凌空的恩情,带着重礼去了屏风岭,赶上凌空正在,他跪在山门外非要送礼不

可,凌空坚持不受。老和尚说得好:“当初我救你是巧遇,我不图你送礼。你就是送多

少礼也买不了你这条命,你这是何苦?”一次、再次拒绝收礼,霍玉贵不知怎么是好,

说:“我怎么能报得了您的恩呢?”凌空说:“人生在世没有不求人的时候,倘若老僧

遇上了为难的事我找你去,你帮我的忙;如果我不找你,这事儿就算了。”霍玉贵对天

盟誓:“老人家只要遇上困难,您找我,脑袋掉了二话不说,不管什么事,我一定替您

办!”话说完二人分了手,直到今天凌空没有找过他。但这事儿太巧了,两座山到不了

一块儿,两个人却有见面的机会。­阴­差阳错,今天老凌空真找到他头上了。为什么老和

尚心里那么有底儿又那么理直气壮?白芸瑞哪知道这些内情啊?

凌空知道霍玉贵是有心的人,心说:我不叫你­干­别的,就问你徐良的人头放在什么

地方,你能驳我的面子吗?他有这个把握,故此直接来见霍玉贵。霍玉贵也不食前言,

对恩人格外尊重。凌空一说从开封府来,别人知道这还了得?霍玉贵冒着你死我活的危

险绝对替凌空保密,明知道白芸瑞跟山上那些人眼都红啦,见着面没有二话就得动刀啊!

但是看在凌空的分上也像贵宾一样招待白芸瑞,一句错话也不说。霍玉贵问:“老人家,

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又是从公馆来的,大概有重要事情吧?您有话只管说,凡是我能办

到的!”“阿弥陀佛!霍侠士,贫僧确实遇上为难的事儿了。咱俩无话不谈,我不要求

你­干­别的,你给我帮个小忙行不行?”“请说。”“我这徒弟芸瑞进山,想取回徐良的

人头,不知道你们把人头放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指点个方向帮我们办成这事儿?真要

办成了,你放心,下不为例!我绝不给你找麻烦。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就算补报了。贫

僧就要求这么点事儿。”霍玉贵心里一翻个儿……愣了一下,这事真感到为难:他跟王

典的关系也不错,一个头磕到地下啦,哥哥长兄弟短的,这些年俩人形影不离,没有王

典哪有霍玉贵今天!现在王典恨开封府恨得别提多厉害了,我再背着他把徐良人头给了

这二位,王典将来知道了拿我当什么人!我简直是吃里扒外的势利小人了。我背叛了叠

云峰青松狼牙涧,绿林人怎么看我?……他脸上就露出为难来了。

白芸瑞一看便握紧了刀把,用眼睛看着师父。心说:师父看见没?你现在撞了南墙

啦,这小子没良心。他要胆敢不帮忙,您嘴一歪歪我拽刀就把他劈到这儿!白芸瑞就讲

带打的。但是凌空挺沉得住气:“霍寨主,老僧是自不量力,有点太叫你为难了。”

“哎,不!老人家,当初我怎么说的今天我怎么办,您就别管我多为难,是您的话我一

定得听。您不就是为人头吗?实不相瞒,后山仙人洞是假人头。那是个帽子,用蜡做的,

就是骗开封府的人上钩。那里边布满了机关消息儿,地下全是绝命坑,掉下去都活不了。

真人头不在那儿,但搁的地方可挺难拿呀。您看见聚义分赃厅没有?有一座高台,台后

边有八扇洒金的屏风,正当中那两扇门是活动的,开开那两扇门就是墙,墙上有个暗壁,

开开那暗壁门有个地道通到后面,这地道下头有个小笼子,徐良的人头就在那儿搁着哩。

这都是王典的主意呵,我们几位往台上一坐,屏风门一关,墙上的暗门再关上,谁能想

象人头在那儿搁着?而且那块儿白天晚上不离人,谁能进去偷这人头呢?是谁也做不到

啊。可当着王典的面我怎样下手呢?老人家您说,如果需要我翻脸,为了报您的恩,我

宁愿死也得办!”

“阿弥陀佛!行,够意思!够朋友。你能把实底告诉老僧我就感恩不尽。冲你这么

一说我就明白了,恐怕你帮着下手不是容易事,我也不能叫你得罪王典,那就强人所难

啦。好罢,话问清楚就得了,至于我们怎么盗这个人头,你就甭管了。告辞!”说着站

起身来往外就走,芸瑞紧跟着。霍玉贵一把拉往凌空:“恩人的意思是非得盗徐良的人

头?”“当然。非盗不可!迫在眉睫,今晚上就得做到。”“啊呀,方才我回来的时候

王典还和众人议事,恐怕这一晚上他们离不开分赃厅。那儿老有人,您怎么个盗法?除

了走屏风门之外没有第二条道可进,恐怕您办不到。”“嗨嗨,这个你就甭管啦!多谢,

咱们后会有期。你放心,你对得起我,我就对得起你。”霍玉贵不敢多问,一直把他们

送到院里,凌空和芸瑞头一晃上墙跳到院外。

按下霍玉贵咱不说,单表这师徒二人来到一片密林里头,芸瑞就问:“师父,现在

您相信他说的话?”“相信,这人绝不会骗我。”“但愿如此。即使他说的是真的,您

想怎么取这个人头?”“孩子,这就要看你的啦,说大话的是你呀。我是暗中保护,只

能给你打帮手,取人头的事也是你。你看此事该怎么办吧?”“这个……师父,我有个

冒险的打算:看来暗中下手已不可能,我打算……如此这般这么办,您看行不?”“唔,

跟为师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看你学的本领真能用上不?不行,有为师给你帮忙。”“遵

命!”爷儿俩商议完起身奔前大厅,此时正是三更三点,除了大厅那块儿灯火辉煌,一

般人已经熟睡了,周围静悄悄的。他们到了大厅,脚踏瓦垄、身形伏好了往下看:那半

翅蜂王典还在当中坐着,大厅里仍然有二三百人,商议什么七月十五人头会:如果高人

们来了怎样安排住处、如何招待。因为日期眼看就到,王典请的人也多,光成名的侠客

就有一百以上,招待这些人是个大问题,稍微有点不周到叫人家挑了理往后就不好办了。

师徒俩听到这,芸瑞轻声请示老师:“我可以行动了吗?”“马上去!”芸瑞不管凌空

了,飞身跳到院外,转身奔聚义分赃厅的正面。在门口这儿有两个站岗的,个头很大,

像哼哈二将似的。因为太晚了,这俩人有点困;别看在这儿站着,却一个劲儿打瞌睡。

芸瑞乘机到左边那人身后,这位比自己高出一脑袋。他掌中闪电劈一横,把这位连帽子

带头发薅住了,不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右手一推齐刷刷把人头给切下,“咕通”

死尸栽倒;对面那个激灵地“嗳”了一声,那意思是问怎么回事,还没等看明白,被白

芸瑞一刀刺进前心——也死了。与此同时芸瑞往里一纵就跳进大厅,那帮人正在里头议

事,谁注意这个?白芸瑞抓紧这机会把掌中人头一晃对准座儿上的半翅蜂王典就撇过去

了。王典低着头正跟朱亮他们议事哩,听外面声音不对,扬头一看蹦进来个小伙子,一

扬手一个东西奔他来了,王典吓得魂不附体,“啊”的甩脸闪身往后一躲,这人脑袋没

有砸着他,正砸在后面的屏风门上,“叭!——哗!”把屏风砸倒。由于芸瑞用力过猛,

不但把屏风砸倒,把墙上那两个暗门也给砸开了。白芸瑞浑身都是胆,说时迟那时快人

头出去他身子就动,跟着人头就蹿进暗门,这一下大厅就开锅了:“飞进一个人来!”

“进去一个人了!”

单说白芸瑞一下跳到里边一看,墙壁上有灯,迎面一张桌子上放个笼子,里边正是

一颗人头。他明白这就是徐三哥的头。成功不成功在此一举,伸手提人头转身往外走,

飞身跳出地道,把两旁的贼全给惊呆了,一个个瞪着眼直着脖子,谁也没动,都被这突

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人们还没有闹清是怎么回事儿,也没有看清是谁,就见屏风门一

开进去一个人,一道白光又出来,大伙儿一愣的时候谁也没有动手。也该着白芸瑞露脸,

他拎着徐良的人头出了聚义分赃厅了,这帮贼才明白过来:“啊呀,有人来偷徐良的人

头!”“这小子是白芸瑞,别让他跑了!”等他们各拉刀剑到院儿里,小达摩已经踪迹

不见。哪儿去了?拎着徐良的脑袋飞身上房找着他师父凌空,爷儿俩一块儿走了。

按下这帮贼寇怎样慌乱、搜山暂且不提,单表凌空把白芸瑞领到没人的地方用手拍

拍他的肩膀:“罢了,孩子你还真有出息,今天这活儿做得是真漂亮,为师我算服了!

事情办成了吗?”“办成了。老人家请看!”说着把小笼子往前一递。凌空看罢多时一

皱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用手点指着徐良的人头:“徐良呵徐良!可叹、可

叹!才二十几岁年纪就落个夭亡。真是武林中少了一颗明星呵!”又对白芸瑞说:“孩

子,我护送你一段路赶紧回葵花冈,为师就告辞了。”白芸瑞一听傻了:“师父要走?”

“唔,我得回峨眉山哪,见着你师父夏侯仁把你的情况向他禀报一遍,他还非常担心,

正等着我的回信儿哩。”白芸瑞这心里头热乎乎的不是滋味:“师父这次分别何时才能

会面?”“不好说啦,总而言之你要切记,不管师父在不在你身边,你都不能骄傲,别

忘了骄者必败。每做一件事你都要慎重考虑,千万莫忘!”“师父放心,这回一定记

住。”凌空和尚叮咛再三,然后把他送出叠云峰,老和尚走了,白芸瑞带着徐良的人头

回到葵花冈,到公馆天已经放亮了。正好艾虎当班,他领着人巡逻,一看芸瑞就乐了:

“老兄弟回来了!”白芸瑞紧走几步躬身施礼:“五哥,我回来了。”“昨天晚上怎么

样?”“大获全胜,马到成功。我把徐三哥的人头请回来了。”艾虎一听喜出望外,等

到伸手接过徐良的人头,小义士眼泪刷刷点点掉下来了:“哎,三哥!……”他这一哭,

白芸瑞和所有的人也掉眼泪了。门口这一乱,公馆里的人也听着信儿了,急忙禀报蒋平,

蒋四爷率老少英雄都从屋里边出来。大家围住白芸瑞,看他平安回来无不高兴,把芸瑞

让进屋听他把经过讲述一遍,众人一听又惊又喜:惊是惊芸瑞深入虎|­茓­遇上了危险反倒

转危为安,喜是喜大获全胜把徐良的人头夺回来了。蒋四爷频频点头:“好吧,现在咱

们就办一件事:把棺材打开,让徐良落个完尸;找个皮匠把人头缝到腔子上,这总算也

对得起死去的亡灵啦。”大家都同意蒋四爷的提议,老少英雄忙乎上了。

到了后院,把徐良的棺材抬下来。这棺材盖就是那么虚掩着,并没有钉钉子。艾虎

和大伙儿把棺材盖弄开,白芸瑞往里头一看,里头就是个尸身,齐齐的没有个脑袋,瞅

着真吓人。另外,大伙儿提鼻子一闻,也有点儿难闻的气味。现在天气不好,正是热天,

尽管采取了许多防腐措施:拿水银给灌哪、抹药啊,上药、冰镇,不管怎么这尸体也在

逐渐变腐,因此才有这种难闻的气味。皮匠把手洗­干­净了,拿根大针和线,把脑袋对到

腔子上开始缝。大伙儿围在旁边不住地掉眼泪,众人都注意地看着。

细脖大头鬼房书安从徐良的头顶转到脚跟,从脚下又转到侧面,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蒋平一看就一瞪眼:“书安,你怎么没有老实气儿?老老实实在旁边呆着!”“四爷爷,

我可不是多嘴呵,我也不闲溜达。方才我正给­干­老儿相面,我怎么看不像我­干­老儿呢?”

房书安这一句话把大伙儿全打动了:“嗯?书安你是说他不是徐良?”“嗯,我看不像。

虽然说死得日子不少了,也有点走形,但是我看有点儿不一样。不信,咱们好好检查检

查。”话不在多少,击中要害。蒋四爷眼珠子一转注意上了:“啊呀,可不是吗,打冷

眼看是徐良,是不错,但仔细一端详,又不是。好像死者的人头比徐良的脸盘儿大;除

了眼眉、眼睛、牙齿这像,整个的轮廓不那么像。”四爷问艾虎:“虎啊,你跟三哥徐

良耳鬓厮磨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能记住你三哥身上有什么记号没有?”“哎,我想想……

我三哥头后就是后脑勺这儿有三颗红痦子,痦子上头长的是黄|­色­的毛,没有事儿他洗头

的时候我们就拿他开玩笑。有一次我给扽了一根黄毛儿下来把他疼得够戗,还打了我一

巴掌。”“你记得清吗?”“那还错得了?”“快看看!”众人全围过来了。把人头拿

出来翻个个儿,破开头发看他的后脑勺儿:没有!蒋四爷眼睛就瞪大了:“虎啊,你看

看在什么地方。”“就在这儿……哎,怎么没有?”人们更怀疑了。霹雳鬼韩天锦也挤

过来说:“四叔,我再说一样:老三的后腰上有块紫痣,我以前洗澡时见过多次,有巴

掌那么大,像个葫芦。”又把尸体抬出来扒掉衣服一看,没有。小五义的弟兄同大家提

供线索,尽量找徐良从头上到脚下的记号,提供了十几样,一样也没有。蒋平马上做出

结论:“我们上当了,死者不是徐良!”这一下公馆里的人奔走相告,大家全集中到后

院儿,人们这心都跳个不停:这个不是徐良,徐良上哪儿去啦?好几个月这人没影儿,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是新鲜事?那这是谁呀,即使他不是徐良也得有点原因吧!大

千世界无奇不有,都盼着徐良没死,如果徐良还能回来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蒋四爷拉着

白芸瑞的手:“孩子,你算立了大功啦,你给我们解开了这个疙瘩。我告诉你,这不是

徐良!你三哥肯定还活着,我敢保证你们弟兄还有见面的机会。”“是吗?”白芸瑞也

高兴了,“要那样我真是求之不得呀!”蒋平说:“这尸体不管是谁,有待调查。还是

把他装殓起来,把脑袋缝在腔子上,将来说不定能找到他家人取走尸体。”大伙儿一听

就照办了,拆掉灵棚劈了牌位。这些日子大伙儿眼泪流了多少桶,好些人几乎哭死!结

果是一场虚惊。人们对这事儿议论纷纷。白芸瑞一夜没睡,找间空房让他好好歇着。蒋

平放话:三天之内任何人不准出门!

三天后白芸瑞­精­力充沛了,蒋平传话:“老少英雄开紧急会议。”另外把那位大老

爷、副将李勇也请来了,因为他带着三千军兵帮助开封府捕盗抓贼的。会议做出决定攻

打叠云峰狼牙涧,端贼窝子,大家一致同意。小弟兄们磨拳擦掌等待厮杀,一个个都到

蒋四爷身边请战。四爷笑呵呵地看看副将大人:“我们打算明天去端贼窝,您可就得多

出力啦,但不知您三千军兵怎样分派?”“四老爷,我都想好了。连日来我勘查了地形,

对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我心中有底,还制定了一张草图,请您过目。”副将大人不愧

是领兵带队的,把草图往八仙桌子上一放,指着说:“四老爷请看,这是叠云峰正面山

口,我准备用一千军兵从这里抢占山寨,再派一千人马攻打后寨,另外一千军兵分两部

分攻打它的左右两侧。我不跟四老爷吹,我手下这三千兵马可以当三万人用,因为这都

是严格挑选出来的­精­兵。就等您一声令下,我们猛扑山寨了!”“好——!你们另外还

有什么攻山的重火器吗?”“有。我们已经从武昌府特地运来四门铁炮,前山后山各配

备两门做攻城之用。”“妥啦!神仙难躲一遛烟喽,这可算帮了我们的大忙啦,就按您

的主意办!”四爷转过脸说:“弟兄们,大伙儿听见没有?军兵可都准备好啦,现在就

看咱们的了。芸瑞!”“在!”“你现在是顶梁柱,你跟着我,还有展昭展大兄弟、小

五义的弟兄,咱们攻打前山。”霹雳鬼韩天锦、玉面专诸白云生、小义士艾虎、粉子都

卢珍一个个兴高采烈。蒋平一点手把黑妖狐智化叫过去:“兄弟!劳你的驾领着小七杰

配合官兵攻打后山,意下如何?”“没说的!四哥放心,把这事儿就交给我了。”笑面

郎君沈明杰、义侠太保刘士杰、超水燕子吕仁杰、小元霸鲁世杰、红眉童子柳金杰、金

眉童子柳玉杰、井底蛙邵环杰全交给智化。余者,像勇金刚张豹、双刀将马龙、开路鬼

乔宾、蒋昭、圣手秀士冯渊、邢如龙、邢如虎、小侠龙天彪等等众人,配合官宾攻打叠

云峰的两翼。在这里还有几位高人:红文女剑侠、南昆仑司马珍、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

这些人配合官兵搜山,如有漏网的贼寇叫这些人负责,大家欣然领命。

一一安排完了,蒋平让大家早早休息,让副将李勇回去调动军兵,吩咐:这件事一

定要严守机密,不能走漏消息,山上要是先做了准备咱可就麻烦了。会散以后大家分头

行动。这一天人们过得紧张而又愉快,到了晚上兴奋得有点睡不着觉:头一件高兴的事

就是徐良没死,人们都盼着这徐良半截腰蹦出来,或是半夜间徐良敲门进屋这才好呢;

另一件高兴的事是总盼着攻打叠云峰、端了贼窝凯旋还朝,放几天假大伙儿松口气。一

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似亮不亮,按计划几路人马开始出发。单表蒋平、玉面小达摩白芸

瑞、南侠展熊飞、小五义弟兄他们,一共老少十六个人带着一千官兵起身赶奔叠云峰口,

刚见亮的时候他们就进了山口。这军兵弟兄拉着大炮咕咕噜噜,马蹄子踩在山路上,发

出得得的声音,清脆悦耳。正走着队伍突然停了,蒋四爷一皱眉:没有我的命令怎么无

故停止前进?“来人!往前面看看怎么回事?”“哎。”霹雳鬼韩天锦压着镔铁大棍奔

前面去看。时间不长回来说:“四叔,怪不得大伙儿不走哩,那儿坐着个和尚拦住了去

路,说什么也不躲开。我去问,和尚说非见领队的不可,我这才给您送信儿来。”四爷

想:“和尚?这人好大胆,敢拦我们的去路。”吩咐让和尚进来。不一会儿韩天锦和几

个军兵领来个和尚,这家伙有一丈挂零的个儿,白­嫩­脸皮,两道弯眉,一对月牙眼,长

了一张笑脸,大耳垂肩,油光满面。看这意思素日营养相当好。身穿灰布僧衣,圆领大

袖;腰系丝绦,肥袜,开口僧鞋,斜背着个黄兜子,手里拿着一把拂尘。看年纪也就在

四十左右岁。蒋四爷不认识他。这和尚来到蒋平近前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看,双手一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请了。”“啊唷,还礼还礼!师父不必客气,请问师父出

家在哪座名山、古刹,贵上下又怎样称呼?因何拦住我等的去路?”“阿弥陀佛,请问

施主您是哪一位?”“在下姓蒋单字平,我叫翻江鼠蒋平。”“噢——久闻大名,四老

爷,我听说是您带队,故此我才要见您。小僧住秃顶山关王庙,离这儿不远。贫僧乃关

王庙住持,法号智能。”“师父见我做甚?”“贫僧知道一件机密的事特来向四老爷告

知。”“什么机密?”“因为离得都不远,你在葵花冈的一举一动随时都可能传到山上,

山上的贼头叫半翅蜂王典,这个人狡猾老练,贫僧昨夜听说他们山上亦已做好充分准备,

灰瓶、炮子、滚木、礌石、强弓硬弩将前山口已经堵死了。你们要不去那是便宜,你们

要去,就这点人还能打得破这座山吗?为此,贫僧很替你们着急啊。我在这儿住了多年,

知道一条密路可通到叠云峰的山里,管让四老爷不费一刀一枪就能打到他的心脏。不知

四老爷意下如何?”“啊呀,那敢情好!智能师父,您不愧是个出家人,您这不是帮我

的忙,您这是给大宋朝帮忙。我们真的平了叠云峰狼牙涧,我奏明当今天子,必然有重

赏于你!”蒋平说完立刻吩咐:“来呵,给我改道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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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翻江鼠失算被困小达摩刀劈凶僧

兵随将令草随风,蒋平吩咐改道前进,这一千多人离开正道翻开大山了。道不好走,

特别是军队和战马,开始时骑着还行,后来­干­脆没路,无法骑马都牵马而行。军队带着

不少东西,翻山越岭倍加困难,走得大伙儿通身是汗。那个叫智能的和尚在前边引路,

走几步回头跟大家打招呼:“快了,来来来,随我来。再翻过一架小山梁就是叠云峰的

里边了。”走着走着,白芸瑞撵上蒋平:“四大爷,我有点事问您。”“什么事?”

“您认识这和尚吗?”“我上哪儿认识?初次见面。”“四大爷,我发现您这人心太实

了吧。”“此话怎讲?”“您想想,您跟这和尚初次见面,怎么能轻易听他的话呢!这

人心叵测什么样的都有,万一他要是山里派来的­奸­细,咱们可就上当了,您不能不防

啊!”白芸瑞这几句话把蒋平提醒了,他越琢磨越有道理:“停止前进!”队伍站住了。

“把那个智能和尚给我请过来。”这会儿再找那和尚早已踪迹不见。韩天锦跑过队伍前

边一瞅和尚没有了,知道上当了,回来就报告。蒋平一跺脚这才往四外看看:往前是悬

崖绝壁,就是长翅膀飞也费劲;脚下是山道,根本就没有路;两边是像刀削一样的古壁,

高有百丈。现在三面都无路可通,只有顺原路回去。蒋四爷心说:不好,吩咐前队变后

队,后队变前队撤!队伍没走出半里地,就听ρi股后头地动山摇,弓箭齐发,灰瓶炮子

擂木礌石加重火炮把地都震裂了。蒋四爷吩咐“趴下”,大伙儿“呼啦”全隐蔽起来。

可怜宋军被这帮贼打得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原来的归路整个让人家卡死了:大块的石

头装在车上从山顶上推下来,谁也出不去;再往前靠拢,人家开弓放箭。蒋平没办法又

吩咐往里头退,刚退到石壁这儿听到一阵鼓响,箭如雨发,人们抱着头又赶紧往回跑,

这一拉锯可不得了,一千一百多人死伤近四百,没死的抱着胳膊腿直哼哼,这惨劲儿甭

提了。好半天稍停一点儿,蒋平一跺脚:“完了!大伙儿倒霉倒在我身上。”急得打自

己嘴巴,被房书安过来拦住了:“行了,爷爷您就是打死自己也没用,世界上没有后悔

的药。待我仔细辨认辨认。”他前前后后看了看,一晃大脑袋:“咱倒了血霉啦,我这

才想起来……这叫棺材沟,活棺材!从头到尾三里半长,宽不到半里,眼看咱一千多人

算找着坟地了!”蒋平一看:“不活啦,我这领兵带队的太饭桶了!”他一伸手拽出蛾

眉刺,尖子对准自己的颈嗓就要自杀,白芸瑞急忙拦住了他:“四大爷且慢,您这是­干­

什么?”“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我把大伙儿领进绝路犯了不赦之罪,你们别拦我……”

大伙能看他自杀?死劝活拉夺下了他的兵刃。蒋平一ρi股坐在地上:“芸瑞,你们大伙

不让我死,咱们又怎么能出去?”白芸瑞说:“留得三寸气在什么都能­干­,这气儿没了

可就彻底完了。你老人家不要急,咱们从长计议。”白芸瑞心里想:我四大爷这半辈子

尽当头儿了,我以为他经验丰富,结果我是想错了,我要早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方。看

来该说的话就得说,一迟疑就误大事。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山顶上鼓号齐鸣,

一看那里彩旗飘扬有人影晃动。芸瑞倒退几步细看,认出旗角下一行人,头一个就是大

寨主王典,他的上首是霍玉贵,下首是朱亮、三世陈抟陈东坡、紫面金刚王顺、白莲花

晏风,还有给他们引路的那和尚;后面还有不少人看不真切了。

白芸瑞高声喊喝:“呀呔!山头上是王典王金龙吗?有种的下来把战场排开分上下

论高低,暗箭伤人不算真功夫!”王典手捻须髯哈哈大笑,震得山谷回声:“白芸瑞、

蒋平你们听着,你们已经上了我的当了,我把你们困在棺材沟一个也活不了。你们开封

府都是人尖子怎么还能吃亏上当呢!本寨略施小计就把你们装进口袋,看来你们还是不

行呵。趁你们没死以前,有什么话你留下。不然的话,本寨令箭一发,我让你们死无葬

身之地!”这会儿蒋平也清醒过来了,他也豁出去了,把小脑瓜扬起来看着王典和霍玉

贵等人:“嗨!王典哪,我佩服你有两下,不过有件事我得弄清楚,刚才给我们领路的

那和尚是谁?你让他跟我说两句话。”王典点点头把那和尚叫到眼前,这和尚把身子往

外一探:“阿弥陀佛,蒋平!贫僧在此。”“啊呀秃驴!看在你是个出家人张口念佛闭

口慈悲,我认为你不能说谎话这才上了你的当。我且问你究竟是谁,前不久你说的那话

是真还是假?”“好,蒋平!我让你死个明白,前不久的话都是骗你。实告诉你,贫僧

出家在昆仑山小西天卧佛寺,人送绰号粉面伽蓝佛法聪。我跟大寨主王典有交情,只是

贫僧晚来一步。以前的事我没参与,听说你们要攻打叠云峰,贫僧略施小计骗你们进棺

材沟。主意是大寨主出的,是我亲自把你们骗来的。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服吗?”“好小

子,你叫什么粉面伽蓝佛!有种的你下来咱们分上下论高低,蒋平战死死而无憾,你敢

不敢下来?”和尚一乐:“大寨主无令贫僧不能下去。”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蒋平小眼

珠一转:为今之计就得叫他们下来,抓住一个主要的人当人质或许还有一线生路。四爷

这坏劲儿也上来了,告诉韩天锦:“孩儿,你嗓子粗声音高,你就给我骂,什么难听你

就骂什么,骂一个下来我赏你五十两银子,骂下十个五百两!”“四叔,那骂得可难听

呵。”“越难听越好。”这韩天锦手戳大棍扬起脸这一顿骂!一开始骂得还有点道理,

什么贼人失信、当贼的没有好结果啦,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本身是贼,顶风

臭八百里,国法天理不容……后来就带零碎儿了,祖宗­奶­­奶­七姑八姨。简直难听得合不

上牙!韩天锦跳脚叫号:“那和尚敢下来吗?你叫粉面伽蓝,你要不下来,我……”如

何如何。这一骂把和尚骂急了:阿弥陀佛!这个孽障可恶,哪有这么骂人的,你认为我

怕你?想到这儿他来到王典近前:“大寨主让我下去罢,我把这小子舌头割下来!”王

典说:“算了,他们是临死的人垂死挣扎,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有种他就骂,能骂出棺

材沟?师父不要理他。”“不!那显见我们山里没人啦,我们昆仑派那也太丢人了。我

可不是你山上的人,恕我不能遵命,我非下去教训他不可!”这大和尚非要下去,王典

也不好说别的只好点点头,让喽罗取过几盘大绳子接上然后拴到大和尚的腰部,“天鹅

下蛋”系下去。临下时王典再三叮咛:“大师父,绳子我们不撤,事情办完我们把你拽

上来。”就这样把粉面伽蓝系下山峰。等他双脚落地解下绳扣,晃双掌直奔韩天锦。韩

天锦乐得喊:“五十两银子到手了,这就没有我的事啦。”转回身奔蒋平:“四叔,骂

下一个来了,记上账!”蒋四爷晃动分水蛾眉刺就想拼命。玉面达摩白芸瑞过来了:

“交给我。”心说:今儿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俩赚一个,想叫我们死没那么便宜!白芸

瑞飞身来到凶僧近前,宝刀一晃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呔,凶僧可知道白某的厉

害?”这和尚把嘴撇得跟个瓢似的:“啊,娃娃你是谁?胎毛未褪|­乳­臭未­干­你还敢说大

话!”“我叫白芸瑞!”“没听说过,你也是开封府的?”“不错,我父亲是锦毛鼠白

玉堂。”“这锦毛鼠当年在冲霄楼见过,浑身都是胆,武艺也不错,但终于死到铜网阵

啦。白芸瑞你真糊涂,他那么大能耐都白给,何况是你?你要死在棺材沟老白家岂不挖

苗断根了?贫僧有好生之德,不跟你动手,你回去把刚才骂人的大个子叫来,我割他的

舌头敲他的牙!”韩天锦在后头骂:“放嘟噜屁!我就不过去。我专骂人,动手是别人

的事。”和尚一听这火儿更大了:“噢,还有专门骂人的!”芸瑞一阵冷笑:“和尚别

说了,这是分上下论高低的地方。你把我赢了,死了没说的,要赢不了我,大和尚你也

难脱公道!”“阿弥陀佛,岁数不大敢吐狂言,叫你知道知道昆仑派僧人的厉害。看

掌!”一掌奔白芸瑞面门便击,芸瑞一闪身掌走空了。芸瑞刀刃朝上背往下一切他的手

腕,和尚不敢怠慢撤回右掌,左掌使了个单风贯耳,白芸瑞往下一哈身,一掌走空。和

尚左脚一抬右脚一伸点白芸瑞心门,芸瑞来了个倒矛跟头“金钢铁板桥”,和尚一腿踢

空。白芸瑞身子刚直起来,他往前一跟步连着又是好几掌。这昆仑派以勇字当先专讲究

硬功,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连着十几个照面,芸瑞左躲右闪他没打着。芸瑞一看

他就这两下,心里有数了,便把刀往空中一举高声喝道:“凶僧,尔往哪里走,接刀!”

力劈华山一刀。粉面伽蓝往旁边一闪身刀走空了,但白芸瑞手腕一拧个儿,刀刃朝左奔

和尚脖子,粉面伽蓝往下一低头,刀从上面走空;刚一抬脑袋,芸瑞的刀又回来了:

“老家伙给我留在这儿!”快劲儿就甭提了。粉面伽蓝一个没留神这一刀正好扫在脖子

上,“噗!”红光一现人头落地。白芸瑞飞起一脚把和尚的尸体蹬出去,跳出圈儿外,

刀尖朝下这么一顺,和尚的血滴答下来了,然后抬靴子底把血迹蹭­干­净,抬起头来叫阵:

“王典,你下来,今天小太爷在棺材沟包下了,敢下来的都跟和尚走一条路!哪个敢跟

我白芸瑞动手?”房书安在后头一看:“真是我老叔,这两下不次于我­干­老儿徐良。老

叔加油!照这样砍到明天,山里的人就砍光了。”大伙儿不敢乐,但没有不赞成白芸瑞

的:手底下真­干­净!

再说王典这个后悔:大和尚要听我的话何至如此?他就不打算再派人了。可是白芸

瑞在底下这一叫阵,有人不爱听了,激怒了三世陈抟陈东坡。老家伙一向目中无人,他

对白芸瑞不服:“待贫僧下去会斗于他,我赢不了白芸瑞不上来!”王典一看陈东坡也

是客人,这怎么办?“老罗汉您可要多加谨慎。”“你放心。来呀!给我系绳子!”陈

东坡从心里往外不服白芸瑞:你们现在还敢如此猖狂,把我昆仑派看得没人了!粉面伽

蓝死在他的刀下,将来我回昆仑山怎么向弟兄交代?还怎么叫三世陈抟!王典认为他是

客人不便深拦。陈东坡手提金棋盘,天鹅下蛋,双脚落到平地上,先把绳子解开,晃着

高大身躯扑奔小达摩。韩天锦在后头一看:“四叔,又下来一个。一百两啦!”芸瑞提

刀等候陈东坡,陈东坡先把棋盘晃了晃甩了甩。你说他这武器有多特殊?这棋盘是镔铁

明钢打造的,一面有扶手,另外还有一寸多高的边儿,厚有三分,这玩艺儿砸到人身上

就把人拍扁了。上面用金水走了十六遍,因此光华夺目。他身上挂着皮兜子,里边揣着

三十二颗金棋子儿。“阿弥陀佛,白芸瑞小畜生!我打死你给我昆仑派的门人报仇雪恨,

接棋盘罢!”泰山压顶就扑下来了。芸瑞一看他这武器太特殊,真不好架,便上步斜身

一闪,棋盘扑空了。由于用力过猛,正拍在地上,把两块石头砸成碎粉。陈东坡就像疯

了似的,一看没拍着,横着又扫向白芸瑞的腰部,芸瑞本可一哈腰过去,但他没有,相

反旱地拔葱往高里纵,棋盘在他鞋底下擦空。芸瑞在空中双手举起金丝龙鳞闪电劈,人

跟刀一块儿落下来,奔陈东坡的脑袋一刀!陈东坡一看不好,脚尖点地往前一纵躲过了

这一刀,两个人转回来又战在一处。这时两方面的人都在这儿观战。这王典一边看一面

心中暗想:这个白芸瑞是第二号徐良,非把他整死不可,不然早晚是个大祸害!他盼着

陈东坡能把他拍死。但霍玉贵想法不同,凌空和尚是他救命恩人,前者凌空领芸瑞拜望

他,他说了徐良人头的地点,后来听说人头果然被盗走了,王典就说山上有了­奸­细,大

发雷霆。但他无论如何怀疑不到霍玉贵头上。电光侠霍玉贵心里清楚:即使把开封府的

人全消灭了,自己早晚和王典免不了一场争斗。故此霍玉贵从心里往外盼开封府赢。他

想:开封府真的攻破山头抓住自己也能从轻发落。可朱亮有朱亮的想法:他是外来人,

吃人家喝人家的,总觉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他也想露一手取得王典的信任,在叠云峰混

把椅子,哪怕是三寨主、四寨主,但从多日同王典打交道他发现这半翅蜂比较吝啬,始

终没吐这个口,好像没自己这个份儿,他心里也不痛快,他跟陈东坡交情最好,他们一

起流落到此,本想在这儿扎根,报阎王寨被破之仇。陈东坡下去他没拦,他也希望好朋

友能把白芸瑞消灭,让你们山上人看看,我俩不是吃闲饭的。所以他观阵比较认真,咬

牙攥拳全身都替陈东坡使劲儿。其他人也有不同的想法,拿那紫面金刚王顺来说,他知

道开封府平山灭岛没有不成功的,因为它有强大的军队做后盾,吊炮攻山谁能挡得住?

看来这叠云峰狼牙涧也不会长久。山破了我怎么办?我属国家要犯,虽说徐良死了,开

封府的爪牙还存在。叠云峰破了我下一步投奔哪儿?他是盼着山上赢。白莲花晏风比他

胆儿还小,前些日子晏风把徐良给杀了,嗬!人头拎回来,大伙儿把他捧上了天。七月

十五要召开人头大会,无疑的要把他摆在前面。王典已经决定,人头大会之后晏风就是

山上的四寨主。现在又冒出个白芸瑞来取代了徐良,迟早要找他算账。因此连日来心惊

­肉­跳连觉都睡不好,今儿可盼着开封府的人困进了棺材沟,最好一个也别活着回去那才

称意!他是这么个心情。至于被请来的这些人,有的专门看热闹,坐山观虎斗,人心不

齐呀。

闲言少叙,再说战场上的陈东坡,这是个人中剑客,闯荡江湖五十多年,当然不能

一下子就败在白芸瑞手下,他们打到八十多个回合没分输赢。陈东坡把眼睛瞪得鸭蛋大,

不住地咬牙切齿。心里说:看那白芸瑞小毛孩子,充其量也只练过十年武艺,能耐怎么

这么大?我怎么就赢不了他!这时两人都已出了大汗,在芸瑞来说这是他出世以来头一

个硬仗。他人小主意多,打来打去他假意没注意刀碰在棋盘上。他拿刀背往下一砍,陈

东坡棋盘往上一撩,借着这个劲芸瑞一撒手,刀高飞天空,他转身就跑:“啊呀,我命

休矣!”有目标地往前一窜脚底下蹬块石头假意一滑正好趴在地上。陈东坡一下子把芸

瑞的刀崩飞了,他眼前一亮心说:你没了家伙我就好对付了,再看芸瑞摔在地上他更乐

了:“娃娃,刚才你那么猖狂,眨眼之间你不行啦!”他蹦过来举起棋盘往下就拍。白

芸瑞趴在地下一只胳膊托着腮,一条腿蜷着,另一条伸着,侧着脸盯着陈东坡,这一招

叫卧看巧云式。陈东坡的棋盘眼看要落下来了,就见玉面小达摩胳膊肘儿拄着身子悬起

来,胳膊肘当轴,两条腿抡开踹陈东坡的小肚子,这一招叫顺风扯旗。说时迟那时快,

陈东坡再想躲来不及了:他往上一举这棋盘,俩胳膊都在空中,正好来个大开门,把前

心、胸口、小肚子、小腿裆全给了人家让白芸瑞随便踢。耳中就听“啪”的一声把陈东

坡蹬出三丈多远,人摔倒了棋盘也脱了手,陈东坡就觉得眼发黑头重脚轻起不来了。与

此同时白芸瑞一个鲤鱼打挺伸手拣起地下的刀往前一纵就到了陈东坡的面前,举起金丝

龙鳞闪电劈:“凶僧,你不是想给粉面伽蓝报仇吗?我让你俩一块儿去!”陈东坡用眼

角余光一看,一道寒光奔自己来了,知道不好,啊字还没喊出口,一刀斜肩铲背把他劈

为两半。

山头群贼一看就乱了套了,飞剑仙朱亮身子一晃“嗷”的一声好悬没从山头上摔下

去。就这一下,白芸瑞一举成名,这个败中取胜的招儿多漂亮!小达摩一刀斩了陈东坡,

噌地跳出圈外,擦净刀上血高声断喝:“王典!你们谁还下来?”王典把令字旗一晃:

“各位,谁也不许下去,哪个违令不听者斩!”王典想:我原来打算活活把他们困死在

这儿,你们觉得受不了污辱,结果死了一对儿,这要再死岂不大大挫伤山上的锐气?明

明我们胜了还弄个打败仗,何苦来!所以吩咐收兵,山头上派人守候,他们要上来给我

开弓放箭,再离近了灰瓶、炮子、檑木、礌石给我往下砸。白芸瑞再横,不吃不喝恐怕

不行,我叫你困死!王典收兵退了。

白芸瑞喊了半天无人再下反倒走了,只好转回身来见蒋平和各位老少英雄。蒋四爷

挑起大拇指:“孩子我服你啦,功夫高!不过人家不下来咱可没法儿,怎么办?得想个

办法上得去才行。”芸瑞皱眉了,他也没有办法。大家找地方坐下休息、隐蔽,困了一

天啦,也不知道那几路打得如何,盼着黑妖狐智化、红文女剑客他们派兵来营救,可这

么大的叠云峰怎么能知道大家困在这儿?一天过去了,大家水米没沾­唇­,一直到满天星

斗,又到定更天,一天激战的人们有点乏累,东倒西歪,找地方躺下休息。

白芸瑞抱着后脑勺两眼望天想主意。蒋平也不例外,他比任何人都苦恼,棋错一步

满盘空,到现在还后悔哩!他想有一天活着回开封府一定递辞呈,人老不中用,这全是

自己指挥错误。韩天锦在想:就下来俩就一百两赏银,要下来十个八个该多过瘾!无意

看到石砬子上有黑影一晃紧跟着一件东西落下来,赶紧用手一捶旁边的蒋平:“四叔你

看那是什么?”蒋四爷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都听见了,大伙儿翻身坐起来。看到靠左

边的石壁上系下一条绳子来,不注意还看不着。蒋平心中纳闷儿:莫非是自己人?那他

为什么不说话?……呵!夜深人静,山头上一吵岂不让贼听到?他跟芸瑞大伙儿商量,

大家觉得与其死在这儿不如抓绳子上去看个究竟,估计这事十有八九是自己人­干­的。蒋

平决定自己先上,他用手抓住绳子往怀里扽了扽,上边可能发现了,往上一捯,就见蒋

平身形越来越小,一会儿不见了,可能被拽到山顶上去了。时间不大绳子又回来了,韩

天锦一看:“哎,我快点儿上去离开这倒霉地方。”他用手抓住绳子,时间不大也拽上

去了。第三是南侠,然后是艾虎等一个挨一个排着号上。最后是白芸瑞,他一看:真要

是自己人这可得救了,咱们上去多准备些绳子,把这些当兵的和伤号都弄到上面去。因

此芸瑞提刀断后。他跟兵头儿交待明白,说我上去之后就救你们,军兵点头。芸瑞一手

提刀一手拽着绳子,上边一动把他拽上去了。芸瑞心里还想:说不定这是龙天彪他们?

不然就是红文女剑客。但盼快到山顶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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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遇劲敌白芸瑞受制逢故友山西雁扬威

小达摩白芸瑞被山崖上边的人把他给拽上去了。他心里想: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

救我们?我非见识一下不可。可等到了山崖上头他抬腿儿刚站起来就大吃一惊,发现先

上来这几位:蒋平、展熊飞、房书安、玉面专诸白云生、小义士艾虎、霹雳鬼韩天锦、

粉子都卢珍这些人在地下横躺坚卧,简直就跟死了似的。山头上站着个人,相貌十分古

怪,叫人看了不寒而栗:个儿不高顶多四尺半,像个活猴;大秃脑门子洼口脸儿,杠子

眉深眼窝镶嵌一对金­色­眼珠闪闪放光,大鹰钩鼻子菱角口,满嘴锯齿形的小白牙,下巴

颏有一绺山羊胡往前撅撅着;周身上下一身红,外面披着大半截儿红绸子斗篷,腰里围

着虎皮,赤手空拳;再看那手伸出来跟鹰爪子差不多少;看年纪最少也得有七十多了。

在面前一站叫人瞅着发瘆,究竟是谁白芸瑞不认识。可芸瑞刚站起来这主儿像闪电一般

跳到面前“呃咦!”伸出右手三个指头把芸瑞的胳膊给抓住了,还没等芸瑞反应过来就

见他一阵­奸­笑:“嘿嘿,嘿嘿……”三个指头往里头一抠脉门——就是寸关尺,玉面小

达摩顿时就感到半身麻木,从脑袋顶麻到脚趾尖儿。就在这一刹那芸瑞明白了:坏了,

我们上当了,此人居心不良!怪不得那些人都躺到地上哩,原来是他拽一个收拾一个,

现在轮到我了,我可不能……小达摩舌尖一点上牙床,一叫丹田浑元之气,使用达摩老

祖易筋经的功夫气贯丹田、丹田贯于两臂,再看白芸瑞的胳膊比正常的粗了一倍、梆硬

梆硬的!尽管那位使劲儿掐也掐不动。这就要说是白芸瑞的功底扎实,是受过白云剑客

真传才有这种功夫,这一下可把他救了。芸瑞接着使了个老龙抖甲,冷不丁脑袋一晃双

臂一摇把那人的胳膊给甩开了。因为这一晃力大千斤,那人倒退了有四五步,芸瑞身子

也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幸亏用刀一拄地他没趴下。尽管如此,芸瑞的胳膊腿和脑袋仍

然在发麻。“啊!什么人?”芸瑞厉声断喝。就见那主先是一愣而后发出一阵­奸­笑:

“小猴崽子还会一手,难道说你就是白芸瑞?”“不错。你是谁?”“唔,好吧,既问,

在下是东海碧霞宫的,绰号飞天神魔陆青!”芸瑞一听吓一大跳,不是他胆小,这人的

名声实在太大了。别看没见过,早就听说过:那还是去四川学艺的时候,白云剑客夏侯

仁除了教他练武之外,跟他多次讲过这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尽有哪些高人、他们都有什

么能耐,不止一次讲过云南东海碧霞宫二魔最不好惹,特别是他大哥三尺地灵魔陆昆横

得邪乎,连八十一门总门长普渡都惧他三分。眼前的陆青是陆昆的亲弟弟,论功夫仅次

于他大哥,在武林中横行霸道,就是成名的剑侠也畏惧他几分,这哥俩共同的毛病是不

怕死,脸酸、心狠、手毒!落到他们手里的人多数都活不了。白云剑客告诫过芸瑞:

“闯荡江湖一旦撞上这哥俩千万多加谨慎,他俩善打金莲掌,掌上有毒,打上毒气攻心,

命就保不住了。他们打还得他们治,外人没有这种解药,非死不可。因是多次说过,芸

瑞印象很深。那时他就想自己离云南很远,不定哪年哪月也碰不上这俩人,却没想到在

这儿碰上了。”

书中代言,陆青怎么上这儿来的?原来王典准备开人头盛会,早早散发了不少请帖,

其中一份送到东海碧霞宫。他也知道有几位最有身份的请不来、搬不动,像金灯剑侠夏

遂良、九头神鵰计成达。唯独能请到的就是陆氏弟兄。这哥儿俩好动好斗,只要请到一

位,这八宝叠云峰也就不怕谁了。王典派了个巡山寨主去碧霞宫送请帖,走到广西桂林,

正赶上陆青到桂林看望一个好朋友大刀镇江南李成如,这李成如也是被邀的一个。下书

之人先到李家,正好巧遇陆青,顺便把请帖呈上。陆青问:“你们总寨主请我兄弟为什

么,什么叫人头盛会?”下书人乐了:“您远在云南对湖广发生的事儿不清楚,这人头

是徐良的。这徐良可了不起,他是开封府的爪牙,专跟咱绿林人为仇,特别是中三门、

下三门,左、右八门,莲花门、派,昆仑派的人,他是见一个杀一个;如今恶贯满盈,

被一个叫白莲花晏风的砍下他的脑袋。我们总辖大寨主为了庆贺,让天下绿林人开心解

恨故此举行人头盛会,给死难者也报了仇,因此请您老人家参加,没想到在这儿遇上您

了。”陆青的嘴撇得跟瓢儿一样:“哼!哪儿冒出个徐良,小毛蛋子死后还这么大威风,

为他还得开个人头会,未免小题大做了罢?”“不不不,在您的眼目中是这样,但在我

们心目中并非如此。您不知道徐良的厉害,如今要活着就是您同他动手也未必……

哎……”“我跟他动手也未必赢得了他?”“不不,吓死我也不敢那么说,就是您哪?

也得费点劲。”“哈哈哈……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既然你家总辖寨主盛情,老朽就溜

达一趟。”因为他沿途访友有所耽误,故此今日才到叠云峰。他进大厅正赶上王典等人

从山崖回来,乐得王典设酒席款待他。陆青问王典人头盛会什么时候开,王典苦笑一下:

“事情变化大,人头会开不成了,人头让人家偷回去了。”“谁偷的?”“徐良死了,

又蹦出个小子叫玉面小达摩白芸瑞,是锦毛鼠白玉堂的儿子。我看这小子的能耐只在徐

良之上,不在徐良之下,这人头就是他盗回去的。您说没了人头这会还开个什么劲儿?

故此我改变主意这才把他们困在棺材沟。”“这帮人还活着?”“现在还活着。我准备

把他们活活困死,让他们不吃不喝把他们­干­巴死,饿死、渴死!”“哼!”陆青不赞成,

把脑瓜晃得跟拨浪鼓儿一样:“大寨主!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这是无能的做法,有能

耐讲究一刀一枪一拳一腿,动的是真武艺。用智谋的办法把人困在里头,这是小人之

见!”王典不敢抬杠连连点头:“是是是!可我手下没有什么高人,也只好如此。”

“另外,”陆青问,“这白芸瑞现在哪儿?”“也在那儿困着哪。”“啊唷,他有那么

高的能耐能困得住?阳七­阴­八,男人七天才能饿死,女的八天。白芸瑞又有功夫,两个

七天也死不了!你得等到什么时候?”“那……打又打不过,抓又抓不着,怎么办?”

“我倒有个主意,歇会儿到那儿看看地形,略施小计我把他们生擒活拿。”王典陪着他

在棺材沟的石崖上转了一圈儿。飞天神魔想了个办法跟王典商议:“你给我准备一条绳

子,我晚上到那儿把绳子系下去。他们在沟底不知道山上的变化,也猜不透我是谁。我

用金钩钓鱼法一个一个给他们钓上来,钓上一个抓一个,连白芸瑞他也跑不了。到时把

他们拿到中屏大厅任凭寨主杀剐存留,你看这多好?你不是说这白芸瑞不次于徐良吗?

那就不如召开这个英雄会,让大伙瞅瞅活的,吃酒中间一刀儿一刀儿把他们拉了,不比

那人头会更有兴趣?”“嗳——对!”王典大喜,不过他挠了挠脑袋:“老剑客您有把

握?这都钓上来要拨拉不住咱可就前功尽弃啦。”“哈哈哈哈,啊呀,大寨主可笑可怜

啊,你被他们吓破胆啦!慢说是白芸瑞,你就把他老师、师爷拨拉来,你问我怕不怕?

我这一对金莲掌打遍天下无对手,你还怕什么?要跑了冲我说!”这家伙口气真大。很

多人不爱听但不敢抬杠,王典也怕得罪他就点头答应了。

这陆青艺高人胆大,把形势估计错了。他认为白芸瑞不注意,我这一掐你不是跟前

几个一样吗?哪料想芸瑞真有功夫,掐不动不说还把他差点没甩个跟头!陆青心中暗想:

难怪王典被白芸瑞吓破胆,难怪以上几百个英雄一提开封府的人脑袋就疼,畏敌如虎呵!

这不,还真有两下子。你看这小孩长得溜光水滑好像念书的学生,眼角眉梢比大姑娘都

好看,竟有这么大能耐。陆青又恨又佩服,故此狂笑。听芸瑞报完名老家伙住前紧走几

步:“白芸瑞,你师父是谁?”芸瑞一个丁字步胸脯一挺:“我有三位老师。头一位,

少林八大名僧第三疯僧醉菩提凌空长老;这第二位,威震西方老英雄公冶寿长;这第三

位我的正式老师,就是四川峨眉山白云观的观主、白云剑客夏侯仁!”“唔,怪不得,

白老头儿是你正式老师,行!要说我不服白老头儿那我是疯子。那是峨眉四大剑侠头一

位,确实有两下子,难怪你小子这么狂!不过你再厉害,跟我比你差得太多,这不是差

一点半点儿啦。你说你是让我费事伸手呐还是你自背其缚?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拿绳

子把你捆上,你跟那帮人待遇不同,我绝不叫你遭受棱辱,该吃,吃;该喝,喝。让你

痛痛快快地死。如果你不听我的话,要叫我费事,看见没?你比那帮人还惨!我一刀一

刀儿把你剐了。到底怎么办快点给我个答复!”芸瑞一听他口吐狂言,这老家伙跟疯子

一样,火往上撞:“呸!姓陆的,你偌大年纪真是恬不知耻啊,我白芸瑞是好惹的吗!

叫我服你,行,你得给我露出两手来,就凭你上下嘴­唇­一碰打算把我吓住?没门儿!”

“哎唷嗬,小兔崽子!真有点儿骨气呀。好,该着老爷子我费点事儿……哪里走!”就

见他眼珠一转放出两道金光,一晃身来到芸瑞跟前,芸瑞不等他伸手双手抖金丝龙鳞闪

电劈往下就剁,陆青闪身刀走空了,再看陆青手一翻个儿“啪!”三个手指头把刀背给

掐住了,比铁钳子掐得还结实。芸瑞本想抽刀换招,没想到一眨眼刀叫人家抓住了,小

达摩双手抓着刀把狠劲往怀里拽,纹丝没动。陆青抓住之后手一撒向下一拍:“撒手。”

一巴掌打在刀背上,芸瑞觉得胳膊一麻宝刀落地。“唷!”芸瑞一看坏了,老家伙不光

是吹牛,这招儿真够绝的,这两只手比锤的分量都大。刚刚一愣就见陆青往前一跟步探

三个手指头掐白芸瑞的颈嗓,芸瑞一低头赤手空拳跟他战在一处。这一阵小达摩豁出去

了,把三位老师的真传全抖搂出来:头一招少林神拳翻天三十六路一招挨着一招,完了

一变又使用鸳鸯掌,这是公冶寿长的真传。陆青一边打着一边暗笑,有道是后生可畏这

话一点不假,真没想到这小娃儿岁数不大有如此的绝艺,我真使劲了,这半天没有把他

拨拉倒,这要传到东海碧霞宫岂不要让师兄弟们耻笑?我该到下毒手的时候了。本想抓

个活的现在看来不行了,他不让抓。­干­脆一金莲掌打死就算了。陆青一换招使出绝艺来

芸瑞就顶不住了,就觉得眼花缭乱,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陆青。芸瑞把气往下一沉尽

量拿绝招看关定势封住门户,这就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安就是福,这就是白云剑客

教的,告诉过白芸瑞:“如果你临敌遇上硬手觉得不行了,你就把这套手法拿出来拖延

时间保你不死。”但是这是被动的,能坚持多久很难说。白芸瑞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

陆青的鼻尖儿也冒了汗,他恨自己:就凭我练六七十年功怎么就打不死他?

在这俩着急的时候旁边树上坐着个主儿。这位来的时间可不短了,手分枝叶往下看

着,下面动手的情况他看得清清楚楚:我得下去了,再不下去,玉面小达摩这条小命儿

危险!他分开树枝“噌”地跳到平地,说话声音不高但这味儿太特殊了:“呃儿——那

个王八驴球球的陆青不要发威撒野,俺山西人白眼眉来了!”这味儿一出来就好像炸雷

一样,飞天神魔虚晃一掌跳出圈外四处瞧看。白芸瑞利用这个机会拣起自己的宝刀跑出

圈外,再者树下站定一人,周身穿青遍体挂皂,头戴六棱软胎抽口壮帽,顶梁门倒拉三

尖茨菰叶,鬓Сhā青绒球,寸排骨头纽十字绊,大带煞腰,蹲裆短裤抓地虎的靴子,十字

Сhā花的镖囊,大衣在后边背着,手中擎着明晃晃、冷森森的金丝大环宝刀,两道白眼眉

格外显眼。白芸瑞眼睛一亮:三哥徐良!别看没见过,白眼眉为记呀。前者他盗回人头

众人鉴定不是徐良的,有一点可以断定:徐良没死!上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因此徐

良出现在面前不奇怪。那么这些日子徐良­干­什么去了?

前面书中说徐良追赶紫面金刚王顺,非要把这假徐良抓住给爹报仇,疯了似地在后

面撵他。离开东京汴梁奔南边就下来了,一开始俩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后来假徐良穿庄

过镇不定藏在哪儿,有时能看见,看不见还得访查,真好像大海摸针,等到了江夏镇县

断了线儿了,徐良再找这王顺,踪迹不见,把徐良后悔得不得了:迟早我得把你活活抓

住拎到爹和两伯父灵前祭奠!他琢磨王顺不敢到州城府县,可能躲到僻静的山岛哪个贼

窝子里。这一天他找到一座山叫小孤峰,山上寨主叫立地金刚吴豹,这伙强盗不­骚­扰百

姓,却杀赃官除恶霸,老西儿想以私人身份去拜会拜会。离小孤峰八里地道路边有一片

树林,徐良打算方便方便,手解裤腰带就进去了,正好遇上个老头儿在这儿要抹脖子,

旁边跪着不少人劝:“您千万不可寻此短见。”老者老泪纵横连晃脑袋带跺脚:“天哪,

砸锅卖铁我也赔不起哟,我不死怎么办!”徐良一看,屎尿都没了,赶紧系好裤带来到

人群前瞅。老人一回头认识徐良:“您不是开封府徐三将军吗?”“啊,你是哪位?”

老者扔刀跪到徐良脚下:“哎唷,三将军救命!”徐良瞅他也有点眼熟,用双手相搀:

“老人家请起,咱俩在什么地方见过?”“贵人多忘事啊,我是东京西门外严家滩金刀

蔡笠。”“噢,对对对!”徐良看他八十来岁老得不像话了:“你别着急,找个地方,

有什么事儿跟我讲讲,凡是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就这么在林中席地而坐,蔡笠

擦­干­眼泪长叹一声:“徐三将军,我立场子教徒弟,这大半辈子攒了两个糟钱儿,朋友

劝我在开封府祥符县领个许可,在封丘门外开个镖局子,凭着我这老人缘儿,凭着我一

些徒弟,开这镖局还是不错的。震远镖局开张时挺热闹,五爷艾虎也去了。三年来我带

着徒弟们东走西逛,对我这身子骨也有好处哩!两月前我接了咱东京大财主吴半城一拨

儿买卖:他叫我去镇江一趟,送十八万两白银;然后在镇江有一批绸缎拉回东京。答应

给两万银子报酬。这个数目对我们小小镖局相当可观,就这样我领着弟子们保这份镖奔

镇江,刚走到前面不远的小孤峰这儿,出来一伙儿山大王,这帮人是吃生米的,我怎么

说好话也不开面儿,把十八万两银子都给截去了!三将军您想想,我就砸锅卖铁把骨头

渣子碾碎了也包赔不起啊!我回去无法交代,只好寻短见。正好遇上三将军您了,请三

将军救命。您是高人,您要说句话比千军万马都强,您可不能不管啊。”徐良一听他说

得挺至诚,一行鼻涕两行眼泪怪可怜的,求到眼前了,这个“不”字说不出口,尽管自

己有急事没有工夫管闲事,也只好把自己的事儿暂时放一边。“好吧,老人家不要难过,

我替你办一办。你说那山大王叫什么?”“大寨主叫立地金刚吴豹。”“咱们试试看,

能把银子要回来最好,要不回也不要怪我无能。”“三将军客气,您出头还有办不成

的!”“那不一定,我现在正走倒霉字儿。你们把东西收拾收拾领着我去。”蔡笠不死

啦,一打忽哨四面八方还有五十多个徒弟伙计逐渐归拢来。徐良一看这惨劲儿:有的胳

膊折了,有的腿断了还得别人抬着,有的鼻青脸肿狼狈不堪。蔡笠一查点,侥幸的是没

有死人。徐良说:“受伤的在这儿等着,不受伤的跟我去十来个人就行。”经过商议,

蔡笠让两个徒弟在这儿守着,挑了十二个­精­明强­干­的领着徐良奔小孤峰。没有必要探山,

就以徐良的名义拜山,但能和平了结最好。不多时到了山口,这是个大甩弯儿的道,山

寨门安在紧急要处,想从这儿过,雁过拔毛!蔡笠用手往坡儿上一指:“三将军,我们

就是在这儿出的事。”徐良奔寨门来了。离得挺远就被喽罗兵发现了:“丢镖的那老家

伙又回来了,搬来救兵啦?”这喽罗兵把弓箭就装备好了:“站住,再往前就开弓啦!”

“站住,不准前进!”徐良挺听话,站住了,冲这些喽罗兵一抱拳:“弟兄们不要误会,

我们不是攻山灭岛的。我要见你家总辖大寨主,烦劳通报一声。”“你是谁呀?”“在

下叫徐良,人送绰号三手将军,是开封府的。”“你是……唉,徐良?”有的眼尖:

“白眼眉,了不得!快给寨主爷送信。”

立地金刚吴豹正在高兴,银子在院儿里摆着,有几个先生正在这儿过数,他笑呵呵

地背着手看着。心想:这点银子足够我养老了,今后金盆洗手不­干­啦。正这个时候喽罗

兵进来:“报!丢镖的那个蔡笠又回来了。”“他想­干­什么?”“他把白眉徐良搬来

了。”“他……搬谁?”“开封府那个白眉大侠。”“啊!”立地金刚当时就矬了半截

儿,“你们看准了?不是他吓唬人?”“没错,白眼眉为记,说话还那个味儿的。”吴

豹奇怪:徐良不在开封府到这儿来了?我得看看。吩咐把驮货的马全赶到后院,点齐了

一百­精­兵手提镔铁棍奔向寨门,登高一看,果是徐良。他虽没见过但常听人讲:面如紫

羊肝,两道白眼眉,大片牙、黑牙根,一走三道弯儿……他这脑子里印象深刻就好像见

过多次似的。心说:不好,大祸临头!难道说这徐良领着开封府的人来平我的小孤峰?

再看就徐良一人,不像攻山的,他就喊开了:“呔,对面那位是徐良徐三将军吗?”

“不错,是我。”徐良看这大个儿的脸跟烟薰的一样,手提大棍,“你叫吴豹罢?”

“是我。”“劳大寨主驾开寨门,我要登山拜望有几句话儿说,请放心!我没有别的意

思。”“嗳,请稍候。”这吴豹同几个头目商议:得叫徐良进来,拦也拦不住。人家说

好的,如果一瞪眼杀进来那不弄个自讨无趣?进来以后听他说什么。便叫几个头目在两

廊下埋伏了一百名刀斧手,看眼­色­号令行事。一切就绪吴豹这才命人开门。开门之后他

亲自接出来:“徐三将军大驾光临,三生有幸,哪阵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欢迎!”徐

良看这家伙长得挺黑还挺会说,没必要得罪他,也冲着他一抱拳:“打扰大寨主了。”

“哪儿的话,您是贵足不踏贱地,既来了那就往我们的脸上贴金了。里边请!”“等等。

大寨主,这个老头儿叫蔡笠,是我的好朋友,打算跟我一同进去不知允许否?”“您的

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请都请不来,欢迎欢迎,都往里请!”蔡笠一看:罢了!人的名树

的影,方才我领镖车从这儿过时瞅这吴豹横的!这不行那不行,横眉瞪目不答应。徐良

一报名他就矬了半截儿,看来我这十八万两银子有希望要回来。

到中屏大厅分宾主落坐,吴豹满脸堆笑:“徐三将军来了有什么吩咐?”“吴寨主,

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绿林来,我可不是平山灭岛的。话说回来,假如你办了什么坏事,

我领了火签火票,那我就得伸手办案;现在不是这回事,我办一点私事从这儿路过,这

才巧遇蔡笠在林中要抹脖子,闹半天才知道银子叫你们劫来了。请大寨主把这脸赏给我,

把这十八万两银子如数给了他,不然他也包赔不起。假如您手头紧,好办,我可以给你

一部分金银,你看怎么样?”吴豹愣了一会儿:“您说这话我感谢,不过这事儿我做不

了主。”“你不是大寨主吗?”“您没到过小孤峰不了解内情。这山是一个高人的,我

替人家管这座山。比如说今天做下的这笔买卖,多少钱如数记账,我得交账啊,我给了

您到时人家追问起来我不好交代!当然我没有不给您的意思,我是说您等一会儿,我请

示那位之后再答复您。”“那人是谁?”“您别笑话,那是我师父巡山叟杜昆。”“好!

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去找你师父,最好把他说通了,免得我们两家发生争执。”吴豹转

身刚要去,就见帘栊“叭”的一起进来个人:“谁呀,谁口气这么大?你长几个脑袋!”

声音还挺高。

徐良甩脸一瞅,进来­干­巴巴一个老头儿,身高七尺挂零,大秃脑壳门楼儿头翘下巴,

一对圆眼睛,花白胡往前撅撅着;穿一身土黄布衣服,打着半截鱼鳞裹腿,蹬一双扳头

翘底千层底儿洒鞋,挽着袖面­干­净利落,光头没戴帽子,后脑勺挽着小疙瘩鬏,后头跟

着四个彪形大汉。来者正是小孤峰的老寨主巡山叟杜昆。吴豹一看矬了半截儿:“师父,

我刚想找您您就来了,咱这有客人,……”说到这儿吴豹往眉毛上比画一下,那意思:

可是白眉毛!师父根本没理,来到徐良面前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了七十二眼:“嘿嘿嘿!

您就是山西雁、三手将、多臂人熊徐良?刚才我在外边听说张口要镖闭口要银子,这话

是出自您口?”徐良看他是找茬儿来的,老西儿一乐:“唔,一点儿不假。我是来要银

子的,老英雄说说是给还是不给?”徐良瞪眼瞅着他。杜昆一扑棱脑袋:“这话难说,

想给又不想给。说想给,看看徐三将军何许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老朽打算见识见

识。”徐良一听:这不来了?“好呵,要想见识见识这太好啦,你说吧,是屋里还是院

里?”“院里头宽绰,请!”杜昆要大战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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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白眉毛因祸得福学绝艺再练真功

巡山叟杜昆要跟徐良比武这叫自不量力。这老头儿怎么想的呢?他认为我巡山叟在

江南也有这么一号,我也闯荡江湖四十多年啦,叫徐良几句话就把银子要走岂不让人耻

笑!那我在江湖上还怎么混饭吃?人的名誉是第二生命啊!即使把银子给你咱俩得比画

比画,我见识见识这白眼眉究竟有什么能耐。杜昆来到院里,短衣襟小打扮,腰里带子

连紧几扣,把小疙瘩鬏重新盘了盘,把架子就拉好了。他徒弟立地金刚吴豹和手下的一

些头目当然向着老寨主,一个个腆胸收腹暗中使劲儿。那蔡笠有点害怕,心想:这些山

大王都不是好东西,笑里藏刀,说翻脸就翻脸,不管怎么说这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儿,

强龙难压地头蛇,光指望一个徐良能不能行?其实徐良根本没拿这当回事,笑呵呵,来

到天井当院,叉腿哈腰一站:“杜昆伸手吧。”“哪里走,看掌!”使了个单撞掌奔徐

良的华盖|­茓­,老西儿一扑棱脑袋躲开了。杜昆收掌现腿又使了个顺风扯旗蹬徐良的迎面

骨,徐良使个张飞抬马一个跟头又躲开了。连着躲了七招没还手,这杜昆打得就没意思

了:“哎,我说徐良,这叫什么比武啊,你怎么不还招儿啊?”徐良乐了:“嗯……我

这人就有这么个毛病,跟谁伸手得先让三招,尤其是这次到你这儿咱们初次相逢,我应

当多让你几招。”“用不着!咱俩比的是武,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你让我也不领情!”

“好吧,我知道你不领情。不过咱们要打得打出个名堂来,不能无缘无故费这个力气。”

“你说罢,什么名堂?”“我这次来主要是要银子,替你们两家和解这事儿,能和解最

好,假如和解不了我想蔡立也不能善罢甘休。可你这个地方也是大宋朝管辖,不在世界

外边,有砖有瓦有王法。你这占山抢人家东西本身就犯法,到那时我也许帮蔡笠到官府

报案,军队来了恐怕你招架不住。假如听我劝和平了结,不平你的山不灭你的寨,银子

给了我们哈哈一笑就算拉倒。可是呢,看你的意思这一点做不到,非比武不可。那不能

白比呀,如果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打算怎么办?”“哈哈,行,徐三将军,你说得对,

我要不是你的对手,十八万两银子双手奉送!”“这可是你说的!老人家多少年纪?”

“六十有七。”“唷,不小啦,将近古稀之年了,我希望你说话算数。假如我不是你的

对手,银子我不要官司也不打,也不禀报官府,这十八万银子我去包赔,你看怎样?”

“好——!徐良,咱俩可没共过事儿,咱可说准了,大家作证。”“请放心,山西人从

不说瞎话。我再跟你申明一点:咱俩打的时间不能太长了,因为我还有事情,只能跟你

打五招。”“五招?”杜昆一听真新鲜,打仗还限定招数的。“徐三将军说这话什么意

思?”“要叫你在我面前过去五个照面我就算输!”“嘿唷!”气得杜昆一扑棱脑袋:

就凭我在你面前连五个照面都过不去,你也太狂点儿,简直吹得没边儿了:“三将军一

言为定!”蔡笠一旁急得汗珠子都下来了:大话说绝了,万一五个照面赢不了,我能叫

你包赔吗?书中代言,是徐良狂吗?一点不是。徐良心中有数: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有

什么样的高人、有什么能耐他心里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听说什么巡山叟杜昆这个碌碌

之辈。徐良把大话扔出去了,一伸手先打杜昆的面门,“老人家看掌,这一招叫乌龙探

爪,看!”杜昆一看,水了呱叽这手像棉花团似的打上都不带疼的。往旁一闪身,徐良

掌走空了。杜昆使了个双龙金交剪十字Сhā花往上举胳膊一掳徐良的腕子。再看徐良软绵

绵地把腕子撤回,左臂抡开软绵绵地使了个单风贯耳,还怕杜昆不明白,“第二招单风

贯耳。”杜昆一低头徐良一掌走空,两个人一转个儿还没等杜昆换掌哩,徐良这招儿可

够损的:后背靠着杜昆冷不丁使了个倒踢紫金冠。这一招太快,出乎杜昆意料之外,谁

能想到他脸朝那边腿往后踢?“啪!”正蹬着杜昆腿根儿上头,把老头蹬出一丈五尺多

远,“咕通!”来了个腚蹲儿。徐良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啊,这下我没注意,老人

家快请起来活动活动,踢坏没有?”杜昆觉得这条腿都木啦,活动了半天,瞪两眼瞅着

徐良他都不知道怎么给踢上的。“这样……是不是不服啊?这不算,重来。多咱你服了

多咱拉倒!”这杜昆厚着脸皮蹦起来又是一拳,徐良闪身躲过。他第二掌被徐良前拳一

挡,老西儿使了个黄龙倒转身正好转到杜昆身后,不等他变招儿,徐良伸出掌正推到肩

头上,“老人家躺下!”只使了三成劲儿,杜昆“咕通”一声来个狗啃屎。徐良过去又

把他扶起来:“嗯,算不算?不算还来。”这杜昆把脑袋一扑棱:“哎,算了吧!我这

两下­干­脆伸不上手,怎么败的都不知道啊,我比徐良差得太多了,这人说话不能不算数

呵!”杜昆脸一红,冲徐良抱拳:“三将军恕我自不量力,惭愧惭愧!我服了。”说话

间把徐良、蔡笠以及其他众人让进大厅。徐良抱拳稽首:“话符前言,把银子赏给我们

吧。”“一定一定,我怎么说的我怎么办。不过您不要着急,银子在后院,我过过数看

看缺不缺少不少。”这话在情理之中,徐良、蔡笠再着急也得叫人家过过数啊。杜昆告

诉吴豹:“孩儿陪着三将军跟蔡老英雄,我到后院点银子去。”说点银子,等到后院这

老头儿觉着不是滋味儿,这跟头栽得太暴了!老头儿觉得窝囊:这银子还得给人家。他

往后头一瞅驮子上白花花的银子十八万两啊,真心疼!他转了几圈儿先没过数回到他那

屋了。回屋­干­什么?他这儿有个客人。这客人可不是个省油灯。这位走长路乏了,头朝

里正休息。巡山叟进屋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客人听见了,一翻身坐起来:“老哥哥,

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咳!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丢了人,这跟头栽得大暴了!”

“什么事?”“刚才吴豹不是截了一支镖吗?结果出事儿啦。丢镖的蔡笠请来援兵,人

家到山上要镖,你说不答应怎办?”“你还怕这个?把他收拾了呗。”“你说傻话,我

收拾得了吗,我栽跟头了,到那儿一伸手我就趴下了!”“这人是谁?”“山西雁白眼

眉徐良。”客人站起来了:“那个白眉大侠?”“不是他是谁!那醋老西儿,一说话叫

人牙根儿都冒酸水儿。也不知道蔡笠跟他怎么个关系,到山下就把他搬来了。你说咱倒

霉不?我还得话符前言,这不,我得把银子如数给人家,这说话能不算数吗?再说不给

人家能答应吗,你看这时候乐呵呵的,到时候一变脸就不好收拾了。”“真是笑话,这

徐良在哪儿?”“前厅。”“一两银子也不给!”“兄弟少管闲事。”“谁让咱哥俩有

交情呢,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替你找找脸儿去,走……你领我见见这徐良。”

“拉倒罢,你长途而来还没缓过乏儿来。”“我就是一宿没睡觉徐良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一条胳膊闲着也能把他打趴下!”“我知道你有能耐,可别把大话说绝了。再跟我似

的就没人替咱找脸儿啦。”“要冲你这么说我非跟他比比不可。头前带路!”杜昆一想

也行,真把脸儿找回来这银子就不给他了;即便给他起码我也不丢人了。就这样他把这

朋友领到前厅,杜昆先进来对徐良一抱拳:“三将军,银子一点没丢,都给您准备好了,

一会儿如数奉还。不过我这儿来个朋友,听说您来了,挺仰慕,打算跟您见上一面。哎

朋友,请进来吧。”一打帘儿这人进来了。

徐良一看吓一跳,这人活脱是个大头鬼:身高丈一挂零,肩宽三尺半,黑黪黪面皮

子,槟榔头大下巴,整个一张大驴脸得有一尺五;两道九转狮子硃砂眉飞通两鬓,一对

眼珠往外鼓着,好像剥了皮的鸭蛋;大鹰钩鼻子鲇鱼嘴,连鬓络缌带卷儿的胡子。身上

穿着又肥又大的灰袍子,腰里系了根麻绳;一条裤腿儿长一条裤腿儿短,光着的大脚丫

子还带着脚环。再往头上一看,满脑袋带卷儿的头发用根皮条箍在脑袋上,就跟个野人

相似。徐良正在发愣,就见这人大步流星来到他近前把腰一Сhā、胸脯一腆、嘴一撇,怪

眼圆翻:“你叫徐良?”“不错,正是山西人,你是哪一位?”“嗨,甭问!你活腻味

了吧,小孤峰这地方是好惹的吗?我老朋友说话算数答应给银子,我这儿可通不过,方

才叫我拦住了。你把我赢了,银子给你;赢不了我,你徐良连这小孤峰都下不去,连你

带的这帮人全叫你们做了‘平顶侯’!”“平顶侯”就是削脑袋呗。蔡笠一听吓得一缩

脖子,躲到徐良身后去了。徐良心说:这老头子胆太小了,就你这模样还保什么镖,不

如回家改行卖豆腐得了。他冲来人点点头:“好罢,既然在你这儿通不过就得想法儿了,

那……这得咱比划比划?”“那是自然!”“院里头屋里头?”“院里请!“这位真不

客气,一把抓起了徐良的左手腕儿拉着就走,表面上是拉着,实际上单臂叫力就使上功

夫了。心说:咱俩还用比?我这一使劲儿你就叫娘啦。他使的这功夫叫天华宝盖蹩气功。

老西儿刚被他抓上是受不了,但徐良赶紧丹田一叫力使的是昆仑蹩气法,这股气在身上

一转个儿贯到胳膊上比原来粗了有两倍半,这主儿一掐没掐住,相反把这主儿胳膊给抓

住了:“你这人太客气了,刚见面就拉着我走,何必这样客气,头前带路!”说着老西

儿单臂一抡把他一下子甩到院儿去了。这位身子斜着好悬没倒下,徐良紧跟着也到院里

一伸手把他扶住了:“你怎么啦,晃晃悠悠的,酒喝多了?”给他台阶下。这位也挺会

演戏,他晃开脑袋:“唔……确实没少喝。”说个瞎话把自己丢人的事儿掩盖过去了,

其实俩人也都明白。众人二次来到院儿里,徐良站在下首冲这位一抱拳:“非要比划那

你就伸手吧。”这位心想:唔,你可真有两下子,叫你尝尝我兵刃的厉害!便把肥大的

袍子一撩,从里边拽出一条特殊的家伙,徐良一看这才明白,原来他腰里围的是十八节

葫芦鞭。只见这位使了个二郎担山式对徐良说:“嗨!亮你的家伙。”没办法,徐良也

把金丝大环刀亮出来。蔡笠心说:坏了,这比武升格儿了,刚才比的是拳脚,这回比的

是家伙,谁给谁碰上也够戗!

正在这个时候从门外来了个人,这人手捻须髯哈哈大笑:“兄弟!你怎么欺负小孩

儿呵?快点拉倒、拉倒,看在我的分上别比了、别比了。”徐良一听,这是谁?往门那

儿一看,这人长得挺好:八尺多高的身材,面如冠玉花白胡须,高挽牛心发髻,金簪别

顶,穿着土黄|­色­的袍子又肥又大,腰系丝绦背背双剑,看年纪也能有六十八九岁。这位

笑着迈步进院,跟徐良比武的这位一看:“师兄来得正好,赶快助我一臂之力,这小子

就是白眼眉!”“拉倒罢,咱请都请不来还能得罪吗?”这老者挺和气地到徐良近前看

了几眼:“你叫徐良?你师父是不是金睛好斗梅良祖?”“啊,一点儿不假。”“大水

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哪,我跟你师父交情最好。我原籍是陕北,不怕你笑

话,我跟你师父是光ρi股的弟兄哩!我就听说你师父收了你这个有出息的徒弟,你的名

望把我耳朵都磨出膙子来啦!”徐良一听赶紧抱拳:“老人家别捧我了,再捧连家我也

找不到了。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您是……”“嘿呃,三将军哪知道呵,我们俩都属于

无名之辈,可能你师父对你说过,江湖上给我们送个小小绰号:老朽叫天聋仙师赵朴,”

用手一指那位,“这是我亲师弟地哑仙师魏百宝。”“哎唷!”徐良心头一惊:早就听

说过二位大名,江湖上谁不知道天聋地哑二位高人!听师父说五十年前威震武林的天聋

地哑被传为美谈。

听说他俩当初不和,天聋三次会地哑,大战三天三夜没分输赢,最后经白云剑客调

解两人成为至交,并结为亲师兄弟。打那以后俩人闯荡江湖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三十

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有传说两位不在人世了,有人认为他俩绝艺在身,功底又厚,不会

亡掉的。没有想到今天在小孤峰遇上,这简直像神话。论辈数徐良是晚辈,徐良不忘本,

赶紧倒身下拜:“二位老前辈恕弟子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我这儿给老前辈磕头

啦。”“请起请起。”赵朴把他搀起来,一点手叫过魏百宝:“师弟弄了一场误会,这

是老梅头儿的徒弟,跟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地哑哈哈大笑:“师兄,我怎能不知道

呐,我是有意跟他开个玩笑呵。我听说这小子名声太大,也一定有本领,打算跟他比划

比划,瞅瞅他究竟有什么武艺,老梅头儿都教你哪些。您莫误会。”徐良这才明白,闹

了半天这是试验,众人都乐了。杜昆一看,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说的,赶紧往大厅里

让。众人说说笑笑到房中分宾主落座。蔡笠一看心里高兴,这十八万两银子能要回来。

坐定之后赵朴问徐良:“孩子,你这是从哪儿来?听说你在开封府当差­干­得挺红火,

难道到这儿捕盗抓贼来了?”徐良长叹一声:“老人家,一言难尽哪!”山西雁没隐瞒,

把怎样扫平阎王寨,又怎样出来假徐良紫面金刚王顺以及三义归天等,讲说一遍,最后

说到为捉拿王顺追来追去误走此地的经过。在座众人听了不住点头叹息。叹息什么?要

是不知内情的以为徐良有官、有钱、有声望,名利双收,不定多自在!其实相反,徐良

的遭遇都是一般人接受不了的:整天在刀尖儿上转悠,随时随地都有风险和不测之祸。

赵朴又问:“你追到这儿可知道王顺落到什么地方?”“我要知道就到不了这个地方了,

还望老前辈指点。”“孩子,着急上火也没用,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放长线钓大鱼。

实不相瞒,我师兄弟跟杜昆关系不错,经常来小孤峰作客。因为我们是闲散之人,无拘

无束,爱上哪儿就去哪儿。杜昆这人是公道大王,别看他占山,不抢不夺不­骚­扰百姓,

小孤峰山上这五六百人自种自吃。不信你问问附近百姓,没有不说这山大王好的,甚至

有些地方比官府还强几倍。我俩挺赞成他,故此交了朋友,有时就到这儿住些日子,这

回真巧碰上了你。我哥儿俩一半会儿也不走,连杜昆和吴豹大伙儿想个办法帮助你打探

王顺的去向,有道是众人捧柴火焰高,就胜似你一个人了。”徐良一听乐了,五六百人

帮忙,那不比自己强得多?山西雁赶紧站起来重新谢过。这时杜昆让吴豹吩咐准备酒宴,

大家要好好喝几盅。这蔡笠就问:“三将军,我那事儿……”“噢,对了,”徐良一乐,

“各位老前辈,还有寨主,咱们话归前言罢,我这次到小孤峰来是管了一件闲事,主要

为蔡笠这十八万两镖银的事儿,你看看能不能赏我个脸把镖银如数给退回!”巡山叟杜

昆一听脸红了:“徐三将军您别说了,要早知道您认识赵朴赵老剑客咱们就不至于翻脸

了,慢说十八万两镖银,就是一百八十万那又算个什么!我们这个山上还不在乎这个……

吴豹!”“在。”“去,把镖银如数退回。”“是!”时间不大把驮子镖银车全赶出来

了。众人都到了院儿里陪着蔡笠,叫他过过数目。蔡笠一查,一点没少,原封银子都没

动,把老头子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趴在地下转圈儿磕响头:“我谢谢众位,谢谢!”

当然他更感谢徐良。

把镖银送出小孤峰,徐良、杜昆、吴豹也送出来了。老西儿就告诉蔡笠:“老人家,

这一次的镖银保完了,银子赚到手就回家养老罢,八十多岁的人啦,这何苦!这要遇不

上我的话你怎么办?”“对!我这是老了老了老不知足,我听您的,回家就金盆洗手。”

蔡笠跟徐良洒泪分别。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办的,就不细表了。

再说徐良送走了蔡笠,跟杜昆、吴豹回到大厅,杜昆吩咐手下人:“快准备房子让

三将军住下。”回过头来跟徐良说:“两位剑客不是说啦,一半会儿您别走,我派人打

探消息。”就这样,徐良在小孤峰住下了。杜昆派了十几个能­干­的奔向四面八方打探紫

面金刚王顺的下落。日子不多把消息打听到了:紫面金刚落到八宝叠云峰。另外还告诉

一件新鲜事:外面传说徐良死了,开封府的人齐集葵花冈举哀,山上的人还要举办人头

大会,请帖都发了等等。徐良听了啼笑皆非: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哪一位又跟我长得差

不多,倒霉丢了脑袋。徐良就想走,魏百宝和赵朴有点舍不得,俩人是这么说的:“徐

良呵,你别急,他们爱怎么折腾都行,是假的真不了!王顺落到叠云峰你当然要抓他。

我们哥儿俩可不是吓唬你,就是你去也是白给!当然不是你的能耐不行,是叠云峰人多

势大,你一人孤掌难鸣。据探事的人说,那儿不但有半翅蜂王典、电光侠霍玉贵、紫面

金刚王顺,同时还有三世陈抟陈东坡、飞剑仙朱亮以及他们约请来的很多很多高人。恐

怕凭你现在的能耐到那儿不但抓不住王顺,把命就许搭上!既然我们哥儿俩跟你师父不

错,就不能不关心你,叫你长点儿能耐。我俩攀个大话吧,咱留个见面礼:把我俩身上

所会的传授于你,艺多不压身,你长点能耐不更有把握吗!所以说你就安心住在小孤峰

把能耐学到手,然后再去也不晚。”徐良很受感动,看两位老人家心肠特别热,一见面

就想教给自己能耐,花多少钱也买不来啊。江湖上像赵朴和魏百宝这样的太罕见啦。不

管人家能耐怎么样,见面愿意倾囊而赠,徐良怎能不感动!他也分析:叠云峰是个大山,

一半会儿也拿不下来;他们想动开封府也不容易。看来时间短不了,我抓紧机会学也不

是不可以;反正大家已经着急了,就多急些日子吧,这个谜早晚能解开,无论如何我不

能错过这个学习机会。故此徐良没声张,安心住在小孤峰跟两位老剑客学武。

到了第二天,连杜昆、吴豹都参加了,人们想开开眼。魏百宝先教徐良七十二趟地

躺拳。这拳新鲜:在地下滚着打,徐良还真没见过,光知道七十二路地躺刀。就见魏百

宝身子往地下一躺简直就像个球儿似地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两掌“呼呼”挂风,在

下三盘方面这是最好使的一招儿了。把徐良看得眼都发直了,连声叫好。魏百宝练完一

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手捻须髯乐了:“徐良,你见笑了,你看我骨碌这几圈儿如之何?”

“实在是好!老人家,我一定好好跟您学。”“嗯,凭你这么聪明,一点就会。来来来,

我告诉秘诀。”魏百宝把七十二路地躺拳怎样使用、什么时候用,它的诀窍在什么地方,

毫无保留告诉徐良。那徐良每一句话都牢记,没个忘。与众不同,这人最聪明的地方就

是举一反三,教给一招就能化出三招甚至五招来,看一遍比你原来的还­精­!不过五天,

徐良把七十二路地躺拳学到手了。不过,将来有机会还得好好复习,说学了就现用,恐

怕不那么­精­。

魏百宝教完了,赵朴开始教。赵朴的拳脚更­精­,他给教二十八路天龙掌,练得是神

龙九现神鬼莫测。徐良在旁边一边看一面想:能人背后有能人哪!小时候跟我两位老师

学艺,就认为除我师父之外别人谁也不行,可后来闯荡江湖所经所见跟自己想的截然不

同,现在看两位老人的能耐,有的地方比师父也高出一筹。弄了半个多月,徐良觉得自

己的能耐又高出一大截。可因为耽误十几天了,天聋、地哑两位仙师也替徐良着急,认

为教了个不大离儿了,徐良是官身子不得自由,决定一半天就放他走。所以这两天更紧

张,会什么教什么,白天练不完晚上练。这一天,院儿里点着明灯蜡烛,又点了三堆篝

火,喽罗们没事的都来看热闹。两位剑客亲手传艺,有说有笑正练着哩,房坡上来了四

个人,他们跟佛似地手捻须髯往院里看,一边看一边乐。等徐良练完了,其中一位老头

儿说话了:“嘿咦!晚上不睡觉在院儿里折腾,真练得好也行,就这种挨打的招术不如

不练!真叫我等可发一笑,哈哈哈……”

“什么人!”院里大伙一听就是一惊。仰面看:房坡儿上并排站着四位老者。天聋

仙师用手一指:“哪路的朋友?你别说风凉话,有种的下来!”“呀,赵朴!别急眼哪,

怎么?说你好你就高兴,说你不好你就不愿意听啦?稍候片刻,我等到了!”随着四人

全跳了下来,四位并排往院里一站,在场的人无不惊奇:这四位老者这个好看!个头儿

一般高,体型也一个样,年纪相差无几。头一个穿一身白,月白缎儿鸭尾巾,鱼白­色­短

靠,英雄氅甩掉卷成麻花形在身上斜背着,手里拎着根拐杖,面似银盆,三尺多长的白

胡。这老头儿长得慈眉善目,总是带着一团和气,但是双眼­射­出两道寒光,一瞅就是个

武林高手。第二个是个黑脸的,这位跟个大煤块儿变的似的,青缎­色­鸭尾巾,青缎­色­短

靠,寸排骨头纽,大衣在后面背着,手拿五金的拐杖,往脸上一看面为描漆、黑中透亮,

两道马刷子眉,一对大环眼,沿口的胡须白的多黑的少,瞳孔放光,太阳|­茓­鼓鼓着,­精­

力充沛。第三个是红­色­的,红缎­色­鸭尾巾,红缎­色­短靠,大衣后边斜背着,手中拎根拐

杖,往脸上瞧好像火烧云那个颜­色­,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准头端正,大嘴巴、花白的

须髯。第四位穿一身黄,那脸儿也是黄的,这位长得是慈眉善目,看年纪比那三位小那

么三五岁。徐良不认识,天聋、地哑一看:“啊唷,四位!你们怎么溜达到这儿来了?

可谓英雄大聚会,失敬失敬!方才没看清是你们几位,多有得罪,这厢赔礼了。”俩人

过去把腿一屈,那意思要行大礼,这四位老者过来把赵朴、魏百宝扶住:“免礼,免礼!

你们哥儿俩怎么还问我们四个,你们怎么来的?”“我们每年都来两回看朋友,四位从

哪儿来?”“咳,我们哥儿四个是桑榆晚景之人啦,趁着有生之年游历各地散散心,因

见小孤峰风光秀丽,故此才呆了两天,晚上睡不着出来夜游,听这儿又吵又喊以为唱大

戏哩,登高一望没想到是你二位在这儿传授别人武艺,这才开了几句玩笑。”徐良静静

地在旁边听着,赵朴忽然站起来:“四位,来来我给介绍介绍……徐良你先过来赶紧给

四位老前辈施礼,这都是你老师的好朋友……这位,”一指那白脸儿的:“这位老者就

是春秋四老的头一位,大爷春月、春光好,这位……”一指那黑脸儿的,“这是第二老,

夏至、夏天长,”他一指那红脸儿的,“这是第三老,秋霜、秋风舞,”最后一指那黄

脸儿的,“这是春秋四老的第四老,冬至、冬静波。还不过去见礼!”徐良一听这名儿:

好呵,春、夏、秋、冬!这是真名儿还是化名呵?当然初次见面不便深问,但是春秋四

老的大名他早就听说了:老师讲过,他们住在邗山,号称邗山春秋四老,没想到在这儿

相遇。心里高兴,赶紧跪倒给四老磕头。这四个老头儿把他扶起来,问赵朴:“这孩子

是谁?”“哎唷,你们还不知道哪?你往他脸上瞅瞅有什么记号?”四老仔细一看:

“噢,白眼眉,原来你就是我们日思夜想的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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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山西雁舞刀吓群寇白芸瑞抖威震贼窟

徐良在小孤峰巧遇春秋四老,这四位高人,在江湖上大有名气。他们清高,跟谁也

不远不近,投缘的多说几句,不投缘的­干­脆就不理。四位在邗山吊着膀子练武,武艺向

来不外传。徐良学艺时梅良祖就告诉过他:“如果见着春秋四老,能从他们身上学点儿

能耐可真不易。为师跟他们这么熟悉,他们会什么始终不知道。”但是谁都承认人家是

了不起的人物,而且春月、春光好说了“日思夜想的徐良”,这是对我有印象?徐良不

太明白。大爷把徐良给拉过来仔细相面,点手把三个师弟叫过来,四个老头儿把他围在

当中就像看怪物似地边看边乐。春大爷说话了:“徐良岁数不大,名望可不小,你有点

儿空前绝后啦,你练点儿能耐我们看看,让我们老哥儿四个开开眼怎么样?如果你能练

到好处,我们长长见识,也不虚此行。”徐良急忙摆手:“不敢!我怎敢在圣人面前卖

字画呢?”赵朴和魏百宝过来了:“四位老前辈既然要看看你的武艺,你要不练就是失

礼。再说,你在这几位面前练好练坏又有什么关系?废话少说,叫你练就练!”徐良一

想是这个理儿,就算献丑也不算栽跟头,求人家指点指点这个机会是不能错过的。他越

想越有理,厚着脸皮先练拳脚后练刀,最后练的是暗器。等练完了博得满堂喝彩,春秋

四老一个个顿时喜上眉梢、连声称赞。春大爷说:“徐良啊,你现在就是肚子里的货还

不多,这跟你的年龄有关系,随着日月消磨你不断地学将来就多了。这么办罢,谁让跟

你师父不错哩,我们破格传授你点儿武艺,也就是你小子有福带点人缘儿,我们这才教

给你。”赵朴、魏百宝一听这是实话,用手捅徐良:“还不谢恩?快!”徐良跪倒谢过。

四个老头儿有什么说什么:“一晚上教不了,你得安下心来咱们好好在一起盘据些日子,

我们也不走,多咱教会你多咱算拉倒。”结果又把徐良给留住了。这回时间不短,眨眼

之间住了四十多天,徐良觉得这能耐又长了两大截。四老、二仙加徐良、杜昆和吴豹这

九个人每天形影不离,吃完饭就谈论武艺。有时候徐良也谈谈自己的经历,四老说:

“你就放心、安心学能耐,有了把握你才能报仇。”眨眼之间又过去二十天,这就学了

两个月了。老西儿一想快七月了,我离开开封府三个月挂零,大伙不定多担心,何况两

军阵前正在用人之时,我怎能在这儿安心练武?徐良心里这么想,他不说这几个人也看

出来了。这天早饭后徐良刚要跟着练,春老一摆手:“今儿不练了,咱爷儿俩闹扯闹

扯。”一会儿酒筵摆下,九个人团团围坐,徐良不知道怎么回事,杜昆这才说:“三将

军,这老几辈商量好了:今天给你饯行,明天打发你走。”徐良称心了,非常高兴。酒

席宴前春秋四老告诉徐良:“此番回葵花冈,下一步就要打叠云峰,免不了一场凶杀恶

战,我们最替你担心的就是朱亮、陈东坡,你要加倍小心,王典、霍玉贵也非等闲之辈。

假如叠云峰就这些人,你现在的能耐也对付得了;假如再有高人,这事儿就两说了。谁

来都好说,这云南东海碧霞宫的双魔要不来事儿好办。但据风闻,叠云峰的人请过他们,

去一个也够你难缠的。孩子,这临别的话你要牢记:不管何时何地见着这俩魔头,你要

加倍小心,他们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不通情理、心黑手毒!”杜昆给徐良满了一杯,手

捻须髯一边乐一边说:“再报个喜讯,报事的回来跟我说,你们开封府又出了一位了不

起的英雄,叫白芸瑞,听说是白云剑客夏侯仁的徒弟,还有两个非正式的老师公冶寿长

和凌空和尚。现在你们小五义之外又增加了一员虎将。这不是喜事吗?”徐良一听真高

兴,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公馆看看白芸瑞这个兄弟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本领有多高,日

后弟兄摽着膀子捕盗抓贼那有多好!酒宴完了,第二天就要告辞啦,徐良这心里热乎乎

的:怎么报答人家?他有点犯愁,就把这心里话跟赵朴、魏百宝提了。赵朴乐了:“你

想到哪儿去了?过去有这么一句话,‘宁舍一锭金,不舍一季春’,这武艺是无价之宝,

这人情你还有法儿补报吗?用不着,只要你行得端、走得正,正大光明为国家出力,你

露了脸这就是对我们的报答呀。再说将来我们要有个马高镫短之时,难道你就看着不管

吗?还得有求于你呀!孩子你就不用往心里去了。”徐良这才得到安慰。

一夜晚景不提,次日天光见亮杜昆又准备一桌酒席欢送徐良。老西儿把衣服都收拾

好了,掉着眼泪下了小孤峰。众人在后边相送,可这几个人默默无言,也觉着难舍难离。

春大爷拉着徐良的手边走边谈:“往后不管遇上什么贼寇,动手时首先要稳,心不要乱,

只要你稳住心神就有取胜的把握;另外还得快,武术分高低论上下快者占先。快,就是

先发制人。”“弟子牢记在心。”“见着蒋平、展熊飞、智化等人给我们老哥儿几个问

好,咱们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把徐良送出五六里地了还舍不得离开,最后徐良站住

了,冲大伙儿一抱拳:“大家留步,我徐良迟早一定报恩。”说着趴地下给大伙儿磕了

一顿头,一狠心走了。走出一里多回头一看,几位老人和杜昆、吴豹还在频频招手,徐

良擦擦泪拐了弯儿。打这儿分手,到了后文书百寇闹东京徐良聘请高人时,这几位全去

了。

徐良兼程前进奔葵花冈,施展陆地飞腾法,四百多里天黑赶到了叠云峰,本意想探

探山然后再跟蒋平见面。来早不如来巧,正好是蒋平失误,众人被困棺材沟;正好走到

崖头这儿见陆青行凶撒野,徐良就躲到树上揉眼一看,这怪人用一条绳子往上拽人:蒋

四叔、展大叔,紧跟着小五义弟兄。但是上来一个抓一个,上来一个拍一个,最后拽出

一个小伙儿,自报叫白芸瑞。容等一伸手,徐良可注意看着,不住地挑大拇指称赞:我

这兄弟果然有能耐,这功夫不但归路而且相当­精­。但他一看就知道白芸瑞不是陆青的对

手。后来果然累得满头大汗,已经只有招架无力还手,用看关定势封住门户的办法在这

儿抵挡。再不下去非出事儿不可,这才大喊一声在当场露面。

这就是徐良失踪的全部经过。

徐良这一露面,白芸瑞的心像开了两扇门一样。两个人没见过面,白芸瑞对徐良格

外亲:“三哥!我是你兄弟白芸瑞,白玉堂是我父亲。”“兄弟不用介绍,我早就知道。

你先歇一会儿,最好你把躺这儿的几位都给救了,把|­茓­道给他破了,没关系,一推就好。

我来对付这个丑鬼,一会儿把他脑袋拨拉下来咱哥俩再谈。”陆青一听:什……什么?

把我脑袋给拨拉下来?你口气可真不小!把老家伙气得一蹦多高:“小子什么人?”

“别吵,俺­肉­人。”“废话!你是哪一个?”“我就是白眼眉徐良。”啊?陆青愣了一

下:这王典是怎么弄的?他不说开徐良的人头会吗?这什么玩艺儿乱七八糟的!他一瞪

眼问:“徐良?究竟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嗯——我到底是死了。”

“死了还能回来?”“我死得冤枉,到­阴­曹地府一算计,我还没有把你带走,最好咱俩

手拉手一块儿走!”“你放屁!”过来就是一掌。白芸瑞替徐良担心,在旁边紧喊:

“三哥注意,这老家伙厉害!”徐良明白他的心情,仍然是嘻皮笑脸的:“老兄弟放心,

打他跟打小孩儿一样。”一看掌来了老西儿往旁一闪身,用双掌对他的双掌。白芸瑞利

用这个机会扑到蒋平展熊飞等众人面前,一个个抓住肩头晃脑袋,给按摩,时间不大把

众人全救过来了。等大伙儿明白过来,揉揉眼睛、活动活动四肢,都好像做了一场恶梦。

蒋平扶地起来看看天地周围,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只觉得身上很难受。紧接着大

伙儿全起来了。蒋平问:“芸瑞,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什么地方?”白芸瑞告诉他:

“这是百丈崖岩头。您往前看,那个小老头儿就是咱们的仇人,叫飞天神魔陆青。”接

着他便把大伙儿上当、自己如何未遭毒手的情况简单说了。人们问现在同陆青战在一处

的是谁,芸瑞高兴地反问蒋平:“您好好看看那是谁?”又自问自答地说,“那不是我

三哥徐良吗?”大伙一听乐得直蹦。霹雳鬼韩天锦一想:不对,是做梦。他想试验是梦

还是真,最好的办法是咬咬手指头,想到这儿他一伸手把手指头抓过来塞进嘴狠狠咬了

一口,咬完之后不觉得疼,心说:坏了,真是做梦!他不疼,可有疼的!与此同时有人。

“嗷”的一嗓子:“我的妈呀,你犯什么病了啃我的手指头!”韩天锦吓一跳,闹半天

没咬自己的手指头,把房书安的手指塞进自己嘴里了,把傻子也逗乐了:“这……怎么

闹的!”

再说陆青大战徐良三十多个回合没有分输赢。大伙儿盼着徐良取胜,好快点问问徐

良是怎么来的,这些日子上什么地方去了。可就是徐良再有能耐容易对付谁,但要对付

这位飞天神魔三下五除二赢了谈何容易!打到五十回合仍然不分胜负。芸瑞这阵也缓过

乏儿来了,他想上去替换徐良,不行的话哥俩打他一个,就想拉家伙过去。单说徐良,

他想:春秋四老说过遇上谁也别遇上云南二魔,偏偏遇上了。这老家伙真的不好对付,

幸亏我二次学艺,不然真得吃亏。又想:春老说过发招儿要快,快就是先发制人,我就

得使这一招。他看看自己带的六支镖,这玩艺儿挺沉的留着没用,­干­脆用它把陆青打死。

要再打长了对自己不利,尤其眼下是在叠云峰,时间长了援兵赶到就被动了,所以利在

速战。于是他虚晃几掌,把六支镖全拽了出来,一手拎着三支,一转身的工夫一扬手三

道白光扑奔陆青:“俺那给你瞧瞧!”陆青打着打着就见徐良一转身三道寒光扑奔自己,

他就预感不妙:“噢……啊……啊!”脚尖点地“噌”地跳起两丈来高,徐良的三支镖

全打到树里头,“叭叭叭!”钉进多深去。但陆青不能老在空中悬着,他刚落下来,徐

良一抖手:颈嗓、前心、小腹三镖又到,陆青脚往地上一踹,身子往后一仰,使了个金

刚铁板桥整个就躺地下了。他躲得真快,这三支镖又打空了。白芸瑞一旁看了替徐良着

急:“啊呀!白费劲儿了。”陆青一个鲤鱼打挺刚站起来,徐良左胳膊一抬:“你瞧瞧

江米条儿卡巴起!”袖箭出来了,陆青一甩脸躲开了,徐良右胳膊一抬:“卡巴起!”

陆青又一扑棱脑袋躲开了。可把徐良气坏了,心说:这老家伙身法怎么这样快,难道说

我的暗器白练啦?他赌气从怀里掏出一把石头子儿——没羽飞蝗石。他给这玩艺儿起的

名字叫槽子糕——有这么硬的槽子糕吗?徐良一手抓了几个,用大手指和二手指一拈:

“槽子糕,槽子糕,槽子糕!”“叭叭叭”连发,这一下陆青可躲不开了,刚一甩脸又

来了,刚一低头又来了,一下儿没躲利索,一块飞蝗石正打到他鼻梁上“叭!”“啊

唷!”鼻梁是脆骨、挺娇气,徐良打得劲儿又大,难怪陆青怪叫,鼻梁骨折了,眼前发

花泪也下来了。与此同时,徐良这个快劲儿就甭提了,拽过大环刀就跳过去:“……大

王八!你瞧瞧!你给我在这儿……”“刷”地刀举起来,陆青自知不好转身就跑,那能

跑得了?被徐良手起刀落,一刀把人头砍落。这样凶恶的飞天神魔,没想到被徐良斩于

山上。芸瑞乐得直鼓掌:“好!三哥这一招漂亮。”房书安跳过去把人头抓起来“乒乓”

削了两嘴巴:“唔,你这两下任何时候也不是我­干­老的对手,我叫你横!”人死了跟脑

袋横,把大伙逗乐了,其实房书安就是这么个人。

徐良抬脚用靴底擦净刀上血,便同大伙相见。众人把徐良围在当中问这问那简直解

答不过来,高兴过度,在场的人都哭了。老西儿简单地把经过说了一阵,然后跟蒋平讲:

“此地并非讲话之所,应当趁热打铁,今晚就平了它叠云峰!”蒋平也有­精­神啦:“对。

有你和芸瑞咱们还怕什么!弟兄们、孩子们随我来!”众人各提兵刃奔棺材沟山口。值

班喽罗兵没想到这帮猛虎扑来,被徐良、芸瑞两口宝刀砍得四散奔逃,艾虎、白云生、

韩天锦扑到山崖前边把喽罗兵赶散,扔掉弓箭,搬开山路上的障碍,道路打通了。蒋平

吩咐韩天锦准备树枝木材架三堆篝火,顷刻之间火焰冲天。信号发出之后,神叉无敌将

李勇命令点炮攻山,正面山口迅速被宋军占领,加上各方面配合行动,整个山便开了锅。

单表白芸瑞、徐良、蒋平众人直扑中央大厅,早有报事的禀报王典,说陆青死了,前山

也被开封府占领,大宋官兵像潮水涌杀上来了。王典的脸当时变了­色­,心说:事情变化

怎么这样快?他也不理解陆青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可事到现在谁还能胡说?王典吩咐各

按岗位守住中屏大厅不准混乱,违令者杀!话虽如此说,现在人心已经散了。他的话刚

完就听院里有人高声喊喝:“呔!王典你出来……都他妈滚出来!”大厅里的贼人赶紧

把灯吹灭,中屏大厅刷地黑了,人们躲到柱子后面、闪到门后,个别胆小的钻进了桌子

底下。外边火光照得窗户纸刷亮。王典抄起短把凤翅鎏金镋,一手一个,飞身跳到门后

点破窗棂纸往院里一看:坏了!开封府的人都攻进院子来了。有人在捅破的窗棂纸孔里

忽然看到徐良,又引起了更大的混乱。那个假徐良、紫面金刚王顺吓得魂不附体。心想:

我以为徐良死了,这不明明活着?只要他三寸气在就不能放过我!卢珍、韩天锦这帮小

子非报杀父之仇不可,王顺躲到黑地方没敢动弹。再说朱亮,现在他也慌神了:老运不

佳啊,阎王寨失败得那么惨,投靠叠云峰,摽着膀子的陈东坡也死了,这个山破得这么

快,我得另立出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表面不露声­色­手提拐杖拍了拍王典:“大寨

主,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来来来,把门户开开等老朽跟他们决一死战!”别人吓得跟避

猫鼠似的,唯独这老头儿自告奋勇挺身而出,王典眼泪好悬没掉下来:“老剑客,好!

我可全指望您老人家了。”“没说的,我一定竭尽全力。”要不说人老­奸­、马老滑哩!

“叭!”朱亮把门开开了。为防万一,他拉了把椅子扔到院儿里去了,紧跟着他跳进天

井当院。

开封府的人把院儿里的门、墙全部封锁了。在火光照耀之中显得徐良、白芸瑞威风

凛凛,这一丑一俊两把宝刀把前大厅整个给封住了。朱亮“哇哇”暴叫:“徐良呵,小

辈!咱们是解不开的仇疙瘩。别看你没死了,该着你死在老朽的拐杖之下。拿命来!”

他像疯了似地照徐良就是一拐杖。老西儿照旧不慌不忙一闪身:“你看你个球球,朱亮!

阎王寨都还账了就你这笔账还悬着哩,今天该算总账了,我看你还往哪里走?今天山西

人对付对付你!”两人伸手十几个照面,朱亮发现徐良的能耐高出一大截,越发不敢大

意。正打着,白芸瑞想:别看热闹了,今天不是君子战——单打独斗,­干­脆我们哥儿俩

打他得了。于是他也伸手,两把宝刀围住朱亮,朱亮立刻就支持不住了,他暗自咬牙:

这俩小子收拾我这怎么能行?一个没注意被徐良一刀把他帽子砍掉,吓得他魂不附体,

哆嗦得慢了一点,叫白芸瑞一刀把他后背划了个口子,这要往里头进一步他命就没啦,

鲜血顺着后背当时淌下来了,把飞剑仙疼得一皱眉,心说:得了,­干­脆快跑!他假意进

攻,嘴里还挺响:“不活啦,我跟你们拼啦,看家伙!”打着打着他冷不丁往回一纵奔

蒋平来了。蒋平哪能挡得住?吓得往旁边一闪。飞剑仙利用这机会飞身上墙,扭回头指

着徐良、白芸瑞:“小娃娃你们听着,此仇此恨我朱某非报不可,咱们后会有期!”就

这样,朱亮跑了。到后文书百寇闹东京就有他一个,打算报今日之仇。王典看得清清楚

楚:嘿嗨,朱亮你可真够意思啊,半道上拆我的台呀,你可够损的!现在也只有豁出这

条老命了,他晃短把鎏金镋飞身跳到当院。蒋四爷眼睛就亮了:“良子、芸瑞可别让他

跑了,这是个罪魁祸首!”徐良点点头:“您放心,认识他,跑不了!”可是事到现在

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有点儿不忍,他原就是这山上的第四把手,跟王典关系不错,后来只

是因为看法不同,哥儿俩越来越分歧,房书安这才负气出走脱离了叠云峰。前者那段书

里说,房书安领着艾虎曾经拜山,王典还真就把他放了。房书安给他算了笔账:从认识

王典开始,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儿,这人心还是不错的。收圆结果落到这一步还好得了吗?

作为弟兄相处多年,自己不能袖手不管啦。房书安想到这儿把小刀片一晃:“我说­干­老

儿你先等等,老叔刀下留情,我先说两句儿。”这两个人闻听跳出圈外,徐良回头问:

“房书安,你要­干­什么?”“­干­老儿您先给留一会儿工夫,我跟王典交待交待,然后你

老人家再教训他。”徐良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提刀往旁边一撤,芸瑞也退了几步。

房书安晃着大脑袋这才来到王典近前抱拳当胸:“大哥啊,小弟这厢有礼了。”“呸!

房书安你个绿林败类、叠云峰的叛徒!你要­干­什么?难道要跟本寨动手不成!”“我说

大哥你疯啦,你怎么这样不近人情?大哥呀,我可不是怕你,作为朋友相处多年,我打

算劝你几句不知肯听否?”“不听!”“不听我也得说。大哥呀你现在身逢绝地,你看

四面八方都被官兵占领了,不久就得拿下你这座中屏大寨,到那时烟消云散整个山寨就

平啦,你怎么办?大哥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人办点错事也情有可原,但是不能知

错再错。大哥你要能听小弟的话把你掌中兵刃往地下一扔跪地下请罪,我一定在我­干­老

儿面前、包相爷面前多说好话,看你是个人材,还给你留个改过的机会那有多好!如果

你不听良言相劝非要动手,你可是死路一条呵。”王典一阵冷笑:“嘿嘿嘿,房书安那

你还有这么好的心呐?完全替我着想?呸!滚到一边去!大丈夫宁死阵前,我做了不悔,

我跟开封府的人势不两立,也包括你在内,看家伙!”吓得房书安双手抱住大头:“我

的妈呀!”连滚带爬败归本队。回来他还哭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就别怪我不够

朋友了。”玉面达摩眼眉都立起来了:“三哥把他交给我!”“噌!”芸瑞就跳到王典

面前:“王典,既然你忠言逆耳,我只好用宝刀教训你啦,过来!”王典无话可说,抡

凤翅镋扑奔白芸瑞。第十个照面的时候芸瑞使了个海底捞月正好碰在王典左手凤翅镋上,

宝刀把这镋头儿给削掉了,剩下个把儿在他手里攥着,跟擀面杖差不多了。他刚一愣,

芸瑞顺手又一刀把他正手的镜也削为两段。王典一看兵刃没啦,就等于一只大鹰没了翅

膀什么能耐也没有了,把他气得把手中两个把儿奔白芸瑞扔去,芸瑞一低头砸空了。王

典扑向兵器架子又拽出一条花枪来抢奔白芸瑞,芸瑞一看这是条疯狗啊,应手家伙都不

好使这玩艺儿能好使?芸瑞没费劲把大枪削为三段:一开始变成棍,后来成了金箍­棒­,

最后变成擀面杖。王典真气急了,一伸手又拽出一把宝剑来。这一阵他方寸就乱了,眼

都花了。芸瑞稍为一使劲儿他都不知道怎么还手好了,他就忘记手里拿的是宝剑了,宝

剑两面刃,刀,是一面刃,可他使了个裹脑藏头,这一下倒霉了,不用白芸瑞砍他,他

拿宝剑这一转个儿,可好把脖子拉了个口子,左手这两个手指头被划开了。王典这才明

白:这不是刀,练哪门子裹脑藏头呢!哎呀,一抖手鲜血出来了,就在这一愣的工夫白

芸瑞的刀就到了:刀尖在前心给他扎进去,后边就漏出尖儿来:“啊——!”白芸瑞手

腕一拧个儿刃儿朝上往上一挑,“噗!”当时给王典来了个大开膛,尸身栽倒。芸瑞在

他身上把鲜血荡了荡,手提宝刀跳出圈外大喝:“哪个还过来!降者免死。”徐良心说:

别人我全不抓,就抓这假徐良、紫面金刚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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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房书安误走蒋家坨大头鬼被戏三仙居

白芸瑞扎死王典,群贼一阵大乱,群贼无首就乱了套:能走的走、能藏的藏,有那

么一小部分还在做困兽之斗,整个院儿里头就打开了交手仗,不是单对单个对个,而是

混战在一起。听吧,武器的撞击声,人们的嘶喊声……一直打到日头都升起来了这场战

斗才宣告结束,宋军整个占领了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放眼一看,山坡上、大厅里,

院里院外、草丛之中,到处是尸体,横七竖八,空前惨烈。有人统计了一下,攻打八宝

叠云峰这次大战双方共死伤了两千一百多人,这是在蒋平的差官队剿匪以来头一次恶战;

同时还抓住两千多个俘虏。蒋四爷和徐良招呼军兵和差官队,赶紧扑灭大火维持秩序,

把那些俘虏用绳拴上分批押下叠云峰。可徐良最关心紫面金刚王顺、白莲花晏风,因为

打了交手仗,又是个黑天,分不清谁是谁。现在天亮了,得仔细检查。徐良在死人堆里

翻来翻去没找着王顺和晏风,又到俘虏队伍中挨个儿对照也没这两人,急得徐良直跺脚。

蒋四爷说:“良子别急,咱们好好儿搜寻,偌大个叠云峰还不定藏在哪儿哩。”徐良一

想也对,大军又开始搜山,像梳头发似地来回梳了三遍,甚至把石头缝儿都抠到了也没

这俩小子的踪迹。不但他们俩找不着,差官队里还少了五个人:细脖大头鬼房书安、玉

面专诸白云生、小义士艾虎、粉子都卢珍和霹雳鬼韩天锦。把蒋平急得什么似的,心说:

难道混战中这五个孩子出事儿了?奇怪的是尸体、伤号里都没有,哪儿去了?大家莫名

其妙。蒋平和展熊飞一商议:现在集中全力处理山上的后事,丢人的事派人分头去找。

那么这几个人哪儿去啦?王顺和晏风哪儿去了呢?

话说这个假徐良、紫面金刚王顺十分­奸­狡,在混战之前他就盘算好了。他知道,谁

都有活的希望,唯独他没有。他想:那徐良把我恨透了,要被抓住没有我的好儿,轻者

把我剥皮点天灯,重则五马分尸剁成饺子馅儿呀,好一点把我送进东京开膛摘心……啊

呀,这,怎么琢磨怎么也好不了!想到这儿他非常后怕,一种求生的欲望升到脑门子上:

走为上策,我给谁卖命?他跟谁也没商议,利用混战中人们自顾不暇的机会钻到后寨去

了,他得去后寨去找点儿路费。他知道那五间仓库里应有尽有,现在又没有人管。他很

顺利地把锁头打开进到里头,躺箱立柜什么都有。用他掌中这口假大环刀劈开几个柜子,

果然里边有金银,找了个包袱皮儿包了一大包,提着它转身出来。也该他倒霉,迎面碰

上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房书安在混战中眼都杀红了,正好到后院一抬头看见王顺,房书

安一咬牙、大脑袋一晃:“唔——喂,你他妈溜达到这儿来了?老子正想找你哪,看

刀!”蹦过去就是一刀。王顺这阵就怕人认出他来,无心恋战。如果要安心打,一百个

房书安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王顺虚晃一招拧身上房,撒丫子就跑,奔后山下来了。房

书安想回去找人,就怕断了线儿。大脑袋一捉摸:唔,这小子要溜!不行,我得跟着他。

他是叠云峰的第一要犯,我不能让他跑了。一边追一边喊:“唔——来人哪,假徐良王

顺跑啦,奔了后山啦……”小义士艾虎听房书安那拉笛儿似的声音说是王顺跑了,他心

一动赶紧转身把白云生、韩天锦和卢珍找着了。本想找徐良,一看徐良、白芸瑞杀得跟

血人一样,正在混战之中抽不开身。时间不能耽搁,所以他们四个就提着兵刃追下来了。

追到后山到处是战场,到处是火光,再找房书安找不着可急坏了,艾虎他们赶紧奔后山,

结果跑到岔道去了,他们奔东北,房书安却追向西南。

单表房书安,这一阵儿他也豁出去了,压着小片刀在后边紧追不舍。出了叠云峰跳

过老山头又跑出十里地,累得他吁吁直喘。王顺提了个大包在头前紧跑,房书安在后边

紧追,一面又喊:“哎站住!王顺你跑不了啦,上天赶到灵霄殿,入地赶到鬼门关!不

把你抓住姓房的绝完不了,你给我站住!”王顺吓得魂不附体,他倒不是怕房书安,他

是怕徐良和白芸瑞。又往前跑了一程王顺实在是累啦,吁吁带喘停身站住,回过头一看,

就房书安一个人。啊唷,王顺的心这才平稳一点:就他自己那我怕什么?兔崽子,我把

你大脑袋薅下来出出气!我叫个饭桶撵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把包儿放在地下转身奔房书

安来了。房书安晃着大脑袋正追哩,一看王顺不跑了,吓得他也不敢追了,站住了。房

书安回头一看:“我的妈呀!一个人都没有。”方才他光顾追,认为后边有一大帮人跟

着哩,闹半天就自己老哥儿一个!再一看王顺奔他来了,转身就往回跑。王顺一边追他

一边喊:“哎站住,假徐良在这儿哩,有种的你来抓呀,你跑什么?”房书安一边跑嘴

还不老实,“放嘟噜屁!等会儿我再抓你,这阵儿我没空!”把王顺气得直哼哼,一想

算了,这是个臭无赖,我别因为他耽误时间,我能往回追他吗,迎面碰上徐良怎么办?

想到这儿返转回身来找着银子包他照旧往前跑。他刚一跑房书安又跟上了。房书安想:

如果我跑了就断线儿啦,再找这王顺比登天也难,我­干­老儿想报仇全得化为泡影,再危

险我也得跟着他,要看看这小子跑到什么地方我好回去报信儿。“嘞——嘿!王顺你他

妈站住,爷爷追来了,现在有工夫抓你来了。”把王顺气得鼻子眼儿冒火,心想:这玩

艺儿多别扭呵,怎么就甩不掉他呢!转身就回来了:“呸!来,过来,爷在这儿等你

抓。”房书安看人家站住又不敢追了,躲到树后急得直拉笛儿。王顺往前一迈步房书安

转身就跑,等王顺跑房书安又追。这俩人就像一条绳拴住了两头互相拽着。王顺一边跑

一边琢磨,心说:我要倒霉,这叫冤魂缠腿!别看这小子能耐不大,鬼点子很多,难道

说我就摆脱不了他?眼珠一转有主意了。这回他又站住了,房书安一看他站住自己也站

住了,把小片儿刀晃了三晃:“喔,王顺,你打算怎办?”王顺心平气和地压住火:

“哎姓房的,咱俩做笔买卖你看怎样?”“你说罢。”“姓房的,你别忘本,你也是绿

林出身,后来才投开封府。但你这人可恨又可怜,谁不知你是被徐良欺负怕了,你投靠

开封府就为了保住一条狗命罢了。我就不信徐良把你鼻子拉了你能不恨他,他把你五官

损坏了你能饶得了他?之所以你现在这么做是被迫无奈。房书安,不管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是绿林人,现在我倒霉了,这就是人在暗处须拉一把,你切莫赶尽杀绝啊。如果你

房书安能高抬贵手把我放了,我一定报恩。王顺是讲义气的人,将来你要有个马高镫短,

我绝不能袖手,你看怎样?你就高高手把我放了就得了。这事你知我知,身边连第二个

人都没有,你怕什么?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呵,我说这话有没有道理?”

房书安一听:这小子是怕了我了,这叫邪不侵正。你心里有鬼所以说软和话。房书安鬼

点子更多,低着大脑袋琢磨一阵:“嗯,你的话有一定的道理,那你说咱这买卖怎么做?

将来报恩未免太远啦,我要活不到那时候怎么办?我打算来个现得利。”“行,现在我

就给你钱如何?”“给多少?”“不知道。我倾囊而赠有多少给你多少。”王顺把偷来

的那包拿出来往地下一放打开包袱皮儿一过目,不少!黄的是金子,白的是银子。他跟

房书安说:“房爷,多了我是没有啦,要有,我绝不吝啬。看见没?这一包全给你,能

不能放我逃走?”“那是多少?”“一千来两罢。”“太少点儿!真格的买条命才花这

俩钱儿?”“房爷,你别逼得哑巴说话呀,我走得仓促,身边没带巨款。这么办,将来

我给你五千两白银补今日之情你看如何?”“这可是你说的呵!好罢,咱这人最讲理,

你把那包儿给我扔过来。”“哎!”王顺把包儿包好,因为俩人离着挺远,房书安不往

跟前来。王顺把这包儿拎在手里一捉摸:别上当呵。“我说房书安,你给我起个誓,我

要把这银子给了你,你还追不追我了?”“你这人怎么不相信人呢,姓房的最讲义气,

大丈夫一言出口如白染皂。你要把银子给我,要不放你,将来我死在乱箭之下、车压、

马踩,不得善终。”“行,够意思,接钱!”王顺把这包银子扔给了房书安。房书安用

刀尖儿挑过来,也没过数就把它围在自己身上。等房书安围完系好,王顺一笑:“房爷,

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他年相见我一定报恩。姓王的走了!”“等等,你往哪儿走?”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王顺哪,你跟我走得了。我把你带到开

封府,包相爷有三口铜铡,那狗头铡可快哩,我把你塞里头铡了得了。”“唉!你说这

话什么意思?我这钱白花了?”“放屁!你他妈的这钱是偷来的,不是你的。再说回来,

你就是万两黄金也买不动开封府的官人,房大爷铁面无私岂能受贿!方才我使的是烟泡

儿鬼吹灯。小子,你跑不了!”“哦呀呀,姓房的你损透了,难道你方才起的誓不算了?

你就不怕应誓!”“爱怎么就怎么,我活这么大早腻味了,车压马踩,爱­干­什么­干­什么,

我全不在乎!小子,你跟我打官司得了。”把王顺气得头发昏,眼前金花乱晃。心说:

我算叫他把我调理苦了:本来就没路费,都叫他诓去了。“王大爷我也豁出去了,临死

以前我也叫你有个受不了,哪里走!”王顺提刀来撵房书安,房书安比兔子跑得还快,

进树林就跑了。王顺这次追是勉强的,追了那么一会儿,一想算了,我一定得把这冤魂

摆脱了,一会儿天亮可就来不及了。王顺照旧跑,房书安照旧追。王顺这回是头也不回

加快速度,房书安就撵不上人家了,眨眼之间消失到黑夜之中。房书安一直追到第二天

日头升起也没找到王顺的影子,他心里凉了半截儿,断线儿啦,白追了一晚上。怎么办

呢?再往头前看看,实在没有就回山复命,起码可以叫­干­老儿顺着这个方向追王顺。但

他转了一圈儿,看这地方十分眼生,从没来过。这回就放慢了脚步,因庄稼地里有人­干­

活了,大道上男女老少牵驴赶车的、赶集上店儿的已经陆续出现,他再那么跑就太不像

话了。房书安把小片儿刀也收了起来,一边擦汗一边往前走。没走三里地,前头是个大

镇店。镇口埋着块石碑,上刻着“蒋家坨”三字,嚄!这地方叫蒋家坨,唷,不小啊。

他过了石板桥进了镇店,一看,少说也有五百户人家。房书安想:王顺肯定躲到这儿来

了。

房书安不清楚,他现在已经进入湖南地界,再往前走不远就是洞庭湖和长江,这个

镇店就离大江不远,镇店东西一趟大街,南北的买卖商和住户,周围环绕着青山,景致

非常优美。但房书安心乱如麻,哪有心思观看风景?他低着大脑袋一捉摸,这王顺不定

猫到哪一家,我得想办法把他抠出来,抓住以后往­干­老儿面前一献,他老人家得多高兴!

我也算投奔开封府之后立次大功。他打定主意进了街。这一阵有的买卖开门了,他看小

十字街路西有个饭馆叫三仙居刚挂上幌子,才觉得有点饿和乏,老肠子跟老肚子直­干­仗

“咕噜噜,咕噜噜,”“骨儿呱,骨儿呱……”房书安想:这两天就没吃好饭,昨儿一

天就光顾打仗了,水米没沾­唇­,心说:我先进饭馆把肚子填饱了,了解了解本地情况然

后再说。就这样他迈步进了三仙居。这买卖刚开门,他是头一位顾客。伙计把桌子都擦

完了,回过头来打招呼:“唷,大爷您早!请坐罢。”“嗯,好说好说。”房书安找了

个把窗户的座位,伙计又擦抹桌案,摆上吃碟儿筷子问他:“大爷想吃点儿什么吩咐下

来罢。您是头一位,厨师一高兴给做点儿可口的美味。”“都有什么哪?”“呵,我们

三仙居是大饭馆子,蒋家坨首屈一指。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草里蹦的,水

里浮的,煎炒烹炸样样俱全。”“用不着那么麻烦,你随便掂对掂对,冷荤热素,拣那

最拿手的给我做来。”“好,您用多少酒?”“多了不要,半斤。不过可要好酒。”

“您放心,咱们有自制的‘开坛十里香’!”“就是它罢。”伙计告诉厨房准备,房书

安利用这机会往椅子上一靠,觉得昏昏沉沉身上有点乏,他知道这是没有吃饭的缘故;

另外,几天也不得休息,眼睛发涩。这时街上买卖陆续开张,行人也逐渐增多,唯独没

有紫面金刚王顺。可又一想:即便王顺出现了我怎么抓他?没有人家能耐大呀,我得想

个好办法。他正在胡思乱想,伙计把菜逐渐端来,老房用鼻子一闻:真香呵!大概是饿

了的缘故,房书安低着大脑袋拿起筷子吃起来。这阵儿酒也烫好了,他一边喝着一边吃。

用眼睛打量这屋还真不小,他坐的是散座,靠里边一趟五个单间是雅座,帘儿都没挂。

他想:这小地方还真有这么阔气的饭馆,对,我有钱哪,讹王顺一下就有一千来两银子,

这回我得肥吃肥喝补补身子。想到这儿他掂掂银子包不由得高兴。房书安这人挺爱小,

平日很节俭,一个错钱舍不得花,如今发了个小财真是喜出望外,腰板挺着,晃着大脑

袋吃上了。这时候饭馆客人陆续就来了,前前后后也有二十几个吃饭的,他一边看一边

闷头吃。正在这时候,就听外边铴锣一响走进一个盲人来,这是个大个老头儿,腰有点

佝偻;脑袋都秃顶了,就后脑勺儿有那么一百多根头发,把它拢在一块儿梳个小疙瘩鬏

儿;大草帽在身后背着,斜挎着个黄布兜,油渍麻花,上边还有几块补丁;这兜子鼓鼓

囊囊稀里哗啦直响,也不知道里边揣了些什么,手里头拿着小铴锣,右手拄着杖;往脸

上一看是个瞎子,光有白眼珠没有黑眼仁。这老头儿跌跌撞撞进了饭馆。伙计赶紧迎上

来:“老爷子慢点、慢点,……往这儿走,要用饭不?”“啊,闻着香味啦,这不是饭

馆吗?”“这叫三仙居。”“就冲这名儿来的。有闲座儿吗?”“您请到这儿……”

“不不,我自己找张桌儿。”别看他看不见,他还挺爱挑剔,拿着棍子戳戳打打就戳到

房书安这儿来了。“这桌子有人吗?”“有一位。”“就这儿罢。”拉了把椅子坐到房

书安对面,把明杖、铴锣儿都放下来。房书安这阵儿吃个不大离儿,肚子有点底儿了,

抬头瞅瞅这老头儿,那脸大概有一个多月没洗了,衣服不错但是挺脏,袖面儿挽着露出

那胳膊青筋暴出,瘦得不像个样子了。老房心中暗想:人生一世穷富不等,这盲人多可

怜呵,还敲个铴锣,甭问这是跑江湖算卦骗人的。他是个绿林人,对这行当还能不了解?

但他不认识,自己还闷着头在这儿吃着。这时伙计给房书安端上四喜丸子、红烧大鲤鱼:

“大爷,您菜可齐了,您尝尝这鱼的味道天下绝伦。这是我们洞庭湖出产的,味道格外

鲜美!”“好。”“您再尝尝这四喜丸子,这是我们厨师傅加料给您做的。”“那行,

一会儿多给小费。”房书安先喝一口“十里香”,拿着筷子他琢磨先吃鱼还是先吃丸子。

正在这个时候那盲人把筷子也绰起来了,一筷子就夹了个丸子咂咂吃上了:“呵,这丸

子味儿还真不错,三仙居这厨师傅有两下子。”说着话筷子一拐弯儿奔那鱼去了,在当

间把鱼斩断,把上半截儿夹过去咂咂:“嚄!这香香香,这鱼做的火候真到家。”把房

书安气得够戗,心说:你眼瞎心也瞎呀,给我端来你吃什么劲儿?房书安一生气也没说

话,就瞅着他。这位连声赞叹“好好好,真好!”把那鱼的下半截儿夹上也吃了。吃完

用手瞎摸,把四喜丸子盘子摸着了,端到自己跟前,一转圈儿全入了肚。房书安气得把

筷子放下了:“哎,老头儿你听着,你往那儿一坐,一没点菜二没要酒,你知道你吃的

谁的?”“噢,伙计不是说给我端上菜来了吗?”“那是跟我说的。你也没有问价,怎

么就吃了?”“啊呀,对不起!人老了就不中用啦,耳也背眼也瞎,要不我包赔你两个

菜。”“算了算了,我再要两个菜得了,往后你注意点,你遇上刺儿头的话,轻则骂你

一顿叫你包赔损失,重则赏你一顿拳头,老骨头老­肉­的了,捶你一顿受得了吗?……伙

计过来!”“大爷,您吃得好快,这一会儿没啦。”“是啊,有人帮着吃它能不快吗?

照这样儿的菜再给我来两个。”“是了。”伙计又问那盲人:“老爷子,您想吃点什

么?”“吃什么呐,想吃好的没钱,但我这人还挺搀……你给我来一盘烩豆腐罢。”伙

计乐了:“老爷子,咱这三仙居不卖烩豆腐,要想省钱您往饭馆前边走,那胡同里边尽

卖小吃,经济实惠,您不必在我们这儿吃了。”“伙计你太尖酸刻薄了,你不卖豆腐我

不知道,没有就没有呗,­干­吗往外撵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替您着想。”“那

么你们这儿最贱的菜还有没有解馋的?”“哎,有。炒­肉­丝啦,炒­肉­片啦,您随便来一

个吧。”“行,管它什么,只要最便宜的给我来一个。”一会儿伙计端上一盘炒­肉­丝来,

与此同时给房书安那俩菜做来了。房书安把筷子绰起来刚要吃,你说这老头儿有多可气,

他要的菜根本没动,筷子一拐弯儿又奔房书安这鱼来了:“这菜是不错啊。”刚要夹,

房书安过去把他手摁住了:“你等等。您老眼瞎,这手可挺有准儿呵,看您比量的多是

地方!这是我的菜。”“啊唷你看看,对不起!”说着那筷子一拐弯儿又奔那丸子来了。

房书安心里纳闷儿:你这是装蒜哪还是真的?这老头儿真可气呀。老者夹了个丸子送进

嘴里:“嗯,这­肉­丝儿味道真不错。”“啊?我说老爷子,那是­肉­丝儿吗?不明明是丸

子?还是夹的我的。”“是啊?对不起。谁让咱俩一个桌来,您就吃点儿亏罢,我想包

赔您这菜,钱实在拿不出来,我奉送您一卦得了。”房书安本不信这,知道这叫江湖术

士,这行当骗别人可以,内行人怎能上当?但房书安这阵儿也没事,拿它打个岔,他乐

了:“那好,你就给我算一卦罢。”“男左女右您把左手伸出来。”这老头儿摸了半天:

“嗳哟,从您这手相看您可有一场大难啦!”房书安根本没信这一套:“你说有什么大

难?”“从您骨头里我摸出来你在追赶一个人,此人浑身是刺儿,你不但抓不住还得把

你饶上,真是凶多吉少。”房书安大脑袋一扑棱:心说你他妈甭跟我装蒜,很可能你跟

王顺是一伙儿的,你不瞎装瞎。又一想:先沉住气儿,看他怎样往下说。“老人家说对

了,您看这人能追上不?”“有希望。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离得不远,只要你留点

神能找着。”“好,借您吉言。不过您方才吓唬我,说我有大难临头可是事实?”“我

不是吓唬你。”“有解的方法吗?”“解可是解,您得破费。”房书安暗笑:这不?来

了。“您说我得怎样破费呢?”“好办。里边有单间雅座,咱们换个座儿,你摆上一桌

丰盛酒席请我吃一顿,这难就解了,不但解了,你还能抓住要抓的那人。”“是吗?嗨

嗨,我说老头儿,咱水贼过河甭使狗刨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吃哪碗饭的你清楚

不?”“清楚清楚。我摸你这手都摸出来了,你是江夏三鬼的第三个,叫房书安对不

对?”房书安心一蹦:坏了,老贼!他怎么知道是我呢?想到这儿他把眼珠子一瞪:

“小点声,别吵嚷。”“我没嚷。另外,我还知道你追谁,你追的那人叫紫面金刚王顺,

是从叠云峰来的对不对?”“嗯,对。老人家您是哪一位?”“甭问,问这没用。我就

是个算卦的,这是摸骨相摸出来的,别的一概不知。你能不能破费俩钱儿请我吃点?要

能请我吃,我一高兴还能帮你办点事儿。别看我眼瞎,我要替你摸就能把他摸住。”

“是吗?”“怎么不是!话又说回来了,你要不想破费,我现在就喊、就嚷,那王顺一

害怕就溜了,你再想找可就找不到了。”“哎别,别这样。”房书安想:这人必有来历,

我非弄清楚不可。这阵儿客人越来越多,声音稍为高点别人就能听见。房书安想:雅座

就雅座,雅座谈话方便,我不能放走这老头儿,“伙计过来!”“大爷还添点什么?”

“不,整个换了,那雅座儿有地方?”“都闲着哩。”“好,我们把一号包下来了!”

说着站起身去扶着盲人,老头儿拿起铴锣跟着进了一号雅座。伙计一面擦抹桌案请他们

坐下,一面暗笑:这俩人真有意思,倒像刚交上的朋友,刚吃那么多还要大吃,看来是

个有钱的主儿。“您二位的意思……”“上等酒席一桌。”“上等?……十五两银子呢,

您看……”“废话!大爷给你银子,你就摆得了。”“就您二位,还有别的客人?”

“就我俩。”“这就上!”时间不长,这菜陆续上来了,门帘儿也挂起来了,说明这屋

有人包下了。房书安给盲老头儿满了一杯酒:“老爷子道个万儿吧,仙乡何处尊姓大名,

您是哪一位?”“哈哈,房书安,方才我都说过了,你问这有什么用呵,我一个瞎老头

走乡串镇要饭的,我看就别问了罢。”“老爷子,外边说话不方便,这儿可方便。您究

竟是谁能不能告诉我?”“告诉你也没用。你不是追那姓王的吗?你现在往外边看看谁

来了!”“嗯——!”房书安想:一个瞎子能知道谁来了?便用手轻轻一撩帘儿:我的

妈!往外一看,那紫面金刚王顺刚进饭馆,他那狼狈劲儿呀,帽子、衣服上全是尘土、

草棍儿,脸上挂着一层灰,白眼眉也变成灰眼眉了,眼窝深陷,背后背着刀。一进饭馆

他背着手,挨个儿给人们相面,看意思他是怕遇上熟人,瞅瞅这张桌儿,看看那张桌儿,

把屋里吃饭的人看个遍,最后轻舒一口气拉把椅子坐下了。房书安全看在眼里:“我的

姥姥!真来了。”瞎老头儿压低声音问:“房书安,我这卦准不准,外边是你要找的那

位吗?”“一点儿不假。”“甭急,稳住他。一会儿等他吃起来,你到外屋把门儿一堵

不就抓住啦!”“对。……啊?”房书安想:我抓?十个房书安也不行呵,可惜就我老

房一个!咦,他又想:这盲老头说不定是个武林高手,得求他给我帮帮忙。想到这儿他

往前一凑:“老爷子甭跟我演戏了,我姓房的闯荡江湖这些年眼睫毛儿都是空的,什么

人我一搭眼就看个八九不离十。”“是吗?那你看看我是什么人。”“你不是个剑客也

是位侠客。老爷子,您可不能不管,要能帮我抓住王顺,您可是立下大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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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漏网贼投靠新主房校尉舌战故交

房书安和这个盲人老者在这儿商议,求他给帮助,为什么他要求个盲人呢?其实房

书安心里清楚,别跟我装蒜,你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这回我把你粘上,帮也得帮,不

帮也得帮。老者闻听,点了点头说:“嗯,饭也吃了,你也破费了,我能不帮你办事吗?

房书安你可以放心,别看我眼睛瞎,我估摸着抓他还不费劲,就瞎摸也能摸着。这么办

吧,你先出去公开和他见面,把他稳住,然后我出其不意蹿出去,把他拦腰抱住,咱俩

就把他抓住了。就算咱俩不行,蒋家坨这地方路口那儿就有衙门,巡检司、军队,他们

闻讯赶来再帮咱点儿忙,他还跑得了吗?”“对,老爷子我谢谢你,事成之后我个人有

重谢,官府还有重赏。”“好!那你就请便吧。”房书安也不吃了,就在这单间雅座里

把衣服归拢整齐,周身上下紧衬利落,从腰中拽出一尺二寸的小片刀“刷刷刷”在屋里

还练了一趟。那盲人翻着眼睛听着,说:“嗯,房爷,我觉着你身上挺沉的,你是不是

先把那银子包放下,带着这么沉的东西怎么能抓贼?等会儿把贼抓住,我把这东西再还

给你。”“好,您先给我看管着。”一千来两银子,六七十斤重,在腰里坠着是不方便,

房书安把包解下来交给盲老头。全交待完,房书安把半截门帘往下一拽,“嗖”地一下

蹦出去,就到了紫面金刚王顺的桌前,抖丹田,高声喊喝道:“呔!”他没鼻子不兜风,

这味儿跟正常人不一样,把屋里人吓了一跳。

单说王顺叫了两盘包子,刚咬了一口,猛抬头一看,房书安蹦到他的面前,把他吓

了一跳,筷子、包子全掉在地上,他不是怕房书安,他怕的是徐良、白芸瑞,这就叫贼

人胆虚。王顺刚才那么半天去哪儿了,他在本地是不是有熟人?没有,王顺是瞎跑到这

儿来的。他为了摆脱房书安的跟踪,进了蒋家坨之后,一看有个大院后门开着,里面堆

的都是乱草,王顺也太累了,就钻进草堆,在那儿暂避一时。王顺钻进草堆,闭着眼睛

琢磨了半天,盘算着上哪儿去,上云南太远啦,上四川也不近,原籍是决不能回,官府

肯定在通缉我,那么眼前有什么地方可去呢?想来想去,他想起一个地方。离这蒋家坨

不远,五六十里地外有座山叫少华山,山上有位总辖大寨主叫赤发龙神冯魁章。他管辖

着八百里洞庭湖,他有四个儿子,冯云龙、冯云虎、冯云彪、冯云汉,江湖上号称冯家

四太子,据说是四员猛将,每人一对大锤,金、银、铜、铁八大锤;听说他还存两个帮

手,他曾跟人家学过武艺,一个叫海马追风叟上官清,另一个叫海马芙蓉叟上官伦;他

还有个军师,这人叫尚可善。但是我跟这些人都不熟悉,投奔他们是否能收留我,这可

就难说了。最后他一琢磨,不如大胆一试,凡我们都是江湖人,我爹的名望他们大概也

都知道,能收留我更好,不能收留我。借点川资路费,然后我远奔云南也好。不过,眼

前至关重要的是摆脱房书安这个尾巴,我就在这儿睡他一觉,他一会儿找不着我,就回

去了,到时候我再走。他在草垛这儿一忍,那滋味可真难受,又渴又饿,这才想起一天

一夜水米没沾­唇­,因此他等了一个来时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把身上的草抖了

抖,壮着胆子来到街上。他东看看、西瞧瞧,一看没有房书安,也没有开封府的官人,

这才来到前街,可他没想到,就在他进蒋家坨钻进草垛的前后,有一个人正在暗中监视

着他。王顺进了三仙居,打算填饱肚子,因为没钱他就要了两盘包子,没想到这包子一

口还没吃,房书安就打里面蹦出来,他焉有不怕之理?

这小子“噌”一下站起来,一看就房书安自己,他略微放了放心,事到如今也就豁

出去了,他说:“姓房的,咱俩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又在这儿遇上了。”“嗳,

对了,你要是懂事,赶紧自己投降,我管保不棱辱你,如若不然,一会儿官兵来到,你

小子可就活受罪了,你打算怎么办?”“去你妈的!”王顺把眼前的桌子“哗”地一掀,

奔房书安就砸。房书安往旁边一纵,顺手抄起个痰桶照着王顺打来,王顺一低头,这痰

桶“啪”,正好砸在酒坛子上,坛子碎了酒也洒了,把掌柜和伙计吓得:“嗷嗷”直叫,

吃饭的也四散奔逃,饭馆就乱了套。房书安回头就喊:“老爷子,快帮忙抱腰吧!”喊

完他往一号房间一看,那盲老头儿踪迹不见,银子包也给拐走了。这可把房书安气坏了,

心说:唉呀!上这老家伙的当了,你拿我当傻小子使唤,把银子偷走连忙都不帮,你可

损透了。就在房书安一愣的工夫,王顺从窗户跳出去,头也没回撒腿就跑。到了现在,

房书安也顾不上许多,跑出饭馆在后头就追。就这样王顺逃出蒋家坨,奔少华山就跑下

去,房书安在后面是紧追下舍。这回王顺没耽搁时间,一口气跑了三十八里地,在日头

偏西的时候,来到少华山的山口,把他累得摇摇晃晃实在跑不动了。房书安比他还强,

因为老房吃了两回饭,肚子里有底,始终与王顺保持着半里地的距离。旷野深山,看得

比较清楚,就见王顺摇晃着进了一座山口,老房不知道什么地方,压刀还继续追。

单说王顺,刚进山口,里头呼哨一响伏兵四起,出来七八十个喽罗兵,手里拿着刀

枪棍­棒­,把王顺就给包围了。王顺单手提刀,把手一摆说:“各位弟兄辛苦,别误会,

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是老合。”“你也是老合,你找谁呀?”“我初次到贵宝山来,

请问我有个朋友叫田凯,是否在此?”“田凯,他在少华山­干­什么的?”“我听说他在

这儿当个头目。”“这儿是有个叫田凯的,是我们的巡山寨主,人送绰号双刀将。”

“对,我找的就是他。”“你叫什么名字?”“在下姓王,叫王顺。”“好吧,先把刀

放下,听我们的。”王顺把刀扔下,人家把刀捡起来,用绳子把他给拢住,到里面送信

去了。这王顺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有个朋友叫田凯,是他爹神拳太保王兴祖的徒弟,但

是多年不通音信,这一回还真碰对了。喽罗兵到里面一送信,时间不大,巡山小寨主双

刀将田凯晃着膀子来了,他低头一看说:“哎哟!果然是兄弟,我简直都不认识你了,

快松绑。”喽罗兵把绳子给解开,把刀又还给王顺。王顺哭着说:“田大哥,被难之人

前来求你,请哥哥跟总辖大寨主美言几句,把我收留下吧,我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

地不语,走投无路了。”田凯说:“别哭别哭,兄弟你这是怎么啦,据我所知你是个顶

天立地的英雄,哭什么?总辖大寨主跟我关系不错,我到那儿说几句,没问题,你是英

雄,我们请都请不来,能拒绝吗?别难过,我现在就领你进山。”“哥哥等等,后面还

有开封府的人追我呢。”“多少人?”“不知道,我看见的就一个人。”“那你放心,

我们这个少华山,铜墙铁壁,他飞都飞不进来。弟兄们,把好山口,没有我的话任何人

不准放进。”“是!”他都安排好,就带着王顺进山了。顺着盘山道,他们来到少华山

金斗大寨,等王顺进到院里一看,这地方的气派不次于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相比之

下比王典那儿还整齐。大厅门前站着四十名彪形大汉,怀中抱着鬼头刀,两旁摆着兵刃

架子,大厅的门开着,里面正在谈论事情。大寨主冯魁章,跟他的老前辈上官清、上官

伦、军师,还有他几个儿子、偏副寨主正在议论打造战船的事。这么个时候,他们两个

就进了院子。田凯告诉说:“兄弟,略等片刻,我把底交给你。我们大寨主冯魁章,脾

气暴躁,但这个人心肠挺热,你就得顺着他说,只要他瞧着你顺眼、看你可怜,准保收

下你,如果你戗着他,这事就不好办了。”“这些事我都知道,现在我是要饭不怕馊,

能收留我就行,我还敢跟人家强嘴吗?”“嗳,对了,我给你送个信儿去。”说着话田

凯正正帽子,抖抖衣服,来到大厅外面高声喊喝:“报!在下要求见大寨主。”冯魁章

往门口看看说:“是田凯吗?”“不错,正是在下。”“进来吧。”田凯规规矩矩走到

虎皮交椅前,躬身施礼,说:“回总辖大寨主,有件事情要向您禀报。”“什么事?”

“咱们这儿来了个朋友,打算步步登高,请大寨主赏碗饭吃。”“哈哈哈,田凯,这­鸡­

毛蒜皮的事,还用跟我说吗?你是巡山寨主,看着安排吧,只要人可靠就行。”“是!

不过他不是一般的人,必须跟大寨主见个面。”“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寨主,

您听说过有个叫神拳太保王兴祖的人没有?”“听说过,他艺压南七省,是个了不起的

人物。他不是被徐良撇了吗?”“对,今天来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紫面金刚王顺。”

上官清一听,手捻胡须说:“他不就是假徐良吗?听说他在八宝叠云峰入了王典一伙,

怎么上这儿来了?”田凯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最好您亲自问话。”“好吧,是个了

不起的人物,让他进来。”田凯听了心花怒放,来到外面,满脸是笑地说:“兄弟,我

给你说了,看那意思大家都挺欢迎,张口英雄,闭口好汉,你跟我进来吧。”王顺跟他

进了大厅,一看这哪里是大厅,分明是森罗宝殿。正中央有座高台,高有五尺,两旁有

梯子,上面铺的虎皮,在办公书案的后面是一把特大的虎皮高椅,在椅子上端坐一人,

这人长得非常难看,就是白天打个对面也得吓个跟头。这位身高一丈二尺六,红头发、

宽肩膀、大骨架,脸从脑门到下巴有二尺,高高的颧骨、四棱的下巴,深眼窝镶嵌着一

对黄眼珠,满脸疙瘩一层水锈,颏下一撮红胡须,而且这人头上还长着两个包,不知道

的人以为是两个犄角,要不怎么叫赤发龙神。他头上戴着火红缎子扎巾,身穿火红缎子

箭袖袍,外披对花英雄氅,在上面一坐是稳如泰山。在他身边有四个大个子,身高也都

在一丈二尺左右,一个个膀大腰圆,在他们脚下放着金银铜铁四对大锤。在桌子的旁边,

各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两个老头儿,他们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相貌极其相似,

就是皮肤颜­色­有点区别,上首老头儿脸发黄,下首老头儿脸发青,俩人都是花白的须髯,

­干­巴巴地挺­精­神,每人身后背着一对独龙双拐。再下首还有一把椅子,坐着个出家的老

道,细米拉的眼睛,黄胡须,身披八卦仙衣,腰中悬剑。再下面都是偏副寨主。王顺巡

视了一遍四周,抢步过来,撩衣跪倒,说:“各位好汉在上,总辖寨主在上,被难之人

王顺给众位问安。”说完话,趴地下就给磕头。田凯过来介绍说:“大寨主、各位,这

就是王兴祖之子王顺。”冯魁章看罢多时,说:“免礼平身。”“多谢大寨主。”王顺

往旁边一站,冯魁章相了相面,然后告诉田凯赐坐,王顺这才坐下。冯魁章问:“王顺,

你是不是那个把眉毛染了的假徐良?”“不错,正是在下。”“嗯,这是有人介绍,要

不介绍真把你当成徐良了,你不是在八宝叠云峰吗?我还接到请帖,说你们七月十五要

开人头大会,怎么这个会没开,你跑到这儿了?”“哎呀!大寨主,一言难尽那。”王

顺说到这儿,眼泪就直往下掉。冯魁章说:“王顺,不必难过,有话只管讲,如果你说

得在理,本寨一定给你作主。”“多谢寨主爷,各位容禀。”王顺就把官府怎么攻打叠

云峰,徐良怎么没死,这些事讲述一遍,一直讲到山寨被破,自己逃跑,毫无隐瞒地全

说了。等他讲完,大厅“哗”就是一阵大乱。大伙一听那么大的叠云峰,如今是一败涂

地,这消息要是王顺不来,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冯魁章问:“那么寨主王典在哪儿?”

“叫白芸瑞给扎死了。”“电光侠霍玉贵呢?”“不清楚,都打乱了套,谁知是死是活,

反正我跑到了这儿。”正在这时候,外面当兵的进来报告:“报!报总辖大寨主,可了

不得了,山口外有个人,口口声声要进山抓贼。他还说听他的话一笔勾销,要不听就要

扫平少华山,请大寨主定夺。”冯魁章听完,火往上撞,他把桌子“啪”地一拍,说:

“外面来的什么样人?”“没报姓名,他说是开封府的办差官。”“长得什么样?”

“挺细个脖子,大脑袋,还没有鼻子。”刚说到这儿,王顺过来说:“大寨主,这个人

是最坏无比,他叫房书安,人送绰号细脖大头鬼。这个小子当初也是绿林人,后来被徐

良把他鼻子给拉下去了,结果闹了个五官不全,他不但不恨徐良,相反还处处替开封府

庇护。如今,他背叛绿林人保了皇上,在开封府当一名校尉,跟着徐良到处与绿林人做

对,这次八宝叠云峰失败,跟此人有一定关系。他跟了我好几天,求大寨主把他抓住,

就地处决,这样才能给绿林人报仇雪恨。”“噢,房书安,听说过,他不是跟王金龙、

霍玉贵是磕头的把兄弟吗?”“对呀,可恨就在于此,他是叠云峰的人,反过来倒出卖

了叠云峰,跟这些把兄弟为仇作对,没有他的勾引,叠云峰何至一败涂地呢!”“好吧,

他来得正好,这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王顺你先回避一下,他进来以后,

我再见机行事。”“多谢寨主,不过您对他不能心慈手软,要留下就是个祸害。”“本

寨清楚,来人,陪王壮士下去休息。”这时有两个副寨主过来,陪王顺到跨院,让他洗

洗脸,喝口水,吃点东西。

单说冯魁章,吩咐一声:“让房书安进来见我。”喽罗兵出去了,好长一会儿时间,

他们把房书安给领进来。房书安昂首挺胸,晃着大脑袋走进大厅,到里头一看,派头可

不小啊,他再往高台上一看,坐着一个人,阔口咧腮,颧骨突出,特长的一张大脸,红

头发红胡须,长得十分凶恶;在他两旁站着四个彪形大汉,手中提着大锤,还有两个老

头在桌子旁边坐着,余者偏副寨主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背剑悬鞭怒目而视。房书安

一想:我现在是堂堂开封府的办差官、白眉大侠的­干­儿子,可不能给开封府的人丢脸。

想到此他把大脑袋一晃,抱腕当胸说:“我说各位辛苦,在下有礼了。”冯魁章往下一

看,赶紧把嘴堵上,他怕乐出声音来,心说:世界上再丑的人还有比他难看的吗?小脖

子细得比擀面杖粗不了多少,脑袋大得都出了号,大饼子脸还没鼻子,光剩下俩小黑窟

窿,说话囔鼻子细声细气,叫人听了从心眼往外难受,就这种人也在开封府当办差官,

真叫人觉得可笑。他把桌子一拍说:“下面的,你是什么人?”“在下叫房书安,细脖

大头鬼的便是。”“房书安,我且问你,咱们素日并不认识,今天你贸然来我少华山,

要见本寨所谓何故?”“嗳,我说大寨主,请问您贵姓高名?”“赤发龙神冯魁章。”

“听说过,提起您的名声来,我早有耳闻。大寨主,别看咱们没打过交道,一回生二回

熟,从现在开始咱们不就是熟人了吗?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

“讲!”“别着急,实不相瞒我现在有点乏累,再说初次登贵宝山,你也客气点,先赏

个座再说吧。”冯魁章心说:这还是个刺儿头,我要是不给他,显得心胸狭窄。于是吩

咐人搬来一把椅子,让房书安坐在那儿,冯魁章接着问:“房书安,你来这儿究竟想­干­

什么?”“且慢,我现在是又­干­又渴,打算跟您要点水,润润我的喉咙再说。”“来人

呀,给他水。”其实房书安真渴吗?他是想利用喝水的机会编编词儿。把水喝完,他擦

擦嘴说:“多谢大寨主赏赐,我追一个人到这儿来的。”“你追谁?”“假徐良王顺,

王兴祖的儿子。”“你因何追他?”“大寨主容禀。这个王顺他爹王兴祖,应东方亮的

邀请,赶到南阳府白沙滩当了总擂官,在擂台之上招摇撞骗,口出狂言要和开封府的英

雄决一雌雄,而且指名要会斗白眉徐良。王兴祖仗着他有武艺在身,擂台上把开封府的

人打伤十几个,把沈仲元胳膊给打折,柳青的腿被踢断,总之他露够了脸,此时见好就

收得了,可他不­干­,得寸进尺非要和徐良比武。徐良被逼无奈,当场和他动手,哪知他

那两下不行,让徐良抓住‘喀吧’把他给撇了,虽然做得有点过分,但那是王兴祖咎由

自取,这能怪开封府的人吗?就因为这个,王顺为了给他爹报仇,非要找徐良拼命,按

常理而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这样做无可指责。最不可忍的是他夜入皇宫,刺死娘

娘、打了皇上,而且报出徐良的名字。这就不对了,大丈夫敢做敢为,你小子有骨头就

不该给别人栽赃,嫁祸于人卑鄙可耻。当今天子传下圣旨,包大人传下堂谕,令徐良捉

拿他,可是他心狠手毒,一夜之间又打死卢方、韩彰、徐庆,致使三老殡天。后来他到

了八宝叠云峰,投到王典门下,狼狈为­奸­继续做恶,开封府众差官奉旨抄了他们的山。

没想到王顺比泥鳅还滑,趁慌乱之中逃跑了,像他这种罪大恶极的人,能叫他跑掉吗?

我在后面跟着他,就跑到这儿来了。不知您听明白没有,我就因为这个来抓他,请大寨

主赏脸,把他交出来。你要把王顺交出来,那最好,因为你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虽然

你是个山贼,但我们也是绿林人出身,既没奉圣旨也没堂谕和节度使的令箭,所以你仍

然占你的山,我们抓我们的贼,咱们各走各的路,秋毫不犯。假如你包庇王顺,把他收

在山上,你可要倒大霉、惹大祸,慢说徐良、白芸瑞、开封府众人不答应,就我这儿说

也不答应。到那时候,山寨一破,玉石俱焚,你可悔之晚矣,请大寨主三思。”冯魁章

一句话没说,就在这儿听着,等房书安把话说完了,他鼻子一哼说:“房书安,你有你

的看法,本寨有本寨的看法,我赞成王顺的作法,认为他是个英雄,他搅闹皇宫院,杀

死娘娘、打了皇上,那是英雄的本­色­。皇上怎么样?老虎ρi股摸不得?他就要摸!娘娘

怎么样?金枝玉叶神圣不可侵犯?他就要杀!这是我们绿林人的榜样,我赞成。至于他

和徐良作对、报杀父之仇有什么不可以?他打不过徐良、碰不过开封府,只好嫁祸于人,

这叫被逼无奈、情有可原。这样的朋友我想交还交不上呢!如今他投靠我少华山,正中

下怀。我一定把他收留,不但如此,我还要和他结成挚友,谁想碰王顺一根毫毛,从我

这儿说就不答应。房书安,我要不把人给你,打算怎么办呢?”“哎哟,冯寨主,您这

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此乃大厅,岂有玩笑之理!”“好了,看来你执意要和开封府

的人作对,将来你必食恶果,告辞了。”“哪儿去?”“送信去、搬兵去,告诉我­干­老

徐良跟你算账。”“哈哈哈!姓房的,你明白人说胡涂话,这是少华山聚义分赃厅,可

不是市场来去自由,你要想走,先问问本寨答应不答应。”“哎哟,冯魁章你不答应,

还敢把我如何?”“来人!把他拿下。”一声令下,他大儿子冯云龙过来,拽住房书安

的脖领子说:“兔崽子,你给我过来吧。”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房书安一看,这家伙

的拳头像个皮锤,胳膊好像房檩子,不管动哪方面,自己都是甘拜下风,所以他­干­脆没

伸手。再看冯云龙把房书安“啪”往地下一摔,喽罗兵过来把他捆上,小刀也给卸下去

了,房书安是仰面大笑。他这一乐,把群贼给乐傻了。冯魁章就问:“房书安,你乐什

么?”“别问了,要杀就杀,上刀山、下油锅我什么都不怕,皱皱眉不算英雄好汉,像

你这种胆小鬼还问什么?”“本寨怎么胆小?”“冯魁章,别打肿脸充胖子,你就是胆

小。我房书安单枪匹马一个人敢进你的少华山,我来了就是你的客人,咱们讲的是道理,

今天这儿又不是战场,你翻什么脸哪?为什么我说送信去,你怕我走呢?你不是怕我,

是怕徐良和白芸瑞,怕人家收拾你,把我抓住打算杀人灭口,这就说明你胆小如鼠。冯

魁章,你来吧,给爷爷来个痛快。”正这时候王顺在跨院听见了,本来冯魁章让他回避,

但他不放心,他怕房书安这张利口把冯魁章说服,把自己给献出去,那不是倒邪霉吗?

所以他在外面听着。他一听房书安使的激将法,也没请示迈步就进来了。他说:“大寨

主,我都听见了,您可别上他的当,这小子一肚子转轴、满嘴的谎话,他刚才用的是激

将法,明明他贪生怕死,反过来还激您,您要把他一放可就上了当,他一回去送信,少

华山就立刻变成战场,对大寨主可不利呀。大寨主,把他杀死得了,你们要是没空我亲

自动手。”说着王顺从背后把刀拽出来,往前一跟步,把房书安的耳朵揪住,举刀就要

砍。正在这个时候,人丛之中挤出一个人,三步两步来到王顺的背后,抡起巴掌“叭”

打了王顺个嘴巴。由于用力过猛,把王顺打得横着出去有六七步远,王顺一捂脸,觉得

耳朵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心里纳闷儿,谁呀?怎么对我这么不礼貌,扭头观瞧,

这个人他不认识。此人身高九尺开外,宽肩膀、细腰身,头戴古铜­色­抽口六棱硬壮巾,

顶梁门倒拉三门茨叶,鬓Сhā英雄球,身穿一身古铜­色­的短靠,勒着十字绊,外披灰­色­英

雄氅,背着一对十八节水磨竹节钢鞭。往脸上看,面如姜黄,两道浓眉,燕尾黑胡。岁

数在四十挂零,往那儿一站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王顺初到少华山,对这儿的一切都

很陌生,因此不认识这个人。他捂着脸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我?”“我打死你。

大寨主,我看王顺就是罪魁祸首,您别糊涂了,赶紧传话把他抓住,这房书安不能杀!”

单说冯魁章,他也没想到在眼皮底下出这种事,但他一看打人的这个主儿,笑着说:

“哈哈哈,贤弟你怎么发这么大火,到底为什么呢?别生气,坐下来慢慢跟我说。”这

个人紧走两步,来到桌案前面,把声音压低说:“大哥,咱们是自家弟兄,有话我不能

不说。紫面金刚王顺,咱们收不得,他是个丧门星,如果收下他于少华山不利。房书安

刚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和开封府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他们是办差官,咱们是贼,

但咱是公道大王,靠种地捕鱼为生,不抢、不夺、不伤害百姓,所以官府对咱们才睁一

只眼闭一只眼,咱们才得以安然无恙。话说回来,今天把王顺收下来,咱可就要倒霉,

他乃是国家的要犯,打皇上、杀娘娘,徐良他爹还死在他手里,完得了吗?如果激怒了

开封府的差官,他们跟咱决一死战,到那时你可悔之晚矣。不知我说得对不对,请大寨

主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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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震八方弃暗投明房书安绝处逢生

王顺要杀房书安,被人揍了一个嘴巴,这人可了不起,他在少华山举足轻重,就是

在冯魁章面前也说一不二。这人是谁呢?此人乃陕西关中人,叫震八方雷英。前文说过,

湖北荆襄九郡反了个襄阳王赵珏,雷英是他手下一等王官,当初与开封府为仇做对,白

玉堂三探冲霄楼、大闹铜网阵,群雄聚破冲霄楼那个时候,雷英坚决站在赵珏的立场上,

跟大宋朝势不两立。但是后来,有两种原因促使他转变了立场。头一种原因,雷英这个

人本身很正,既不劫盗­奸­­淫­,也不做歪门斜道的事情,在赵珏的手下是个清官,威望很

高;第二种原因,开封府知道他是个人物,所以采取了能收服就收服的办法。第一次,

欧阳春会斗雷英,老侠客刀下留情,没要他的命,他很感激;第二次,徐良在断龙岭把

他截住,二次刀下留情饶他不死,而且高抬贵手把他给放了。在当时的情况下,雷英有

点转不过弯来,认为马上投靠开封府,显得骨头太软,他想:襄阳王赵珏对我也不错,

怎么办呢?­干­脆开封府我也不投,襄阳王我也不保,我自己另选途径。就在襄阳王钻地

道逃跑、投靠西夏赵元浩的时候,他没跟着去,带着小方朔方雕、铁刀大都督贺宾两个

好朋友,三个人就来到少华山。当时少华山是狼狈不堪,也就有百八十人,没有大寨,

是一帮草寇,有个小头头,就是现在巡山寨主田凯。雷英一来,田凯马上把位子让给他,

他当上了大寨主。雷英文武双全,而且这次襄阳出走,带着许多值钱的东西,接管少华

山之后,他设计了一张蓝图,就在这儿破土动工、招收喽罗兵。当时天灾人祸,许多老

百姓流离失所,饭也吃不饱,有些人铤而走险就上山入伙了,有的把家眷也都带了来,

人越聚越多,不到二年的工夫,就有一千多人,而且少华山建设也初具规模,大厅、巡

捕寨、三道山口全都修好了。雷英打算就此以度晚年,但他一看少华山这地方,天然资

源丰富、土地肥沃,三面陆地一面临水,后面那条柳江一直可以进入洞庭湖,于是他率

领喽罗兵开垦荒山、自种自食,另外还造了一些船只,到洞庭湖中捕鱼捉蟹,这样不仅

解决了喽罗兵的生活,还把余下的拿到集市上卖,换些钱花,把个少华山治理得满不错。

在大宋朝,占山为王的人,只要没有大的罪恶、不­骚­扰百姓,就以安抚为主,不动用军

队进行剿灭,所以少华山得以养­精­蓄锐成了气候。后来雷英认识了冯魁章,他是个海盗,

专门用船在长江、洞庭湖一带打家劫舍,他­精­通武艺,特别是对水战有研究,而且这个

人挺讲义气,跟雷英一见面,互相慕名结为金兰好友。雷英觉着自己孤单,就把冯家父

子接上少华山,为了省心把总辖寨主让给冯魁章,自己屈居第二,冯魁章再三不肯,后

来发现雷英非常诚挚,就勉强接受了。他们两个摽着膀子一­干­,少华山又变了样,水旱

两路是固若金汤,所以冯魁章对雷英是格外重视,有什么事都和他商量,雷英同意的事

他就办,这是以往的事情。所以雷英现在向他建议,王顺不能收,房书安不能杀,把利

害关系跟他一讲,冯魁章说:“嗯,有理,幸亏兄弟给我提醒,不然就要做一件错事了,

不过……”冯魁章有他的打算,他觉着把王顺送出去,太不够义气,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想到这儿他跟雷英商量说:“贤弟,这么办行不行?房书安咱不杀,但也不能放,王顺

也别往外交,把他们两个软禁起来,看看开封府是怎么打算的。如果徐良、白芸瑞通情

达理,上咱们这儿拜山,而且保证对少华山没有伤害,我就把王顺交给他们;假如这帮

人专横跋扈、目中无人、小瞧咱们山寨的英雄,我就把房书安杀掉,跟他们血战到底。

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嗯,这样也好,就依哥哥之见。”两个人商议好,冯魁章当时

传令道:“来人啊!把房书安带下去严加看管,一日三餐不准难为他。”这时雷英过来

说:“把他交给我,我负责看着,他跑不了。”“好吧,交给雷寨主。”雷英马上命自

己的人,把房书安带下去,押到后寨不提。

单说冯魁章,处理完房书安,冲王顺冷笑着说:“王顺,你挺老远的来到本寨,我

要把你拒绝确实不恭,按绿林人的义气,我一天赏给你三顿饭吃,保证你的安全,不过

我也有个要求,没经过我们的允许,你不准离开少华山。来人!把他请下去。”王顺一

听,这话里有话,就试探说:“大寨主,我……”“别说了,如果违背我的话,就等于

触犯了山规,到时候就对你不客气,带下去。”冯魁章的四个儿子,过来就把他押下去

了。他们来到跨院,这儿有两间房子,小窗户不大点还上着铁算子,门十分的厚,把王

顺让到屋里,他们四个转身出去“喀吧”把门给锁上,然后还派了一部分人在这儿看着。

王顺隔着窗户往外头一看:“哟?把我看起来了。”他这个后悔劲就别提了,要知现在

何必当初,我这叫自投罗网,好你个姓冯的,你他妈的真不够意思,你把我软禁起来­干­

什么?难道说你还把我交给开封府?要是那样我可倒了八辈子邪霉。王顺是唉声叹气,

垂头不语,但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

雷英由打大厅告辞出来,回归自己的大寨,就是当初的老寨。这里收拾得挺气派,

墙都是条石搭成的,一共是三层院子,使奴唤婢吃喝不愁,实质上他退到二线,前山的

事都交给了冯魁章管。雷英回来往椅子上一坐,长吁短叹低头不语。时间不大门上来报

说,方雕和贺宾来看望寨主,雷英说了声“请!”把两个人让进来。因为平日三个人老

在一起,里面的仆人都知道,赶紧把水沏好,点心摆上,轻轻退出把门户带好。方雕眨

眨眼睛说:“大哥,今天您的举动有点反常,你那一巴掌好悬没把我心打出来,您怎么

把王顺揍了,还替房书安求情呢?究竟您有什么打算?”雷英闻听,不住地摇头,示意

方雕到外头看看门前窗下有没有人。方雕明白,把门打开,房前屋后转了三圈,看看确

实没人偷听,回来二次把门关好,坐在雷英跟前说:“哥哥,没人偷听,您说吧。”

“二位贤弟,咱们是患难的弟兄,没有不说的话,我看咱们这个少华山要完了。”“此

话怎讲?”“唉,你们还不明白吗?王顺这个扫帚星一来,给少华山带来无数的祸害,

他打了皇上、杀死娘娘和三鼠,他惹的祸从地底下都顶到天上了,开封府能完得了吗?

就是天子大赦,也不能赦他,咱们都得受他株连,我敢断言咱们少华山要完了。”“那

大哥您的意思呢?”“我的意思……唉,就告诉你们吧。我现在和冯魁章是貌合神离,

想当初我把他请到少华山,让他当总辖大寨主,那时他言听计从,人确实不错,可最近

一两年,我发现他有点变,他有点忘本了。你看他收留的那些人,上官清、上官伦这俩

小子最不是东西,还有那姓尚的,那是狗头军师,专门给他出歪点子。他现在是培养羽

翼,另立一套,他根本没把咱们三个放在话下。之所以现在还跟我挺客气,是因为当年

有那段感情,如果时间长了,这座少华山整个归了人家,就没有咱哥儿三个的地位啦。”

方雕一听说:“可不是吗,大哥,我不愿意说这些事,怕惹你心烦。就拿冯家那四个儿

子来说,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现在见着我们俩连大气都不吭,把脸一扬就过去了。办

什么事情,他们冯家一手遮天,哪把咱们放在眼里,像这样失礼的事有百次之多,我们

俩背后没少掉眼泪,埋怨哥哥错走一步,不应把少华山的大权让给外人。今天如果不是

哥哥说起,我们也不说这个事,这样长久下去,确实对咱们没有好处,咱们应当另选出

路。”雷英说:“是啊,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今天我把房书安救了,就是准备让他给咱

们搭个桥。”“怎么?咱也投靠开封府?”“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将保明

主,俊鸟登高枝。咱们难道生下来就是贼,永远就没有出头之日?不!我不是那么想的。

当初咱们保的是襄阳王,王爷对咱不错,所以咱对他也忠心耿耿。后来襄阳王失败投靠

了西夏,咱们这关系就算一刀两断。当时咱们保护不了他,怨咱们没能耐,但是问心无

愧。事隔多年,我们也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应该到开封府效力当差,我这个人重义气,

北侠、徐良两次饶命之恩,就得报答人家,今天救房书安就是这个原因。即使开封府不

收咱们,认为咱底子太臭,那也没关系,咱钱够花,就是当个良民百姓也高兴,何必枉

法呢?再说咱们都这个年纪了,也应当有一个正式的家口生儿育女,才不在活这一辈子。

当初我有点害怕,怕离开这个少华山,早晚官府通缉咱们,现在机会来了,房书安是个

明白人,咱把他请来,把咱的心意跟他说一说,他肯定能帮这个忙。”铁刀大都督一听,

一皱眉说:“大哥,咱和房书安可不一样,到了那时候,咱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

人家想收拾咱们,可就像抓小­鸡­似的,我看这事不保险。”“兄弟你放心,我看的没错,

如果你不相信房书安,可以让他把徐良或蒋平请来,给咱们下个保证。其实房书安出身

也是贼,他坏事做得也不少,可他现在是高高在上,是国家的官人,开封府的人对他跟

本没歧视,相反委以重任,这不是很好的例子吗?咱们是贼不错,那是为了生活,现在

我们宁愿金盆洗手,尽量改恶向上,难道他们不欢迎吗?包相爷是明白人,一定不究既

往,这事你们就放心吧。”“好吧,大哥,我们一直跟着您,叫我们上哪儿就上哪儿,

不过您打算什么时候办这个事?”“就在今天晚上。”“这事可不能叫前山冯魁章知道,

要不咱们就倒霉了。”“他怎么会知道,这儿都是咱们的心腹,决不会走漏风声。退一

步说,既使走漏了风声,冯魁章敢把我怎么样?我怕他不成?有你们哥儿俩给我当左右

手,弄不好顶多打起来了,再把少华山给夺回来。”“哥哥这么想就对了,腰板应当挺

起来,把失去的权力夺回来,那咱们就这么定啦。”“你们两个赶紧走,记住晚饭之后

夜深人静时,把房书安提到这屋,另外再告诉厨下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是。”这

两人退出去了。雷英背着手在屋里转悠,准备着跟房书安谈话的内容,分析了一下形势

以及可能出现的麻烦,都盘算好了,他这才休息。

晚饭之后,到了约定的时间,方雕、贺宾两人来了。方雕说:“大哥,按您的吩咐

都准备好了。”“好!多派些心腹弟兄,在外面巡逻放哨,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进

我的内宅。”“是,都安排了。”“把房爷请来。”方雕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时间不大,

把房书安给领了进来。房书安心里七上八下,心说:放着觉不让我睡,把我拎到这儿­干­

什么?但是一看对方没有敌意,对自己很放松,没捆没绑,连那小片刀也没给他没收,

他这心就有点轻松。等进到屋里一看,认识,就是揍王顺的那个人,细脖大头鬼一抱拳

说:“多谢你帮了我的大忙,制止了王顺,使我没掉脑袋,在下有礼了。”“房爷,请

坐请坐。”他让房书安坐下,点心也给摆上了。房书安一看,我这是逢凶化吉呀,我心

说掉到了后娘手里了,没想到这块儿还有人尊重我,他为什么尊重我呢?我非把这事弄

清楚不可。房书安想到这儿,一抱拳说:“我说这位,有什么事别瞒着,咱们都是绿林

人,最好说话,办事­干­脆利落,您究竟是哪一位?把我找来有什么事?您就说个痛快

话。”“好吧!房爷,在下叫雷英,有个小小的绰号叫震八方。”“嗯?你就是雷英,

久闻大名啊。不过那时候,我没到襄阳王府,听说你是襄阳王手上一等的王官,后来传

言你到了西夏,也有人说你已不在人世,闹了半天你在这儿。”“对,这些事情是一言

难尽,总之,人的一生,道路坎坷曲折,我所经所历是喜怒哀乐什么都有。这是我两位

朋友,小方朔方雕、铁刀大都督贺宾,我们是过命的朋友,您别见外。”两人客气了几

句,雷英为节省时间,就把心意全掏出来了。房书安一听,乐得手舞足蹈,把大脑瓜一

晃说:“雷壮士,就凭你的才能,要到了开封府,那是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说实在的,

我房书安是个小臭贼,有多大分量?可是到了开封府,那包相爷对我一点都不小瞧,开

封府的老少英雄对我也十分器重,不管商量什么事,我也算其中的一号。我过得是非常

舒服、非常高兴。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为了开封府老少英雄,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如

果你们三位肯弃暗投明,那比我强多了,这事包在我身上,这个桥我给搭到底,你们放

心,一点问题都没有。”三人一听全乐了,雷英喊道:“来人哪,上酒菜。”时间不大,

罗列杯盘,雷英把酒杯举起来说:“房爷,以后就多靠您了,为咱们初次见面,请满饮

此杯。”“­干­!”四个人一饮而尽。方雕又把酒给满上,大脑袋就问:“我说雷将军,

你准备什么时候献山,有计划没有?”“这个……我是这么想的,第一步先解决开封府

能不能收留我们。房爷,我们三个不是不相信您,但说实话,您毕竟刚到开封府,人微

言轻,所以我们有点担心。如果像蒋平、南侠、北侠、徐良、白芸瑞,哪怕他们当中有

一位向我们下保证,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只要把这个底交给我们,我们就马上采取行

动。献少华山,捉拿王顺,全包在我们身上,您看怎么样?”老房一想:确实如此,话

说到这儿就说到家了。于是房书安说:“现在我被软禁在山上,见不着大家,这可怎么

办呢?”“房爷,今天我们就把你放出去,您看怎么样?你回到叠云峰,面见蒋四爷和

徐良,把我们的心意透一透,请他们跟我们见一面,碰完头咱就把这事定了,我们马上

就采取行动。”“好了!唉呀,把我放了,那冯魁章问起来,你怎么交待?”“这您就

别管了,他有来言,我有去语,为什么把你要到这儿来,就为的这个。现在这块儿属我

管辖,他想­干­什么得跟我打招呼,我用什么借口也能把此事瞒住。再者一说,此事利在

速行,你能耽搁挺长时间吗?我计算过,顶多五天,这事就能定下来。”“用不了,就

凭我的脚程,三天打个来回,一定让你和我­干­老儿徐良见面。”“一言为定,我以五天

为限,在这儿等着。”“好!不过你们三位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办。”“什么事?”

“把王顺可得牢牢地盯住,我们为什么要破少华山,捅这马蜂窝,就是为他。假如冯魁

章把王顺献出来,也出现不了这些麻烦,别闹了半天,让王顺跑掉了,咱们两手攥空拳

可不好交待。假如你们能把王顺抓住,献到开封府,你们就立功了,那要进开封府是既

露脸、又保险啊。”“房爷,这事你放心,包在我们三个身上,他跑不了。”“好吧,

我什么时候起身?”“您吃饱喝足,马上就可以起身。从我们后面下了山坡就是江汊子,

那里有我们的船只,你坐上有人护送你出去,放心,一点问题都没有。”房书安听完之

后,当时就饱了,他恨不能肋生双翅,马上就飞回去,见到徐良、白芸瑞好快点把这儿

的情况全告诉他们。老房把筷子一放,擦了擦嘴说:“得啦,现在酒足饭饱,有什么话

回头再说,我就走了。”“好。”三位也站起来,往外相送,这时方雕已经派人准备了

一只快船,让四名心腹水手负责把房书安送走。雷英十分小心,他打开门出来,一看外

面没人,就让两个仆人提着红灯在头前引路,他好像巡山查哨的样子,庇护着房书安赶

奔后山。路上谁也没说话,恐怕别人听见,走了一段路后开始下坡,顺着盘山道就看见

白亮亮的一片大水,影绰绰岸上有人晃动,知道都准备妥当。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刚到

江边,就听见身后一阵大乱,雷英一愣,扭回头一看,灯球火把、亮脂油松,照如白昼。

为首领队的正是赤发龙神冯魁章,在他身后是他四个儿子,还有上官弟兄以及姓尚的军

师,偏副寨主五六百人突然出现在震八方众人面前。雷英这脸“刷”就变了­色­,浑身汗

毛都立起来,心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的消息?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冯魁章怎么得着的消息,为什么来的这么快?还得拿白天来说。雷英打了王顺,把

房书安要到后寨,他坐了一会儿,告辞出来了。他走之后,上官清觉着有点不对茬,他

看看没人,就跟冯魁章说:“大寨主,我看雷副寨主今天有些反常,情况有些不妙。”

他这一说,冯魁章还有点傻了,他说:“老人家,此话怎讲,您看哪儿反常?”“我发

现雷英跟你说话时,两个眼睛不住地转动,他嘴上说一样,心里想得又一样,难道说他

还有别的想法不成?咱可不能不防,有道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不!老人家您是后来的,不知道我们俩的感情,雷英这人一步俩脚印,光明磊落,决

不会有其他想法。”“不见得吧,大寨主,雷英未必像你说得那么实在,我总觉得有点

反常。”“老人家,那你说该怎么办?”“今天晚上盯上他就知分晓,晚上我到后寨去,

听听他们说什么,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到时候我们就有底了,也许我分析是错

的。”冯魁章被他说了个心活,但心里像堵了一个疙瘩,但愿他说的事不兑现,最好是

猜错了。掌灯以后,上官清换好夜行衣,背上独龙双拐,起身赶奔后寨。他就在房坡顶

上侧耳朵听着,房书安他们在屋里说的话,一举一动都叫他听了去。上官清听完以后,

回转身给冯魁章送信去了。冯魁章一听,火冒三丈,心说,姓雷的,你可真不够意思,

我对你不错,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倒卖我的少华山哪,你想升官发财,

把我送进铡刀里面,居心何其毒也。因此,他集合队伍在后面追赶,走到江边双方相遇。

冯魁章一看,可不是吗?船都准备好了,往当中一看,挺大个脑袋,那就是房书安。他

看罢,火往上撞,高声喝喊道:“呔!雷大兄弟留步!”事到如今,雷英也豁出去了,

冲着贺宾、方雕一使眼­色­,三个人一字排开,拉好架子。等冯魁章走到跟前,雷英说:

“大哥,怎么还没歇着,到后山何故?”“兄弟,别打哑谜了,咱俩还用得着变戏法吗?

我且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打算把房书安送到哪儿去?”“哈哈哈,大哥既然问到这

儿,我实言相告,我想让他回去给开封府送信去,回头再来攻打少华山。”这一说不要

紧,冯魁章这火“腾”地一下就烧到脑门子上,他说:“雷英,你疯了不成?真没想到,

谁能背叛我,你也不能啊,结果我想错了。你就没想想,屋里说话墙外有人听、大道说

话草棵儿里有人听,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我就没有心腹人吗?你的所做所为我全都清

楚,念你当初是少华山的主人,咱们俩交情不错,我也不愿抓破脸皮,你现在受点屈,

把兵刃交出来,把房书安交给我任凭发落,我还可从长计议;如果你真想抓破了脸,我

冯魁章翻脸不认人,到那时你可悔之晚矣。”刚说到这儿,方雕忍无可忍,拉单刀过来

说:“冯大哥,我Сhā两句,可能你恨我们,认为我们把你卖了,实则不然。你为什么收

留王顺?为什么要跟开封府为仇做对?这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找麻烦吗?您

要是能听进我们的劝说,打囚车、装木笼,把王顺送交开封府,然后我们一块儿去请罪,

谅开封府绝不会为难咱们。假如大哥你不听良言相劝,早晚得惹出大乱子来。”这话还

没说完,冯魁章回头吩咐他四个儿子:“来人呀!快把这作乱之人给我拿下。”他大儿

子冯云龙,一晃擂鼓瓮金锤“噌”就跳过去,说:“方雕,叫你吃里扒外,大公子我教

训教训你,着锤吧。”抡锤就砸,方雕手晃单刀往外招架。他这两下哪打得过冯云龙,

本来方雕的能耐就稀松,再加上手里的兵刃比人家轻得多,武艺也不如人家,一伸手就

不行了。没到第三个回合,刀被大锤给崩飞了,方雕见势不好,扭身就想走,冯云龙往

前一跟步,一锤正砸在方雕后脑勺上,打了个万朵桃花开,死尸栽倒在地。贺宾一看,

叫着:“好小子,你真够狠的,拿命来!”一晃掌中大铁刀,飞身跳过去,要大战冯云

龙。冯云虎看见,晃掌中一对八棱亮银锤,上来把贺宾给拦住,五六个照面“啪”一锤

砸在脑袋上,贺宾连吭一声都没有,就死在地上。雷英把眼一闭,好悬没背过气去,他

不是怕,是气的,另外也心痛,他跟这哥儿俩左右不离、多少年的交情,在刚要弃暗投

明的时候,结果双双毙命,他能不难过吗?刹那之间他缓过这口气来,探臂膀“锵锒锒”

拽出双鞭说:“冯魁章,既然忠言逆耳,主使你的儿子在此动手行凶,来!咱们绝一死

战。”晃双鞭直奔冯魁章。雷英这两下可不含糊,当初也就是北侠和徐良能把他治住,

别人甘拜下风。冯魁章也不客气了,让冯云龙、冯云虎把雷英给挡住,四柄大锤把雷英

就圈在正中。他手舞双鞭,边打边扭回头来喊:“房爷,别在这儿等着啦,逃命要紧,

快去送信儿去吧。”这一句话提醒了房书安,但他一想:把雷英扔下于心不忍。但话又

说回来,我留在这儿也白搭,我那两下伸手就玩儿完,真不如留☐活气送信儿去,于是

“欻欻欻”他奔江边就跑下来了。冯魁章一看他要跑,命令冯云彪、冯云汉去追,这两

人带了伙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房书安三对付、两对付来到江边,跳起来“扑通”就进

了水里,他水­性­不错,要不怎么叫江夏三鬼呢。他家乡就有河汊子,他是在水里泡大的,

江河湖海的水­性­他全熟悉。可他就忘了,冯家父子水­性­更好,不然能叫赤发龙神吗?冯

云彪、冯云汉追到江边,一点没犹豫,也跳入水中。老房分水踏水,拼命往前跑,可没

人家快,又是左、右受敌,时间不长被人家撵上给抓住了。从水里把房书安拽上来,像

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冯魁章面前。雷英一看,心说:房爷你也太饭桶了,进了水还叫

人家给抓住啦,完了,一切希望全付诸东流。

雷英正打着仗,脑袋这一溜号,没注意鞭正好碰在冯云龙的锤上,“嗖嗖”两条鞭

全飞了。他一愣,冯云虎的锤就到了,砸雷英的后背,雷英赶紧使了个大哈腰,后背躲

开、ρi股没躲开,“啪”地一下正打在ρi股上,把雷英打个前倒地,摔在那儿两腿发麻

不能转动,让人家拧胳膊给捆上了,也拖在冯魁章的脚下。冯魁章气得浑身颤抖,说:

“雷英,这可是你自做自受,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办?”雷英一笑说:“大丈夫视死如

归,你随便吧!”“好!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啊,把他和房书安都给我乱刃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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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小五义血战少华山盲老者谈笑戏群寇

震八方雷英和大头鬼房书安双双被擒,结果挺好的计划全都落空。冯魁章一声令下,

要把他们乱刃分尸。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突然有人大吼一声:“呔!尔等休得下手,

某家来也。”这一嗓子划破夜空,借着水面传出很远。在场的人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甩头观瞧,就见水面上一只船,比箭还快已经靠了岸,从船上跳下五个人来,方才喊得

就是头一个小伙子。这小伙子平顶身高七尺挂零,五短的身材,头上戴着古铜­色­抽口六

棱硬壮巾,鬓Сhā英雄球;身穿箭袖,腰扎大带,英雄氅斜背在肩上,手里提着一把明晃

晃、冷森森的龟灵七星宝刀;圆脸庞,浓眉大眼,鼓鼻梁大嘴巴,长得颇有男子汉的气

概。这是谁呀?正是小五义的五爷,小侠艾虎。在艾虎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个头比艾

虎高着一拳,长得面似银盆,双肩抱拢,细腰奓背,剑眉虎目,鼻直口方,肋佩宝剑,

手拿单刀,这就是小五义里磕头的大爷,玉面专诸白云生。在他身后还跟着个漂亮小伙,

粉红的面皮,弯弯的两道细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鼻似悬胆,方海口;穿着一身粉红

­色­的衣服,勒十字绊,蹲裆滚裤,抓地虎的快靴,手中拎着厚背尖翅雁翎刀,他就是小

五义的四爷粉子都卢珍,钻天鼠卢方的儿子。在他后面是个大个子,平顶身高一丈挂零,

宽宽的肩膀,粗粗的胳膊,这张脸黑中透亮、亮中透明;大刷子眉,杠铃眼,狮子鼻,

火盆嘴,压耳的毫毛拧着劲往上长着,牛心发髻,竹簪别顶,手中擒着一条镔铁大棍,

这位就是小五义的二爷霹雳鬼韩天锦。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这人穿的衣服十分破旧,腰

里系着丝带,一条裤腿长、一条裤腿短,光脚丫穿着一双多耳麻鞋;往头上一看,黑天

还戴着马莲坡大草帽,这草帽最少也有三十年,上面的螺圈都要掉下来了,一根飘带勒

在下颏上;往脸上一瞧,黄蜡的脸膛儿,满眼眵目糊,一部扎蓬颌的胡须,眼睛光有白

眼珠、没有黑眼仁,手里拿着根明杖和铴锣,身后背着个大兜子。这五位登陆不要紧,

冯魁章是大吃一惊,心说:我这少华山,铜墙铁壁,后面江汊子密布岗哨,这是什么人

闯到我的心腹重地?

这哥几个从哪儿来的,那失明的盲人又是谁?前文讲过,八宝叠云峰一破,双方展

开一场混战,王顺就打算乘机逃走,被房书安发现了。房书安怕打不过他,所以他连喊

带叫,这一下艾五爷听见了,赶紧找着白云生、卢珍、韩天锦,几个人扑到后院打算接

应房书安。这时老房撵王顺到了后山,艾虎他们就在后面追,结果出了叠云峰,断线了,

怎么找也没找到房书安,一是天黑,二是道路生疏,上哪儿找去?艾虎有心返回叠云峰,

又怕房书安有个长短,小哥儿四个一商议,就在后头摸索前进,好不容易摸到蒋家坨。

这时天也亮了,哥儿几个在道旁休息休息,分析房书安可能上哪儿去,想了半天也没想

出来。韩天锦拄着大棍站起来说:“我说等会儿再合计,我这肠肚直­干­仗,先吃饱肚子

再说吧。”那三个人一听有道理,打了一晚上,水米没沾­唇­,先吃点东西再说,他们就

进了蒋家坨,也走到那个叫三仙居的饭馆。此时,饭馆刚收拾完,把桌椅板凳都扶起来,

打碎的家伙收拾出去,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四个人不知道发生的事情,靠窗户找了张

桌,四个人坐下,点了八个菜又要了主食。他们闷着头正在这儿吃着,外面铴锣一响,

来了个失目先生,大概闻着这儿有香味儿,盲人就凑了过来。他在艾虎背后闻了闻,摸

索了半天把筷子摸到手,不容分说上去戳了块­肉­,往嘴里一塞就吃下去了,然后他伸出

炭条般的手,在桌上一划拉,就把那酱­鸡­给拿住,扭下个大腿又吃了。他这种特殊的举

动,把这四个气得就别提了,艾虎“啪”把筷子一摔,回头一看是个瞎子,说:“嗳?

我说你什么人哪,打听价钱了吗你就吃?看你那手有多脏,怎么到我们盘子里划拉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连要饭的都这么野蛮!掌柜的,把他轰出去,要不看他是盲人,今天非

揍他不可!”韩天锦瞪了瞪眼,嘴里头还塞着不少饭,噎得他没说出话来。白云生和卢

珍­性­情都很温顺、和善,所以他们俩只是不高兴没说别的。掌柜的和伙计都跑过来一看,

说:“唉呀,怎么又是你?方才打仗那会儿,我们就知道有你。你抢人家那个主的饭吃,

好悬没­干­起来,后来你们怎么研究的不清楚,那主挺大方把你让进雅座,还要了一桌酒

席,你不是吃饱了吗?怎么一转眼又回来了?快走吧!”往外就推那盲人。盲人嘿嘿一

笑说:“掌柜的、伙计,你们别这么横啊,七十不打,八十不骂,你看我这把年纪,何

苦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人饿了就得吃东西,我天生肚子大,你管得着吗?”“你还有

理啦,吃东西自己花钱买,凭什么拿人家的呢。”“拿谁的了?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

是他的,这叫不分彼此,别看我吃了他点东西,能白吃吗?他们要用我的时候怎么办

呢?”艾虎一听,这位说话可真有意思,气得饭也不吃了,一个胳膊挎着椅子靠,把脸

转回来说:“掌柜的,你们先走吧,把他留下来我对付他。老先生,刚才你说什么,我

们还有求助你的地方?”“那可不,人就靠人活着,你可别说不求我,我还能办大事

呢。”“那你说说,你能办什么大事?”“哼,我能办的事,就是你们心里想的事。”

白大爷一听,他话中有话,冲艾虎一使眼­色­,把自己的座腾出来说:“老先生,您别过

意,我这个兄弟爱开玩笑,所以说话有些粗暴,望老先生海涵。你要真没吃东西,我们

今天请客,来坐在我的椅子上吧。”这时伙计又给白云生搬了把椅子,让盲人挨着白云

生坐下。盲人把铴锣往桌上一放,用手瞎划拉,看样子要摸摸白云生。艾虎一皱眉,心

说:你那手刚抓完酱­鸡­,往哪儿划拉,我大哥那个人最讲­干­净,那身上连个点儿都没有。

其实这么想也晚了,这油手已经蹭了白云生的袖子。白大爷二话没说,连躲都没躲。老

者拍拍白云生的肩膀说:“罢了,这人有没有出息,一听说话就知道,到底是姓白的比

姓艾的有出息。”艾虎一听,他说什么?他怎么知道我们姓什么?当时他就改变了看法,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盲人,肯定是个世外的高人,化装改扮前来考查我们。想到这儿,他

往前一凑说:“您怎么知道我们姓什么呢?”“我会闻味儿,我一闻就知道张王李赵。”

这会儿韩天锦那口饭也咽进去了,说道:“嗳,老家伙,那你闻闻我姓什么?”“嘿嘿,

你这味儿就更大了,你姓韩叫韩天锦,对不对?那位的味儿还挺好闻,叫粉子都卢珍,

是挺香甜的。”他这一说,四小全都吃惊了,心说:不能让他走,这人是­干­什么的非弄

个水落石出不可。艾虎就追问:“老先生,既然知道我们的名姓,您是哪一位呀?咱们

别开玩笑,有什么就说什么。”“哎呀,说什么呢,还是说你们要办得事吧,你们是不

是要抓一个染过白眼眉的那个小子。”“对,您怎么知道?”“当然知道,这人叫紫面

金刚王顺,他现在在哪儿,你们想知道不?”“当然想知道,望求老人家指教。”“从

这儿往正东去,三十八里地有座少华山,这小子已经上那儿去了。另外再告诉你们一件

事,有个丑鬼房书安,已经追到少华山,我给他看过手相,算了一卦,他现在是凶多吉

少,如果你们去得早,他还能保住­性­命;去晚了,他的小命可要交待。怎么样?我吃你

个烧­鸡­大腿,告诉你们这些事,还换不回来吗?”说话之间,把那手伸出来,又抓住酱

­鸡­往嘴里塞,一点都不客气。等他把那口­鸡­­肉­咽下去,艾虎接着问:“老先生,您怎么

知道得这么详细,您究竟仙乡何处,尊姓大名?能不能告诉我们,早晚我们还要报答

你。”“哈哈哈,算啦,别说漂亮话,吃你们块­鸡­­肉­还不乐意呢,还报答什么?我这个

人施恩不望报,我是走江湖的,混口饭能填饱肚子就满意了。我说四位,赶紧多吃,吃

完了快起身。少华山三面是山,一面是水,你们别走前山走后山,走柳江的江汊子,岗

哨少,道也好走,不多时就到后山,你们想进山、办事都行。另外,我吃你这酱­鸡­也不

白吃,我在那儿给你们准备一条船,护送你们进山,你们看如何?”“那太好了,老先

生,您究竟是谁呢?”说话之间,就见那盲人拿着半只酱­鸡­,一伸手把铴锣、明杖拿起

来说:“我是谁,问不问没用,今天晚上咱们不见不散,天黑以前我在江汊子等你们。”

一边吃、一边敲,出了饭馆。

盲老人一走,哥儿几个就商议起来,艾五爷还多了个心眼:他是不是贼人派来的,

故意引我们上钩,给我们准备一只船,稳稳当当地把我们抓住?这也未可知。他们左分

析、右分析,认为这不可能,这个人好的方面占多一半,他要是贼,­干­吗用那个招儿,

我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最后白云生说:“咱们这么办吧,心眼太多了反而误事,

咱们就依计而行,就到那儿去找房书安和王顺。”“对,大哥说得有理。”哥几个饱餐

一顿,韩天锦老爱饿,他们又在饭馆买了五斤包子、五斤大饼,然后买个包袱皮让韩天

锦包上,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另外为了以防万一,还买了两个大水葫芦,灌满了

白水。哥几个把钱兑了,出饭馆就起身赶奔少华山。他们虽然没来过,但跟沿路的人一

打听,也有人指点方向,他们顺着这条道就走下来,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他们就来

到少华山的脚下。抬头一看,这座大山气派十足,山连山、岭连岭,隐约还能看见山上

的大寨。他们到山是三十八里,再转到山后,就已经点灯了。哥几个觉着挺乏累,听了

听似乎有流水的声音,他们又往前走了一程,就来到江边,一看与盲人说得一点不差。

他们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工夫,就见水打船帮、船压水浪,来了四名水手驾着的一只船,

船头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那盲人。盲人直抽鼻子,说:“靠边靠边,我闻出味儿了,艾

虎、韩天锦那四个人就在这儿呢。你们四个刚来吧?”“对,老先生,我们四个刚到,

您也来了。”“嗳,人说话就得有信用,男子汉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无信不立呀。你

看我这儿给你们请了一只船,船钱我都兑过,请上船吧。”艾虎一看,这船不大,但放

二十来人还绰绰有余,小弟兄明身形“噌噌噌”跳上木船。盲人告诉他们说:“都坐好,

一边休息,一边走,从这儿到内寨,还有二十五里,不过二更天咱们是到不了。来人啊,

开船!”那几个水手也不答话,搬桨摇撸“哗哗哗”,老少英雄直奔后山。时间不大,

小船就深入少华山的心腹重地,二更天刚过,来到了后山的口岸,就是登陆的地点。正

好这儿打着呢,离多远就能看见火光冲天、人影晃动、喊声震地,艾虎就问:“老先生,

这前边是谁在打仗,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少华山的后山,前边

就是渡口,大概细脖大头鬼在这儿折腾呢。”艾虎听罢,把飘带解开,外衣闪掉,周身

上下收拾利落,那哥几个也赶紧收拾好。等小船靠了岸,一看真是房书安,艾虎这才大

喊一声跳下小船,后面那四个也紧跟着下来了。艾虎提刀在前面开路,把龟灵七星宝刀

抡开,左右开弓“劈哧噗哧”把喽罗兵杀得四散奔逃,几个人没费吹灰之力,就冲到冯

魁章面前。房书安把眼睁开,扭回头一看,可乐坏了,嚷道:“老叔啊,快救命那,我

快要玩儿完了。”“书安,不必着急,五叔在此,看他们哪个敢动。”冯魁章一听,这

是开封府的人,他们怎么到了我的后山?他用手一指说:“呔!狂徒,你们是哪里来的,

报上名来。”艾虎冷笑一声说:“我是杭州来的,小义士艾虎是也,这是我们小五义的

磕头弟兄白云生、卢珍、韩天锦。”那个盲人是谁,他也不清楚,所以也就没说。冯魁

章闻听,冷笑一声说,“噢,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闹了半天来了两对饭桶,白芸

瑞、徐良怎么没来,怎么把你们这些饭桶都打发来了,不够给本寨主垫刀背的。来人啊!

还不把他们四个给我拿下。”喽罗兵重新组队,从外圈把他们就包围了。

只见冯天龙一晃掌中擂鼓瓮金锤,飞身形直奔小义士,把两柄锤往中间一碰,说:

“艾虎小子,拿命来,看锤。”锤走流星式,奔着艾虎“呜”就砸下来。艾虎一看,这

小子是一员猛将,那锤跟小西瓜差不多,能有八十斤左右,我使的是刀,在兵刃上我吃

着亏,所以不能硬碰硬。小义士想到这儿,翻眼盯着他的锤,眼看打到头顶上,艾虎上

步侧身,往旁边一躲,双锤砸空,艾虎把宝刀一翻,对准他的锤杆“刷”就是一刀,冯

云龙急忙把双锤撤回,一转身“呜”又奔艾虎的腰部打来,小义士上步斜身,又跳到一

旁,他锤二次走空,艾虎双手捧刀,分心就刺。冯云龙使了个老君关门,拿双锤往外一

架,艾虎忙撤回刀,一转身,赶奔他的双腿。冯云龙双脚点地,使了个旱地拔葱,往空

中一纵,艾虎一刀走空,就这样两个人战在一处。

艾虎不是没能耐,谁不知道小义士艾虎?一出世大闹霸王庄,据禀珍珠闹龙冠,除

掉马朝贤、血染石门县,张家庄龙虎豹结拜,大闹冲霄楼,群雄聚破铜网阵,屡立战功。

皇上亲自召见,见他武艺­精­湛,这天恩赐四品带刀御前护卫。他比徐良、白芸瑞比不了,

但在一般人当中,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再看今天,艾虎为了解救房书安,把浑身的能

耐全使出来了,这口龟灵七星宝刀,上下翻飞、寒光闪闪、冷气逼人,远看就像一团白

雾似的。二十几个照面过去,冯云龙一个没注意,被艾虎七星宝刀正砍在他左手的锤杆

上,“哐当”把锤头给砍掉了,把他吓得一哆嗦,再看手里拿的剩下个擀面杖。就在这

一愣神的工夫,七星宝刀奔他的脖子下来,一股冷风就到,冯云龙使了个藏颈缩头式,

使劲往下一低头,头低的慢点,刀来的快点,“喀嚓”把脑袋镟掉一大块皮去,冯云龙

痛得“嗷”地一声,提锤败回本队。这时冯云虎一晃八棱亮银锤,跳过来说:“艾虎小

子,你别走,看锤!”“呜呜呜”一个劲往下猛砸,恨不能把艾虎砸成­肉­饼。粉子都在

后面一看,恐怕五弟有失,压单刀过来说:“五弟,闪在一旁休息,把他交给我。”卢

珍是老四,人送绰号粉子都,这子都是列国间的名人,长得漂亮能耐又大,卢珍没有能

耐的话,能有这个绰号吗?卢珍六岁学艺,后来受过高人的指点,有一定的基本功,但

卢珍这人面­嫩­,任何场合他不爱说话,一有露脸的事他就往旁边缩,今天这种场合,他

再不能让了,因此压刀直奔冯云虎。冯云虎一看,面前站的这个人,水灵灵像个大姑娘,

心说:像你这样扎花、写字还行,打仗你是外行哪,他就有点轻敌。结果两人打到三十

回合,卢珍使了个虚招,叫卧看巧云扫地刀,奔冯云虎的双腿,冯云虎脚尖点地往空中

一纵,稍微慢了点儿,被这刀尖正砍在他脚后跟上。“喀嚓”把靴子底砍掉不说,后脚

跟的­肉­皮也给削下一块去,把他疼得是一瘸一拐败回本队。第三个过去的是冯云彪,这

老三手中擒着人面赤铜锤,冲着卢珍就过去了。卢四爷刚要和他伸手,白云生过来说:

“老四,你喘喘气,把他给我。”这个白大爷,更没什么名气,比起白芸瑞、白玉堂、

白金堂都比不了,不是能耐不行,他这脾气有点窝囊,平日少言寡语,好强斗胜的事找

不着他。可有一样,你叫他­干­什么,保证竭尽全力给你­干­好,这人是忠实可靠。今天由

于情况的不同,他心疼他几个兄弟,不得不卖命,一晃刀过来,逼住冯云彪,两个人打

到十七八个回合,白云生捧刀往里一递,冯云彪来了个黄龙转身,“刷”正好转到白云

生身后,抡双锤奔后脑勺就砸,白大爷知道不好,万般无奈缩颈藏头,把刀往身后一背,

使了个苏秦背剑式。一只锤正好砸在刀上,这刀就垫在身上,白大爷站立不稳,踉跄了

七八步“扑通”趴在地上,冯云彪抢步过去,把大锤往空中一举,说:“小子,你给我

在这儿吧。”抡锤奔脑袋上就砸。白云生使了个就地十八滚,往旁边一骨碌,双锤砸空,

由于用力过猛,锤砸在地上直冒火星,震得冯云彪“哎哟”一抖手把双锤就扔了。白云

生利用这个机会捧刀就刺,这一刀由于着急,扎偏了,正扎在冯云彪左边屁服上,把他

疼得“嗷”地一声败回本队。没想到白云生败中取胜,冯魁章的四儿子、大力公子冯云

汉“嗷嗷”怪叫,一晃镔铁压油锤,飞身形赶奔白云生。韩天锦一看,他们都打完了,

该我上了,就说:“大哥,您到后面喘喘气,把他交给我,咱们哥几个一人一个。”晃

大棍直奔冯云汉。白云生点点头说:“二弟,多加谨慎。”回归了本队。

单说韩天锦,站在这儿没比武之前,先跟冯云汉比比个头。冯云汉一看,这是战场

不是比个儿的地方,这小子有毛病是怎么着,他就问:“你是什么人?”“我叫霹雳鬼

韩天锦,我可是鬼呀,专抓活人,小子你今天老老实实让我揍一棍子,倒还罢了,如若

不然,爷爷我可生气啦。”冯云汉这火可大啦,晃压油锤就往上闯,抡锤就砸。韩天锦

打仗不会使窍门,是属打铁的硬碰硬,锤往下一砸,他使了个横担铁门栓,硬是往上招

架:“当啷啷”大锤正好砸在棍上,把韩天锦砸得身子一晃,好悬没坐地上,把冯云汉

的大锤也崩起三尺来高,好悬没撒手。冯云汉这才知道,姓韩的有把子力气,我要多加

谨慎。接着他右手一晃,使了个丹凤朝阳,奔韩天锦肋部便砸,韩天锦使了个怀中抱琵

琶,往外一架,又把锤给架出去,这两个人“叮叮当当”就战在一处。约模打到二十几

个照面,韩天锦心说:顶数这小子厉害,你看我那三个哥哥没费劲都露脸啦,轮到我这

儿现了眼,咱也太丢人了,嗳,有主意了。韩天锦是傻中­奸­哪,打着打着冷不丁他往冯

云汉身后瞧,冯云汉一看,这又是什么毛病,我身后有谁?他脑袋一溜号,用眼角往后

一看没有人,上当了。韩天锦就利用这个机会,大棍子举火烧天式往下就砸,冯云汉一

看不好,用单手锤往外一架,结果一只手的力量敌不过韩天锦,“当啷”一声大锤被砸

掉,与此同时这­棒­子头正扫在他肩膀上。韩天锦那棍是镔铁的,鸭卵粗细,扫到身上谁

受得了?就那么大的冯云汉,被打得“嗷”地一声摔倒在地,败回本队,当时这膀子就

抬不起来了。韩天锦大获全胜,把大嘴一咧说:“我还以为少华山都是英雄呢,结果全

是饭桶。我说,有能耐的有没有,哪一个敢过来,今天我全包了。”韩天锦还吹上了,

把冯魁章气得青筋暴出,甩掉衣服就想亲自上场,这时从他旁边过来一个人,正是他的

老前辈海马追风叟上官清。上官清为什么在旁边看热闹不过来呢?因为他认为这个战场

有失自己的身份,我要过去一伸手,我栽啦,这帮人都不怎么懂武术,我这么高的身份

能伸手吗?现在四个少寨主,败了两对,大寨主要过去,我要再不伸手没法交待,所以

他才过去。他对冯魁章说:“大寨主,杀­鸡­焉用宰牛刀,我不费吹灰之力,把这几个小

娃娃当场抓获,交于寨主,杀剐存留任凭自便。”说着他就上场了。韩天锦一看,过来

个老头儿,小个不大、­干­巴巴的,门楼头、眍眍眼、鹰钩鼻、薄嘴片、一缕山羊胡;穿

青挂皂,打半截鱼鳞裹腿,穿着双千层底的洒鞋,背后背着独龙双拐,两个眼睛倍儿亮,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老头儿可不是好惹的。韩天锦刚想要伸手,就听身后铴锣“嘡嘡”

地响。有人说:“嗳,我说韩天锦,露脸的事到时候就得了,别紧抱着不放,看你们打

得如此高兴,我这手也痒痒得厉害,来,把他交给我吧。”韩天锦一看瞎子上来了,心

说:你看得见吗?又一想,别看这位没眼睛,鼻子可好使唤,闻什么都闻得准,所以韩

天锦压大棍回归本阵。就见这位盲老人,敲着铴锣直奔上官清,离着不远他不往前走了,

拄棍一站说:“算卦、算卦、算灵卦,大流运卦,未卜先知。我说老朋友,你算一卦

吗?”上官清一看鼻子都气歪了,心说: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跑到这儿算卦,我能信

你这套吗?又一想:噢,这是装蒜,他一定也是开封府的人,化装改扮到这儿助阵来了。

想到这儿,上官清把脑袋一扑棱说:“呸!你是什么人?是真瞎还是假瞎?快快报通姓

名。”“别吵,有话慢慢说不行吗?声大我就怕你吗?刚才我说了,我是个算命的盲人,

最没出息,你何必跟我动怒呢?但是我这没出息看和谁比,跟你比似乎还有点出息,不

信你过来伸伸手,要教你在我面前过去十个照面,那我就白瞎了。”上官清气得差点没

笑出来,你这说得都是什么烂七八糟的,难道你这瞎是我气的?他哈哈一笑说:“良言

难劝该死鬼,我叫你装疯卖傻,休走接掌!”这一掌恶狠狠地奔盲老人的面门打来。那

盲老人翻着眼珠就在那儿瞅着,连躲都没躲,说时迟那时快,上官清这一掌正揍他脑门

子上,“啪”地一声。艾虎、韩天锦、卢珍、白云生一闭眼,心说:完了,挺好个老头

儿,脑袋让人家打碎了,他过去那会儿,怎么就没拦着他呢?结果睁眼一看,不是那么

回事,这老头儿不但没死,连动都没动,眼睛照样翻着在那儿站着;相反地把上官清震

得倒退了好几步。上官清就觉着这个胳膊都发麻,虎口有点发酸,胸膛都有些发热,他

心说:哎呀,这老家伙是谁?好深的功夫,能避住我这一掌的人可不多,方才我使得是

铁砂掌,别说是人,就是一块砖头、石头我也打开啦,怎么打到他脑袋上纹丝没动呢?

他正在这儿发急,那盲人“嘡嘡”又敲着那铴锣说:“我说你怎么不伸手了?咱俩是在

这儿相面还是动手呢,你怎么不打我呀?”“我方才都打过了。”“打啦?我怎么不知

道呢。噢,对了,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刚才打了个盹儿,你看看这个事闹的,打完了我

都不清楚。”众人一听,全部乐了,心说:这位是木头块儿,揍脑门子那么响,别人都

听见啦,他还不知道。其实这人是拿上官清开玩笑,就见这盲人咧嘴一笑说:“好吧,

既然你打完我,该我打你了,等着啊。”说着话他把铴锣、明杖往地下一放,晃身躯要

活拿上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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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化险为夷五小脱险悲双离合四杰拜山

这位盲老人身怀绝艺,就这一掌没打动他,把整个少华山给震动了。就见盲老人挽

了挽袖子,要打上官清,上官清也知道今天遇上劲敌了,没办法硬着头皮跳过来又是一

掌。这回老头儿不让他打啦,翻着两个大白眼珠,两手在那儿瞎划拉,但是上官清再想

打他,打不着了。就见他身形滴溜溜乱转,二十几个回后之后,不知怎么搞的,这盲老

人一下转到上官清背后,抓住他的腰带,单臂一用力就把上官清举过头顶,那么大的海

马追风叟四脚朝天,想跑都跑不了。把那盲人乐的,一手捻胡须,一手举着他,平地转

了三圈,说:“冯魁章,你离我有多远,我说话你能听见不?”冯魁章说:“本寨全能

听见。”“好!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想不想要这上官清?如果要我就还给你,不要我可

摔啦。”“要!你能给我吗?”“当然,不过得走马换将,你抓了我们两个人,一个细

脖大头鬼房书安,一个雷英,我就要这两个人。如果把他们放了,这位我完壁归赵,不

答应我现在就摔。”“且慢,我答应。”冯魁章说到这儿,回头和上官伦商量。上官伦

是上官清的兄弟,一看他哥哥这样,他能不关心吗?急得好悬没哭,说:“总寨主,这

个盲人太不好惹,咱们燃眉之急还是救人要紧。快点听他的话,把那两个人放出来,拿

他俩换我哥哥,这买卖咱们合适。”“好,放人!”就这样逼着把房书安、雷英给放啦。

绳子一解开,把他俩乐的,活动一下四肢,又向冯魁章讨回兵刃和百宝囊,两个人转身

扑奔艾虎他们。雷英一过来,艾虎认识他,说:“您不是震八方吗?”“不错,正是我,

小义士,过去咱们发生过一段不和睦,我愿意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房书安过来介绍

说:“老叔啊,这人才好呢,为了我好悬没掉脑袋,别看当初失身于贼,现在人家弃暗

投明,我说老叔,你可得在包大人和我­干­老儿面前多给说几句好话。”艾虎把胸脯一挺

说:“没说的!过来我们就欢迎,咱们就是好朋友,这事就交给我啦。”他们在这儿说

话不提。

单表这盲人单手举着上官清,用耳朵听着,一听把那两人给放了,说道:“冯魁章,

你这么办事就对了,这买卖你做得合适。不过,我还有个要求,因为你们人多,我们人

少,我把人一放,你开弓放箭以多取胜,那可不行。孩子们,快上船,上去之后我再放

人。”冯魁章一听,恐怕受骗,说,“老英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得算数,我把人一

放,到时候你要骗我,你可不够人物。”这时艾虎众人都已上船,盲人说:“冯魁章,

我告诉你,你把人放了之后,我们平安出了少华山,咱一笔勾销没别的话说,你要暗地

之中下手,等哪天我回来再跟你算账。”说到这儿,他轻轻地把上官清往这儿一放,说:

“逃命去吧!”上官清比兔子跑得还快,回归本队。再看他满头都是汗,活到六七十岁

没这么害怕过。另外他心里也不服气,心说:连个盲人我都打不过,究竟他是谁呢?再

看那盲人,一哈腰捡起铴锣和明杖,转身也上了船,冲着冯魁章招招手,小船一调头就

离开渡口。船走了不远,冯魁章就像睡醒了似的,喊道:“来人,给我追。”喽罗兵答

应一声,列队在后面驾船就追,可是哪找去,小船连影都没有了。

按下少华山的群贼不说,单说这只小船,顺流而下其快如飞,到了河港旁边,小船

靠了岸,大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都从船上下来了。众人一齐过来,谢过盲人的救

命之恩,这盲老人把胡须一捋,说:“行了行了,这值不得什么谢,我无非是一时的高

兴,给你们帮个忙。另外告诉你们,从这儿顺着道往前走,拐过山梁去,那块儿有个徐

庄,你们住店、打尖都行,下一步怎么办你们自己安排。我还有一点事儿,现在就告辞

了。”艾虎过来把他拉住说:“老人家,您不能走,您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得留个名姓,

我们心里也明白啊。”“没到时候,到时候你们自然就明白了,别耽误我的事,对不起,

对不起。”说完盲老者上了小船,跟那几个水手咬了咬耳朵,水手点头会意,船一掉个

儿,直奔洞庭湖。这几个人站在岸边上看着,一直瞅着小船消失的无踪无影,几个人这

才长出了一口气。大伙儿知道这地方仍然挺危险,怕冯魁章领人追到这儿,就顺着盲人

指点的这条路线,翻山越岭一个劲往前赶,天亮的时候,果然发现山坡下有一个村庄。

到了村庄口一瞅,有个界石牌,上头刻着两个大字“徐庄”,他们几个人迈步进了徐庄。

这小庄子不大,一趟街也不超过二百步,但是十字街这一带还比较热闹,抬头一看,有

一座店房,金字牌匾上面写着“徐家老店”,门上边坐着个伙计,二郎腿一担,眼睛似

睁不睁,脑瓜晃着正哼哼小曲儿。艾虎看看,这店房还真挺大,说:“哎,伙计,有没

有空闲的房子,我们打算包几间,”这伙计把眼睛慢慢地睁开,上一眼、下一眼看看艾

虎,说:“对不起大爷,你们来晚了,我们整个店房都叫人家包下来了,没地方。”

“那么除了你们这家店房,还有几家?”“没有,在这徐庄来说,就我们这一家。”艾

虎一看,这怎么办?跟白云生商量说:“大哥,不然的话咱们看谁家阔气,借两间房子

歇歇也行,临走多给他钱呗。”白云生说:“那多不方便,咱跟人家又不认识,还是跟

店房好好商议商议,这么大一座店,能都包下吗?哪怕一间呢,让咱们歇歇腿、喝点水

也行。”艾虎觉着有道理,又跟这伙计商量说:“伙计,这么办吧,我们不管你这店谁

包的,你打个招呼,给我们腾出一间房子来,我们躺下歇会儿就行,临走加倍给钱,这

样行吧?”伙计闻听,把嘴一撇说:“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知道我们这房子谁

包的吗?走走走,少说废话,你再啰嗦别找不顺心,要说不在行的话,我可叫你打官

司。”艾虎那是火­性­子人,一听这话压不住火,一把把这伙计脖领子抓住,说:“兔崽

子,你说什么?”“哎哎,我说你还想打人哪?”“我打你又怎么样?”艾虎“啪啪”

揍了他两个嘴巴。你想遇上艾虎那手,多有劲呢,顿时这伙计就变成吹喇叭的了,血顺

着嘴角淌下来。他一捂脸喊道:“啊?你敢打人,我他妈的送你打官司。”白云生一看,

艾虎做得有点过分,说:“兄弟,快撒手,别打了。这何苦呢,他不乐意挣钱,咱就不

花了,换个地方不就得了吗,何必和他晦气呢?”“去你妈的。”艾虎一松手,把这伙

计推了个腚蹲儿。“唉呀,你别走,你把我打了,我去送信儿去。”这伙计一骨碌身,

进店了。还真快,一转身的工夫,把里边的人就请出来了。那个人来到台阶这儿,把胸

脯一挺、手一背说:“什么人胆大包天,竟敢如此猖狂,站住!”艾虎一听,这声音怎

么这么熟呢,甩脸一看,这乐劲儿就别提了。那来的是谁呀?正是南侠展熊飞,再往他

身后观看,蒋平、智化、徐良、白芸瑞都从里边出来了,大家见面之后是又拥抱、又高

兴。

他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原来他们把叠云峰拿下来后,山寨平了,喽罗兵也都被

遣散,这件事情烟消雾散,就算告一段落,但是还有几件事情没弄清楚。头一件,房书

安上哪儿去了,不知道;卢珍、艾虎几个人哪儿去了,也不知道。还有一件事,死的这

个假徐良是谁呀?现在这棺材还在店房里停着,也没人来收尸,必须把这事儿赶紧处理。

所以蒋平就派人下去打听消息,还贴了不少布告,这一招果然奏效,几天后消息传来,

有人领尸来了。本家这主人,就住在离洞庭湖不远的徐庄,是徐家老店的掌柜的叫徐仁,

他有个儿子叫徐亮,就是死的这个所谓的“徐良”。老头子徐仁,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可这徐亮酷爱武艺,打拳踢腿,使枪弄­棒­,没事儿就蹦达。后来到二十挂零,他知道的

新鲜事儿也多了,他从心眼儿里赞成的就是徐良,那简直把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心里

常想:人家也姓徐,我也姓徐,岁数也相差不多,怎么人家是堂堂的侠客,我就什么也

不是呢?他唯一感觉到安慰的,是有不少人都说他长得像徐良,头、腰身、模样、肤­色­

跟徐良一样,唯独眼眉不像,我是黑眼眉人家是白的。这么办得了,我装扮成徐良到江

湖上去闯荡闯荡,将来闯出点名气来,我上开封府去找徐良,如他不嫌弃,我就拜他为

师,他是大徐良,我是小徐良,那将来我不就一举成名了吗?后来他真把眉毛染了,再

按着传说的那样把衣服、帽子重新调换了,花了二十两银子,在城里打造了一口假牌的

大环刀,又打造了几支镖,Сhā在镖囊里装装相。人们都给他鼓掌喝彩说:“喝,这真是

徐良哎,咱们徐店这块儿也出了三手大将了。”他一高兴,就穿戴上在大街上转了一宿。

也该着他倒霉,这一天高兴,他带了点川资路费,远离徐庄走到葵花冈去了。在那儿还

想要卖卖艺,让大伙瞅瞅我这武艺如何,然后给我传传名,结果正遇上白莲花晏风、小

美人尉迟善、小韩信张大连这帮贼,他们就误拿他当真徐良把他给杀了,结果名没扬出

去,落了个平顶侯。因为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家里人还不知道他早死了,现在一发布

告,他们家里才知道信儿。老头儿徐仁哭得跟泪人一个样,骑着马赶到葵花冈,找到蒋

平开棺验尸,一看正是他儿子,把这场经过跟四爷说了。蒋平心说:这老头儿怪不容易

的,这么办吧,­干­脆我们把尸体给送回去,再包赔他点损失,省着老人家难过。他和展

昭商量好了,就问这老头儿:“你们徐庄离这儿有多远,附近有什么山峰、海岛?”徐

仁说:“离这里不远,三十里地有座少华山,山上有伙姓冯的贼寇,不过对百姓不­骚­扰,

靠着打鱼、种地吃饭,人们都管他叫公道大王。”蒋平正想找房书安和那小哥几个呢,

心说:是不是上少华山了,一点把握也没有。四爷一想:我们走一趟吧,连护送徐亮尸

体,到人家家里安慰安慰,顺便要到少华山转一圈,要找着他们更好,找不着就算拉倒。

所以蒋平把善后的事情处理一下,雇了辆车,拉着棺材,陪着徐仁,就来到徐庄。

这徐庄整个都震动了,听说徐亮已死,死得还挺惨,开封府的官人把尸体给送回来

了,都来看热闹。因为天热,尸体已经搁不住了,徐仁急急忙忙把儿子埋葬了,就在店

房里头款待开封府的官人。蒋平赠送纹银二百两,徐仁老头儿说什么也不要,蒋平这儿

非给,四爷的意思,是在这儿做个站脚地,然后赶奔少华山,所以大伙儿都没走。这么

一折腾,店房伙计老五乐得眼睫毛都开了花,心说:哎哟,这是开封府的四老爷蒋平,

那位就是白眉大侠,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南侠展大爷,我可开眼了,这一辈子没白活。他

这一高兴,什么都忘了,在店房门口还琢磨呢,现在这座店住的都是开封府的官人,那

么这儿就变成了临时开封府衙,我呢也不是伙计了,我就是开封府的官人、校尉大老爷

一份儿。想到这儿,他是飘飘然忘乎所以,搬了个凳子往门口一坐,正在想美事儿,艾

虎他们来了,因为他不说人话,挨了两个嘴巴,结果白挨了。

徐良见着艾虎以后,把他拉住问道:“老兄弟,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哎呀,我

的三哥,一言难尽啊,我们知道王顺的下落啦。”“快说,在什么地方?”“就在少华

山,我们从那儿刚来。”艾虎就把到少华山的经过讲了一遍。徐良一听,也吃了一惊,

这才知道有位高人暗地帮助,但是这盲老人是谁?在场的人谁也猜不出来,只好把这个

事放在一边。然后徐良把牙关一咬说:“王顺,我看你往哪里走,三老子我非抓住你不

可。”大伙听说王顺就在少华山,恨得牙根都痒痒,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到少

华山去捉贼。蒋四爷捻着狗油胡沉默不语,徐良转回身就问:“蒋四叔,您想什么呢?”

“孩子,不能­操­之过急,大伙儿都去就要打草惊蛇,一旦把这贼给惊走,再想抓他就不

易了。”“那么四叔你说怎么办吧。”“我打算来个万全之策,光凭咱们老少爷们十几

个人拿这么大的少华山,谈何容易。我都打听好了,这儿属筠州府湖口县管,我想到府

衙和县衙走一趟,借助官府的力量,调动军队,把少华山围住,然后把网口一点点拉紧,

再把王顺这小子给逮住,不这样恐怕他漏网。”“有道理,四叔,那我去。”“不,用

不着你,良子你们这些人就在店房听信儿,我和展大兄弟一块儿去,这儿离筠州府不远,

明天我就能回来。”蒋平把一切事情都进行了安排,带着展熊飞和四名仆人,准备了六

匹快马,像一阵旋风似地就来到筠州。进了城,找到知府衙门,众人从马上跳下来,蒋

四爷亲自上了台阶,一看衙门前有值班的,四爷一抱拳:“各位弟兄们,辛苦辛苦。”

守门的一看,这几位是走长途来的,满脸都是尘土,说话这个主儿,个不高,­干­巴巴一

团­精­气神。守门的人也不敢小瞧,赶紧还礼道:“哎哟老爷子,我担待不起,您有事

吗?”“借问一声,这是筠州府衙门吗?”“对呀,您找哪位?”“劳驾给我回禀一声,

我要见知府大人。”“见我们知府,那你老是……”“我是东京汴梁开封府来的,姓蒋

名平字则长,这位就是展昭展熊飞。”说话之间,两人从怀里拿出龙边信票,往前一递,

守门的差人拿过来一看,赶紧合上,撒脚如飞,到里面送信去了。时间不大,只听知府

衙门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官出来了。这官年纪不大,也就在二十刚挂零,长得面

如敷粉、眉分八彩,头上戴着方翅乌纱帽,身穿蓝袍、腰横玉带、足蹬朝靴。他一看蒋

平、展熊飞,说道:“哎呀两位老前辈,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呀,迎接来迟,当面恕罪,

我给您磕头了。”也不管场合,端带撩袍跪在地上“嘣嘣嘣”就是一顿头。在唐宋年间,

都是重文轻武,文官四品跟武官二品是平级的,那蒋平是四品带刀御前护卫,人家是四

品正印官,按理不应该磕头,顶多一作揖就算可以了。可为什么要磕头呢,也出乎蒋平

的意料之外,四爷心说:这小大人太客气了,急忙用手相搀,等扬起脸来一看,这知府

大人正是三公子包世荣那个书童邓九如。三公子包世荣是包大人的亲侄,进京赶考时就

带着邓九如,别看他是个小书童,因为久跟包公子在一起,他学问也不浅,尤其包世荣

在读书的时候,他在旁边当伴读,所以包世荣的学问有多深,他有多深。后来爷俩到了

开封府,包大人很喜欢这孩子,这才花钱供他读书,转来转去,邓九如下场一赶考,得

中第三十三名进士。皇上御笔亲提,给了个石门县的知县,才十几岁,就当了七品命官。

后来因为官声甚好,人送绰号小包公,立了不少的功劳,皇上又降旨升迁,才迁到筠州

当了知府。四爷拉着他的手说:“孩儿啊,你真有出息,比爷爷可是强多了。”“我说

四爷爷,您怎么这么客气,不管我当了多大的官,在你们面前也是小孩子,此地并非讲

话之处,里面请!”把主仆六人让到知府衙门。邓九如跟当初那脾气一个样,拉着南侠

问长问短,围着蒋平滴溜溜直转,还是那么天真、活泼;但是跟手下人就不一样了,脸

往下一沉,还真有点威严。邓九如招呼下边,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在这儿款待两个老

前辈,席间就问:“两位爷爷,你们又上哪儿抓贼去了?打哪儿来?是知道我在这儿,

还是不知道?”“孩儿啊,一言难尽,我们要知道你在这儿,早找你了。这次来,主要

是想管你借兵,要抄少华山,你可得帮帮我们的忙。”邓九如说:“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您抓贼跟我有什么区别,咱还不是保卫大宋朝的江山吗?您说吧,要用多少军队?”

“这我可说不准,但是我这么算计着,最少也得有三千人马,多了更好。”“四爷爷,

我是文官不管兵,我还得把镇台大人请来商议一下,看他手下有多少军队。”邓九如把

片子拿出来,让两个仆人马上去请总兵老爷,姓冯叫冯元魁。时间不大冯总兵来了,这

个人四十挂零,赤红脸、大个儿,有武将的风度,顶盔贯甲、着袍束带、腰中佩剑,一

迈步甲叶子直响。邓九如站起来迎接冯大人,然后又给他作了介绍。冯元魁一听,两位

是开封府的上差,抱腕当胸说:“哎哟,我是有眼不识泰山,请两位上差原谅。”“冯

大老爷,您太客气了,请坐下,我们有事相求。”蒋平就把来意说了一遍。冯元魁一听

说:“四老爷,您用多少兵?”“至少也得三千,越多越好。”“这么办吧,在我治下

能调动的军队,包括水军能有五千人马,全借给您,怎么样?”“那太好了,咱们一言

为定,此外,还得拜托冯总兵亲自出马,帮助我们攻山破寨。”“愿为四老爷效力,这

也是我份内的事。”邓九如大喜,进一步商量,下去后马上调动军队,三天以后保证到

少华山,听从蒋平安排,这事情就算告一段落。蒋平、展昭吃完饭,哥俩一抹嘴起身告

辞,邓九如恋恋不舍地说:“二位爷爷,此番分别,不知何年何月再次相会,我看不用

这么着急,住一宿,明天我把你们送回去。”“不,孩儿啊,店房的各位英雄还翘首以

待,专候我们的回信儿呢,以后咱们还有闲谈的机会,冯大老爷我们告辞啦。”“不

送。”蒋平、展昭从衙门出来,带上仆人在外面上了马,一溜烟似地回到店房。可不是

吗,大伙儿都在这儿着急呢,可一看蒋平和展昭那个模样,就猜到了八九。徐良就问:

“四叔,是不是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孩儿啊,你算猜对了,借来五千兵马,三天以

后到这儿。大家听着,三天之内谁也不准离开店房,咱们养­精­蓄锐,等着大兵来了好攻

打少华山。”大家都答应了。

第三天军队果然到达,就驻扎在徐庄庄口的外面,总兵冯元魁率领两名副将还有一

大帮护兵,进庄子来找蒋平。蒋四爷列队迎接,把冯总兵和两位副将接到里面,大家互

道辛苦,冯总兵一抱拳说:“上差,我把军队如数带来,步兵三千、骑兵一千、水兵一

千,水军都在洞庭湖湖口一带待命,请四老爷安排。”蒋平点点头,把地图铺在桌子上,

和冯元魁以及两个副将,戳戳点点把形势分析了一下。蒋平对冯元魁说:“你这五千军

队,先围而不打,最好水旱两路都给封死,一只鸟也不让它飞出去,特别是水路,尤其

要注意。一千骑兵分成四拨,围着少华山巡逻,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抓获,您负责这个就

可以,什么时候打山,听我的信儿。”“好了,我遵命照办,听您的分配,各位再见。”

这武将办事,就是­干­脆利落,连来带走没超过一个时辰。冯总兵带着副将起身回营,按

着蒋平的交待,马上通知各方采取行动,少华山周围的空气顿时就紧张起来。蒋平把军

队安排好后,就开始研究打山之事。很多人都主张,这是一场硬仗,­干­脆四路分兵,调

炮攻山,像打叠云峰一样,蒋平不同意。蒋平说:“用不着,据我所知,冯魁章还不是

个纯粹的混蛋,而且还有公道大王的声誉,我们还是应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要能把

他说服,让他把王顺献出来,咱们就留他一条活路;如果他忠言逆耳,那时再打也不

晚。”大伙儿一听在理,那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蒋平说:“这么办吧,展大兄弟,你领

着各位小弟兄配合军队在外面巡逻,我带上小良子、芸瑞、房书安赶奔少华山,亲自找

冯魁章谈判。”展熊飞说:“四哥,就你们爷四个那太危险。”“不入虎|­茓­焉得虎子,

兄弟你放心,外面有这么多军队,他不敢把我们如何,再说有良子和芸瑞还怕他吗?”

其它几个人也这么说,最后展昭也不拦了,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起身?”四爷说:

“现在就走。”这可把房书安乐坏了,说:“这主意太高了,我上过一趟少华山,地理

非常熟悉,我愿意头前引路。”这时雷英过来,说他也想去,被蒋平给劝住了。蒋平对

雷英待如上宾,好吃好喝,同时还答应他,如果破了少华山,抓住王顺,到胜利凯旋那

一天,一定在天子面前保奏他。雷英倍感温暖,感到自己没立什么功,也打算借这个机

会上趟少华山,可是被蒋平说服,安排他帮助展熊飞众人在山下巡逻。

都安排好后,蒋平带着徐良、白芸瑞、房书安,四匹快马赶奔少华山的山口。这四

匹马刚到山口,就被人家发现了,就听串锣一响“倍儿倍儿倍儿”­射­起三支响箭,向金

斗寨报警,来人了。蒋平明白,几个人把马带住,蒋平说:“书安,过去搭话。”“好

了爷爷,交给我啦。”房书安提马走到山口前,把马勒住说:“嗳,弟兄们,不要开弓

放箭,大概有认得我房书安的吧,我身后这三位都是开封府的办差官,翻江鼠蒋平、白

眉徐良、玉面小达摩白芸瑞,要求见你家大寨主,烦带你们给送个信儿。”他这一喊,

守山的喽罗兵听得清清楚楚,有胆大的探出头来说:“房爷,略等片刻,我们给你送信

儿去。”房书安调转马头,把这事一说,四个人就在这儿等着。报信的喽罗兵,撒脚如

飞,跑到金斗大寨聚义分赃厅,刀尖点地报道:“报大寨主,开封府来人要找您谈话。”

这一句话,把冯魁章吓得脑袋“嗡”地一声。连日来冯魁章是寝食不安、常做恶梦,他

预感到形势有点不妙,特别是近几天,有人向他禀报大批军队开到少华山,把周围的村

镇全封闭了,而且在洞庭湖广布战船,把江口也给封锁了,看意思是要攻打少华山。冯

魁章听后,明白这事肯定与王顺有关,艾虎、房书安他们跑了,决不能罢休,大概是调

动军队去了,所以他连日来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正这么个时候,蒋平他们来拜山,

冯魁章能不吃惊吗?他心中暗想:我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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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献绝技惊破贼胆捉王顺大报父仇

冯魁章一听开封府来人找他,当时这心就紧张起来,半天没说出话。旁边上官清、

上官伦过来说:“总辖寨主,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打算怎么办?”“请问两位老前

辈,你们看呢?”“依我们看,那就让他们进来,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看看他们­干­什么

来,说好的怎么都行,说不好的,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叫他们有来无回。”“嗯,我

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知道,他们来不为你们,也不是对我,主要是为了紫面金刚王顺,

如果他们提出要王顺,咱们怎么办?”“总寨主,那也得见机行事、见景生情哪。开封

府历来不讲理,他们灭了叠云峰,杀死两千余人,手段极其残忍,咱还得防备他要了王

顺之后,是不是还收拾咱们。再者一说,咱们和官府向来水火不容,您可得做好准备。”

“好吧,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进来,你们看我的眼­色­行事。来人啊!准备迎接。”冯魁

章的四个儿子紧紧保护着他爹,出了金斗寨来到山口,寨门打开冯魁章他们就出来了。

蒋平一看,里面出来人啦,为首的这人可能就是冯魁章,他这模样长得整个是个大龙头,

高颧骨、大长脸、阔口咧腮,连个人模样都没有,但是他身材高大倒挺威风。在他背后

站着四条大汉,手中擒着金银铜铁八大锤,副寨主佩剑悬鞭在两旁站立,身后还有两个

老头儿,但没发现有王顺。四爷紧走两步,冲着冯魁章一抱拳说:“哈呀,老合家辛苦

辛苦,蒋平礼过去了。”冯魁章一愣,噢,这矮子就是翻江鼠,大五义中赫赫有名的人

物。他想罢多时,强作微笑说:“四老爷,久闻盛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本寨迎接来迟,望求海涵。”蒋平说:“寨主爷,别客气,我给介绍介绍。”头一个把

徐良叫过来,说:“认得这位吗?”冯魁章一看,就认出来了,那白眼眉就是记号。他

一笑道:“哈哈哈,不用问,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眉大侠徐良。”徐良没说话,只是

点点头。蒋平又把白芸瑞叫过来说:“这位认识吗?他是白玉堂之子,新出世的英雄,

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冯魁章一看,这小伙子长得太漂亮了,跟徐良站在一起,一丑一

俊,真是黑白二将,再细看,白芸瑞年纪不大,太阳|­茓­鼓着,两眼跟金灯似的,就知道

这人根基很深。他背后背着亮银盘龙戟,腰中挎着金丝龙鳞闪电劈,往那儿一站,是百

般威风。冯魁章也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把四个人让到里面。他们走到大厅,在房里头

分宾主落座,喽罗兵献茶,蒋平先说话了,他说:“您就是大寨主,赤发龙神冯魁章?”

“不错,正是本寨。”“好,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说什么。这一次我领人来到

贵山,不为别的就为王顺。我听说王顺落到贵寨,大寨主把他保护起来了,你知道他是

什么人吗?那乃是国家的要犯,十恶不赦,就是上天入地,我们也得把他找出来。大寨

主,你要是明白事理的,能把王顺交出来,贵山寨的事儿都好商议;如果这件事情办不

到的话,那可就麻烦啦。”冯魁章一听,这话软中带硬,就知道蒋平不是个善茬儿,话

语之中有三分压人的气势。冯魁章挺不高兴,他把茶杯往前一推说:“四老爷,这个王

顺跟我没交情,这一次他是无处投奔,才来到我的少华山,出于对绿林人的义气,我才

把他收留。当然你们说你们的理,他说他的理,他要报杀父之仇,被迫无奈才做了糊涂

事。我呢在某些地方比较同情他,不然的话,我早就把他赶走了。按理说各位来拜山,

把事情说清楚,我应当把王顺交给你们,但我也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明白您刚才说的意

思,对我们您打算怎么办?”“冯大老爷,咱们把话说清楚,我蒋平无非是个四品带刀

护卫,我的职责就是捕盗捉贼。你们占山为王,不受朝廷的约束,本身就是犯法,是朝

廷的罪犯,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做得了主呢?我们先把王顺带回京城,按律治罪,至

于少华山的事怎么处理,我还要请旨定夺,起码包大人得点个头。如果上面说,你们是

公道大王,一概赦免,那你还占你的山、为你的王,跟我毫无关系;假如朝廷震怒,认

为你包庇王顺犯了罪,我也只能从中周旋、说好话,减轻山寨的罪过。或者遣散少华山

的人马,让你等务农为业,当个安分守己的百姓;也可能披枷带锁、判几年刑,至于掉

脑袋的事,我还看不出来,要叫我表态,只能这么说。”

冯魁章听完,一阵冷笑,他说:“四爷,您出身是绿林,当初也做过打家劫舍的事,

我想你会体会我们心情的,无缘无故就自被其俘,去认罪,恐怕没那么便宜吧,从我们

占山那天开始,就没把王法二字看重了,怕,我们不­干­;­干­了,我们不怕,脑袋拴在裤

腰带上,混一天算一天,实在不行掉脑袋到头了。你拿官府吓我们,拿王法约束我们,

恐怕不那么灵吧。四老爷,这么办吧,您来了是我的客人,先茶后酒,好好招待,要王

顺的事,给我个时间,我也好考虑考虑。”“那得多长时间?”“三天。如果我考虑好,

弟兄们都乐意,我把王顺给你送到指定地点,如果不送,那就是我不愿意。到那时攻山、

抓人随您的便,您把少华山平了,那是我命运的安排,不知意下如何?”话刚说到这儿,

白芸瑞“啪”一拍桌子站起来,剑眉倒竖、虎目圆睁,说道:“冯魁章,放肆!知道我

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开封府的办差官,不是来乞求的,我们就要王顺,不愿意也得给,

三天我们等不了,现在你必须即刻答复。”房书安在旁边,把大脑袋一晃说:“对,这

话说得一点不假。冯寨主,这回跟我那回可不一样,你一瞪眼睛说捆就捆、想杀就杀,

这回门儿都没有。现在就说句痛快话,人到底给不给?要是不给,大概你也知道外头围

着二十万军队,调炮攻打少华山,看你到时候怎么办!”房书安在旁边一溜缝儿,冯魁

章没说什么,旁边这俩老头儿急眼了,只见上官清“噌”就蹦出来说:“哈哈哈,姓白

的、姓房的,你们少要大言欺人。方才我家大寨主说得对,占山为王的早把­性­命豁出去

了,这个脑袋七斤半,早都掖在腰带上,什么时候混丢了再说,有道是顺的好吃,横的

难咽,讲理怎么都行,玩儿横的我们不受。我们现在就表态,要王顺,不给。”白芸瑞

听罢,把桌子“咣”地一脚踹翻,伸手摁绷簧拽出金丝龙鳞闪电劈,喝道:“老匹夫,

既然你不给,你们就是想拒捕,今天我要当场抓贼。”整个大厅一下乱了套。白芸瑞一

亮家伙,山寨的人能老实么?金银铜铁八大锤,把锤碰得“当当”直响,副寨主各拽刀

枪,把门厅给堵住,眼看就是一场大战。蒋平、徐良照样在那儿坐着,他们知道这帮贼

是虚张声势,别看咋唬得凶,其实心里怕得要命。四爷看罢多时,捻髯一笑说:“唉呀,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说冯寨主,您的意思究竟如何?”“这个……”冯魁章跟上官弟

兄的想法还不一样,他顾虑比较多,因为这座山寨毕竟花费了多年的心血,官军一旦攻

打,到那时岂不大势已去,他沉思片刻说:“上官清,还不给我退下!”上官清一听,

没办法,退到冯魁章身后,那些副寨主也都把刀枪收起来,回归本队。

冯魁章接着说道:“四老爷,咱们这么办吧,要说怕我不怕,我活到这般岁数死不

足惜,尤其人怕逼,逼急了死算什么,但是我有点顾虑我的名声。就拿今天这个事来说,

假如有人认为,冯魁章空有其名、无有其实,平日趾高气扬,遇事一筹莫展,开封府就

来了四个人,往那一坐,他乖乖地把王顺给献出去了,如果有这种说法,我生不如死,

还活个什么滋味。为了压住众人的口舌,刚才我想出个一举两得的主意。”蒋平说:

“请大寨主示下,什么好主意,我愿闻高论。”“谈不上高论,白眉大侠和玉面小达摩

两位的本领是隔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我打算让二位当堂献艺,把绝活拿出来让

我们开开眼,让大家做到心服口服,然后把王顺交给你们。如果将来这事传出去,大家

就会说,那是徐良、白芸瑞当堂献艺换的,我这脸也好看,大伙儿也服气,我认为这招

是三全其美。但是我不敢有劳二位的大驾,所以请四老爷示下。”蒋平无论如何没想到,

冯魁章找了这么个借口,心说:我可得问问这俩孩子能不能答应。他扭回脸来,刚要说

话,徐良说:“四叔,刚才大寨主说得太好了,我把事情来回地一想,如果我是总辖寨

主,也可能提出这个要求,好顾全脸面。既然要让我和我兄弟练两手,可以,但是我们

练得不好,请大寨主多担待。”徐良扭回头和芸瑞商量,先头芸瑞不­干­,但是徐良一跟

他咬耳朵,讲破利害关系,他这才同意了。徐良问道:“总辖寨主,叫我们俩自己练,

还是有人陪着,怎么个练法?”“徐三将军,我们不想奉陪,就在旁边开开眼,瞅瞅你

们的绝艺。”“好了,屋中狭窄,请到院里去吧。”那徐良的内心,也高傲得不得了,

心说:冯魁章你算说对啦,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这儿都是练武的,我练出一手绝

活来,你不会那就得服气,省得拿刀动枪、杀七宰八的。说话之间人们全到了院外头,

把椅子都搬到廊下,大家分东西两边落座,喽罗兵献茶。大厅前面这个院子十分宽阔,

慢说练艺,就是骑马转圈都不带碰着人的,地上是一­色­的青条石,铺得很平,喽罗兵又

特别把地扫了一遍,显得挺­干­净,兵刃架子也摆好了,硬弓石锁应有尽有。等大家坐定

之后,冯魁章说:“徐三将军,时间紧迫,我看说练就练吧。”徐良站起来正收拾衣服,

白芸瑞说:“三哥,我先来。”“你先等等,老兄弟得拿拿手的绝活。”“我知道,咱

哥儿们绝活有得是,练一手他肯定不会。”白芸瑞多骄傲,胸有成竹。再看玉面小达摩,

把英雄氅甩掉,按扎巾、提靴子、紧大带,活动活动四肢,围着院子转了几圈,然后往

下一哈腰说:“嗨!各位赏脸。”接着“啪啪啪”练了一趟掌法,这掌法叫达摩三十六

式。徐良头一次看白芸瑞自己练掌法,老西儿暗挑大拇指,心说:我这老兄弟是真能耐

呀,掌法练得是炉火纯青,果然受过名人的传授、高人的指点,将来不可限量,现在刚

出世就这么大能耐,再过十年八年那就是人中的剑客。徐良发自内心替兄弟高兴,蒋平

那就更别提了,摇头晃脑看着芸瑞,想起五弟白玉堂,又高兴又难过。再说冯魁章,领

着副寨主背手在这儿看着,也不住地点头,难怪白芸瑞一出世名扬天下,这掌法练得果

然惊奇,但是又一想:白芸瑞练一套达摩掌,就想换王顺,你想得也太简单了,这不是

绝艺。他心里正想着,芸瑞把掌法练完,一收招,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冲着冯魁章众

人一抱拳说:“寨主、各位,方才我练了一趟掌法,这可不是绝艺,无非是压压场子、

活动一下筋骨。”接着他跟冯魁章说:“总辖大寨主,现在我要开始练绝艺了,但是麻

烦你给我准备几件东西。”白芸瑞要了两样东西:一张八仙桌、一支蜡。冯魁章真不理

解,心说:这玩艺儿能练什么绝艺呢,我倒要看看其中的奥妙。于是他吩咐道:“来人

啊,准备。”喽罗兵答应一声,从屋里搬出一张八仙桌放到院的当中。这蜡是一根白蜡,

牛油制造的还挺粗,把它搁蜡台上戳稳当了。白芸瑞告诉说:“把它点着。”蜡火头点

着了,偏赶今儿天没风,这蜡火头烧得挺正常。就见白芸瑞围着这八仙桌转了几圈,这

才跟两旁的人说:“诸位,咱们是练武的,首先的基本功是练拳脚,现在五宗十三派八

十一门,光各种拳脚多达八百多套,听说练得最好的有一组功夫,叫隔山打老牛、百步

神拳无影掌,但是当今还没听说哪位会这种功夫。还有一种功夫叫八步打灯,就是离这

个灯八步远,一抬手能把蜡火打灭。在下不才,我愿练一练八步打灯之法。”白芸瑞这

个人,向来不说玄话,这套功夫是他在四川峨眉山跟白云剑客夏候仁学的。芸瑞把事情

交待清楚之后,就见他围着八仙桌转来转去,离着三步远时,把左手一抬,说了声

“开”,只听“噗”掌力发出来,蜡火头也灭了,接着把蜡重新点着,芸瑞退到第五步,

身形一转圈,运足力量把右手一抬,掌心对准蜡头,“嗨”地一声,蜡火头又灭了。最

后是八步,芸瑞背对着蜡灯,往前迈了八大步,冷不丁一个黄龙转身,往下一塌腰,左

臂背在后头,右掌一伸,掌心对准蜡火头,丹田叫力喊了一声“灭!”就见蜡头“噗”

被掌力打灭。“好啊!”“绝了!”“太好了!”全场暴发出热烈的掌声。这种八步打

灯之法,仅次于百步神拳无影掌,堪称一绝。冯魁章一看,心服口服,其他人也十分佩

服。芸瑞一抱拳说:“寨主爷,我献丑了,刚才略献小技,请问各位,哪位能练上来,

你们要跟我打得同样,我就不算绝艺,王顺我不要了。”冯魁章还觍着脸问道:“各位,

哪个会练?哪位能练出来?”再看这帮群贼,都像泄了气的皮球,全瘪了。冯魁章站起

来一抱拳说:“白将军,我服了,果然是绝艺,我们望尘莫及,领教了。”芸瑞乐乐呵

呵回归本队。老西儿一看兄弟练完了,该自己上场啦,他站起来说:“大寨主,各位,

方才我老兄弟练的八步打灯,堪称一绝。要叫我练,一不新鲜,二我也不会,请把这个

桌子拿走。”喽罗兵把桌子、蜡台全拿走了,院里头空空荡荡,徐良把金丝大环刀拽出

来说:“我先献献丑,练一趟刀。”说着话徐良“刷”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往前一

进步,亮了个进步坐盘式,就练了一趟八卦万胜金刀,八八六十四路。一开始徐良的一

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到后来越练越快,光见刀光不见人影,整个院子被白雾缠绕,刮

起阵阵冷风。“好刀法!”群贼一阵鼓掌喝彩。白芸瑞坐在这儿看着,也不住地点头,

因为他也是使刀的,也学过八卦万胜金刀,心说:难怪我三哥成名,果然名不虚传,他

刀练到这种地步,我真比不了,将来得跟我三哥好好学学。冯魁章这儿也不住地点头,

嗓子眼儿发痒,跟着群贼声声喊好。徐良练完了,也是气不长出、面不更­色­,把大环刀

Сhā回鞘中说:“各位,这不算,其实练刀谁都会,没什么特殊的,今天我也练点小玩艺

儿,大寨主请你给我准备准备。”“好啊,三将军你说吧,都准备什么?”“你们这山

上练弓箭,有金钱没有?”“钱可没有。”“没有金钱,铜盆有没有?”“铜盆倒有。”

“那把大号的给我准备一个。”“好了。”铜盆就是洗脸盆,他们挑了个没使过的大个

的,锃明瓦亮,交给徐良。徐良把这盆扣在地上,用单手一摁,就成了个大铜片,然后

把金丝大环刀抽出来,在盆中间抠了个眼儿,这大眼儿比手指头粗三圈,另外他在这盆

的上边,又凿了两个眼儿,众人不明白他鼓捣什么。徐良把眼儿都钻完了,告诉冯魁章

说:“上边这两眼儿是拴绳子的地方,你把这个铜盆给我吊起来,高度跟我这身量差不

多,在八九尺之间。”喽罗兵就在这院里头埋了两根竿子,横着又搭了根竿儿,用尺寸

一量,跟徐良差不多少,就把这铜盆吊到横竿上。一切就绪,徐良把外衣脱掉,说:

“各位,我有个绰号叫三手大将多臂人熊,意思是说我打暗器有两下子,好像比别人多

一个胳膊、多一只手。其实这种说法有点过奖啦,不过我从小就喜欢练暗器,今天我练

练,让大伙儿看看,够不够绝艺。”群贼都知道徐良打暗器一绝,究竟绝到什么程度,

没看见过,连冯魁章也不住地点头说:“好,三将军,那就请献艺吧,我们可要一饱眼

福。”

徐良把大带紧紧,从镖囊之中一伸手,拽出一支镖,来到铜盆前面把这只镖往眼儿

里塞了塞,结果那眼儿比这镖只大着一点儿。试探完后,徐良用步往后量了三丈六,在

地下画个印儿,说:“各位看见没,这是打暗器的标准,我就从这地方开始发镖,我这

头支镖从眼儿里打过去,如果碰到铜盆上发出声音,就算失败,不但不算绝艺,而且王

顺我也不要,仇不报了。”徐良来到三丈六这个记号这儿,冷不丁一转身,手一抖

“着!”一道白光从这眼儿就穿过去了,一点儿没碰着;与此同时,徐良脚尖点地,身

子也­射­出去,还没等镖落地,他使了个魁星提斗式,一伸手把镖接到手中。大伙认为他

练完了,其实这是第一下,就见他把镖接住,然后又回到画记号那儿,说:“各位,刚

才是头一手,现在练第二手,请众位上眼。”徐良还使这支镖,一抖手“啪”又奔铜盆

去了,这次这只镖速度并不快,当镖穿过去一半后面还有一半时,正好担在这眼上,晃

三晃、摇三摇担了个稳稳当当,这一招叫风凰踅窝。群贼一看,乐得都蹦起来了,“这

真是绝艺。”“高透啦!”芸瑞一看,也是大吃一惊,心说:三哥我服你了,老实说我

刚出世,听说你很有名誉,还挺嫉妒你,觉着我这两下子还不含糊,要这么看,暗器方

面我是望尘莫及呀。练到这儿还没完,那支镖在那儿平着,徐良没理它,一伸手又拽出

一支镖,说:“各位,再看看我这支镖。”一抖手镖出去了。你说怪事不,这支镖的镖

尖正好顶在前支镖的ρi股上,“啪”地一声把那支镖击落,这支镖占据了那支镖的位置,

仍担在眼儿上没掉。“太绝了!”这时,群贼恨不能把手都拍破。徐良把镖捡起来,往

怀中一放,谈笑风生,冲着冯魁章说:“大寨主见笑了,方才略施小技,不能称绝艺,

哪位能练请便吧。”群贼一听,一个个直晃脑袋,我们就是回炉再造,也练不到这种程

度,想都不敢想。徐良一看谁都不练,就问冯魁章:“寨主,方才你说让我们练两手绝

艺,我们哥儿俩厚着脸皮练完啦,请问你还有什么下文分解没有?”“这个……高!实

在是高!本寨话符前言,怎么说的就怎么办,现在就把王顺交给你们。来人啊,把王顺

提来。”现在到了紧要关头。

徐良归座,在那儿喝水,约莫有半顿饭的工夫,八个喽罗兵,八个刀斧手,拖来一

个人。这个人长发披散、拿绳子轻轻地拢着,低着头往前走,到了院里喽罗兵把他往地

下一摁,然后往左右一撤,把这人就露出来了。冯魁章一拍桌子说道:“王顺抬头。”

王顺把头发往后一甩,把这张脸露出来。白芸瑞这么一看,哎呀!他真像我三哥,怪不

得叫假徐良呢!这小子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窜来跳去跑到少华山,今天我看你还往哪

儿跑。冯魁章心里也挺不是滋味,总觉着这玩艺儿不够义气,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到现在为了保全自己,也顾不了许多,只好狠心了。他说:“王顺,有件事我必须跟你

说清楚,你是国家的要犯,所作所为十恶不赦,假如你是别的事,本寨可以保护你,因

为你案情太重、手段太残忍,我想保护也不行了。看见没?开封府的官人来要你,本寨

就得把你献出去,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王顺那也是个人物,他准知道自己得不到好

下场,前些天冯魁章派人把他软禁起来,又过了两天,拿绳子把他捆上了,他就预感到

事情不妙。心说:我错走一步来到少华山,本想蒙混过关,没想到是自投罗网,真是追

悔莫及呀。今天把他提到这儿,一看蒋平、徐良都在,心里一翻个儿,到了我最后关头

了。这小子把牙一咬、心一横,视死如归。冯魁章话音刚落,他“腾”地站起来说:

“姓冯的,够意思、够朋友,你应该这么做,你不把我献出去,你惹不起开封府。怪就

怪我自己,有眼无珠错翻了眼皮,拿着狗屎当英雄,原当初认为你有这么一号、是个人

物,可以跟我合作,没想到你是个窝囊废、怕死鬼。你拿我王顺当了送人的礼品,事到

如今我还有什么说的,你们随便吧!愿杀愿剐任凭自便,过二十几年还这么大个儿,来

吧。不过,还有一点,我死不瞑目。”冯魁章就问:“你有什么不闭眼的?”“嘿嘿,

我不服徐良,我这是绑着哪,如果徐良能把我抓住,真把我治服了,那我服他。这算什

么呢?我上了自己人的当,先把我捆上,又拿我当了礼品,我觉着这事窝囊。”说到这

儿,徐良站起来说:“我今天就叫你心服口服,来人呀,把他解开。”蒋平一愣,心说:

别解开呀,这小子身怀绝艺,解开让他跑了,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但是徐良话已出

口,再想拦也晚了。喽罗兵过去把绳子给解开,王顺这小子,活动活动胳膊,冲徐良一

笑说:“好了,姓徐的,今天咱俩决一死战。”徐良一点头说:“好,准备兵刃。”冯

魁章也没想到这手,让人把王顺的镖囊、假大环刀都给拿来。再看王顺把刀拿过来,身

子就一栽歪。什么原因呢?冯魁章也怕他跑了,一天就给他一顿饭吃,而且这顿饭连三

两也没有,所以他饿得直打晃儿。徐良看得清楚,说道:“大寨主,你行行方便,给他

点吃的。”于是冯魁章给准备了一桌丰盛酒菜,这王顺也不客气,盘腿往院里一坐,刀

往旁边一放,是大口吃­肉­喝酒,吃几口笑两声,神经都有点不正常了。他吃完之后,把

酒杯“啪”地往地上一摔,抹嘴从地上站起来,把头发往嘴里一叼,捡起刀来直奔徐良。

其实徐良早作好准备,就怕他突然袭击。徐良从桌子后转到前面,大环刀手里提着。

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在地上冷不丁蹦起来,奔自己扑来,徐良往旁边一闪身,刀就走

空了。山西雁徐良并不答话,想起死去的爹爹徐庆、大爷卢方、二爷韩彰,真是气炸肝

肺、锉碎口中牙,他心中默默地祷告,爹爹在天之灵别散,现在我就拿凶手归案,开膛

摘心,给你们老哥儿几个报仇。想到这儿,徐良跟王顺就战在一处。王顺是有能耐,但

是和徐良比差着一截儿,他俩也不是没伸过手,在安乐宫府就见过一仗,王顺抵不过徐

良,何况今天这个处境,他就是发疯也是白给。十几个照面,让徐良刀里加脚,正踹在

王顺小肚子上,他仰面摔倒,徐良没要他的命,说:“起来,再打。”王顺蹦起来抡刀

就剁。十几个照面后,叫徐良刀里加巴掌,一个嘴巴打了一溜滚儿,徐良说:“起来,

再打。”一口气,让徐良打了他十八个跟头。最后王顺门牙也活动了,腮帮子也抖落了,

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说:“好,徐良啊,我他妈服你了,你随便吧。”徐良笑着点

点头,亲自动手把他捆绑起来。蒋平大喜,说:“冯寨主,咱们话说一句,我们即刻带

他进京完案,你听候发落。”冯魁章说:“哎呀!多谢各位,请你们多多给我美言吧。”

这才把王顺打囚车、装木笼,送往京城治罪,徐良大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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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佛禅救徒劫囚车盲侠仗义斗凶僧

徐良活捉王顺,就镇服了少华山,吓坏了群贼。冯魁章率领众人全都跪倒在地,冲

着徐良、白芸瑞叩头,冯魁章说:“徐三将军真神人也,我等心服口服,愿在各位办差

官的面前请罪!”徐良用双手相搀:“起来吧!冯寨主认罪就好,常言道,苦海无边回

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们为仇做对,咱们就是一家人。别看我

们是开封府的官人,你们是占山的山王,毕竟还是一个祖师爷。我希望你往后当个名副

其实的山大王,不要­骚­扰百姓,关于你山上的事情,待我奏明包相爷和当今天子,一定

从宽发落。”“多谢三将军开恩,多谢白将军,多谢四老爷。”到了这会儿赤发龙神说

的都是心里头的话,后悔不该收留王顺,只因一念之差好悬没把山寨毁了啊!幸亏遇上

蒋平、徐良这几个明白人,没往深里追究,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冯魁章站起来吩咐一

声,在大厅设酒款待。小贼们就忙乎开了,厨房里刀勺一响,时间不大,摆了几桌丰盛

的酒席,徐良、蒋平、白芸瑞也没推辞,大家草草地吃完了饭。徐良知道这乃是是非之

地,不可久留,站起来向冯魁章辞行,冯魁章也明白徐良的用意,因此率领偏副寨主喽

罗兵列队相送,把徐良、蒋平、芸瑞、房书安送下少华山,大家拱手告别。徐良把王顺

用绳子捆着拴到马ρi股后面,众人沿路直上,把他押回徐庄。

这个消息早就传到家里了,展昭展熊飞、黑妖狐智化率领小弟兄早在庄口恭候,一

看徐良、芸瑞回来了,还押着王顺,大伙儿乐得直鼓掌。展熊飞众人把徐良他们接到里

面,徐良就说:“展大叔,别的都是小事情,唯独这个王顺可要千万看好了,如果要叫

他跑了,可就麻烦了。”“孩子,我知道,你把他就交给我吧!”把王顺锁到空房子里,

老少英雄回到屋里头落座吃茶。大家一商议,既然把王顺捉住了,这就算大功告成,应

当即刻回京。后事由蒋平处理,蒋四爷先找着冯总兵向他致谢,另外写了封信让他交给

知府邓九如,信上大意是说,我们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假徐良已经归案,感谢你盛情

支持等等。冯元魁向蒋平、徐良众人辞行,撤回军队回筠州交差去了。

他走了,蒋平把店、饭账算了,在次日黎明押解王顺起身回东京。王顺被押在一辆

大车上,艾虎、白云生、卢珍、韩天锦、刘士杰、邵环杰、沈明杰、鲁世杰这小哥八个

护车,南侠展熊飞握宝剑在前后照看着,徐良、芸瑞、蒋平在前边开着道,余者断后,

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他们在路过葵花冈的时候,一打听,亚侠女严英云已经提前回了开

封府,红文女剑客伤也好了,说是访朋友去了,不知去向。四爷他们到葵花冈先歇了一

会儿,谢过店主东,把该办的事情也办理了办理,然后继续赶路。

在这一路之上,他们晚晚地起程,早早地休息,每一天只走五六十里地,就怕在半

道上出事,一旦有王顺的同党得知他路过的消息,把他抢走怎么办?众人不能不格外小

心,宁愿走得慢些,让它保险些。不管住到什么地方,蒋平、徐良、芸瑞三个人部亲自

巡逻,换班睡觉。他们对王顺是一日三餐,不打不骂,为的是让他身体好好的,然后活

着押回东京,交有司衙门审讯。因为他的案情太重,都需龙楼御审,如果死在半道这事

就麻烦了。事到如今,王顺也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他也看清了,想跑绝不可能,所以

听天由命,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路上表现得还挺老实。

单说徐良众人走到第七天头上,路过个村庄叫大柳屯,这村庄二百多户人家,一面

靠山一面靠水,中间一条大道,绿柳成行。因为柳树特别多,所以才有大柳屯之称。他

们到这庄也就日头刚往西边移的时候,韩天锦就有点饿了,跟蒋平商议:“四叔,前面

又到镇子了,是不是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该吃饭了。”蒋平心想:已过晌了,要打个尖

休息也可以。四爷问徐良:“良子,你说呢?”“四叔,你做主吧。休息休息我看也可

以。”“好嘞!赶车的把鞭晃紧点,紧走一程到前面庄子歇着。”“好嘞!”众人脚下

加紧直奔大柳屯。

刚走到那屯子口,就见树林里头有一伙人,这伙人探头缩脑地往大道上看着。蒋平

眼尖,一看就感觉着有点不妙,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是­干­什么的?我真得留点神,不能

疏忽大意。想到这四爷往后一摆手,大家的速度就缓慢下来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往树林

里盯着。往前走了半里地,就见大道上有棵大树在这横着,这树又粗,树冠、树根又大,

整个把道路给堵死了,想要过去十分困难。车老板赶紧把车停住:“这是谁­干­的好事?

放树有这么放的吗?这车和行人哪过得去呀?”还没等车老板声音落地,就听树林里

“嘟噜!”忽哨一响,紧跟着“噌噌噌!”蹿出二十余人,为首的有几个横兵刃把道路

给拦住,高声喝喊:“蒋平、徐良别走了!想过去不难,必须把王顺交给我们,把你们

的人头摘下来!”众人闻听赶紧把囚车护好,各拉兵刃摆开了阵势。徐良抬头一看说话

的这主儿,身高八尺挂零,细腰奓臂,双肩抱拢,面如银盆,鸭尾巾短靠,手提五金的

拐杖,一副银髯飘洒前胸,二目如灯。徐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老头儿正是飞剑仙朱亮。

在朱亮的上首有个出家的僧人,不太好看,身子挺大脑袋挺小,脖子跟脑袋一般粗,一

张小娃娃脸,脑瓜皮黢青锃亮,杠子眉毛,一对金眼珠,大鹰钩鼻子鲇鱼嘴,两片大扇

风的耳朵,眼露凶光十分凶恶,离老远看就像小头鬼成­精­似的,身穿灰布僧衣,手中提

着方便连环铲。在朱亮的下首有个俗家,这人五十多岁,宽宽的肩膀,厚厚的胸膛,光

头没带帽子,绾着牛心发卷,银簪别头,周身上下穿着青­色­短靠,手中擎着一条无尾三

节棍。在他们的背后是二三十个彪形大汉,一个个手拿兵刃怒目横眉,好像凶神恶煞,

穿衣打扮各异。徐良心中暗想:朱亮,你真是自不量力,叠云峰一仗你侥幸漏网,跑就

跑了,你就应该找个地方一忍认个便宜。没想到你贼心不死,又跑到这显魂来了,这可

真是天意该着报应循环,该你老家伙恶贯满盈的时候了!想到这徐良大垫步,“噌!”

跳到队伍前边,把金丝大环刀一晃,高声喊喝:“王八驴球球的,那不是朱亮吗?”朱

亮一手提着五金的拐杖,一手捻着银髯,看着徐良一个劲咬牙:“不错,正是老剑客我。

徐良,你们平了叠云峰,灭了狼牙涧,走马捎带少华山,居然把紫面金刚王顺也给拿着

了。你小子是走贼运的时候,都说你死了,结果你死而复活。徐良,咱俩是前世的冤家,

今世的对头,老朽这次来是找你算总账的时候了,你拿命来!”说完,他晃动拐杖往上

纵,跟徐良战在一处。

原来,朱亮那天晚上从八宝叠云峰只身突围,一口气跑出十八里地,找了个山洞藏

起来,在山洞里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如果叠云峰能胜他还回去。结果等第二天天亮,他

往前一看,山头上飘摆着大宋朝的旗号,叠云峰整个被大宋官兵占领,这才知道大势已

去。他暗自咬牙,心想:徐良、蒋平,我跟你们绝完不了!只要有我朱亮三寸气在就要

报这个仇!第二天晚上,他趁着巡逻的官兵没发现,从山洞里出来滚过山坡,一口气跑

到熊耳山天竺寺,找到王顺受命的老恩师金掌佛禅,就是刚才那个小脑袋的和尚。朱亮

把以往经过讲述一遍,说道:“老师父,别稳坐莲台了,现在你徒弟凶多吉少,您应该

伸手搭救他,不然的话你徒弟就不存在了。”一开始金掌佛禅毫没动心,微微一笑道:

“阿弥陀佛,朱老剑客,我乃出家之人断了烟火,岂能贪恋红尘。王顺即使有个长短,

那是属于他自找,与贫僧何­干­?”朱亮一笑:“大师父言之差矣,您虽然断了烟火,毕

竟你们是师徒关系。难道你就眼瞅着你徒弟为对方所害吗?实不相瞒,我当初在飞蛇谷

一带也不想出头,比您下的决心还大。后来我也动心了,为了解救我徒儿金镖侠林玉,

我才只身闹大同,落到这步光景。您这都是假的。我就不相信您瞪着眼看你徒弟被开封

府的人收拾了,老人家,那样做也太不慈悲了吧?”朱亮挺能说,最后把金掌佛禅给说

活心了。佛禅一想我徒弟为什么这么­干­?还不是为给他爹报仇吗?虽然在做法上有些过

火,毕竟用意还是好的。朱亮说得对,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如果王顺不在了,我多

年的心血白费了。不如下去把王顺救了,把他带到天竺寺严加管教。这叫三全其美。佛

禅最后点头答应了,扛着方便连环铲跟朱亮出离天竺寺。

等他们走到半道就听说王顺被抓住了,朱亮大吃一惊,他偷偷告诉佛禅,佛禅的心

也一翻个儿,就问朱亮:“老剑客,你看怎么办?”“还用问,咱们找个适合的地点,

砸囚车劈木笼把你徒弟救出来,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佛禅点头同意。可是上哪去呢?

他们直接赶奔江苏,一边走朱亮一边合计,光我们两个劫囚车恐怕劫不了,一是人单势

孤,再者很难知道蒋平他们行走的路线。朱亮可就犯愁了,后来他灵机一动想起个朋友,

这个朋友住在河南、江苏的中间,地名叫大柳屯。如果从江苏入河南这是必经之路,在

大柳屯的朋友姓左叫左昆左少良,人送诨号“神棍无敌将”。我不如找他去,让他帮忙

肯定行。他把自己的意思跟佛禅说了,佛禅同意,两人直奔大柳屯,结果没费事见到了

左昆左少良。左昆管朱亮还得叫师叔,一见面热情款待,把两位接到家里,左昆就问:

“师叔,您这从哪来?”朱亮口打唉声把以往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提出自己的要

求,希望左昆能帮个忙,左昆闻听点头答应。朱亮问:“那么你手下有多少人?”“师

叔,这你放心,我真要撒出请帖,请五六百人不费劲。”“好!”朱亮闻听大喜,但又

把他所担心的事跟左昆说了,就怕蒋平他们走别的道,万一堵不上,咱不是前功尽弃了

吗?左昆一想朱亮说得有理:“师叔,咱这么办,咱手下人多,多派出几路探马打听打

听蒋平他们走哪条路,然后再做准备,心里不就有底了吗?”朱亮点了点头。

左昆派出二十多人,各村庄镇店都撒下耳目,刺探蒋平也们的行走路线。他们探听

到蒋平果然走大柳屯,消息传回来朱亮大喜,这是天意,该着王顺命不当绝。佛禅也喜

出望外。

这天,探视的人跑回来报告;“老剑客和庄主,蒋平他们一行离咱这不远了。”

“哦,到什么地方了?”“离庄口还有十里,看那意思今儿还能住在这儿。”“好!”

朱亮他们一商议,别在庄里打,因为这儿住着不少老百姓,耳目众多行动不便,­干­脆上

郊外打。朱亮带着佛禅、左昆和三十来名伙计就进了柳林,到了柳林里放倒一颗大树把

道路堵上,他们在那等着。蒋平开始发现树林里那鬼鬼祟祟的人,那就是朱亮他们。

朱亮跟徐良一见面话不投机,几句话说翻了,二人战在一处。要说朱亮的能耐那是

头一排的高手,不愧是人中剑客,掌中五金的拐棍“呼呼呼”挂风。徐良要不是第二次

学本领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就这样两个人打了个平平,三十多个回合没分高低上下。

金掌佛禅一看心中着急,他把方便连环铲一晃飞身跳过来,打算帮助朱亮。在差官

队内就气坏了玉面小达摩白芸瑞,芸瑞早就拽出金丝龙鳞闪电劈准备伸手,一看跳过来

一个和尚,芸瑞打垫步飞身过去就把佛禅给拦住:“凶僧,休得猖狂,白某在此!”佛

禅往后倒退两步手提大铲定睛观瞧,他一瞅对面来了个漂亮小伙子,五官相貌十分俊美,

眼角眉梢带着千层杀气,百般威风,手中提着把宝刀,光华夺目,寒气逼人。佛禅不认

识他是谁,瞪眼珠子就问:“对面娃娃,你是何人?”“凶僧,要问我,祖居浙江金华

府白家冈的人,我爹乃是大五义的老五,锦毛鼠白玉堂,我是他老人家不孝之子玉面小

达摩白芸瑞。”“啊?!”金掌佛禅早就听过白玉堂的大名,没想到白老五的儿子都这

么大了,他心说:捉拿我徒弟王顺的就有他一个,他是徐良的帮凶,这两人一丑一俊是

我们绿林的死敌,今天不把他跟徐良扳倒,想救我徒弟势比登天。想罢他把大铲往空中

一举:“娃娃!我叫你知道知道贫僧的厉害。”说着,他抡大铲就砸。白芸瑞一看他这

条大铲有一丈三尺多长,铲头三面带刃一寸多厚,铲杆儿比鸭子儿还粗三圈,后面带个

大月牙,这条兵刃上秤称一称也得有一百五十斤,钢铁制造的,抡起来一两变一斤,往

下一砸都有千斤的力量,凭自己这把刀怎么能架得住呢?因此芸瑞往旁边上步斜身把大

铲躲过,紧跟着一翻腕用金丝龙鳞闪电劈压住他的铲杆儿,然后使了个顺水推舟,刀背

朝外刀刃朝里奔佛禅的脖子就来了。佛禅一看“不好!”把铲头往下一低,大月牙往上

一竖,使了个冲天一炷香“开!”宝刀正推到铲杆之上,“哧呼呼!”金星迸泻,把芸

瑞震得膀臂发麻,飞身跳出圈外,顺回刀来定睛一看,万幸,刀锋还是那么锋利,一点

没受损伤,他脸上这才露出笑容。金掌佛禅也吓了一哆嗦,飞身跳出圈外,把大铲横过

来定睛瞧看,一看大铲杆上来了个口子,没有半寸深也差不多少!就是金丝龙鳞闪电劈

给砍的。佛禅僧有点后怕,这才知道白芸瑞使的是宝刀,我可要多加留神注意。想到这

儿他晃动大铲往上纵,搂头盖顶往下砸,大铲平着就下来了。芸瑞不敢招架,闪身上步

把大铲躲开,用刀背往外一推,裹脑藏头就是一刀:“看刀!”和尚一看“不好!”往

下一蹲使了个缩颈藏头式,刀从他的后脑勺掠过。大和尚转献铲头,奔芸瑞双腿便铲。

芸瑞急忙使了个旱地拔葱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大铲没铲着,正好铲在地上,由于用力

过猛把大铲“咔!”扎到地里有半尺多深。芸瑞这阵在空中,人往下一落双手捧刀奔和

尚脑袋就来了。佛禅使了个横担铁门栓。芸瑞不敢碰人家的兵刃,手腕一翻刀尖一滚直

奔佛禅的颈嗓。佛禅使了个大闪身,芸瑞一刀刺空,二人跳出圈外。

蒋平手提蛾眉刺押着囚车,和老少英雄静静在这儿观战,他的心就像揣着二十五个

小耗子百爪挠心,眼珠滴溜乱转,狗油胡嘣嘣直跳,四爷心中暗想:哎哟,今天可太危

险了,小良子、芸瑞,你们哥俩可卖点力气,你们哥俩要倒了台咱们可就都耍不转喽:

“孩子,加油!”蒋平想到这,不禁喊出声来,他一喊,韩天锦、鲁世杰也喊上了:

“加油!使点劲!”徐良、白芸瑞力战朱亮、金掌佛禅,四个人打成两对,杀了个天昏

地暗不分胜败,一百多个回合过去了,还没分出输赢。

正在这紧要关头,树林里有铴锣响,出来一个瞎老头儿,一边敲铴锣嘴里一边叨咕

“当当!算灵卦算灵卦,大流运卦未卜先知,哪位算卦?借光借光。”翻着两个大白眼

珠手拿明杖就奔战场来了,正好走到左昆左少良身后,左昆一回头把眼珠子就瞪起来了,

心说:瞎鬼,就没听这儿正打仗吗?谁还有心思算卦?想到这把无尾三节棍一晃说:

“瞎子,滚!那边去!这是战场打仗呢,谁有工夫听你白话,我告诉你,你往前一凑合,

把你碰着我们不管!”这个瞎老头儿一听,站到那不动了,两个大白眼珠直翻:“我说

你是谁?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横?有理讲理,你­干­什么吵吵喊喊的,你看我都这把年纪,

还是个残疾人,你­干­什么在我面前发威?”左昆火往上撞,心说:这瞎子还挺横,哪有

工夫跟你辩解,他往前一凑把三节棍横着一推,意思是我推你个跟头,你见横就走。哪

知左昆连推了三下,那老头儿纹丝没动。左昆心说:难道说他脚底生根长在地上了?就

见盲人把竹杆拿起来拨拉左昆,正好打在左昆肩胛|­茓­上,左昆像触电似的,就觉着从头

顶上麻到脚后跟,|­茓­眼给点住了,心里明白动不了地方。他身后那些庄客一看:“瞎子,

你这是什么着?”“打他!”庄客说着往上一围,再看这瞎子拿竹杆瞎拨拉,“啪!”

“别动!”拨拉到谁身上谁就动不了地方,一个个龇着牙瞪着眼,嘴吐白沫,跟木雕泥

塑一般。那十几个庄客不敢过来了,光在旁边咋唬。这瞎子也没理这帮人,直接赶奔朱

亮、金掌佛禅,来到这他还直劝仗呢:“是打仗吗?别打了,别打了,你看怎么越劝越

来劲,要激怒了瞎子我可也伸手了,到时我瞎拨拉,拨拉到谁可怨你们倒霉啊!”说着

他就真过来了,他这棍还挺有准,不拨拉徐良和芸瑞,专门拨拉朱亮和佛禅,头一下拨

拉到朱亮后脑勺上,把他吓得一缩脖子,虚晃一着跳出圈外,扭回头来定睛瞧看,“什

么人?”第二下正拨拉到金掌佛禅那秃脑袋上,佛禅就觉得后脖子冒凉风,“阿弥陀

佛!”他倒提大铲跳出圈外扭项回头观瞧。白芸瑞、徐良也不打了,两个人不知怎么回

事也跳出圈外,各拉宝刀定睛瞧看,才知道来了一个瞎子。

艾虎、卢珍、韩天锦、白云生、房书安这几个人,正提着兵刃在后头护着囚车,一

看这个盲人都乐坏了,艾虎提起宝刀跑过来说:“三哥、芸瑞,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

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这位老先生可帮了咱大忙,在少华山他要不帮咱的忙都活不了,咱

也捉不着王顺。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有位高人帮忙,就是这位!”大家这才知道是怎么

回事。徐良把大环刀Сhā入刀鞘,冲盲老人一抱拳:“老人家,听我兄弟这么一说我全明

白了。在我们离开少华山的时候还找您来着,结果一点影子也没找到,没想到今天在此

相遇,老人家一向可好?我徐良这厢有礼了。”白芸瑞也一抱拳:“老先生,白某这厢

谢过了。”蒋平晃着小脑袋也说:“老爷子,您真是心好积德,我代表差官队向您施礼

了。”“哎哟,不敢当。各位差官老爷别客气了,我是瞎帮忙,我连看都看不见顶什么

用啊,你们何必如此客气呢?”房书安把大脑袋晃着也过来了:“老爷子,您究竟是哪

一位?赶快通报名姓让我们也知道知道,将来好报答您老的恩情。您何必装瞎,这叫人

瞅着多难受呢?”盲老人闻听手捻山羊胡一阵狂笑:“哈哈哈!房书安,我本身就是个

盲人,你叫我怎么睁眼?你别看我眼瞎心可不瞎,谁是谁非,谁对谁不对,我都听得清

清楚楚!你们大伙儿先在旁边歇会儿,把这个朱亮、佛禅交给我这个瞎子了。”

说着他扭回身来到朱亮、佛禅的面前:“你们两个说吧,今儿应该怎么办?是让我

把你们抓住呢,还是你俩自动入网呢?”朱亮气得紧咬牙:“呸!你是谁赶紧通报名姓,

如若不然,我一拐杖可把你砸个粉身碎骨!”“是嘛!你朱亮够狠的,你想要砸我这瞎

老头儿,你说你有多缺德。话又说回来了,咱俩不定谁砸谁呢!”朱亮不容分说往前一

纵,抡拐杖就揍,连着二十几下也没砸着这瞎老头儿。佛禅急了往上一纵晃动大铲,铲

了半天也没铲着。你别看瞎老头儿,左躲右闪左晃右晃就是砸不着他。瞎老者乐了:

“二位,你们两个人四只眼欺负一个没有眼的太不够人物了!算了!你们二位先别动手,

听我说几句。你们俩人的心意我很理解,你们现在是火上房恨不得一下救了紫面金刚王

顺对不对?可是,王顺你们救不了,从公开来讲有开封府的官人押送,有徐良、白芸瑞

这俩小伙子在这,谁能劫得了囚车?从暗地之中来讲有我瞎老头儿帮忙,除我之外还有

不少高人。因此,王顺算完了!你们就别枉费心机。要听我良言规劝,金掌佛禅快回天

竺寺修行去,好好念经,安度晚年何乐不为呢?朱亮虽然做过不少坏事,但是一把胡子

这般年纪,八九十岁的人了,你这是何苦来呢?要依我良言相劝,远走高飞找个没人的

地方买所房,往房里一呆,闭门思过吸取教训,将来寿终正寝,落个全尸那有多好。可

你们两个人执意不听,非要大­干­一场,这叫以卵击石,势必碰个头破血流,后果不堪设

想。你们二位能听我劝吗?”“好哇瞎子!你是满嘴胡言乱语,开封府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竟敢跑到这儿帮他们,今天我们也不救王顺了,就跟你算账!”说着话两个人过来又

要伸手,瞎子往后一退把脑瓜一扑棱:“等等!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忠言逆耳你们听不

进去,好哇,要跟我这瞎子伸手不难,不过你们俩不配!我练手绝活让你们看看,你们

两个能练上来,这事我不管,转身就走;如果你们两个练不上来,今儿咱完不了。”朱

亮一听他还会练绝艺:“老朋友,那你就练练,我们开开眼。”“我练完你们得练,你

们要练不上来就不是我的对手,今儿就不准在这儿捣乱。”“可以。”

就见瞎老头儿一不慌二不忙,把破大衫撩起来往腰里头一掖,把破草鞋蹬了蹬,帽

子按了按,铴锣放在地上,手中拿着轻竹杆,就是他那条明杖,往后退两步把场子亮开,

跟朱亮他们说:“看见没?我手中是竹杆,把它扔到空中,我在竹杆上还要走八步,先

下来再把竹杆接住,这功夫你们弄得了吗?”朱亮心说:你别胡说八道,你能有那本领

吗?“好!我要开开眼,老先生你练练,你要真练得跟你说的一样,今儿我们就不要王

顺了,就按你说的话去办。”“好嘞!说练就练。”就见这位盲人把竹杆平着往空中一

扔,“你们上眼瞧!”这竹杆平着起到空中能有一丈三尺多高,盲老人一甩竹杆跟着脚

尖点地身子就纵起来了,竹杆刚到空中的时候,老头脚踩竹杆“啪啪啪”往前走了八步,

从这头走到那头,竹杆往下一落人先下来了,一伸手把竹杆接住:“怎么样?你们俩能

练得上来吗?”

金掌佛禅大吃一惊,闹了半天这瞎老头儿练的是八步蹬空的本领,我们真是望尘莫

及,究竟这老头儿是谁呢?功夫怎么那么高?我们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想到这他双掌合

十:“阿弥陀佛,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只要把名字赏下来我们二话不说,就按您的主

意办,王顺我们不管了,我跟朱老剑客转身就走,你看如何?”朱亮也是这么想:这种

绝招自己练不了,可见功夫比人家差得多,别找亏吃,但也想知道是谁,今天算罢了,

早晚还找他算账呢。所以朱亮也说:“老人家,您是哪位?能不能把姓名赏下来,让我

们知道知道。”

其实蒋平、徐良、艾虎、房书安老少英雄也有此想法,都想知道这老者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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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凯旋归金銮殿封官扬美名太师府贺喜

失目的老人一听朱亮、佛禅非追问他的名姓,不由得付之一笑:“哈,哈,好吧,

既然二位如此关心,不妨我就把名姓告诉你们。我有名有姓,有家乡,有住处,如果你

们不服气,将来就找我算账去,要问老朽,家住在冰川北极岛。我有位大师兄,叫长发

道人雪竹莲,我是他的亲师弟,人送绰号一声锣响震乾坤、诙谐剑客邹化昌。”这一报

通名姓,把朱亮和金掌佛禅吓得打了个冷战,二话没说,转身就跑,时间不大,连影子

都没了,这是为什么呢?原来这邹化昌并非等闲之人。那长发道人雪竹莲久居冰山北极

岛,雪竹莲和八十一门总门长普渡是亲师兄弟。这个邹化昌是雪竹莲的师弟。要论名誉

和功夫,那是望尘莫及。朱亮和佛禅早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是,没见过。今天一看

他练绝艺,再一报通名姓,那是毫无疑问了。故此二人不吃眼前亏,这才逃命。他们逃

到哪儿去了,咱们后文再说。

单说邹化昌,一看他们跑了,也没有追,伸手拿起铴锣,奔树林就走。徐良和白芸

瑞赶紧追上来,“扑通”跪倒在地:“老人家,原来您就是诙谐剑客,久闻大名,今幸

得见。老前辈!您不能这么急着走,您得跟我们到开封府,我们要好好报答您。”邹化

昌一笑:“孩子,休要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帮忙是应该的,我这个人,无拘无束,

闷踏三山,闲走五岳,天是王大,我是王二,一生之中,我就爱管不平之事,何况咱是

本门本户的呢,嗯?孩子,往后见到你们的师父、师爷,多替我问好,我还有事,告辞

了。你们往前走,不必担心,据我所知,不会出什么麻烦,一定能顺利到达京都,希望

你们指日高升,将来如有用我之处,到冰川北极岛前去找我。”说完话,扭身就走,两

人再追进树林,邹化昌是踪迹全无。像他这种人,来无踪,去无影,神龙见首不见尾,

施恩不图报,也就是说,我办了好事,不希望你报答,如果你要报答,我也许不­干­,这

就是侠义道的本­色­。至于邹化昌为什么离开冰川北极岛,将来还有交待。他因为办一件

特殊的事情,路过少华山,无意之中,给徐良他们帮了大忙。

单表徐良和白芸瑞,扭转回身,来到大道上,看看自己的人,都没受伤,王顺也没

被抢走,再抬头看前面的那一伙人,龇着牙,咧着嘴,都动不了了,白芸瑞明白,这是

中了点|­茓­法了,过来一脚一个,这一踢,血脉一流通,都缓过这口气了。那左少良,等

他明白过来就知道大事不好,跪到地上请罪:“各位上差饶命,不怪我,全怪朱亮,他

在我面前说三道四,叫我给他帮帮忙,我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望求各位手下超生,

就饶了我吧。”徐良用手指着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左昆左少良,人送绰

号神棍无敌将。”“呸!我看你就别叫神棍无敌将了,­干­脆叫你屎蛋大将军得了。五六

十岁的人了,你就分不出好坏吗?他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难道你就不知道劫囚

车是犯死罪的吗?”“我现在后悔了,三将军饶命。”徐良跟蒋平一商议,算了,好在

把王顺抓住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计较了,能容人且容人,把他感化过来比

把他处置了强得多,所以徐良规劝一番,把左昆以及他手下的恶奴全都放了。左昆感激

得不得了,把徐良等众人接进大柳屯,在自己的家中设宴款待,百般殷勤。大家在大柳

屯住了一晚上,次日天光见亮,用罢早饭,左昆亲自派人护送,把徐良众人送出三十多

里地,这才告辞。临行之时,左昆眼泪掉下来了:“徐三将军,蒋四老爷,受人点水之

恩,必须涌泉答报,过去我白活了,今天我才知道谁好谁坏,你们把我饶了,我感恩不

尽,必当铭刻肺腑,将来必要报答。如果各位有用我之处,只管跟我打招呼,哪怕二指

宽的小纸条,我见着之后,我是竭尽全力,愿效犬马之劳。”众英雄点头:“好吧,但

愿你心口如一,咱们再见吧。”左昆这才领人回庄。这个人,今后还真有用了,起了大

作用了。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徐良众人,自从离开大柳屯,顺着大道往前走,沿路之上,果真没有遇到麻烦。这

一天,终于回到京城,等他们一进封丘门,这心“刷”地就放下了。回顾以往,真是令

人心酸而又令人兴奋。他们走过最熟悉的棋盘大街,转过王府胡同,就来到开封府衙。

有人到里边一送信儿,开封府的人闻听蒋平、徐良众人凯旋而归,一面到里边禀明包相

爷,一面列队迎接,红笔先生公孙策领队,带着大总管李才,二总管包兴,开封府的各

位校尉,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董平、薛霸、李贵、娄青、耿春、杜顺等人,八班

六房的头目们,各位师爷,能有百多人来到门前,大家见面,热烈拥抱,高兴得直蹦。

蒋平急忙命人把王顺收监,严加看管,听候处治。众人先到了差官棚、校尉所,更换衣

服,打扫尘土,净面漱口,大家坐在一起促膝谈心,蒋平就把白芸瑞、日月飞行小太保

钟林、震八方雷英,以及新出世的英雄介绍给大家。众人一听,白五爷的后人白芸瑞如

此英雄,尤其高兴,围住芸瑞问长问短,白芸瑞一一回答,心里也特别高兴。时间不大,

有个家人到了校尉所:“各位老爷们,相爷在书房等候,诸位到里边说话。”众人更换

官衣,赶奔书房。

蒋平到了书房外头,不敢贸然进去。包相爷听说众位英雄到了,站起身来,走出书

房,到门外迎接。众人一见包相爷,全都跪下了:“相爷在上,我等给相爷叩头。”包

大人挨个把众人搀起来:“各位辛苦了,听说你们凯旋归来,本阁非常高兴,准备了丰

盛的酒席,给各位贺功。”“多谢相爷。”众人回答。“到屋里说话吧。”众人低着头,

垂着手,排着队进了书房。他们在包大人面前都很拘束,站在那儿不敢坐。包大人一笑:

“各位怎么这么客气!又不是在大堂上,还是随便点好。来,坐、坐……”大家这才坐

下,包大人向蒋平和徐良问他们这次离京的经过,蒋四爷站起来,晃着小脑袋,就把经

过从头至尾讲了一遍,徐良、房书安、展昭、智化等人做了补充。包大人这才听明白:

“噢,各位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待本阁修下本章,奏明天子,必给众位加官晋级。”

“谢相爷。”包大人问完了,把白芸瑞叫过来。芸瑞换了身新衣服,扎金箭袖。他为什

么穿这个?他现在不是官,还没有官服,所以穿的是便装,愈显得潇洒俊美。芸瑞跪在

包大人面前,向上叩头:“恩相在上,芸瑞有礼。”包公再次见到白芸瑞,心里仍不是

滋味,想起当年的锦毛鼠白玉堂,他一看这孩子跟他爹相差无几,因此更加喜爱芸瑞。

包大人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看了一遍又一遍,从头到脚,打量多时:

“孩儿啊,你还好吗?”芸瑞赶紧站起来:“回相爷,托您的福,我很好。”“坐下讲

话,家里面都好吗?”白芸瑞又站起来:“托相爷的福,我家里头也平安无事。”“呵、

呵、坐下,芸瑞啊,方才我说过,这不是在公堂上,在书房之中,咱们彼此都要随便些,

今后不要这样拘束。”“谢相爷。”白芸瑞心中暗想:都说包大人铁面无私,严厉得很,

几次相见,跟我的想象不同啊。包大人满面笑容,平易近人。所以他对包大人是又尊敬

又爱戴,亲热得不得了。从这以后,他就不那么拘束了。包大人问他什么,他回答什么,

把自己的经过也讲述了一遍,说到高兴之处,包大人捻髯大笑;说到悲伤之处,包大人

是唉声叹气。在座的老少英雄,也有此同感。等话说完了,包大人点点头:“芸瑞啊,

可盼着你长大成|人了,有道是: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你受国家的栽培,学就了满

身的武艺,理应报效国家,明日,我上殿面见天子,为你请功。”“多谢大人。”包大

人吩咐一声:“摆酒!给各位接风。”就在西华亭盛排筵宴,包大人居中落座,各位英

雄按次序全都坐好,频频举杯,开怀畅饮。

吃完了酒饭,众人回房休息。徐良、艾虎、卢珍、韩天锦等人没心思睡觉,他们几

个人出来,命人买了纸马香稞,先赶奔跨院去祭奠三位老人。跨院里搭着席棚,卢方、

韩彰、徐庆三老的棺材都在这儿停着,就等着把紫面金刚王顺抓住,给三位老人家祭灵。

哥儿几个提着烧纸到了院里头,一见棺材,眼泪就掉下来了。徐良把纸马香稞准备好,

点上蜡烧着了纸,手拍棺材,放声痛哭:“爹爹,儿我回来了,二位伯父,我们把王顺

抓来了,三位老人家在天之灵别散,过不了三五日,就给你们三位报仇了。”他们几个

一哭,惊动了开封府的其它人。芸瑞一看,有点失礼,急忙命人也买来纸马香稞,赶奔

灵堂一祭,大家眼泪都掉下来了。哭罢多时,把眼泪擦净,烧完了纸,众人回奔校尉所。

次日天刚见亮,包相爷就起来了,漱洗完毕,吃罢早点,命手下人顺轿。因为今天

是皇上升殿议事的日子,包大人要赶奔朝房伺候。八班六房各位校尉,身穿官衣,到队

恭候。包大人满身官服,升坐大轿,铜锣开道,赶奔八宝金殿。等到了午朝门外,大轿

沾尘,包大人从轿中出来,三班文官、四班武将全都围拢过来见过包相爷。包大人逐个

打了招呼,大家落座闲谈。时间不大,就听殿头官高声喊喝:“各位大人,万岁升殿

啦!”就听见三声金钟响,六声御鼓敲,皇帝仁宗赵祯升坐宝位,文武百官各抱象牙笏

板,跪倒在金角之下,三呼万岁。礼毕,归班站位,仁宗道:“各位爱卿,有本奏来。”

包大人高擎象牙笏板道:“臣有本上奏。”“包卿家,有何本章,当面奏来。”“给陛

下贺喜。”“噢?喜从何来?”“回万岁,徐良、蒋平等人离开东京前去剿匪,现在已

经把闹皇宫院的贼寇假徐良王顺捉拿归案,臣业已修下本章,愿我主龙目御览。”包大

人说完,从大袖子里取出本章,双手往上一递,殿头官接过来,然后转呈给天子。皇帝

仁宗打开本章,聚­精­会神地观看。好半天,仁宗把本章看完,长出了一口气:“呵,好

啊!徐良、蒋平又为大宋朝立下了大功,包爱卿,各位英雄现在何处?”“回万岁,他

们昨天刚回来,今天正在开封府候旨。”“传朕旨意,让他等赶奔金殿,前来见驾,朕

要亲自接见。”“谢主龙恩。”包大人退下金殿,回到朝房,让公孙策骑快马回开封府,

让蒋平、徐良、白芸瑞众人急忙更换衣服,前来见驾,公孙先生骑着马一溜风回到开封

府,进屋就喊:“给各位道喜,万岁升殿了,要亲自接见各位,赶紧准备准备,赶奔八

宝金殿。”大家一听,皇上接见,那高兴劲还用说吗?所以老少英雄,更换衣服,一阵

风似地就到了朝房,包大人让蒋平、徐良把队伍组织好了,由包大人在前面引路,老少

英雄排了三大队,来到金殿下,包大人叫他们在金角下等着,亲自到殿上面见仁宗说明

经过,仁宗大喜:“传朕旨意,让蒋平、徐良等上殿见驾。”殿头官高声喊喝:“万岁

有旨,宣蒋平、徐良、白芸瑞等人见驾。”说着话把拂尘一甩,引导着蒋平、徐良、白

芸瑞等人顺着金角走进八宝金殿,然后这个太监用拂尘一指,那意思是让他们跪下,众

人连头都不敢抬,“呼啦”都跪倒了:“我等拜见圣主,万岁,万岁,万万岁!”仁宗

手扶龙书案探身往下观瞧,就见下面跪着五六十人,不由得心中大喜:“各位卿家抬起

头来。”“是,谢万岁。”众人往上一看,九龙口中端坐着仁宗,头戴嵌宝金冠,身披

赭黄袍,仁宗现在不到四十岁,留着三绺墨髯,神采奕奕,众人不敢多看,又把头低下

了。皇帝仁宗见这些人黑的、白的、丑的、俊的、高的、矮的,一个个相貌不同,但都

威风凛凛。仁宗大喜道:“各位卿家,方才包卿所奏,朕尽知内情,你等奉旨捉贼,立

下汗马功劳,朕心大悦,于明日光禄寺大排筵宴,与卿等贺功。”“多谢万岁。”“另

外,各位卿家听封:蒋平,展昭等晋升一级为三品带刀御前护卫。”二位跪倒叩头,

“谢万岁。”“加封徐良二品将军之职,领总兵俸禄。”徐良惊呆了,真像平地的一声

雷啊,一个绿林人出身,加封二品官,吃总兵的俸禄,这真是空前绝后,登峰造极,徐

良感动得涕泪横流,往上叩头道:“臣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山西雁徐良谢恩

已毕,心里十分高兴,但是,他也挺难过。如果爹爹在世,知道自己又升了官,他老人

家得多高兴呀。可叹老人家故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怎不叫人痛心?因此,徐良在高

兴之余,眼泪掉下来了。

再说皇帝仁宗,按着本章指名点姓:“哪个叫钟林?”日月飞行小太保闻听皇上叫

自己,往前跪爬半步道:“臣就是钟林。”“噢,你爹就是飞叉太保钟雄?”“正是。”

“嗯,听说你为国家也出了不少力,很好。朕加封你为六品带刀的校尉,在开封府效力

当差,日后如若立了战功,再加官晋级。”“谢主龙恩。”钟林十分高兴,心想:我这

是刚出世啊,就做了个六品校尉,将来要立了功,还能升官,我爹必然高兴,往后,我

可得好好地­干­。皇帝仁宗又往下看了看问道:“谁叫蒋昭蒋小义?”“臣在。”仁宗让

他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道:“蒋平,他就是你侄儿吗?”“回万岁,他就

是我亲侄。”“很好,这孩子很有出息啊,朕加封你六品带刀校尉,在开封府效力。”

“谢主龙恩。”又叫到房书安,房书安一着急说不出话来,他这鼻子不兜风,

“嗯……”,把皇上逗乐了,说道:“你就是房书安?”“嗯。”“好,虽然说你失身

于贼,却能改恶向善,帮着开封府屡立大功,朕加封你五品带刀校尉。”房书安大脑袋

碰金砖,“咚咚”直响,“谢主龙恩。我可担驾不起,我扫地都行啊,用不着当官,我

不是那材料。”文武百官闻听此言无不掩口而笑,连仁宗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房书

安,不必多说,旨意已下,哪有更改之理。”“那我就谢谢皇上,多谢皇上的栽培和赏

识,多谢各位,多谢。”房书安这个高兴劲就别提了,心想:姓房的我是个贼啊,偷­鸡­

摸狗,不­干­正事。开封府的人能收留我,成了个体体面面的人,我也就心满意足啦,比

钟林、蒋昭他们还高着一级,这太好了。难道说我们家的祖坟冒青气啦?老房家还有这

份德行。

皇帝仁宗封来封去,眼光就落到白芸瑞的名字上了,仁宗不是滋味啊!“芸瑞见

驾。”白芸瑞闻听叫自己,往前跪爬两步道:“臣见驾。”仁宗仔细看了看白芸瑞,不

由得就想起当年的白玉堂了:“孩子,你就是白玉堂之子?”“正是。”“哎呀!”仁

宗往椅子上一靠,把脸仰起来,眼泪围着眼圈一转说道:“孩儿啊,当初你爹死在冲霄

楼,朕难过了一月挂零啊。我还记得你娘领着你赶奔八宝金殿前来辞行,朕加封你娘一

品益烈夫人,加封你四品荫生。屈指算来,十几年过去啦,你如今也长大成|人了,看着

你能为国家出力,朕十分高兴。”白芸瑞眼泪掉下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仁宗用龙

袍将眼角擦了擦,说道:“芸瑞听封。”白芸瑞把头低下了,等着皇上封官。仁宗稍微

思索了片刻,道:“芸瑞啊,朕加封你二品将军之职,在开封府效力当差,不得有误。”

“臣谢主龙恩。”这白芸瑞刚出世,一下就升到二品正印的将军之职,跟山西雁并驾齐

驱,这是什么原因呢?要没有白玉堂的功劳,他也不至于如此。可以说他是鹤立­鸡­群,

一举成名。在场的人都封了官,有的保持原职务不变;有的往上升迁一级,有的给金银

赏赐,就不必一一细说了。封完官之后,皇上问包公:“包卿家,那王顺押在何处?”

“启奏圣上,暂押开封府。”“很好,朕传旨命你为监斩官,将王顺处决,给死者报

仇。”“谢恩。”皇上又传旨,处决王顺之后,于光禄寺盛排筵宴,给各位英雄洗尘。

众人下了殿,皇上回了内宫。

单说各位英雄,到了开封府相互祝贺,人人脸上都放出光彩。包大人到了书房,把

公孙策找来,拟定王顺的罪状。第二天把王顺从死牢里提出来,扒光了膀子,五花大绑,

就带到跨院的灵堂。开封府的跨院,纸幡高挑,挽联高挂,一个个身披重孝,包大人也

系了根白带子,在正中央一坐,吩咐一声,把王顺开膛摘心,给死者祭灵,由徐良亲自

掌刀,结果了王顺的­性­命。人头砍下,挂在大街示众,张贴布告。一时之间,京城震动,

家喻户晓。

灵已经祭完,目的达到,就准备把棺材运回原籍。徐良、卢珍、韩天锦三人面见包

大人,提出请假的要求,要护送灵柩回原籍安葬。包大人一听,这在情理之中,不能阻

拦。因此,大笔一挥,给每个人百日的假期,回家安葬。到了第二天,三人告辞起身,

用车拉着棺材,奔不同的方向。包大人命公孙策率领老少英雄到外边相送,白芸瑞手拉

着徐良道:“三哥,小弟有公务在身,不能远送,望三哥一路保重。”徐良拍拍白芸瑞

的肩膀说道:“兄弟,我离开开封府,千斤重担就落在你身上了,你要好好伺候包青天,

注意开封府的安全。”“三哥,您放心,全包在我身上,我们就等着您回来。”“好,

咱们回头再见吧。”徐良上了马,护送着灵柩,回山西太原府;韩天锦、卢珍护送车辆

赶奔松江府陷空岛。

第二天,光禄寺大排筵宴,给众人贺功。又忙乱了三天,过后,一切恢复正常,众

人按部就班地到开封府任职。白芸瑞第一次穿上官衣,觉得挺拘束。闲着没事,在校尉

所坐着跟大家闲谈。房书安在旁边坐着,用手摸着官服,看着绿裤子,腰刀,一边看,

一边乐,他这一笑把大家也逗乐了。正在这时,值班的差人走进校尉所,冲白芸瑞一抱

拳:“白将军,有人送来一份请帖,请白将军过目。”芸瑞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大红烫金

的请帖,展开一看,是太师府来的,太师庞吉的三儿子叫庞虎,明日要完婚,特请二品

将军白芸瑞出席。白芸瑞一愣,心想:我初到京师,跟各官府没什么走动,怎么单请我

参加呢?芸瑞是犹豫不决啊。蒋平一看,说道:“孩子,看来树大招风啊!这也没什么

奇怪的,如今满园的花果数你红啊,你爹又有名声,因此,你就显着格外引人注目,所

以人家才请你参加。”“四爷,您说我是去好,还是不去好?”蒋平说道:“孩子,这

事我也拿不准主意,咱们跟庞吉是面和心不和呀,别看同殿称臣,他是卖官求荣的货,

跟咱们包大人不对头,要从这方面说呢,还是不去为妙。但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人家搭

了个请字,要不去吗,显见得却之不恭,要从这方面说还是去好。我看这样吧,请示请

示相爷,然后再说。”“好。”白芸瑞拿着这份请帖,赶奔内宅见包大人。包大人听完

之后,看了看请帖,沉吟不语。心想:这庞吉罢官三年以后,皇上念其女儿陪王伴驾有

功,又将他官复原职。自从他复职之后,跟当初已经不一样了,气焰也收敛多了。但是

这个人究竟想什么,很难猜透,如今请芸瑞赴席,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不去吧,从礼字

上讲不通,况且,开封府与太师府一向不和,包大人思前想后,打定主意说道:“芸瑞

啊,我看你还是去吧,到那以后,见机行事,早去早回,送上一份厚礼,也就是了。”

“遵命。”芸瑞一听包大人同意了,不敢不去。回到校尉所,见大家,把经过一说,房

书安过来说道:“嗯,老叔啊,我说这么办得了,您一个人去怪孤单的,我陪您去。别

看他没请我,那也没关系,您是堂堂的二品将军,哪能不带个跟班呢?我就是您的跟班,

暗地之中帮您参谋参谋,您看怎样?”芸瑞一听挺好,他知道房书安足智多谋,多一个

人总比少一个人灵活得多,“好吧,那就一言为定,明天咱俩一块儿去。”

第二天,白芸瑞没穿官服,跟房书安从账房支了二百两纹银,又买了不少礼物,让

仆人们拎着,赶奔太师府。这座太师府在棋盘大街的最南头,一拐弯儿就是。那太师府

金碧辉煌,今天是张灯结彩,鼓乐喧天。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府两边车马盈门,

喧喧闹闹。芸瑞领着房书安挤过人群,来到府门前。再看府门外头,搭着两溜凉棚,凉

棚下边有账桌,十几个先生在这儿收礼,芸瑞和房书安也挤过去,把名片往上一递,二

百两银子和礼物往上一献,这记账先生赶紧站起来连声说道:“多谢,多谢,您是?”

芸瑞一指这名片,“哎哟,您就是白大将军,失敬,失敬,众位,这就是白大将军——

白芸瑞。”众人一听深感惊奇,纷纷跟白芸瑞打招呼,就连各府派来的人,也都伸着脖

子,看着芸瑞,一个个交头接耳。

单说这位账房先生,把礼物收下,登记在册,亲自陪着芸瑞和房书安进了太师府。

进府里一看,里面熙熙攘攘全是人,大多是紫袍金带,个个咬文嚼字,道貌岸然,威风

凛凛。账房先生领着芸瑞和房书安径直赶奔书斋,­干­什么呢?要先见见太师庞吉。按礼

说用不着,其实你是来贺喜的,等一会儿开席,就行了。为什么这个先生独出心裁,非

这么办呢?原来太师庞吉吩咐过,如果开封府的白大将军来了,要领他见我,我就在小

书斋等候。因此,这位账房先生一直把芸瑞、房书安让到书斋的门外说道:“白大将军,

您留步,容小的到里头打个招呼。”说着话,一挑帘他进去了,时间不大,转身出来说:

“白大将军,太师爷听说您来了,非常高兴,让您里边见。”说着高高挑起帘子,白芸

瑞整冠抖袍,跟房书安走进书斋。一看,这书斋虽然不大,却富丽堂皇。对面的椅子上

坐着一位老者。再看这老头儿,又胖又大,头上戴着金翅象雕,身穿紫缎蟒袍,腰束金

带,带子上镶的全是宝珠。面如铜盆,大抹子眉,三角眼,狮子鼻子,菱角口,花白须

髯撒满前心,大概是爵位的关系,显得那么威风和气派。芸瑞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太

师庞吉,心中暗想:他的女儿庞赛花身为西宫贵人,陪王伴驾。他有个儿子叫庞煜,想

当年做过扫北元帅安乐侯,听说被包大人用铡刀铡了。从那以后,庞吉与包大人是面和

心不和。庞吉曾经设毒计三番五次陷害包大人,结果包大人都能化险为夷,识破了他的

诡计。为此,皇上大怒,把他的官职一撸到底,削职为民,后来他又官复原职。芸瑞想

到这儿,本能地产生了反感,但是又一想:包大人曾经吩咐过,要礼貌一些。白芸瑞想

罢多时,撩衣服跪倒说道:“太师在上,卑职白芸瑞给太师爷问安。”房书安也在后面

跪下了,说:“太师爷在上,卑职有礼了!”老庞吉亲自站起来:“哎呀,白将军免礼

平身,快请起请起,哈,哈。”他拉着白芸瑞,满面是笑,看了半天说道:“芸瑞啊,

当年你爹在世的时候,跟我可不错呀,光­阴­似箭,一晃你都这么大了,见着你,我就想

起你爹来了,孩儿啊!你能到我老庞家来,我是非常的高兴啊,来来来,坐下谈话,看

座,献茶。”他虽然是一品太师,可对白芸瑞这么热情,真是出乎白芸瑞的意料。芸瑞

坐好,老太师又说:“芸瑞啊,咱爷儿俩没相处过,大概你也听说过,想当初,我跟开

封府的包大人发生点不睦,归根结底,不怪人家包相爷,全怪我不对,到现在想起来,

追悔莫及。你呢,可别在心里去,你这一进京,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咱们大宋朝又多

了一根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你要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我尽力帮忙。”芸瑞一

听,这无非是客气话罢了,芸瑞急忙站起来,一抱拳:“多谢太师爷。”“哈哈,那位

姓什么呢?”房书安站起来自我介绍:“嗯,在下姓房,叫房书安,也是新到开封府的,

万岁加封五品带刀御前校尉。”“噢!原来是房将军,欢迎,欢迎。”老太师又陪着说

了会儿话。芸瑞一想:人家身为太师,那多忙啊,我别久留,芸瑞急忙站起来说道:

“太师爷,您忙着,晚辈告退。”“好,好,我不送了,有了机会,咱们再做长谈,来

呀,送客,到外面好好安排。”“是。”有人把白芸瑞、房书安引出书斋,让到大客厅

里头,找了两张座让他们坐下,芸瑞一边喝着水,一边往两旁看,来的除了文官就是武

将,大家是欢声笑语。芸瑞不想多说话,因此低着头喝茶。房书安怀着好奇心,晃着大

脑袋,往这边看看,往那边瞅瞅,觉得什么都新鲜。他长这么大,也没到过这种地方,

被眼前这富丽堂皇的景­色­迷住了。房书安心中暗想:人家可结婚了,我还没尝过结婚的

滋味呢,这回当了官了,最好多攒几个钱,往后也娶个媳­妇­,尝尝拜天地的滋味。房书

安光想美事了,哪知道乐极生悲,眼前就是一场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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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乐极生悲国舅被杀冒名顶替忠良受辱

白芸瑞应太师庞吉的邀请,到太师府来参加婚礼,受到热情的接待。婚礼还没有举

行,芸瑞只好耐着­性­子在这儿等着,和房书安一边品茶一边观赏大厅里的摆设。好不容

易盼到时候,新郎和新娘在伴郎和伴娘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面前,刹那间鼓乐喧天,大

厅里就开了锅,白芸瑞和房书安站起来也挤在人群里伸着脖子看热闹。

新郎官就是太师庞吉的三儿子庞虎,人称三国舅。庞虎长得像他爹似的,大块头,

身高一丈挂零,膀阔腰圆,一张大脸好像铜锣,浓眉毛铜铃眼,狮子鼻火盆嘴,黄黄的

连鬓络腮胡须。今年他已经三十一岁。怎么才结婚?算卦的说他命硬,原来已娶过了三

房夫人,结果一个个夭亡,这是第四房,是户部尚书李天祥的三姑娘,名叫李玉秋。这

姑娘人样很拿得出,庞吉跟李天祥交情莫逆,就这样结上儿女亲家。庞虎帽Сhā红花十字

披红,身穿箭袖袍褂,腰横玉带,神采奕奕,满脸的笑容。李玉秋因为头顶盖头,什么

模样大伙看不清,头戴凤冠,身披龙凤裙,光彩夺目,新人拜了天地,又给两方面老人、

媒人、中证人见过礼,又酬谢过来宾,在掌声中婚礼结束。新娘被伴娘搀到新房去坐床,

新郎开始酬谢来宾。有人高喊:“酒宴开始,请诸位入席。”手下人出来进去张张罗罗,

大厅里一片沸腾,这时太师府的总管叫庞福的亲自来到芸瑞面前:“白将军、房大老爷

请这边坐。”把芸瑞、房书安让到上席。这上席在正厅里边,芸瑞他们坐下一看,在这

张桌上都是京城的武官,最小的是九城兵马司,除了人家之外顶数芸瑞、房书安的官职

低。时间不大罗列杯盘摆上酒席,书安提鼻一闻,心里说:真丰盛,还得说是太师府啊!

很多菜自己从来都没见过,更不知叫什么名字,反正吃着非常好吃。白芸瑞也不例外,

一边看着一边皱眉,心说:这一盘菜就值几十两、上百两银子,太师府哪来的钱?还不

是搜刮百姓的血汗把他给养肥的?想到这就吃不下去了,无非在这应酬着,准备喝两杯

酒就告辞回开封府。正这时候就听有人喊“太师和新郎给各位来宾敬酒啦!”“哗!”

众人全站起来了。不大会儿庞吉让到白芸瑞这张桌。庞吉手里提着一把银壶,后边仆人

们端着托盘,上头放着银杯,新郎倌儿庞虎在他爹身后站着。就见太师腆着大肚子,手

捻须髯,满脸带笑,冲着大家一抱拳:“各位,欢迎!欢迎各位赏脸,老夫非常高兴。

来!我每位敬酒一杯。”说着亲自给大家敬酒,然后转过脸来盯着白芸瑞:“白将军,

你可得多喝点。别人我敬一杯,唯独是你我要敬三杯!”芸瑞赶紧施礼:“大师爷,我

酒量不大,实在不敢当。”“咦,人常说英雄海量,你哪会不能喝?再说今天是我儿大

喜的日子,你能喝也得喝,不能喝也得喝!难道说你还驳老夫的面子吗?”众人都说:

“白将军,太师爷敬酒你可不能推辞!”芸瑞一想:可不是吗,当着这么多人驳了太师

的面子实在说不下去,没办法接过头一杯,一扬脖一饮而尽。庞吉大喜,接连又满了两

次,白芸瑞一咬牙都喝了。庞吉拍拍芸瑞的肩头:“行,你算瞧得起老夫。白将军,咱

们往后还得多亲近点。”说完他往旁边一闪,新郎倌儿过来了:“白将军,我看得出你

跟我爹投缘,你这一来我爹格外高兴。我没别的说,白将军能参加我的婚礼我感到无比

荣幸,我也敬你三杯。”芸瑞本来不想喝了,庞虎端着酒杯紧往前送。芸瑞一想人家是

三国舅,金枝玉叶皇亲国戚,能端着酒杯给我敬酒是瞧得起我,我要不喝显见得礼貌不

周。没办法也连饮了三杯,庞虎特别高兴:“多谢白将军赏脸,各位多吃多喝,我可失

陪了。”说着一抱拳转身到别的桌敬酒去了。

芸瑞一口气连喝了六盅酒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脸上泛起了红晕,房书安在旁边就

乐。芸瑞问他:“你乐什么?”房书安压低声音凑到白芸瑞耳朵上说:“老叔,你这脸

一红跟三月桃花差不多少,简直是大美人。”芸瑞瞪了他一眼,房书安做个鬼脸不说了。

爷俩吃着,芸瑞就想走,正这时值宾的又喊上了:“各位来宾注意,一会儿酒足饭饱残

席撤下之后,请赶奔花园听戏!太师爷有话,谁也不准退席。看完戏之后还有夜宵,求

各位赏脸!”在场的人闻听鼓掌喝彩,都称赞太师爷安排得周到,又吃喝又看戏,还有

顿夜宵,这点银子算没白花。可芸瑞同他们不一样,一皱眉,心说:真麻烦,要这样得

耽误到后半夜,怎么能行?他跟房书安商议:“书安,我看是你留下我先回去。”“别,

老叔你怎么说糊涂话,人家请的是你不是我呀,你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再说回去也没事,

你就多坐一会儿。太师对你多热诚,你要半道一走这不驳人家的面子吗?”芸瑞一想:

也罢,既然来了耽误就耽误吧。于是,耐着­性­子又坐下。直盼到大掌灯以后,酒宴才结

束,仆人们把残席撤下又摆上茶水。跟着,值宾的又高喊:“各位来宾请到花园,桌椅

都准备好了。请!”大家列队从两个月亮门拥进去赶奔太师府的后花园。

芸瑞一看这花园可真够大的,方圆没有十亩地也差不多少,地下除甬路就是草坪,

根本露不出地面。甬路上铺的卵石,被灯光一照光彩夺目。再看整个花园里有四季不谢

之花,八节常青之草,阵阵花香沁人肺腑,顿时感到心旷神怕。至于楼台殿阁,假山小

桥,参差错落布局严谨,置身在这座花园之中就像到了世外桃源。芸瑞­精­神顿时一振,

心里挺高兴。再观看,正中央有一座牡丹亭,八面有八个犄角,高有三层,周围有五­色­

栏杆。这座亭子做为临时戏台,亭子前摆着桌椅。白芸瑞、房书安爷俩把着个边坐下了。

时间不大戏就开场了,紧锣密鼓幕布拉开,京城名伶纷纷登台献技。

时间接近定更,芸瑞一边喝水一边看戏,就觉得身边来了个人。他仰起脸来一看不

认识,只见这人小个不大,长得尖嘴猴腮,一对小黑眼珠倍儿亮,头戴甩头疙瘩,青罩

帽,身穿青袍,腰里系根带子,稀稀的有点黄胡须,看年纪三十岁挂零,笑嘻嘻地冲芸

瑞一龇牙:“请问您就是白大将军?”“是我,什么事?”这人又一笑:“白将军,府

门外有个人找您,说有急事相商,请您到外边去一趟。”芸瑞稍微沉思一下,心说:这

么晚了谁找我?说不定开封府有事?“书安,你先看戏,我去去就来。”老房点点头,

芸瑞站起身哈着腰从人丛之中穿过去,跟着那人走了。房书安在这等着,一边看戏一边

琢磨:都这么晚了谁找我老叔?要是开封府有事的话不能光找他一个人,也得叫上我呀?

可是他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心里就着急了,心说:老叔你可不对呀,不管有什

么事得告诉我一声,怎么把我自个儿扔在这儿啦?房书安正胡思乱想,忽然听洞房那边

开了锅:“了不得啦!新郎被杀啦!”“别让凶手跑了!”这一喊真好像晴天一个霹雳,

把人们全惊呆了,刹那间一阵大乱,把桌椅也碰倒了。房书安也吓坏了,心说:这是谁

­干­的?大伙都赶奔出事地点。房书安想看个究竟,也赶了去。

这是怎么回事?单说新娘子李玉秋,拜完天地之后被伴娘、喜婆搀着到了新房。新

房在后院的一座跨院里,小院不大,布局严谨,一­色­青砖铺地、两旁是花池,正中央是

五间房,一明四暗。他们把新娘搀进屋去先到东里间,这就是新房。屋里点着一对龙凤

红蜡,还点着一盒檩香,靠北面是一张床,床上挂着丝帐子,用金钩把两边挂起来,床

上铺着闪缎被褥,豪华阔气劲不言而喻。她们让新娘坐在床边,然后退出去把门轻轻带

好。

李玉秋心里甜丝丝的。因为李天祥和太师是莫逆之交,同殿称臣,这两家结亲可说

是门当户对。虽然说自己过门来属于续房,但吃喝不愁,听说三国舅满身武艺又有一定

的文采,所以李玉秋比较满意。她在这儿坐着,低着头等丈夫归来。不知什么原因新郎

倌儿迟迟不来。她的心里就有点急,有心把盖头撩起来活动活动又不行。这叫坐床,盖

头非新郎给掀不可,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好耐住­性­。到了二更天,姑娘正等着,只听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心里一动:大概新郎来了。听着门微微一响,有一个人走进新房,

反手把门关上,又把门Сhā好,轻手轻脚来到新房,还先在地下转了两圈。玉秋看不见,

心想:准是三国舅。那人一ρi股挨着玉秋坐下,肩靠着肩,腿挨着腿,一只手拢住玉秋

的腰肢。玉秋心里就不太高兴,心说:三国舅你­干­什么这么轻佻,这被闹洞房的看见多

不好,她的身子很自然地往旁边躲了一下,那人很快又跟过来了,坐得比刚才还近,搂

得比刚才还紧,另外把那只手伸出来抚摩玉秋姑娘的胸膛。李玉秋脸腾就红了,心说:

国舅你越来越不像话,虽然咱们是夫妻,没什么可说的,但现在这屋里明灯蜡烛,成何

体统?倘若被外人看见岂不耻笑咱们?所以她身子又往旁边一扭,就听那人一阵冷笑:

“美人,你躲什么?好好看看我是谁?”啊?玉秋一听这话有点不对茬,你说你是谁,

你不是三国舅吗?又感觉得不对劲,一着急把盖头撩开侧脸一看,大吃一惊,闹了半天

挨她坐的那人不是三国舅。就见此人身高九尺左右,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梁,面白如

玉,头戴月白缎扎巾,身穿月白缎箭袖,外披灰­色­英雄氅,袍子上绣大朵牡丹花,­干­净

利落,从身上发出阵阵香味。看此人剑眉大眼,鼓鼻梁方海口,没有胡须,至多也就二

十左右岁。玉秋一想:这是什么人?闹洞房的?但闹洞房没这么闹的,动手动脚实在过

分!难道是歹徒?也说不定。想到这“噌”就站起来了:“什么人?你赶紧给我退了出

去!”“别,美人,我想你不是一天了,我打算明媒正娶让你做为我的夫人,没想到让

庞虎撬行给撬走了,我岂能善罢甘休?俗语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故此我

报复来了。美人,趁着他在前厅没回,来来!咱们二人成其好事,这洞房花烛岂能错

过?”说着一把将玉秋搂住按到床上就扒衣服。那玉秋想喊,被那人一只手把鼻子、嘴

给堵上,“哧啦”一声把前心衣服给撕开,两人就滚到一块儿了。新娘虽是弱小女子,

但现在她豁出去了,把鞋子也甩掉了,有时能喊出一嗓子有时喊不出。可两人这一挣扎,

玉秋戴的凤钗、手镯、钻戒,都被那人利用这个机会给撸去了,用块白绸子手绢包好揣

到怀里了。正这时外边脚步声响,新郎来了。

三国舅庞虎早就想入洞房,无奈被一些同僚把他给缠住了。今天二十几个年轻人轮

流给他敬酒,他怎么也摆脱不开。有个人还说风凉话:“怎么?三国舅,娶了媳­妇­忘了

朋友,多留你一会儿都不赏脸。你就这么没出息?难道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女人吗?”这

小子拿这话一将庞虎,三国舅没办法只好应酬,一直被拖到定更天后花园开戏了,还是

走不脱。有几个醉鬼还拖着他不放,一直等到几个醉鬼睡着了,才摆脱出来。庞虎离开

后花园就觉得头重脚轻,瞅谁都是俩脑袋,他知道酒喝多了,尽管如此,好事他还是没

忘,一边往洞房走一边心里琢磨:我这小媳­妇­真不错,两个月前我到户部尚书府去相亲,

我们两口子见过一面,还说了半天话,她长得玲珑剔透,楚楚动人,比过去那三个强得

多得多,我人到中年能娶个娇妻真是艳福不浅。这样想着,脚下加紧就来到了新房。因

为时间耽误的太长了,人们都在后花园看戏,他身边也没有人陪着,来到新房用手一推

门里边Сhā着,很不痛快,心说:Сhā门­干­什么?一是大喜的日子,二这是太师府,层层护

卫还能丢了东西?哪有Сhā门之理!又一想大概我回来得太晚了,新娘担心有人闯祸,所

以把门Сhā上,这也情有可原。于是他扬起大手“啪啪”叩打门环:“开门哪!美人!”

这时新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又气又怕,四肢无力。那狂徒正要撒野,听着外边有人砸

门把他吓一跳,一伸手他把刀拽出来,迅速来到堂屋,闪身躲到门后,稍微合计合计,

把门闩拨开。庞虎往里一推好悬没摔个跟头。他一头就扎进来了,还没等弄清是怎么回

事,就见那人把刀一顺,对准庞虎的腰“噗!”就是一刀。由于这一刀用力过猛从后腰

扎进去,刀尖从小肚子钻出来,庞虎惨叫一声“咕咚”摔倒在地。这一下惊动了新娘,

她就深感不妙,一看新郎倒在血泊之中,手脚正在抽搐,那个人手中的刀上全是血迹,

就大声喊道:“来人!新郎被人杀死了!”顿时昏迷不醒。这时候正好有几个打更的走

到房后,闻讯赶到:“怎么了?”呼噜呼噜全都赶奔新房。那歹徒再想做坏事已经失掉

机会,便一脚把窗户蹬开跑了。等众人赶到出事地点,一瞅三国舅早已经咽气了。……

太师府一片慌乱,一场喜事变成丧事。

单说庞吉因为岁数大了­精­力有限,为了儿子这门婚事日夜­操­劳,今天勉强应酬,大

戏一开始他就回屋躺下了。妻妾一大群给他捶腿、按摩,正在闭目养神,冷不丁听见这

种喊声,真把他吓得魂飞天外,一骨碌身坐起来了:“怎么回事?听听!”妻妾侧耳朵

一听全明白了:“太师爷,可坏啦!怎么新房出事了,说三国舅被杀啦!”“啊!”老

家伙闻听此言连鞋都没顾得穿,率人赶奔新房。等他迈步冲进来往地上一看,他儿子庞

虎龇着牙,咧着嘴,一手伸着,一手蜷着,在地上躺着,早已绝气身亡,鲜血把地都染

红了,老庞吉一看,真好比油煎肺腑,箭穿五脏:“哎哟,我的儿!”趴到庞虎身上就

没气儿了。这个乱哪,人们抢救太师,­妇­女们抢救新娘,一个个急得搓手跺脚,忙乱了

好半天才把太师、新娘抢救过来。人们唯恐太师触景伤情,把他架到自己那间房。老太

师明白过来之后,顿足捶胸放声痛哭:“儿啊你死得好惨!这是什么人­干­的?我跟你何

冤何恨,你下此毒手?老夫岂能与你善罢甘休!”说完他又哭。他的妻妾都在他身边围

着,屋里院里挤的都是来宾。有几个比较明智的人挤到屋里来劝:“太师爷保重贵体,

既然已经出了事,您就是哭死也没用了,望您老人家想想办法把事情查清,好捉拿凶手

给三国舅报仇,难道就叫凶手跑了逍遥法外不成吗?”庞吉这才止住悲声。因为事情来

得突然,他茫然不知头绪,只得询问新娘。李玉秋在几个婆子丫鬟搀扶下走进太师的书

房,人们发现新娘脸­色­灰白,眼睛发直,都有点­精­神失常了。再看衣服撕得一条一条,

前胸露着斑斑血迹,这是方才跟那个歹徒厮打挣扎的痕迹。太师庞吉把脸背过去不住摇

头叹息:“儿媳,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要怕,慢慢讲来。”太师的妻妾用斗篷把新娘包

上,把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低声细语地劝道:“新娘子,别害怕了,有什么你就说什

么吧,咱好捉拿凶手。”新娘如梦方醒“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老

庞吉急得直跺脚:“别哭了,快说说怎么回事。”李玉秋止住悲声抽抽搭搭把方才的经

过讲述了一遍,屋里人、院里人的一听,一个个大惊失­色­:是谁这么­干­的?太师庞吉把

眼珠子瞪得老大,盯着儿媳的脸:“你记得清楚?”“我记得很清楚。”“那小子长得

什么模样?”“长得倒不错,细条条的身材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二十左右岁,穿白挂

素。”“哦?他叫什么名字?”“他在调戏我的时候说:‘你嫁给庞虎­干­什么?你瞅他

那相,像个没毛的大狗熊,你要嫁给我岂不比他胜强万倍?’他还说,‘庞虎没能耐,

主要靠着他爹的势力。我有能耐,我本身就是御封的二品将军,我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白

玉堂,我乃开封府的红人叫白芸瑞。’”“啊!儿媳,此事非同儿戏,他真是这么说

的?”“这我还敢胡说吗?他说了不只一遍,我记得清清楚楚。”

屋里屋外上上下下的人都听见了,闹了半天凶手是白芸瑞!谁不知白芸瑞是白玉堂

之子,前些日子进京,万岁在龙楼亲自接见,一句话加封二品将军之职,在开封府效力

当差,在光禄寺大排盛宴,皇上亲自给他洗尘。白芸瑞还代表开封府来祝贺呢,方才太

师还给他敬了酒,怎么一刹那之间就成了凶手?竟敢搅弄新房杀死三国舅?简直不敢想

象!人们全被惊呆了!这个消息也传到房书安耳朵里了。听说新房出了事他要看个究竟,

在人们扑向新房的时候他也去了,他看得清清楚楚,一瞅三国舅庞虎果然死得凄惨,那

一刀从后腰扎进去前边露出尖,肠子都出来了,满地是血。新娘子披头散发被调戏的样

也看见了,他还挺生气,心说:这凶手也太残忍了,如果这案子报到开封府,我一定带

头把他抓住,他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新娘子说那人是白芸瑞,方才述说的五官相貌还真

像白芸瑞。房书安这脑袋本来就大,听见这个消息“嗡”的一声比原来又大了三圈。房

书安在院里直拉鼻儿,心中暗想:老叔啊,难道这事真是你­干­的?哎哟我的娘,画龙画

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瞅你一本正经,闹了半天你是个贪­淫­好­色­的无耻之徒!你

未曾做这事之前你考虑过没有,你们老白家是什么人?你爹是什么人?你这样做缺德不

缺德,犯法不犯法?你豁得出去豁不出去是小事,你给你的三亲六故想过没有?你做出

这种事简直猪狗不如,是个畜生!气死我也!房书安头脑清醒清醒仔细一琢磨,不对!

我哪能这么想?这不是人云亦云,犯了大错了吗?有道是人品素常,我跟白芸瑞虽没深

交,但从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白芸瑞走得正行得端,正大光明,根本没有­奸­盗邪­淫­那

一套,如果他是贪­淫­好­色­之辈,就不可能有今天这么大的能耐,也没有这种进取心。退

一步说,他若是贪­淫­好­色­在女孩儿身上下功夫,不有的是吗?车拉船载要多少好媳­妇­没

有?他们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漂亮劲有漂亮劲,娶媳­妇­实在不成问题,而且我老

叔练的是童子真功,根本不近女­色­,这是尽人皆知的,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干­这种事呢?

哎呀房书安,别人这么想行,你怎么也这么想呢?真是糊涂之极,差一点上了当!但房

书安不明白究竟那个凶手是谁?为什么要用借刀杀人的办法?另外,事情相当复杂,新

娘一口咬定是我老叔,太师爷也坚信不疑,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我老叔就是

浑身是嘴也难以分辩,这场官司恐怕不好打。哎呀老叔,你命运太不济了,怎么刚当官

儿就遇上这事,看来今天这喜事不应该参加。可我老叔为什么一走就不回来了呢?上哪

去了呢?谁找你有事呢?房书安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

正在这时就听太师庞吉把桌子一拍,“白芸瑞欺我太甚,我指名点姓把你请到太师

府待如上宾,为什么?我觉得想当初我跟你爹之间有不睦之处,如今我愿意从我这开始

把咱们两家的宿怨解除,没想到你小子是野兽,竟敢­干­出这惨无人道的事,老朽岂能容

你!来呀!外边给我顺轿!我要赶奔八宝金殿去奏明天子!”说话间天已放亮,众人不

欢而散,房书安也回了开封府。

单说太师庞吉哭得眼睛都肿了,坐八抬大轿,带着李玉秋赶奔八宝金殿。李家的人

也得着信儿了,户部尚书李天祥也坐轿赶到。人们凑到一起赶奔朝房。等进了午门来到

朝房下轿,太师庞吉往里头一走,三班文官、四班武将都过来贺喜:“太师大喜了!”

老太师唉叹一声,没话可回。人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日出卯时,天子升殿,文官武将参拜已毕,分立两厢。还没等皇上说话,太师庞吉

撩袍出班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替老臣报仇哇!”皇帝仁宗大吃一惊,心里很不

高兴,心说:国丈啊,你身为掌朝太师,位极人臣,官居一品,你怎么能这么失礼,还

没等朕说话,你就先说了?按律你犯的是大不敬的罪,应当要你的脑袋。但是,仁宗是

个明白人,他发现太师有些失常,可见受了很大刺激,所以也没怪罪于他,反而安慰他:

“太师休要难过,有什么委屈尽管奏来。”“多谢陛下。陛下知道,昨天是三国舅喜庆

佳期娶亲的日子,哪知晚上有人大闹洞房把他给杀了!”仁宗颜­色­一变,半天才说出话:

“太师,你可知那凶手他是何人?”“凶手现在仍在逍遥法外。据我所知他……”“尽

管奏来,他是谁?”“他、他就是新任的将军,开封府的白芸瑞!”“啊?”仁宗闻听

脑袋嗡地一声,龙颜更变沉默不语。仁宗的心像猫爪子掏了一下,心说:这怎么可能呢?

简直是笑话!但看太师说的那么肯定,不是没有根据,沉默多时他又问:“太师,事关

重大,说话可得有分寸,你说白芸瑞是凶手,可有凭有据吗?”“陛下圣明,像这等大

事臣有天大胆子也不敢信口胡说,现有人证有物证,就是那白芸瑞所为。”“证据何在?

谁是人证?”“我儿媳亲眼目睹,她就是人证。”“来呀,把你儿媳宣上金殿。”按规

定皇上的八宝金殿是议国事之所,像这种事根本不能在这儿问。另外,皇上也没必要见

太师的儿媳,但因事情特殊,为维护国法的尊严,为弄清事非,所以仁宗决定亲自问一

问。

太师谢恩站起来迈步下了金殿,来到朝房,他儿媳李玉秋正等着。庞吉说“儿媳,

万岁升殿正问此事,让我前来带你,到了殿上不要害怕,要据实禀明皇上。”“是。”

李玉秋低着头来到八宝金殿,跪下往上叩头不敢仰视。仁宗往下看了看,轻声问道:

“下跪何人?”“小女子李玉秋。”“你父是何人?”“回陛下,我爹就是户部尚书李

天祥。”“原来是李爱卿之女。玉秋姑娘,你把昨夜洞房发生的事情据实奏来。”

“是!”庞吉也紧安慰:“孩子,别害怕别忘词,有什么你就快说。”玉秋闻听所言,

往上叩头:“万岁,我有天大的冤屈,请万岁做主,那凶手就是玉面小达摩白芸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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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包青天奉旨审命案白芸瑞公堂诉曲直

仁宗听李玉秋说三国舅就是白芸瑞杀死的,心情十分沉重。他问李玉秋:“你怎知

凶手就是白芸瑞?”李玉秋往上叩头:“陛下圣明,那是凶手自己说的,我不认识白芸

瑞。”“噢!此人长得什么模样?”李玉秋一说,仁宗一想:长相可差不多少,年岁也

相符。又细问她洞房的经过,李玉秋开始有点害臊,又一想:不实说不行啊,就这么吞

吞吐吐把经过如实讲述了一遍。另外,她把两只胳膊伸出来,再看胳膊上全是紫­色­的伤

痕,首饰都被那个人给撸走了。仁宗听明白之后,一皱眉:“下殿去吧。”李玉秋下殿。

皇上想这事怎么办呢?捉拿白芸瑞?现在看来事实还不那么充分,另外也没见着白

芸瑞的面,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心中说话白芸瑞呀,要果真是你,休怪孤家对你无情了,

又一想:这个案子最好交给包拯去审问,因为第一,白芸瑞是开封府的人;第二,东京

地面的安全都归开封府管辖;第三,皇上也想赏包大人一个面子,如果让别的衙门过问,

似乎于包大人脸上无光。于是,打定主意:“来呀,宣包拯上殿!”

单说包大人从早晨起来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但是内情究竟是怎样他一无所知。天亮

之后包大人上朝陪王伴驾,就见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包大人也不便寻问,正在此时,皇

上旨意下来。包大人整冠抖袍,迈大步走上八宝金殿,叩见皇上:“臣包拯参见吾皇万

岁,万万岁。”“包卿,你可知京中发生了案件?那三国舅在新房之中被人所杀,有一

人自称叫白芸瑞,抢走新娘的首饰二十一件,堪称罪大恶极!包卿,朕命你奉旨查办此

案,务必审清问明。切记不能放掉坏人,也不能屈枉好人!”“臣遵旨!”

包大人十分为难,心说:皇上的意思我明白:这是对我信任,赏给我脸,但是也难

免有考验自己的成分在内,白芸瑞是我的人,我是否一碗水端平,能从公处置这件事?

大家都瞅着我,三班文官四班武将都盯着我,庞吉、李天祥对我更得注意。本来我们之

间就不睦,再有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就要引起非议。

包大人领旨下殿回归开封府,到了书房里长吁短叹。为了慎重起见,他把房书安叫

进来。大脑袋给相爷施完礼垂手往旁边一站,包大人细问了他跟白芸瑞到太师府赴宴的

经过。房书安知道事情特大,不敢有半字虚假,据实回禀了。当他说到白芸瑞在看戏的

时候,被一个人给叫走了,打那一去就没回来,包大人听完就是一愣:这是为什么?

“房书安!”“大人。”“那个人你可认识?”“不认识,是哪儿的我都不知道。”

“白芸瑞究竟到何处去了?你可知道?”“回大人,我一点都不知道,方才我在府里还

打听,他到现在也没回来,真叫人难猜难解。”包大人一想,现在就得升堂审问,如果

白芸瑞再不回来就得撒飞签火票追捕于他。想到这包大人刚要升堂,张龙进来:“回相

爷,太师庞吉,户部尚书李天样,还有他女儿李玉秋奉旨前来听堂。”“现在何处?”

“府门外等候。”“迎接。”包大人列队迎接,把庞吉、李天祥、李玉秋接进书房,仆

人献茶。太师庞吉一拱手:“包相爷,老夫是奉旨前来听堂的,我儿死得太惨,望相爷

公断。”包大人赶紧还礼:“老太师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不使坏人漏网!”“多谢包

相爷!”李天祥也说:“包大人,都知道你清似水明如镜,请包大人务必给死者报仇,

以正王纲!”包大人点点头:“你就放心吧,只要有人证物证,审清问明,不管是什么

人必定以王法从事,本阁决不徇私!”包大人明白,他们两个人这是拿话敲自己,言外

之意是说如果凶手就是白芸瑞,你可要从公处置,别包庇你的人!包大人让他们坐了一

会儿,吩咐一声:“来呀,击鼓升堂。”“是!”值日的差人站在外面高声喊喝,“包

相爷堂谕点鼓升堂!”“点鼓升堂喽!”“咚、咚!”堂鼓响如爆豆,“吱呀呀”三道

衙门大开,开封府的校尉、护尉、差官、八班六房、刑名师爷,全部出动。另外,在大

堂公案的旁边设了两套桌椅,上首给太师,下首给李天祥,在屏风的后面准备一把椅子,

给受害人李玉秋。众人先请太师和李尚书归座,又安置被害人坐在屏风后面。其他的人

各就各班全都站好。

就见堂口的上首站的是翻江鼠蒋平,下首南侠御猫展熊飞,左边站立小五义,右边

站立小七杰,下边站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小侠龙天彪、圣手秀士冯渊、震八方雷英、

蒋昭蒋小义、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董平、薛霸、李贵、娄青、耿春、杜顺、蒋番,

再往下就是勇金刚张豹、双刀将马龙、开路鬼乔宾等人,一个个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各佩腰刀伺立两旁。在堂口的下边站着一百二十名站堂军,一个个金盔金甲、银盔银甲、

铜盔铜甲、铁盔铁甲,手中擎着大刀长枪,一个个好不威严。在堂上陈列着三口铜铡:

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三口铡刀之外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具,让人望而生畏,毛骨悚

然。因为开封府是倒坐南衙不见阳光,就是白天升堂也得点着蜡灯,大堂左右点着十八

支胳膊那么粗的大蜡,堂口两边是对对气死风灯,让人一看真好比五帝阎罗殿一般。

就见这时二十名站堂差员往两旁一闪,包大人满身官服,咳嗽一声升坐公位。一刹

那间大堂上鸦雀无声。包大人刚坐好,赵虎从下边上来,急冲冲来到包大人身边,趴在

包大人的耳朵上说:“回相爷,白芸瑞回来了。”“哦?现在何处?”“回屋更换官服

去了。”“好吧,既然如此,暂叫他归班伺候。”“哎!”包大人心里想:天到这般时

候白芸瑞才回来,你上哪去了?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赵虎下去了,时间不大,包

大人往下一看,就见白芸瑞身穿二品副将的衣着,挎着宝剑走上大堂,意思想要见包大

人。就见包大人冲他一摆手,那意思先别说话,白芸瑞心领神会,一句话没说,低着头

闪退到旁边,庞吉、李天祥和在堂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老庞吉一咬牙心说:白芸瑞,

你小子躲到哪去了?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还真回来了,我看包黑头怎么处理这

件事,稍微不公我就告他的御状!李天祥也持此想法。

再说包大人稳了稳心血,“啪”把虎案一拍:“来呀,带原告李玉秋。”“是!带

原告!”新娘李玉秋从屏风后边站起来浑身颤抖往前挪步,刚走到太师庞吉近前,老太

师庞吉站起身来告诉她:“孩子,这是讲理的地方,别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李玉

秋点点头,道过万福跪在堂口之下。包大人看了看她,“下跪何人?”“小女子李玉

秋。”“抬起头来。”“是!”李玉秋往上一仰面吓了一哆嗦,就见包大人在堂口上端

坐稳如泰山一般,头戴金翅象雕,身穿青缎子烈蟒袍,上绣蟒翻身龙探爪,边绣灵芝草,

下绣海水来潮,中间绣着晴天捧日,腰横玉带,脚下蹬着厚底斑头灶,真好比五帝阎罗

相似。李玉秋不敢多看,又把头低下了。包大人先给她相相面,看看她是刁顽之徒,还

是善良之辈。包大人居官多年,审问的案子不计其数,跟形形­色­­色­的犯人打过交道,他

察颜观­色­就能断定这案子八九分。包大人一看李玉秋面带忠厚,是个好姑娘,不像说瞎

话的人,心里越发感觉到沉重。“李玉秋!”“在!”“还不把洞房发生的一切据实讲

来,不准虚掩搪塞。”“吓死小女子也不敢,大人容禀。”李玉秋又把昨天晚上的经过

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旁边记录的先生全给记下,包大人把不明的地方又问了几遍,李玉

秋做了补充,包大人点点头:“来呀,画供。”记录的先生把记录单给李玉秋又念一遍,

新娘子一听一点都不错,这才画了供。包大人一摆手,记录先生退到一旁。包公又问:

“李玉秋,你口口声声说凶手是白芸瑞,还记得此人的相貌吗?”“记得。”“假如白

芸瑞在你的眼前你能认得出?”“能!我们厮打了多时,他的五官相貌我记得非常清

楚。”“好!我告诉你白芸瑞就在我大堂之上,你分辨一下哪个是他。”“遵命。”

包大人叫张龙、赵虎陪着她挨个给相面找白芸瑞。李玉秋擦擦眼睛挨着个儿地看,

先瞅瞅蒋平再看看展南侠,一边看一边摇晃脑袋意思说这都不是。又来到小五义面前又

晃晃头。然后又来到小七杰的面前,她呆的时间稍微长点,因为小七杰长得都挺俊,岁

数比白芸瑞也大不了多少,所以她怕看错都仔细地看看,然后摇摇头。张龙、赵虎领着

她又往下走看这看那,最后一眼就看见小达摩白芸瑞,李玉秋像疯了似地“嗷”一声,

一把抓住白芸瑞的前心:“相爷,就是他!”

包大人脑袋“嗡”一声,心说:坏了!这个案子白芸瑞算抖搂不清了。连包大人这

阵心里也没了底,把虎案一拍:“白芸瑞!”芸瑞赶紧出班跪倒:“参见相爷。”“来

呀!摘掉他的帽子,扒他的衣服。”帽子一摘,功名没了;衣服一扒二品的副将没了,

就成了无职的白人,白芸瑞头发披散:“回相爷,卑职不知身犯何律,法犯哪条?”

“嗯!白芸瑞,只因有人把你告了,你到太师府酒后无德大闹新房调戏新人,抢走宝物

二十一件。最不能容忍的是你刀杀三国舅庞虎,还不从实招来!”芸瑞大吃一惊:“相

爷,卑职没有此事,一点都不知道,小人冤枉,求相爷做主!”老庞吉一听把桌子一拍:

“白芸瑞,人证在此你还敢抵赖?”“包相爷,他是个刁民,不打他怎么能招?请相爷

用刑。”“是啊!包大人你赶紧就用刑吧,对这号人绝不能心慈手软。”户部尚书李天

祥也说。

包大人没有用刑,他还得往深里问:“白芸瑞,既然你口称冤枉,我且问你,昨夜

晚间你到哪去了?因何这般时候才回转开封府?”“相爷容禀。”白芸瑞就把经过讲述

一遍。特别是大脑袋房书安支棱着耳朵在旁边仔细听着。

白芸瑞一去到现在才回来,谁能不画问号呢?这里的事情很复杂呀!

昨天他跟房书安在太师府的花园正看戏,来了个小个子找他,口口声声说白芸瑞有

个好朋友有紧要的事情找他商议,让芸瑞出去一趟。白芸瑞告诉房书安等着,就跟着那

个人出了太师府,结果到太师府门外一看没人,芸瑞就问那个人:“谁找我?”他说:

“太师府门前讲话不便,人在四喜堂等着您。”“四喜堂是什么地方?”“四喜堂是京

城有名的开心取乐的地方。”白芸瑞一听十分不悦,心想:说不定是窑场妓院吧。我身

为堂堂的将军岂能到那地方!芸瑞在这就愣住了。小个子一笑:“白大将军,你别介意,

这不是请您去寻花问柳,确实有重要的事情,那位在那儿等着您。至于为什么到四喜堂

我也不清楚,请您跟我去一趟吧。”“你是谁”“在下姓庚,我叫庚四。是那人花钱雇

出来的。”“你是­干­什么的?”“我是四喜堂的伙计。”白芸瑞想把这件事弄清楚,就

跟着庚四来到四喜堂。

四喜堂在裤衩胡同,这地方属于下九流的地方,但四喜堂还是金字牌匾的买卖,在

这块儿来说是首屈一指的,就在胡同口。白芸瑞跟着庚四进了四喜堂,有不少窑姐上前

打招呼,芸瑞理也没理上二楼到了一间房间,庚四挑起帘来让芸瑞进去:“白大将军您

请坐。”白芸瑞看看屋里摆得倒挺阔气,但是没人:“庚四,找我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大概他等的时间长了到外头转一圈,也说不定上茅房了,我去找找。”结果这个自称

庚四的人走了也没回来。白芸瑞一直等到三更天也不见有人影,他心中怀疑:“哟!难

道说我上当了?”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庚四回来,他就坐不住了,把四喜堂掌班的给找

来:“我且问你,你们四喜堂的伙计庚四哪去了?”“我们这儿的伙计庚四?哎呀,大

爷您记错了吧?咱这儿没有叫庚四的。”“啊?就是刚才陪我一块儿来的那个人。”

“噢,那个大爷不是我们这儿的伙计。这房间是他包的不假,他给了我们二十两银子。”

“哦?”芸瑞一听更怀疑了,这是个什么人?他为什么要骗我?芸瑞就感觉到事情复杂,

不能在这呆着,这才离开四喜堂,起身要回转开封府。刚到半道,大街上静静悄悄,他

突然发现眼前“欻!”黑影一晃,芸瑞眼尖,就发现这条黑影还冲着自己点了点手,芸

瑞知道深更半夜绝非好人,在后头就追。这人的腿脚还挺快,走大街穿胡同,其快如飞。

芸瑞还没撵上他,跑来跑去这人上城了,往城垛口上一坐,鸭子腿一拧,等着白芸瑞,

等芸瑞追到快近前了,那人一扭头,跳出城外,站在城根底下还点手唤芸瑞。芸瑞这火

就不打一处来,心说:你是谁?你跟刚才那庚四有什么关系?你这是逗气还是找我真有

事?怎么连话都不说?我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故此芸瑞也跳到城外,那人转身就跑,

芸瑞紧追不舍。前边这个人跑得可真不慢,等到了城外头顺着大道“欻欻欻”尽钻树林,

芸瑞在后头撵相当费劲。因为追着追着找不着了,就耽误了很长时间,一直追到天光大

亮也没把这人找着,白芸瑞只得作罢。

白芸瑞往回走,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追出来四十多里地,他再回到城里都什么时

候了?芸瑞就感觉到饥肠辘辘,等进了风丘门,靠着十字街不远有个马家茶汤馆,他就

喝了两碗茶汤,吃了点早点歇歇腿,这才回开封府。哪知道一到开封府包大人正升堂,

白芸瑞心里真不是滋味,进开封府头一次升堂自己就迟到了。他打算跟包大人解释解释,

但包大人冲他一摆手,没让他说话,芸瑞就退在一旁。他也没想到一个女人过来就一把

把他抓住硬说他是凶手,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才跪倒在堂上口呼冤枉,把昨

夜晚的经过讲说一遍。

包大人静静地听着,大堂上的人也都注意听着,等芸瑞说完,旁边记录的把芸瑞所

说的也都记下来了。包大人用眼睛盯着他:“白芸瑞!”“在!”“你说的是事实吗?”

“回相爷,没有半字虚假。倘若我隐瞒实情,相爷您就用铡刀铡了我。被害人所说的事

我是一字不知半字不晓!”“画供。”记录先生跟白芸瑞念完供词,然后让他画供。

老太师庞吉在旁边一听:“相爷,我看白芸瑞纯粹是胡说八道,故意编造。为什么

那庚四要找他?为什么他等到半夜?他跟他有什么交情?又无缘无故蹦出条黑影,又把

他领到城外,这简直是满口胡诌,为了掩盖事实,望求包相爷严刑审问,叫他吐露真

情!”包大人听完挺不高兴,心说:这是开封府,我是主审官,你何必在旁边三番五次

地Сhā嘴?可又一想:他是当朝太师奉旨听堂,对他还不能申斥。包大人把脸往下一沉:

“太师放心,包拯自有主张。”言下之意我有我的主意,你就不必Сhā嘴了。

包大人看着白芸瑞画完供,才接着审问:“白芸瑞,被害人自称丢了首饰二十一件,

你拿没拿?”“回相爷,这事与我一点都无关,我怎么能拿她的首饰?”李玉秋在旁边

Сhā言:“相爷,就是他,一点都不错,他把我值钱的首饰全部抢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掏出一块白绫手帕把那东西包好塞到怀里头了。”包大人点点头:“搜!”蒋平和展

熊飞过来让白芸瑞把手抬起来,前后一搜没有:“回相爷,搜完了,没有。”庞吉又站

起来了:“包大人,这么重要的赃物他怎么能带到身上?一定藏起来了,也可能就藏在

他的住处,焉能在他身上搜得出来?”“嗯。刘士杰、艾虎!”“在!”“在!”“你

们领着几个人去搜查白芸瑞的住处,不得有误!”“遵命!”

艾虎、刘士杰带着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勇金刚张豹、双刀将马龙、开路鬼乔

宾十五人到了白芸瑞的住处。白芸瑞住在差官棚校尉所的后院,独门独户。张龙、赵虎

他们进了院子,把锁全都打掉,把房门撬开往屋里一看,芸瑞独身住在这儿,被褥非常

­干­净,幔幛床单也非常讲究,屋里摆着应用之物。因为家具不多比较好搜查,赵虎他们

哈下腰就动开手了,翻箱倒柜时间不大,刘士杰一拿白芸瑞的行李:“哟!”在行李下

面压着个包,正是白绸子包!刘士杰的心从嗓子眼里都要跳出来了,把包拿过来打开一

看,光彩夺目,全是值钱的首饰。查了查不多不少二十一件。刘士杰汗冒出来了,心里

说:芸瑞呀,真是你­干­的。这回你还说什么?人证物证俱全,你就是浑身是口难以分辩。

唉,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刘士杰把脏物往手上一托,让十五个人全都过了目。

大伙也傻眼了,不敢隐瞒直接赶奔大堂,把赃物往桌上一放说明经过。

包大人一看顿时火撞顶梁,他断定这事就是白芸瑞了。怎么那么巧,赃物就在你的

行李底下?难道说还有另外一个人跑到开封府来给你栽赃吗?你怎么能自圆其说呢?包

大人把桌子一拍:“白芸瑞,你来看这是什么?刚才在你屋里搜出来的!难道这还有假

吗?你又做何解释?”“这,哎呀相爷,肯定有人栽赃陷害。我是一点都不知道。我冤

枉啊!”太师庞吉跟户部尚书李天祥一看心里落了底,知道这案子翻不了啦:众目睽睽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说的!两人心中得意。

单说包大人火往上撞,把桌子拍得山响:“白芸瑞,你胆大妄为,无视国法王纲,

做出此等惨不忍睹、罪行昭著、令人发指的事来,实在是国法难容!本阁奉皇上圣旨审

理此案,必然秉公处治。既然你杀害了三国舅,又盗取了新人的珠宝,犯下不赦之罪!

来呀,狗头铡伺候!铡!”“是!”“哐啷!”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把狗头铡扔到

白芸瑞面前,过来把白芸瑞给按住。赵虎心里说话:白芸瑞,你小子真不是东西!我跟

你爹相处多年,你看你爹那人多正,骄傲说骄傲,但人家是一团正气,一步俩脚印,斜

的半点没有!可你呢?刚出世两天半就­干­了这种没出息的事!老白家缺了哪辈的德,出

了你这么个败家子?你不仅给老白家丢人,也把开封府的脸都丢尽了,今天把你铡了都

不解恨!不但赵四爷这么想:连张龙、王朝、马汉也都这么想,咬着牙把白芸瑞捆上用

芦席卷起来。白芸瑞口喊冤枉,但谁还听他的?被几个人抬到堂下的狗头铡旁边。赵虎

身披大红,光着一条膀臂,伸手把狗尾巴抓起来——这狗头铡就像条狗在刀床上趴着,

狗尾巴就是铡刀把,楠木刀床二指多高的马牙钉,一尺多高的铡刀两寸多厚,刃子十分

锋利。赵虎“哧啦”一声提起铡刀把,王朝、马汉把白芸瑞塞到里头,做好一切准备,

四个人单腿点地:“请相爷验刑。”包大人浑身颤抖,面对下面的白芸瑞和狗头铡感到

头晕目眩。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心里说:芸瑞,你喊什么冤枉,你喊冤得提供出证据

来,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而你的罪证一点都不少,叫我怎么断这个案子,尤其太师、

户部尚书在这听堂,名曰听堂实则是监督我……包大人想到这站起身躯,把袍袖一甩:

“来呀!”下一句就是“铡”字,这铡字一出口,白芸瑞这条命就没了,把蒋平、南侠

众人急得把脸一背眼一闭,看都不想看。

正在这时候听得堂下有人喊了一声:“刀下留人,铡不得,我有话说!”包大人一

看说话的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把脸往下一沉:“房书安,你有何话说?”房书安跑

到大堂上双膝跪倒:“回相爷,我老叔白芸瑞确实冤枉,我可以给他提示证据。”包大

人一听心里感到宽慰,白芸瑞本人提不出什么,房书安想起来了。大伙一听心神方定,

都注意听着房书安的陈述。包大人就问:“你为他提供什么证据?”“回相爷,昨天我

跟白芸瑞到太师府赴宴,我们俩行影不离,我敢说在前一段我老叔白芸瑞什么犯法的事

都没做。在定更天吃完酒宴我陪着他赶奔后花园听戏,正这时来了个人,个头不高长得

尖嘴猴腮,两个溜圆的小黑眼睛,看年纪在三十左右岁,他说门外有一人是白芸瑞的好

朋友,有重要的事情请他出去一趟,我老叔才起身外出,临走之时叫我等着,说他一会

儿就回来,结果没回来。在说这话前,我敢保证白芸瑞没做犯法的事。故此我为他提出

人证。”包大人一听泄气了:都是废话!谁也没说他在这以前犯法呀。包大人把脸往下

一沉:“房书安,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不是,还没说完呢!相爷,白芸瑞自称他被

一个陌生人自称庚四者把他领到四喜堂,一直等到三更天之后,他发现可疑曾经问过掌

班的,掌班的说没有此人,白芸瑞觉得奇怪才离开四喜堂。方才他口供是这么说的吗?”

“对呀!”“好!既然如此,现在相爷就撒下传票把四喜堂掌班的以及伙计找上几个来,

验证验证白芸瑞说没说瞎话。倘若不对,就是他编造,心中有鬼,相爷再铡他不为迟晚。

这是一。第二,白芸瑞自称追那黑影追到天亮,后来断线了,他跑出四十里,回来进风

丘门之后,在小十字街到老马家茶汤馆吃的早点,吃完才回来。您再撒传票把老马家茶

汤馆掌柜的给找来问问有没有这事?如果有,他就没瞎说。如果是瞎编,相爷再动刑也

不为晚。”包大人一听这话有道理,至关重要。于是马上传下堂谕,让张龙、赵虎赶奔

四喜堂传讯掌柜的;让王朝、马汉赶奔老马家茶汤馆去带人。而后,暂时退堂等候。

包大人回归书房,心里翻来覆去思索这件事,考虑下一步应该如何审讯。包大人等

了好长一段时间,赵虎进来了:“回相爷,证人全都带到了。”“升堂!”

包大人二次升堂,庞吉、李天祥都坐好,三班人役、各位小弟兄站立两厢,包大人

吩咐一声把他们带上堂来。四喜堂女掌班的、当头伙计一共来了三个,老马家茶汤馆就

来个老头儿,他们都没打过官司,一到开封府大堂上,吓得抖衣而站,犹如筛糠。包大

人告诉他们不要害怕,没有他们什么事,只叫他们提供个证据。“谁是四喜堂掌班的?”

“回相爷,小­妇­人就是。”“我且问你:昨天晚上我这有个叫白芸瑞的可曾到过四喜

堂?”“到过。”“什么时候去的?”“定更天以后。”“何时离开?”“三更天以后,

快四更天时才离开。”包大人一听有门儿。“他在四喜堂都与哪些人接触,­干­了些什么

勾当?”“回相爷,白大将军在三号那屋坐着喝水,也没叫姑娘陪着,也没找别人谈心,

就自己。”“你好好想想,没与什么人接触吗?”“没有。”“据白芸瑞所说是有人把

他请去的。请的这人自称庚四,是你们院中的伙计,这是怎么回事?”“相爷,是这么

回事:开始是中午,我们那儿来了个人,就是您说的那人,小个不高,脸挺黑,一对小

圆眼睛,长得尖嘴猴腮。他问我们有没有闲房间,我们说三号房间闲着。他给了二十两

银子把房间就包下了,说不管他来还是不来,这房间不准给旁人,如果第二天再不来人,

就可以给别人用。小­妇­人收了他的银子自然照办。到了定更天以后他回来了,陪着那位

白将军。他把白将军让进屋,两人谈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那庚四什么时候走的,

也不知他是谁。后来白大将军问我,我才知他姓庚。也不知为什么他说是我们院里的伙

计,真叫人难猜难解。”掌班的说得挺清楚,包公看看庞吉、李天祥,心说:听见没?

这里边可有文章,白芸瑞没说瞎话,果然是定更天到的三更天以后走的。在此期间你儿

子被人杀了,白芸瑞早已不在太师府了,他怎么能杀得了你儿子呢?这个证据最有说服

力。“掌班的,你敢为你的话负责吗?”“那怎么不敢,我说的是真的。”“好!画

供。”画完供让他们下去。又问茶汤馆掌柜的:“白芸瑞可到你那喝过两碗茶汤?什么

时候?”“日头刚升起的时候,白大将军路过我们十字街,看那样挺疲乏,满脸是尘土

汗水,坐在我们凳子上喝了几碗茶汤,还吃了几个糖包,休息了片刻就走了。”“画

供。”画完供把他也打发走了,虽然这个证据无关紧要,足以证明白芸瑞没说瞎话。

包大人听完这两份证词感觉到里边有文章,方才自己有点武断­性­急,差一点枉杀了

白芸瑞。但案子相当复杂,想弄个水落石出,看来不是一时半时能办到的,只有从长计

议。因此,包大人当堂宣布:“来呀,把白芸瑞收监,等待调查。”“是!”又把白芸

瑞从铡刀里头抬出来,给他砸上刑具押到开封府大牢。

包大人甩袖刚要退堂,老庞吉不­干­了:“且慢!包大人,你处理不公!”“哦?本

阁哪点不公?”“包大人,白芸瑞犯罪已有事实,人证也有物证也有,包大人因何不将

他铡了给我儿报仇?反倒听信无关紧要的证词,岂有此理!”“嘿!太师,你要明白这

个案子是包拯受理,太师无非是旁观之人,请你不要Сhā手。请你耐心等待,早晚有了结

果,你看我哪点不公,再当面指责,或者到万岁面前告我的御状。现在说我不公还为时

过早!来人,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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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闹金殿八贤王力保忠良查凶手赵德芳便服私访

太师庞吉满指望包大人升堂问案,把白芸瑞的口供要出来,当堂把他腰断两截,用

铡刀铡了,给儿子庞虎报仇雪恨。哪料想包大人经过一番审问,把白芸瑞押起来,要从

长计议,仔细调查。这下老家伙可就不­干­了,用手指点着包大人:“包拯啊包拯,都说

你铁面无私,不徇私情,今天这么一看,你也是空有虚名啊,你是想方设法袒护罪犯白

芸瑞,老夫岂能与你善罢甘休?我非到皇上面前去告你不可,来人哪!顺轿!”老庞吉

气得浑身发抖,带着儿媳­妇­李玉秋,后面跟着户部尚书李天祥,出开封府,上大轿,赶

奔八宝金殿。来到午门外,庞吉下轿,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往里走,亲自鸣钟击鼓,

“咚、咚、咚……”把值日的太监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跑过来阻拦:“太师,您这是怎

么啦?私动景阳钟凤阳鼓是犯罪的。现在不是皇上登殿的时刻,您犯了惊驾之罪。”

“哎呀各位公公,老夫冤沉海底,哪顾得了许多,我即刻要见万岁。”

单说皇帝仁宗,早朝退罢,回宫休息,感觉到身体不太舒服,他躺在安乐椅上,双

手捂着心口,闭目养神。一边躺着,一边合计心事,他很自然就想到白芸瑞身上。心说:

白芸瑞呀,你父乃是卫国的忠良,为大宋朝立下血汗战功,中外闻名,朕看在你父的分

上,加封你四品荫生,一直培养你十多年,加封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也由国家赡养,

朕对你们老白家已经很够意思,你小小年纪,初入开封,应该为国效力尽忠才是,可你

竟敢做出这样无理的事,如果此案落实,朕岂能容你?!但是又一想:白芸瑞怎么能做

这种荒唐事呢?难道其中另有原因?既然交给包卿家了,相信他一定能把此案问明。皇

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刚打一个盹儿,就听景阳钟凤阳鼓响起来了,皇帝仁宗睁开二目,

心中大为不悦,心说:现在不是朕登朝的日子,什么人私动钟鼓?”“来人!”皇上一

喊,值班的太监慌忙走进来跪在驾前,“奴婢参见圣驾!”“到外面看看,什么人私动

钟鼓。”“是!”太监转身到午门问明了情况,然后又回来跪倒在仁宗脚下:“启奏陛

下,是太师庞吉鸣钟击鼓,他有急事,请陛下登殿。”庞吉?仁宗心说:他不是奉旨到

开封府听堂去了吗?怎么又跑到这儿启我升殿?难道发生了意外不成?皇上一想:太师

是知道礼节的人,没有重要事情绝不敢惊动钟鼓。想到这儿,就吩咐一声:“来呀!伺

候朕登殿。”皇上这一句话,底下的就忙乎开了,太监服侍皇上穿龙袍系玉带,外边备

好简舆,抬着他赶奔八宝金殿。这时候也忙坏了满朝文武,大家赶紧更换朝服,文官上

轿,武将上马,急匆匆赶奔朝房候旨。时间不大,王登宝殿,文武朝贺已毕,分班站立。

仁宗高坐九龙口,轻轻把龙案一拍:“宣太师庞吉。”“万岁有旨,宣太师庞吉进见。”

“臣遵旨。”老庞吉正正乌纱,抖抖蟒袍,提着带子,抱着象牙笏板,大步流星,走上

金殿,跪倒在金阶之下,“臣庞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皇上闪目往下观瞧,

就见庞吉满脸泪痕,双眉紧锁,狼狈不堪,仁宗一愣:“庞吉,朕命你赶奔开封府前去

听堂,你怎么又到了八宝金殿急着见朕,有何本章?速速奏来。”“吾皇万万岁,臣冤

枉啊!”“庞吉,不必悲伤,从速奏来。”“万岁,容奏直言,只因白芸瑞杀了我儿庞

虎,调戏我儿媳­妇­李玉秋,臣奏明当今天子,蒙皇上圣明,让包卿审理此案,命臣前去

听堂。我以为包拯一定大公无私,按律处置罪犯,哪知那包拯无视国法王纲,竟公开包

庇罪犯白芸瑞,不但不要他的­性­命,反而找出百般借口,包庇纵容于他,只把白芸瑞押

进大牢,说是要从长计议。臣发现包拯不公,与他当面议论,哪知包拯口出狂言,根本

不加理会。臣心中不服,故此在陛下面前告他的御状,请陛下圣裁。”仁宗一愣,心说:

包卿家,朕百般相信于你,才让你审问白芸瑞一案,难道说你真辜负了朕的心意,包庇

白芸瑞不成?如果没有根据,庞吉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告你的御状呢?又一想:包公

不是那种人啊,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包庇罪犯。仁宗心里头想事,没有立即表态,这可急

坏了户部尚书李天祥,他跟太师是一个鼻孔出气,赶紧出班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臣有本启奏。”“讲。”“臣奉旨陪伴太师赶奔开封府听堂,那包拯果然无视国法,找

出种种借口,包庇罪犯,方才太师所奏均属事实,愿万岁圣裁。”仁宗一听,将信将疑:

“来人,宣包拯上殿!”“宣包拯上殿!”包大人闻听,出班跪倒:“参见万岁。”其

实,太师庞吉前脚走,包大人后脚就带上证词、口供和所有的材料,上轿赶奔朝房,他

料到庞吉非得告他不可,因此做了充分的准备。万岁一宣他,包大人就跪倒在金阶之下,

三呼万岁。仁宗沉着脸,看了看:“包卿!”“臣在!”“刚才太师庞吉和户部尚书李

天祥,告你包庇罪犯,可有此事?”包大人往上叩头:“陛下圣明,臣怎敢包庇罪犯,

太师和李天祥所奏不实。”“嗯,既然你说他们所奏不实,你把你的理由向朕奏来。”

“陛下,臣奉旨审问白芸瑞,现已从各方面取证,请陛下龙目御览。”说着,包大人把

各方面证词往上一递,殿头官接过来放在龙书案上,仁宗仔细翻阅了一遍。“嗯!”一

边看着一边点头,看完了,把供词全部合上:“包卿!”“臣在。”“这点证词,怎么

就能说明白芸瑞不是凶手呢?被害人李玉秋亲眼看见他行凶,而且受了他的侮辱,这是

人证。从白芸瑞的卧室之中搜出珠宝二十一件,这是物证。可以说铁证如山,怎么就不

能定案?你取的这几份证词能说明什么?朕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包大人二次往上叩头:

“陛下圣明,容臣启奏。这第一份证词乃是四喜堂掌班的提供的,那上面说得很清楚,

证明白芸瑞从定更天就在四喜堂,直到三更天才离开,而三国舅庞虎恰恰就死在这个时

间,证明白芸瑞不在太师府,难道他会分身法不成?另一份证词说明白芸瑞说话没有虚

假,他追一条黑影,追到城外,天亮返回城中,到小十字街老马家茶汤铺,喝了两碗茶

汤,此事虽然无关轻重,足以证明,白芸瑞没说瞎话。陛下!臣以为此案相当复杂,很

可能有人借刀杀人,做案后给白芸瑞栽赃。因此臣要慎重处理此案,既不放过坏人,也

不冤枉好人。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国法之尊严,体现天子之圣明,不知何错之有?请陛下

圣裁。”“这个……”皇帝仁宗不是昏君,这个人相当聪明,他静静听完了包大人的启

奏,又分析分析案情,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就要点头。老庞吉闻听此言,急忙往上叩头:

“陛下,难道我儿媳­妇­能看错吗?在开封府大堂上,包拯让我儿媳­妇­李玉秋当场找凶手,

我儿媳­妇­没费吹灰之力,在那么多人当中,一眼就认出了白芸瑞,这事儿能假得了吗?

而且,那赃物就在白芸瑞卧室之中,到那儿起赃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到手了,这

能错得了吗?说他喝了两碗茶汤,又说他到了四喜堂中如何,难道他就不能买通人替他

取假证吗?总而言之,我儿确实死于白芸瑞之手,请陛下为我儿报仇!”老庞吉说完,

文官之中出来二十多人,武将之中出来九个人,加到一块儿是三十三个人,这三十三个

人全是太师一党,三十三个大­奸­臣,“呼啦”一下全跪下了:“吾皇万岁,万万岁。我

等有本上奏。”皇上一看,跪倒了这么多大臣,便问:“卿等所奏何事?”“吾皇万岁,

方才太师所奏均属事实,李天祥所奏毫无虚假,包大人果然是徇了私情,给白芸瑞找借

口,目的就是要袒护罪犯,请求陛下圣裁,将白芸瑞处以极刑。”跪倒的这些人,最小

的是二品将军,余者皆是九卿、四相、五府六部、八大朝臣,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他

们异口同声,都说包大人处理不公,要求万岁处置白芸瑞。“这……”还没等皇帝仁宗

表态,就见有一人,出班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万岁。臣有本上奏。”皇上闪目一

看,此人头带嵌宝金冠,身披鹅黄|­色­衮龙袍,腰束八宝金带,面如冠玉,花白须髯,一

看此人是谁?正是八王千岁赵德芳,皇上的亲叔叔。这赵德芳一个人吃八个王子的俸禄:

一天王,二地王,三才王,四喜王,五德王,六进王,七贤王,八大王。他一个人等于

八个王子,这是受了太祖的皇封,代代世袭,见官大三级,国家二号天子,除了皇帝仁

宗之外,就得属八王千岁。皇帝仁宗还非常孝顺,对这位王叔敬如太上皇。仁宗一看是

王叔,赶紧欠身离坐:“皇叔免礼平身。”“臣谢恩。”早有太监搬过绣龙墩,八王千

岁坐下,皇上满脸赔笑,“皇叔,有何本章,从速奏来。”“陛下,臣一时心血来潮,

赶奔八宝金殿陪王伴驾,听说京都发生了一件血案,三国舅庞虎在新房被杀,那贼子还

要调戏新娘,抢走财物。此人罪恶滔天,可杀而不可留。臣也盼早日完案,把凶手查明,

以正国法。但我听说,太师告的是二品将军白芸瑞。”对此我十分关心,这才赶到八宝

金殿要听一个原委。方才太师和李天祥所奏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包大人所奏,也不是没

有原因。我想咱大宋朝以孝治天下,从来不冤枉一个好人,况且老白家是卫国忠良,对

他的后人更不能马虎从事。包大人说,要从长计议,认真调查,这乃是维护国法之根本。

而众位大臣不容,本参包拯,我认为有点过分了。臣斗胆启奏,臣同意包大人所说,望

陛下裁决。”皇上一听,八王爷表态,公开站在包大人的立场上,这事该怎么办?是听

庞吉这些人的?还是听皇叔的?毫无疑问,不能驳八王千岁的面子,仁宗立刻就表了态

了:“皇叔所奏正合朕意,朕也有此想法,既然如此,就容期缓限,暂把白芸瑞羁押在

开封府,此事交给包拯认真调查,也就是了。”八王闻听大喜,站起谢恩,回过头来看

看包大人:“包拯,还不领旨谢恩?”包大人往上叩头:“臣遵旨,谢陛下,万万岁。”

这一下可急坏了太师以及他的一党,老庞吉往前跪爬了半步:“哎哟!万岁,使不得,

使不得呀!我儿死得冤枉,请陛下给我儿报仇啊!”那些­奸­臣还不起来。仁宗大怒,把

龙案一拍:“庞吉你真是老不知好歹,张口给你儿报仇,闭口给你儿雪恨,难道朕就不

着急吗?我现在正在­干­什么?这不告诉包拯认真调查此案吗,调查的目的还不是缉拿凶

手给你儿报仇雪恨吗?你还在这儿胡说什么,还不给我退了下去!”老庞吉碰了一鼻子

灰,没办法,站起来:“臣谢恩。”但是这庞吉心里不服气,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

“万岁,臣还有本上奏。”“讲!”“万岁,既然让包拯调查,也该有个期限,没有期

限,凶手岂不逍遥法外?有道是迟则生变,凶手要是跑了不就没有报仇的机会了?请陛

下限定一个日期才是。再说如果罪犯真是白芸瑞,那白芸瑞要跑了怎么办?这件事情,

臣十分担心。”皇上一听,老庞吉说的也不是一点没有道理,今天驳了他的面子,就够

他受的了,如果他提的这个要求,还不答复,显得有点过分,便说:“包拯!”“在!”

“方才太师所奏也有道理。在调查此案的时候,假如白芸瑞跑了,唯你是问。”言下之

意是白芸瑞要跑了,让你顶账。包大人明白,赶紧施礼,“臣记下。”“另外此案不能

拖得日子太长,朕给你一月期限,这一月之内把案情调查清楚还则罢了,超过一月,你

就不必调查了,白芸瑞就是罪犯,按律处置。”“臣遵旨。”老太师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这次上殿没有白来。且说皇帝仁宗问大家:“卿等还有何本章?”文武互相看看全

都摇摇头。皇上一看,没事了,把龙袍一抖,这才退殿。文武百官目送皇上起驾走后,

这才退下八宝金殿,纷纷回府。唯独八王千岁赵德芳,把包大人给留下了,君臣二人来

到东朝房,八王千岁拉着包大人的手,推心置腹地问:“包爱卿,我且问你,你看白芸

瑞到底是不是凶手?”包大人闻听一皱眉:“回千岁,现在还很难断定,我总以为,芸

瑞不可能­干­这种事。”“这就好了。包大人,你看得很清楚,方才我奏上一本,实质就

是在保你和白芸瑞,无形中我就成了保人,将来如果调查出来真是白芸瑞,我的名声扫

地,因此,我非常关心此事,望包大人抓紧调查才是。”“千岁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

去做。”“好!别忘了,随时随地派人给我送信儿,不然,我连觉都睡不好。”“臣记

住了。”八王说完,起驾回安庆宫。

包大人回到开封府,在府门外下轿,径直赶奔书房,稍坐片刻,吩咐一声:“请各

位校尉。”时间不大,蒋平、展熊飞、房书安等人纷纷来到。大伙一看包大人的气­色­,

就知道遇上不愉快的事儿了,蒋平斗着胆子躬身施礼:“请问相爷,万岁开殿所问何

事?”“哼,还用问吗!太师庞吉把我给告了。”“是吗?告您什么?”“说我寻找借

口,包庇白芸瑞。”“万岁怎么说?”“万岁圣明,给我一个月期限,调查此事,如果

一个月之后,仍然找不出凶手,那白芸瑞就得掉头。”“啊!”众人听完了无不吃惊。

展熊飞往前走了一步:“相爷,那您打算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呀,就得认真追查。

你们下去之后把人分派分派,清查户口,捉拿可疑之人,千万在一月之内破获此案,不

得有误。”“嗻,谨遵大人堂谕!”

众人从书房退出来,回到校尉所,由蒋平和展昭主持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蒋平根

据案情,下达了命令:一、寻找貌似白芸瑞的人,只要是白脸堂,二十左右岁,穿白挂

素者,你们要留神注意;二、吩咐众人,化装改扮,到酒馆茶舍,庵观寺院,相国寺等

热闹地方去调查情况。蒋平和展昭也没闲着,一人领着一拨,众人离开封就分散开了。

这帮护尉不管是黑夜白天,还是晌午半夜,东跑西颠,认真调查,光嫌疑犯就抓了二十

多人,结果经过审讯,一个都不是,只得把人家给放了。这案子真像大海摸针一样不容

易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包大人越来越忧心,他一算计再过五天要是还调查不出结

果来,白芸瑞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为此,他忧心忡忡,茶饭不香,每天背着手在书房来

回转悠,随时随地都盼望有好消息,无奈,盼了一天又一天,都是毫无结果。

除了包大人着急之外,人王千岁赵德芳也着急。八王千岁心说:包拯,你可不对,

那天散朝,我在朝房里,亲自向你交待,要不断给我送信儿,怎么二十多天你也不派人

给我送信儿呢?究竟案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他实在忍不住了。就让安庆宫的一名总

管,上开封府去打听此事。这位总管骑着马,一阵风来到开封府,见到包大人,把来意

说明。包大人无可奈何,怕跟这总管说不清楚,不如当面向八王启奏。他问身旁的李才:

“校尉所何人值班?”“奴才去看看。”李才出去时间不大就回来了:“回相爷,今天

值班的是房书安房校尉。”“让他进来。”“是!”不一会儿,李才把房书安给领来了。

细脖大头鬼,满身官服,挂着绿裤子腰刀,来到书房里,向包大人躬身施礼:“卑职参

见相爷。”“书安,今天是你值班?其它校尉哪去了?”“奉大人堂谕,都分头调查凶

犯去了。”“好,书安,我命你跟随李总管赶奔安庆宫,面见八王千岁,把连日来所调

查的情况,奏明八王,不得有误。”“遵大人的堂谕,我什么时候去?”“现在就去

吧。”“是!李总管,李公公,咱二人走吧。”这位太监带着房书安,就来到了安庆宫。

太监先到里面送信儿,八王一听,开封府派来人了,心里安定了一些,就在御书房接见

了房书安。房书安这是头一次进安庆宫,他一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楼台殿阁,金

碧辉煌,心想:这王府太气派了,这不就是皇宫大内吗?因此肃然起敬,连大气都不敢

出,跟着李太监来到御书房跟前。等人家叫他进去,房书安正正帽子,抖抖衣服,挑帘,

到里边咕咚就跪下了。他看上面坐着个人,这老头能有五十多岁,面如冠玉,五官端正。

他想这大概就是八大王赵德芳,于是急忙往上叩头:“卑职参见王驾千岁,千千岁。”

“嗯?”人王一听,怎么这个味儿?鼻子堵着什么东西?“抬起头来。”“谢王爷。”

房书安一扬脸,把八王逗乐了。你想想,要是一般人能把八王逗乐吗?这也有失体统。

但实在是忍不住了,八王一瞅这个主儿,脖子细得像擀面杖,脑袋大得像窝瓜,饼子脸,

杠子眉毛,菱角口,小母猪眼睛,还没鼻子,光剩下两个小黑窟窿。怪不得说话那么难

听呢,心中暗想:就这种人,五官不全,怎么能在开封府当官呢?又一想大概此人有特

殊的本领,不然包大人也不能用他。八王千岁点点头:“下跪何人?身居何职?”“卑

职房书安,万岁亲口加封五品带刀御前校尉。”“免礼平身,看坐!”“在王驾面前,

卑职焉敢坐下?”“不必多礼,坐下好讲话。”有太监把椅子搬过来,房书安这才坐下,

把头一低,两手放在膝盖上,大气都不敢出。八王千岁微微一笑:“房校尉,你不必拘

束,我们不是在朝堂上议事,这是在私下里闲谈,越随便越好。”“谢千千岁!”房书

安偷眼一看,这八王千岁挺随和,所以他就不那么紧张了。八王千岁吩咐一声,太监又

给房书安端来茶水,老房呢?就感觉到更自在了。八王千岁问他:“房校尉,依你看,

这凶手究竟是谁?难道说白芸瑞真能­干­出此事吗?”房书安一想:在这个场合有话不能

不说,因为八王千岁在大宋朝举足轻重,有时说话比皇上还算数。于是他壮了壮胆子,

站了起来:“回千岁的话,小人斗胆,谈谈我自己的看法。”“好!你要说真话。”

“千岁,玉面小达摩白芸瑞绝不可能杀人。他绝不是凶手,我敢以人头担保。他不能­干­

那种缺德事。”“理由是什么?”“理由多了。一是人品好,我跟白芸瑞打交道半年多

了,我发现这小伙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光明磊落,尤其他不近女­色­,一团正气。

如果说他是伪装的,也可能,但猫盖屎的事,早晚他得露馅儿。我们这号人闯荡绿林几

十年,眼睫毛都是空的,见着人一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谓见其外观其内;见其

面知其心。白芸瑞素日端正,他不可能­干­那种缺德的事。二是时间不对,白芸瑞跟我赶

奔太师府赴宴,参加三国舅的婚礼,我俩形影不离,白芸瑞根本就没看见新娘是什么模

样,他怎么能顿起歹意,跑到新房去调戏她呢?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后花园看戏的时候,

来了个人自称叫庚四,他把白芸瑞领到四喜堂,一直呆到三更天才离开,就是这段时间

里,有人大闹新房,三国舅被杀,这怎么可能是白芸瑞呢?他又不会分身法。我看这里

另外有人,那人的五官相貌可能长得像白芸瑞,李玉秋也没说瞎话。可长得像不等于是

啊!故此,我们包相爷才要从长计议,认真调查,这有什么不对?要是到了一个月期限,

把白芸瑞一杀,连我都不服气,开封府的差官也都不会服气,那就叫错杀了好人,漏掉

了坏蛋。”八王听完,心里十分痛快,但他一算计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天,这案子

还茫然没有头绪,便心情沉重地打个咳声,说道:“书安哪,既然你认为白芸瑞受了冤

枉,可能有第二者Сhā手,那这第二者是谁呢?他在哪里?我们怎么才能把他抓到?你有

什么好办法没有?”“这事难啊,您想,他刀伤人命,多半远走高飞了,即使没走,那

也是不放心,藏在什么地方探听消息,等白芸瑞死了,他的心才能放下,要真是这样,

还能把他抓住。不然的话,那真是大海捞针,谁也没招儿。”“书安,据我所知,很多

清官善于私访,据说在私访中能破奇案,你们包大人年轻时做过定远县的知县,那时他

多次私访,每次外出都有收获,有这个事吧?”“那是有的,不光是我们包大人,历代

清官大多如此。”“只因还有五天期限,孤坐立不安,我也打算便衣私访,你能陪我一

起去吗?”“嗯?我?”房书安一愣,他心想:这事可不同一般,八王千岁是皇上的亲

叔叔,相当于一国的太上皇,他老人家私访要我陪着,万一有个马高镫短,出点意外,

我受得了吗?就是把我的骨头渣碾碎了,也负下起这个责任呀!故此,房书安没敢表态。

八王明白他的心思,就说:“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差错,咱们头上既没贴签儿,也没写

字,外人怎会知道我是八王?即使认出我来,他敢对我下毒手吗?即使遇上个不怕死的

亡命徒,知道你武艺高强,我也会安然无事。”房书安一听,心想:我的妈呀,八王把

我捧得也太高了,我的能耐在哪儿呢?在开封府就数我饭桶。可他还不愿意这么说,就

琢磨琢磨说道:“那好吧,不过,王驾千岁,咱们可得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耽搁时间长

了可不好办。”“好,就依你的话办。”八王千岁让房书安等着,自己转身奔内宫去了。

时间不大,他化了装:头戴一字冠巾,顶梁门安着块美玉,脑后飘着两根飘带,身穿灰

袍,白护领,白水袖,腰系蓝丝绦,白布袜子,千层底布鞋,手里还拿着一把折纸扇子,

怎么看怎么像个教书先生,跟刚才大不相同。房书安看罢,拍手叫绝:“哎呀,王爷,

您还真有两下子,您这一化装,连我都认不出您了,这样走到街上,我还能放心点。不

过王爷,您等着,我也回去换换衣裳,这官服太显眼,我换上便服,再来接您。”八王

一再嘱咐他向谁也别吐露一个字,房书安离开安庆宫,一溜烟跑回开封府,他把箱子打

开,取出便装,脱下官服,装扮完毕,把自己那把一尺二寸的小片刀背在背后,跟谁也

没打招呼,就又要走。临走时,两个衙役看到他问:“房爷,你这是……”“我去调查

案子,有人找我,就说我一会儿就回来。”房书安晃着大脑袋,二次来到安庆宫,君臣

二人接上头儿,就从后院的角门出了安庆宫。只有安庆宫的大总管宁总管知道这事,但

他也不敢阻拦,只说了句:“掌灯前,王爷一定回宫。”于是八王和房书安就这样出了

安庆宫,转过红十字大街,来到了棋盘大街。当时的东京繁华得很,那真是天子脚下,

大邦之地,三街六市。这棋盘大街是热闹的中心商业,买卖都集中于此,街道两旁全是

金字牌匾的买卖、酒楼、饭庄、浴池、戏园子、珠宝店。但八王没心思看这些,只是跟

房书安俩人转悠来转悠去,寻找那个长相跟白芸瑞相似的人。他们看见了不少漂亮小伙

子,但没有一个像的。走出棋盘街时,房书安见身边没人,就压低声音说:“王驾千岁,

您该回去休息了,这趟街八里地,咱来回一趟就是十六里啊!”“我这阵正在兴头儿上,

并不觉得累,咱们再往前溜达溜达,陪我到相国寺走走,我听说那里三教九流、市农工

商、回汉两教、僧门两道,样样俱全,那个地方最为复杂,咱到那里去调查调查。”房

书安心说:看来八王还挺内行,对相国寺还挺了解:“好吧,咱再去那儿转转。”君臣

二人就又溜达到相国寺。这相国寺是东京第一名胜,最热闹,也最复杂,曾多次发生过

人命案和抢劫案,什么人都在这里出出进进,房书安为此倍加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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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相国寺八王白日失踪开封府包公深夜审案

赵德芳在房书安的陪同下来到相国寺。这相国寺在当时是京城最大的一处名胜,也

是最热闹、最繁华的一个场所,市农工商、三教九流的人都来这里溜达。相国寺不仅庙

宇建筑得宏伟、气派,也是一个五方杂地,什么说书的、唱戏的、耍把式的、卖艺的、

卖大力丸的、算卦测字的、卖各种吃喝的应有尽有。

单说八王千岁,他多次到相国寺进香,对庙宇和神像他已经不感兴趣,就在正殿的

前面绕着庙宇来回溜达,主要是看往来的行人有没有可疑分子。房书安暗中捏着把汗,

在后边紧跟不舍,恐怕八王出一点差错。他们正溜达着,就见前面围了一伙人,还不住

地鼓掌喝彩。

八王千岁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就挤进了人群观看,原来里边有一个练功的,正在练

气功和硬功,地下堆着不少条石和鹅卵石,还有几块砖。就是这条汉子身高八尺左右,

三尺多宽,人前一站就像一座石碑,长的是墩墩实实的。此人光头没戴帽子,挽着牛心

发髻,由于练功练的天庭有些发秃,只有转圈有头发,面如青蟹盖儿,两道刷子眉,一

对环眼,大鼻子头,鲢鱼嘴,满嘴的大黄板牙,光着膀子,露着一拃多长的护心毛,胳

膊粗的像房顶的椽子,大腿粗得像房梁,穿着多爪麻鞋,打着鱼鳞裹腿,大衩蹲裆滚裤,

腰里扎着一巴掌宽的犀牛皮带,在人群里嚷嚷着:“诸位,方才我练的不算什么,凡是

学艺的人几乎都会,称不上绝艺,只要大伙给我赞好助威,我还要练几手绝活。值好,

您给我叫个好,不值好就拉倒。假如您有闲钱的话,给我两个打酒喝,那当然是再好不

过了。没有就算了,咱们只是开开心,取取乐啊!说练就练,众位赏脸。”说着话,他

从石头堆里挑出一块鹅卵石,就好像大鹅蛋似的。他拿在手里掂了掂,“众位看见了吗?

这块石头没有二斤重也差不多,哪位不信来掂量掂量,”有个年轻人跑进去接过来把石

头掂了掂:“我看二斤还多。”“众位,我要拿这石头砸我的脑门儿,这就叫油锤贯顶

啊。你们光听说过,不见得都见过,可我就练的这种功,看看我的脑袋硬,还是这块石

头硬。大家上眼,嘿——!”这家伙说着话,又晃脑袋又甩胳膊,骑马蹲裆式站好了,

拿着鹅卵石对准脑门子,抡开胳膊“啪”就是一下。吓得八王千岁一闭眼,再看脑袋上,

一点损伤也没有,鹅卵石却被砸成六瓣!众人是一阵喝彩“好啊!”“真好功夫!”连

八王千岁都给他鼓了两下掌。

房书安一看,这小子还真有本领,可他是哪来的呢?看这人满面凶气和­奸­诈,绝非

善类,房书安就对他注意了。

再说这人拿块布把脑门子擦了擦,仰面大笑。“哈哈哈,各位,我可献丑了。那位

说你就练这些吗?不!刚才我说了,练几手绝活,但是我先喘喘气,顺使求几个茶钱。

如果您方便的话,就赏给我俩钱儿,哪位赏脸呢?”还真有给钱的,“哗”把钱扔到里

边,有扔两个铜钱的,有扔五六个的,也有扔大钱的,眨眼之间就扔了一地。这人一看,

咧着大嘴乐了,“谢谢!谢谢!谢谢!”说着话就哈腰捡钱。房书安一看,捡了有一小

箩筐。这位把铜钱搁在口袋里,然后一笑:“各位,我是从山东过来的,初次进京都,

这京都乃是天子脚下霸王之地,藏龙卧虎啊,全国有钱的人都集中到这儿了,我就猜到

看热闹的各位当中,百万富翁不少,怎么光给铜钱,没人给银子呢?可能是我没练好。

这么办吧,我再练练,我这是拼着命练呢,一下气没运好,就能要了我的小命,您看在

这个分上,也应当多给点钱。”

说着话,他一哈腰又捡起两块鹅卵石,比刚才的大了一倍,一手抓一个,照着他的

脑袋和两肋就拍开了。“嘿!”“啪、啪、啪、啪、啪!”足足拍了一百多下,最后终

于把这两块石头打酥了,变成了碎渣。人们一看,又是一阵喝彩声。这位乐呵呵地冲周

围一抱拳:“这回没说的了吧?请您赏个方便吧。”

“嘿,我这给了。”

“给,接着!”

“吧嗒、吧嗒、吧嗒!”这一回观众给的钱比刚才增多了一倍。八王千岁一看,确

实挺好,往兜里伸手一摸钱,傻眼了。心说:我只顾访案子,急于化装,出门连钱都没

带。您说这奇怪吗?不奇怪,八王千岁乃是一国的太上皇,轻易不离开安庆宫,吃现成

的,喝现成的,用不着他伸手拿钱买东西,所以他今天没带钱。他回过头来问问房书安:

“带着钱吗?”房书安伸手一摸兜,把大脑袋一晃,“没有,我换衣裳着急,把钱拉到

府里了。”八王心说:咱俩一对穷鬼。八王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拉着房书安就想走,

可刚要走,被里边练功的人看见了,这人瞅瞅人王,把嘴一撇,“老先生,您留步。”

八王一看叫自己,就没动:“什么事?”“我说老先生,您可不对呀,您看了半天不但

不给钱还要走,有点不仗义了吧?!要说您没钱我不相信,您瞧您穿绸裹缎的,这气派

绝不是没钱的主儿,说不定是哪个买卖的东家,常跟人打交道,哪能连个人情都不懂呢?

老先生,怎么您也得给我留两个茶钱吧?”

他一伸手要钱,把八王千岁给难住了。赵德芳脸一红,“壮士,实在对不起,今天

我出门办点急事,一时疏忽没带钱,如果我要带了,最少得给你二十两银子。对不起,

对不起。”“啐!众位听见没有,这老头儿瞎话说的挺好,许了个空头人情,我就不信

你挺大个活人出门不带钱,我翻翻。”过来伸手动脚的就要翻八王。

八王千岁身上别的没带着,带着一个贵重的东西,就是玉玺。说是玉玺,不是玉的,

是颗金印,上边有安庆宫的字样,这要被他摸去了,不就暴露身份了吗?八王就左躲右

闪,不让他搜。可这位伸手把八王的带子给抓住了,非搜不可。

哪有这么办事的,人家有就给你,没有就拉倒,哪有伸手掏人家钱的?房书安在旁

边急眼了,过来把巴掌抡开,不容分说,照这位后脑勺“啪”就是一掌。可那位没怎么

样,倒把老房震的手像火烧似的,“哎哟,哎哟哟!”

那位被打得一愣,转过头来怒目而视,“哎,你为什么打人?”“我打你,打你是

他妈的轻的,你小子吃过人饭吗?有道是家有万贯还有一时的不便,我们掌柜的出门办

事,一着急没带钱,我也没带钱,把道理都跟你说了。我们给你钱是人情,不给你钱是

本分,哪有你这么伸手翻钱的?我看你赶上强盗了,你再无理取闹,我送你到衙门按律

治罪。”房书安一说这话,把这小子给气急了,“嗬,到底是京城的人啊,张嘴衙门,

闭嘴法律,我他妈的犯法的不做,犯病的不吃,你凭什么他妈的动手呢?今天我打你个

王八蛋。”说着,照房书安就来了个通天炮。

房书安往旁边一闪身,使了个金丝缠腕,抓住他的手腕子,底下使了个扫堂腿,再

看这位练功的,“扑通”一下摔了个嘴吃屎,周围的人全乐了。房书安一看愣了,心说:

瞎猫撞个死耗子,我记得我从来没打过胜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呢?对了,长能耐了。

自从我到了开封府,尽跟我­干­老子徐良在一起,现在又跟我老叔白芸瑞在一起,常言道:

鸟随凤飞,人拜贤良品格高,这话一点不假,我跟侠家在一块儿,不是侠家也差不多了。

房书安美了,这位摔了跟头的可不­干­了,站起来“哇哇”咆哮,“好小子,我他妈

跟你拼了!”伸出两手就抓房书安的肩膀。房书安来了劲,也不知从哪儿想起绝招,使

了个黑狗钻裆,从这位裆下钻了过去,过去之后,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晃,对准这位ρi股

一顶,那位站立不稳,“扑通”又摔了一个跟头。把房书安乐的双手都拍不在一块儿了。

他就顾高兴了,没想到的一场大祸就在眼前,就见人群中蹿出七八个人来,从袖筒里摸

出哨­棒­短刀,过来就把房书安围住,抡­棒­就砸,举刀就刺。

原来他们和练功人是一伙的。他们从山东来到东京汴梁,恐遭人欺负,就结帮成伙。

一个练功的,其他人就混杂在观众之中,叫好助威。这伙人一看领头的挨了打,“呼啦”

一下就把房书安给围住了。老房一看要吃亏,把小片刀拿出来:“你们要造反怎的?我

看你们哪个敢动我?”这伙人不理睬,一个劲的往上冲,房书安使了个缩颈藏头,又使

了个反背藏花,飞起一脚蹬倒了一个,挥起一拳打倒一个,用刀背打伤一个。

正打着,巡逻的小队过来了,这是五城兵马司派出的队伍,专管维持治安。看到前

边出了事,他们就奔这边来了。一看官兵来了,这帮亡命徒四外奔逃,如鸟兽散,官兵

一个也没抓着。有个官兵眼不好使,过来把房书安给抓住了:“好小子,你在这儿带头

起哄,扰乱治安,把他带走!”房书安用手一推:“你呆着,把眼睛翻开看看我是谁?”

“你是谁?”“瞎了你的狗眼!”房书安说着话,把怀里的开封府龙边信票拿出来,往

前一递:“你瞅瞅这个。”当兵的接过来一看傻眼了,原来是开封府的校尉老爷,五品

带刀御前校尉房书安,吓得他赶紧把信票交还,冲着房书安一乐:“对不起,闹了半天

是房大老爷。”“我他妈的在这儿抓差办案呢,让你们给搅了,这还了得,往后可注

意!”“是!是!是!”小头目不住地向房书安道歉。房书安一想:他们是吃这碗饭的,

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呀?因此冲他们一摆手,把巡逻的小队放走了。转回身对八王

说:“我……”就见八王千岁是踪迹全无!房书安的脑袋“嗡”的一声,顿感天旋地转。

他东瞅瞅西看看,没有,他就东一头西一头地找开了。一会儿的工夫,他围着相国寺转

了八圈,也没见着八王千岁的影子。房书安心说:可要了我的命了,我的老爷子,您怎

么不打个招呼就溜了,大概是回安庆宫了。房书安一边擦汗,一边向安庆宫飞奔。

房书安没敢走正门,从角门进去,宁总管一见他这样儿,愣了:“这不是房爷吗?

您怎么回来了?我们王爷在哪儿?”“你们王爷没回来?”“没有啊,不是跟你一块儿

走的吗?”“哎哟,可要了我的命了!”房书安二话没说,又回到了相国寺,里里外外

连喊带叫。结果日头西转,他也没找见八王。房书安回到了安庆宫,他知道此事不能隐

瞒,就如实地向宁总管讲了一遍。

宁总管一听:“哎哟,可坏了!如果八王失踪,肯定是凶多吉少,你我就都活不成

了。”“谁说不是?我得赶快回开封府送信儿。”房书安跑进开封府,进门就喊:“诸

位,坏了!八王失踪了!”这一喊惊动了开封府的各位校尉。小五义、小七杰、各位英

雄都从校尉所跑了出来。蒋平过来“啪”的就是一巴掌:“我说你他妈的吵什么,不怕

惊动包相爷吗?”“哎哟,我的爷爷,可了不得了,八王千岁丢了!”“八王丢了,你

怎么知道的?”

房书安就如此这般地把一天的经过说了一遍。蒋平一跺脚:“嗨!这才叫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呀!白芸瑞的案子未破,八王又丢了,真是火上浇油啊!房书安你可坑了我们

了,你逞什么能耐?谁让你保八王千岁出门,你有那本领吗?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要负完全的责任!”

这一喊也惊动了包大人。包大人把房书安叫进书房,房书安往地上一跪,一边说着

一边哭。包大人埋怨八王千岁:“八王爷,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是什么身份的人,怎

么能私离安庆宫,和我们连个招呼也不打呢!这事房书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不是主

要的。事到如今,只有寻找八王,然后启奏圣驾。”开封府的人一晚上也没睡觉,清查

户口一直折腾到天亮,结果也没找见八王的下落。

到了第二天,包大人感到事情非常严重,上轿赶到八宝金殿,见了皇帝仁宗,说明

事情的经过。仁宗一听大吃一惊,心说:王叔啊王叔,千不该万不该,您也不该去私访

呀!我手下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用得着您吗?但事到如今再急也没有用了,皇上马上

降旨:命文武衙门,紧急调查,务必在三天之内把八王找着。

包大人领旨下殿,回到开封府往书房一坐,愁肠百转,心说:按倒葫芦瓢又起,白

芸瑞的案子还没有完,现在八王又失踪,这叫我怎么查找呢!包大人把蒋平、展熊飞、

小五义、小七杰、办差官找进书房,开了个紧急碰头会,让他们白天到酒馆茶舍听大伙

说些什么,找嫌疑犯,晚上加班巡逻,清查户口。两天过去了,连个贼影子也见不着。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包大人睡不着觉了,心想:明天又是万岁早朝的日子,我去见驾,

­干­脆把乌纱帽一摘请罪吧,我已竭尽全力,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包大人下了决心,就坐

在书房两眼发直,各位差官也急得团团转。蒋平、展熊飞看见包大人的样子,心如刀绞,

有心过去安慰几句,又找不到恰当的言词,我们这伙人闯荡江湖几十年,专门捕盗抓贼,

现在还没有抓住贼,有什么脸见包大人呢?

房书安比别人还着急,他想我要是劝劝八王,就不会出这种事了,虽说皇上没怪罪

我,包大人也没审问我,那是时候不到,明天是最后的期限,倘若找不着八王千岁,皇

上动怒,我还活的了吗?房书安心里的懊悔就甭提了。不行,还有个腻烦事,这两天他

因为着急上火,吃不好,睡不好,肚子也不好了,一天跑八回厕所,拉得他腰都直不起

来了。这阵儿,他感到肚子拧着疼,就提着裤子往后院跑,到了厕所蹲着正方便呢,突

然发现眼前黑影一晃“刷!”他怀疑是自己的眼花了,“刷”又一个黑影过来了。房书

安这回可看清楚了,心说:放着道不走,跑房上­干­什么,肯定是外来人。老房赶紧把裤

子提上,顺着胡同跑出来,站在东房坡上,仰着脸往房上看。就见两条黑影在房上爬了

一会儿,“腾,腾,腾!”就直奔前厅。

房书安眼前一亮,心说:这两个贼跑来­干­什么呢?最好把他们抓住,只要撬开他们

的牙关,就能审出实情来。想到这,房书安见这两条黑影到了包大人的书房,趴在房上

不动了。房书安没露声­色­,假装系裤带,一边走一边念叨着:“人吃五谷杂粮,不知哪

口不对就闹肚子,哎哟,疼死我了!”说着说着进了书房。

屋里静悄悄的,包大人仍然两眼发直望着南墙,别的人都垂手站立低头不语。蒋平

一看房书安进来了,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房书安没有理会,凑到南侠身旁,南侠刚想

开口,就被房书安拽到了耳房。南侠问:“什么事?”“我说展爷,来贼了!”“啊,

在哪儿?”“就在咱头顶上呢!”“你看清了?”“一点都不错。还是两个人呢,正在

房上听咱们说话,可别让他们跑了。”

南侠心里猛地一颤,心说:现在我们是见不着贼,没想到贼来了,岂能让你逃走。

南侠到了前屋,一拽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和蒋昭蒋小义,把他俩叫进耳房耳语了一番。

小哥俩一听把眼睛都瞪圆了“您说咋办?”“马上就去抓贼,你哥俩现在就出去,先把

他们稳住,从房上把他们踢下来,我在底下领人抓他们。”

蒋昭心想:房书安是上厕所发现的,我们也上厕所。蒋昭回到前厅,呆了一会儿,

冷不丁用手一捂肚子:“哎哟,坏了,我这两天怎么也闹肚子啊,我告假去个厕所。”

钟林一听,也一捂肚子:“我跟你做个伴儿。”俩人出了书房,到了厕所没脱裤子就蹲

下了,蹲了一会儿估摸着把贼稳住了,俩人就出来了。来到后墙,小哥俩甩掉英雄氅,

脚尖点地“噌”蹿上包大人的书房,俩人蹑手蹑脚,爬到房脊上探身往前房坡一看,房

书安说的不错,趴着两个黑影,趴在房檐上往屋里看,两个贼的距离不到五尺。钟林和

蒋昭一换眼­色­,钟林奔左,蒋昭奔右,脚踹房脊把身子­射­出来,这招叫“狸猫捕鼠”,

伸手冲着两个贼的脖子掐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正好掐着,房顶有下坡,一人掐一个

“啪、啪”就从房上摔下来了。摔下来后,就在他们撒手护五官的时候,这两个贼真是

厉害,“腾腾”使了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跑。这时南侠跳到天井当院,抬脚就踹

倒了一个。蒋平上来抱住了那个小子的腿:“站住!”“扑通”那个小子也摔倒了。紧

接着各路英雄全部冲出,不由分说拳打脚踢,把两贼反膀臂绑起来,南侠和蒋平进屋禀

报包大人。

包大人听见院里“扑通,扑通”打了起来,不知是怎么回事,蒋平,展熊飞进屋来

向相爷说明经过,包大人点点头:“快把他们带来!”借着灯光一看,两人并不大,大

的约有二十二三岁,小的二十岁左右;大的红脸,面如晚霞,两道刷子眉,一对大环眼,

通贯鼻梁,方海阔口,头上是绢帕罩头,身穿夜行衣,打着丝板带,斜挎百宝囊,背后

背着刀鞘,看上去鼻青脸肿。小的是白脸,也是一身青­色­夜行衣,绢帕裹头,发髻蓬松,

再仔细看,已成了独眼龙了。两人满身是土,胸脯一起一伏的,在包大人面前怒目而视。

包大人一看,这两个人是事关紧要。倘若他们与八王失踪有关系,或和白芸瑞一案

有关,那我们就抓着了,必须撬开他们的嘴巴。包大人向来稳重,可今天有点激动。只

见相爷把茶几一拍:“听着,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的,黑夜之间赶奔开封府偷听

我等谈话是何用意,从实招来!”

“说!”“说!”“你哑巴了吗?”艾虎蹦过来冲他们就是几脚,把两人踹趴下了。

有人架起他们来又是几巴掌,这俩小子还挺硬,把脑袋一甩什么也不说。

包大人第二次拍茶几:“我问的话听明白了没有,为什么不回答?”俩小子一扭脸,

仍不说话。刘士杰一看:“相爷,这种人都是贼骨头,你跟他说没用,就得揍!”刘士

杰拿一条鞭子,沈明杰拿一条,“啪啪啪……”把这俩小子打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开始这俩小子还咬牙顶着挺英雄,到后来可就受不住了。包大人心想:揍死就问不

出口供了,所以相爷一摆手制止:“你们两个说不说?因何夜探开封府?你们如果不说,

本阁可要动大刑了!”两个人还是不言语,死也不开口。包大人一看这两个东西刁蛮、

顽固,顿时火了,叫来三班人马动大刑,给两人压杠子,这一压两人就昏过去了。包大

人一看,这又怎么办呢?这事不能隐瞒皇上,赶紧换了朝服,赶奔八宝金殿,见皇帝仁

宗述说经过。

皇上一听,虽说期限到了,可抓住了贼,正在审讯中,可以缓期一下,这才降旨让

包大人务必撬开他们的嘴巴,问个水落石出。包大人领旨下殿。

第二天晚上继续审讯。这两小子真够横的,从昨晚挨揍至今就是一字不说,把蒋平

急得真魂出窍。这时,房书安过来了:“四爷,您过来一下,我有事跟您说。”蒋平就

跟他到了没人的地方:“什么事?”“我有一个办法能撬开他俩的嘴巴,不知四爷乐意

不?”“说吧,小子,我知道你鬼点子多,你说怎么办吧?”“看来,得演苦­肉­计,不

用苦­肉­计不行,我想这么这么办!”四爷一听,这招儿还真高,“不过你小子可要受苦

了。”“看四爷说的,我的罪大了,要是能把八王找回来,把我叔白芸瑞救了,就是搭

上我的命也值得。”“好吧!我得和相爷商量商量。”“我是下决心这么­干­了,请四爷

在包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好,你等等。”蒋平对包大人把房书安的苦­肉­计说了一番。

包大人先是皱眉,经过考虑也就同意了。

这天晚上,包大人升堂把两个贼人提上来,继续审讯,二人就是不言语。蒋平喝道:

“打!往死里打!”顿时鞭子、­棒­子全上来了,打得二人是头破血流。房书安一看从旁

边过来了:“众位,抬抬手,哪能这样打人呢?这也太残忍了。”蒋平一愣:“房书安,

审问犯人理所应该,要是他们说了实话,我们自然不打,从昨到今他们如此刁蛮,不打

能老实吗?少管闲事,滚开!”“四爷,我并不是包庇他们,这人有怕打的,有不怕打

的,我看这两人就不怕打,你打死也没用。四爷,看这两个人年纪轻轻的,弄个断胳膊

断腿的多可怜呀,爷爷,您高抬贵手吧,别这么打了。”“放你妈的屁!”蒋平回手就

给房书安一巴掌,“你Сhā什么嘴,当初你还不是个贼吗?后来才投靠开封府,不管你现

在当什么官儿,你也是拆了茅房盖楼——臭底儿,滚开!”“蒋平,你是开封府的官儿,

我房大爷也是呀,张口贼长,闭口贼短,当初你不也是贼吗?你比姓房的强不到哪去。”

“好小子,你想犯上啊,把他吊起来给我打!”

众人上来把房书安吊起这顿打啊,两个贼看见把眼都闭上了。眨眼之间把房书安的

衣服就抽开花了,房书安一声没哼,最后背过气去了。包大人急得直拍桌子,吩咐道:

“退堂,把他们一齐收监。”

两个贼寇被打入开封府的死牢,往草地上一坐,想想刚才的事情,真是触目惊心!

心想:房书安啊房书安,你真没意思,要当绿林就当到底,何必半道改行呢,别看你到

了开封府,人家还是瞧不起你,结果不是吃亏了吗?也活该,谁让你背叛绿林,这是叛

徒的可耻下场。他们正想着,就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狱卒把门打开,拖进一个人

来,往地上一扔,两个贼人上前一看,正是房书安,只是满脸是血,呼吸急促,痛苦不

堪,好半天才喘过气来,睁开小眼睛,往左右看看这两个贼人,就往墙上一靠,摇头不

语。两个贼人也没理他,这天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蒋平来查监,进了门往房书安面前一蹲:“房书安,你要承认昨晚

你以下犯上罪有应得,我可以到包大人那里给你美言几句,你可以官复原职,如果你坚

持不改,那可有你的亏吃,你想的怎样?”房书安一晃脑袋:“放你娘的屁!房大爷早

就后悔背叛绿林,到开封府给你当了狗,我还没说什么,就挨你们一通揍,我房大爷活

了这些年活够了,杀剐留活任其自便,要让我认错,没门儿!要想让我官复原职,就叫

包黑子亲自来请我,你蒋平还得给我磕一百个响头,不然,没完!”“好!你他妈的等

着,今天晚上扒你的皮!”蒋平一跺脚走了。

这时,该吃饭了,给两个贼人的饭还不错,房书安喝了一口菜汤,就把碗搁下了。

那红脸的贼人把自己带­肉­的碗递给房书安,房书安看了看没动。“吃点吧,肚子好有底,

挨打的时候能挺住。”

房书安勉强喝了一口,这两个贼人实在忍不住了,凑到房书安面前:“哎,如果我

们没认错的话,你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对不对?”“是啊!”“当年你还占过叠云峰

青松狼牙涧,当过四寨主,对吧?”“一点不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听师父说

的。”“你们师父是谁?”“那你就甭问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好啦,好啦,

我这人喜欢­干­脆利索,别吞吞吐吐的,我懒得和你们说话,我要睡觉了。”说完房书安

倒头就睡。到了晚上,三个人正靠墙坐着,就听外面一阵响动,蒋平又来查监了。那狱

卒一声高喊:“罪犯听着,四老爷查监,你们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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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翻江鼠演苦­肉­计房书安探莲花观

大头鬼房书安正在受苦,蒋平领人来探监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房书安看了他一眼,

脑袋一歪,“哼!”两个贼人在一旁看得真切,瞪眼看着不知蒋平今晚来有什么事。蒋

平没理那两个贼,径直来到房书安面前,“房书安,想得怎么样了?”房书安看看他:

“我想什么?”“想什么?叫你想想你犯了哪些罪,只要你给包大人和校尉官们认个错,

就可以从轻发落,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你是愿坐牢,还是愿出去?”

就见房书安坐直了身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姓蒋的,少在我面前卖乖,我早就看

出你们三侠五义不是东西,你们抱成团,排斥外来人,自从我来到这里,为你们办了多

少事,你们全拿我当狗使。我就说了那么两句话,你们一伙串通起来就给我上酷刑。你

们这些豺狼之辈,房爷我怎能和你们共事?我早就不想­干­了,你们想怎么的就怎么的,

我这一百多斤也豁出去了,让我认错,没门儿!除非日出西头。”“好小子,看来你是

贼­性­难改呀,这么劝你你也无动于衷,今儿我先揍你出出这口恶气,拿鞭子来!”蒋平

接过狱卒的鞭子,照着房书安“啪,啪,啪”一阵乱抽,把房书安打得就地翻滚,一阵

乱叫。“小子,服不服?不服,还打!”后来把房书安打得实在没法了:“好,我服了!

我服了!我现在就认错怎么样?”

“好小子,你到底认错了,你认错,我就不打了。”蒋平把鞭子交给狱卒,带着房

书安就要走,房书安站起来没动地方,“哎,姓蒋的,你把我打完了还不解绳?这么着

我可不走。”“好,解开你也跑不了。”蒋平亲自给他解了绳,房书安擦了擦血迹,跟

着蒋平就往外走。两个贼仍被绑着,靠墙而坐。就见房书安突然从蒋平背上抽出腰刀来,

蒋平猛一回头:“你要­干­什么?”“爷爷今天要宰了你!”只见房书安恶恨恨地照蒋平

就是一刀,蒋平躲闪不及,正砍在肚子上,“哎哟”摔倒在地,鲜血一涌而出。狱卒一

看转身就跑:“了不得了,房书安把四老爷给杀了!”房书安提着血淋淋的大刀,来到

两个贼人面前,把他们的绳子砍断,“我说哥儿们,快随我逃命,走晚了就走不成了。”

这两个贼人如梦初醒,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房书安转身就往外逃。牢头送信儿去了,

牢门也开着,他们没费气力就逃出了大牢。房书安在前边领着,很快他们就跑到了西北

角狱墙这儿。房书安问他们:“你们能上去这墙吗?”“差不多。”“那你们可得帮帮

我。”“好吧!”说着两个贼一边一个架起房书安,同时一用劲,“刷”就蹿上墙头。

三人翻过狱墙,撒腿就跑,没等出了胡同,就听见后面人叫锣响:“坏了,有坏人炸狱

了!快追呀!房书安他们跑了!”吓得三人恨不得再有一条腿才好。他们使足了劲儿,

转过棋盘大街,直奔风丘门,到这儿一看,城门已经关了,顺着马道上了城墙,望外一

看黑乎乎的,就见那个红脸把腿一跨:“二位,我先下。”接着那个白脸又下去了,两

人在下边招呼房书安:“房爷,快下来吧,有我们呢!”房书安是头一回­干­这事,他把

眼一闭“刷”下来了,幸亏有两人在下边接着,他没有摔着。三人游过护城河,撒腿就

跑。

房书安紧跟着这两个人,跑出京城,直奔西头。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听不见后面

的喊杀声了,这才喘了口气。往两边一看,左面是树林,右面是庄稼地,还有一片水塘,

这三位也顾不得水脏不脏了,趴下“咕咚咕咚”喝了个饱,三人转身又进了树林,仰面

躺在地上,闭眼在这儿休息。

昏昏沉沉过了一会儿,房书安一打猛坐起来:“二位,此地不可久留呀,要是官兵

追来,我们三人可就跑不了了,好不容易逃出龙潭,可别再进入虎|­茓­,起来!快起来!”

这两个人慢慢站起来,看看后面没有追兵,俩人心里安定了,忽然想起一件事,还

没谢谢救命恩人。就见二人把汗擦擦,往房书安面前一跪:“房爷,多谢您救命之恩,

您就是我们俩的再生父母,恩公请受我二人一拜!”说着话趴地下就磕头。房书安赶忙

把两人扶起:“起来,起来,何必呢,咱们是同病相怜,我怎能不救你们呢?希望二位

别往心里去。”“哎哟,房爷,我们决不能忘了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是您恩赐的。房

爷,没想到,您跟开封府闹翻了。”“嗐!有苦难言哪!只因一时脑袋发热进了开封府,

我后悔极了。哎,咱们先别说闲话了,你们二位赶快逃命吧!”“哪您呢?”“我也溜

达溜达呗,要让开封府的人把我抓住,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得找个保险的地方躲躲。”

房书安说完转身就要走。这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小声说了几句,然后追上去:“房爷

留步!”“什么事?”“我们问一句不该问的话,您有投奔的地方没有?”“嗐!我一

入开封府把原来的朋友全得罪了,恐怕没有容身之地了。”“这话不假,那么房爷,您

准备上哪儿?”“没底儿,我想离东京越远越好哇。瞎溜达呗!”“别!房爷,您听我

们哥俩的,跟我们走算了。”“跟你们走?上哪儿?”“上我们那儿呗!保您平安无事,

享受荣华富贵。”“拉倒吧!你们是什么地方,就那么保险?”“恩公,您先听我们说

完,乐意去您就去,不乐意去,我们也不勉强您,怎么样?”“那你们二位就说说吧!”

“房爷,从这儿往西再有二十里就进山了,那地方叫西山坳,山坳里面有一座古刹,叫

莲花观,咱们就到哪儿去。”

“莲花观?我倒是听说过,那儿你们有熟人吗?”“当然有了,我们的人都在莲花

观呢!”房书安假装不懂,“你们的人?都是什么人?”“嗐,房爷,您糊涂了,我们

是绿林人。都是开封府的仇人,您到莲花观还有问题吗?”“那儿都有谁呢?”“恩公

啊,咱们是一家人了,告诉您也不怕您泄密,您别往外说,我们把底细告诉您。”“你

们要是相信我,就说吧!”“好。莲花观有个观主,是我们哥俩的亲师爷。大概您听说

过,此人人送绰号飞云道长,叫郭长达,是我们莲花门的总门长,老人家就在莲花观。

除他之外,还有不少了不起的人,飞剑仙朱亮您知道吗?”“老打交道。”“朱亮就在

莲花观。金掌佛禅听说过吗?”“听说过。”“也在莲花观,另外,白莲花晏风、八宝

叠云峰青松狼牙涧的各位豪杰、阎王寨的各位好汉、陆家堡的各路英雄都在莲花观,凑

起来有好几百人呐!难道还惧怕开封府不成?”“你说的可是真的?”“房爷,这可不

是开玩笑啊,不信跟我们看看。”

老房心中暗喜,但脸上不露声­色­,反而一皱眉,“二位呀,我还是不去为妙。这么

办吧,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说着就要走,这俩人过

来把房书安拦住:“您有什么顾虑可以和我们说说,您是恩公,有什么条件提出来,我

们俩尽量满足。”“我说你们是谁呀?能不能把名姓告诉我?”“当然可以了。”那个

红脸的一指自己,“我的绰号是陆地鲲鹏,叫刘天林,这是我的亲兄弟,叫小猿刘天亮,

我们是陕西二间岭的人,也是莲花门的弟子,郭长达就是我们的亲师爷。”“啊,刘氏

昆仲,幸会!幸会!我跟你们说,我想去又不想去。想去,但有顾虑。你们二位知道,

我已投靠了开封府,就是咱们绿林人的对头,这些绿林人把我恨透了,恨不能吃我的­肉­、

喝我的血。你想想,他们能相信我吗?”

刘氏哥俩点了点头,“恩人哪,您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俩要不是亲眼目睹您的所作

所为,真是把您吃了都不解恨。但是通过这件事,您有悔悟的表现,能幡然悔悟,这就

是万金难买的。何况,您又在虎口之中把我们哥俩救出来,他们不相信没关系,我们哥

俩可以介绍,另外,我们俩可以担保,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相反,还会得到重用。”

“我看得出,你们哥俩都是老实厚道人,也是英雄,就冲开封府那帮小子那样收拾你们,

你们哥俩一字不吐,算有骨气的汉子,佩服!佩服!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就凭你

们的身份能保得了我?”“恩公,您放心。郭长达是我们的亲师爷,我们是他老人家的

亲徒孙,现在莲花观人虽多,但是我师爷说了算,只要把我们师爷说服了,别人不乐意

也­干­瞪眼。恩公,您要乐意就快跟我们走吧!此地非讲话之所,咱们不能久呆。”“嗯,

好吧!咱们就试试。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人有脸,树有皮,我姓房的也是红脸好

汉,绝不吃下眼食!要是到了莲花观他们小瞧我,说个不字,我转身就走,你们哥俩别

说我不够义气。”

“房爷,他们不敢。哪个小瞧您,就是小瞧我们哥俩,我们不答应。”“好了,我

感谢,那就走吧!”说着话,他们三人起身奔莲花观。可这两个贼哪里知道,他们三人

走出树林不远,后面就有人跟上了,正是蒋平派来的。

刘天林、刘天亮带着房书安来到了西山坳莲花观。在东京汴梁开封府有两大名胜,

一是东京大相国寺,二是这所莲花观。据说莲花观始建于东汉光武十二年,是道教的圣

地。近年来,由于佛教盛行,把道教给顶了,一般的人也就很少到莲花观来了,就连房

书安,都没到过莲花观。

房书安他们到了莲花观前,抬头一看,正中央是一条山路,在眼前闪出石头排垒。

从石头排垒过去,就是古刹庙宇莲花观。这庙已年深日久,但建筑十分宏伟,也极其坚

固。正中央的山门上挂着一块横匾,蓝底儿烫金大字“刺剑莲花观”。观前还有两大排

石碑,周围是原始森林,郁郁葱葱。他们转过山来到角门这儿,刘氏弟兄上前“啪啪啪”

打了几下子门环。就听里面有人高声问:“谁呀?!”“我,刘天林、刘天亮。”“哎

哟,二位回来了,听说你们摊上官司了,真没想到回来了。刘氏兄弟回来了!”一边喊、

一边把角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伙小贼,过来把刘氏兄弟给围住了,问长问短,“你们二

位怎么样?怎么回来的?”“嗨!一言难尽。有话里边说,我师爷呢?”“正着急着呢!

跟各位英雄正议论你们哥俩,如果今晚你们不回来,明天就采取行动,宁愿劫牢反狱,

也要把你们救出来。”

刘天林、刘天亮一听,心里挺高兴,冲众位抱拳:“各位,劳驾给我们禀报师爷一

声,就说我们回来了。”这些人一听,乐了,“二位,还用禀报什么,就进来吧。”

“不,我们是没说的。我们身后这位,是救命恩人,这得招呼一声。”这下,众人才看

清,后边还有一位。有人往里报信儿,一会儿便出来了,“二位,总门长有话,请二位

和这位恩人进去。”

刘氏兄弟一回头,“房爷,跟我们进去吧!”房书安有些迟疑,“二位,我心里可

没底儿,二位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吗?”“房爷,您放心,我们以人头作保,保证您的

生命安全。”“好嘞!”刘氏弟兄陪着房书安走进了莲花观。转过前殿来到二殿,旁边

是跨院,他们就进了跨院。房书安跟着刘氏弟兄走进屋里,抬头一看,正中央有一座云

床,床上放着蒲团,团上坐着一个出家老道。这老道要是站起来,平顶身高足有一丈挂

零,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身,脸上面如淡金,两道红眉飞通二鬓,丹凤眼,大鹰钩鼻

子,菱角口,颏下一撮银髯飘动,足有三尺多长。头上柳木道冠,顶梁门儿装着块无暇

美玉,金簪别顶。身穿蓝绸道袍、圆领大袖,腰系杏黄|­色­水火丝绦,身后背着一对兵刃

叫量天尺。这老道坐在中央,飘飘然如神仙降世一般。

在上首处坐着个和尚,这和尚长得挺难看,大个子、小脑袋,脖子脑袋一般粗,小

鼻子小眼,五官萎缩在一块儿,两片扇风耳朵。他身穿黄|­色­僧衣,外罩棋子布毗卢褂,

手中端着一对钢弹。房书安一看,认识,正是紫面金刚王顺的老师——金掌佛禅僧。

下首有一人,无尾巾,英雄氅,面似银盆,一部银髯飘洒前胸,面带­奸­诈,背背五

金拐杖,穿白挂素。房书安吓得一缩脖,此人正是飞剑仙——朱亮。

两旁的人就更多了,房书安认得几个:白莲花晏风、小美人尉迟善、小粉蝶田环、

小韩信张大连,小灵官赵光、双头蛇胡震甲等等,但多数人他不认识。

房书安在这种场合不能先说话,刘天林、刘天亮往前紧走两步,跪倒在云床前面,

“师爷,我们哥俩回来了。”这老道正是莲花观的总门长郭长达。他睁开眼睛看了看,

“这不是天林、天亮吗?”“正是。”“听说你们夜探开封府不幸被人拿获,受了不少

罪,吃了不少苦吧?”“是啊,师爷,您看看我们的伤。”说着俩人把衣服脱了,众人

围上一看,身上是伤痕条条,血­肉­模糊,郭长达一皱眉,“好狠的差官,迟早要报仇雪

恨!天林啊,你们是怎么逃生的呢?他们为什么没杀你们?”“师爷容禀。您想想,我

们落到他们手中哪有活的道理!只是为了要得口供,才留下我们的,想撬开我们的牙关,

我们是闭口不谈,他们什么也没问出来。”“好,有骨气!那么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呢?”

“哎,我们就是神仙也出不来呀!幸亏有个朋友相救。房爷,请过来,给您介绍介绍。”

房书安晃着大脑袋过来了,没等说话,群贼一看可就开锅了,一个个甩大氅,亮兵刃,

把眼睛都瞪圆了。“这不是大脑袋房书安吗!”“宰了他!”“这小子跑这儿来了,非

杀他不可!”飞剑仙朱亮上来,照房书安就是一脚,踹了他个仰面朝天。白莲花晏风抽

刀就要下手,刘氏兄弟一看,赶忙拦住了,“各位弟兄且慢,都不准动手!”哥俩这一

喊,众人愣住了,盯着天林、天亮。刘天林的脸涨得由红变紫:“各位,太欺负人了,

我还没说完,你们就亮家伙,难道不许我们说话了!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对他怎么能

如此无礼呢?”飞剑仙朱亮一笑,“二位少侠客,不是我扫你们的兴,你们上当了。房

书安说人话不办人事、吃人饭不拉人屎,鬼点子很多,恐怕他救你们是假,探听咱们去

处是真。”“老剑客,您也别疑心太重,对任何人都怀疑,那是您的看法,我们俩可不

那么看。您等我们说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郭长达点点头,“各位,各回各座,听

他哥俩说。”“是!”众人退到两旁。刘氏弟兄把房书安扶起来,掸了掸土,房书安把

大脑袋一晃,“我说不来,你们偏让来,一进门就挨一脚,真晦气!”“恩公,对不起。

您放心,等我们说完,矛盾就解决了。”说着,刘天林冲郭长达一抱拳,“师爷,您千

万别误会,房书安是天大的好人,没有人家帮忙,我们哥俩是万无回还。”

说着,刘天林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当他说到房书安怎么刺死蒋平,领着他弟

兄二人越狱潜逃时,更讲得绘声绘­色­,听得众人闭口不言。刘天亮补充,“各位,听明

白了?房爷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们,人家不图金银、名利,他本不愿来,是我们哥俩死活

把他拽来的。人家怕发生误会,还真说对了,咱们这伙人可太不够义气了。房爷过去是

投奔了开封府,成了绿林人的叛徒,但现在悔悟了,能将功补过,这不也就完了。再者

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就没做过错事?为什么要求别人就这么严呢?”

这么一说,大厅里沉默了多时。刘氏弟兄紧走两步,冲郭长达一抱拳,“师爷,您

看这事怎么办?”“天林,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吗?”“师爷,上有天,下有地,如有半

句假话,临危不得善终!”“好,我相信。”

郭长达从云床上站起,径直走到老房跟前,满脸赔笑,“房爷,多谢了。刚才是误

会,我代表各位英雄向房爷赔礼认罪。”房书安忙回礼:“道爷,不算什么,话不说不

知,木不钻不透,砂锅子不打不漏。难怪各位英雄误解了我,谁让我当时误奔了开封府

呢?扪心自问,我真后悔,利用这个机会我重回绿林,不知老人家肯收留否?如各位见

我别扭,我转身就走,尘土不沾!”“哈哈哈哈!房爷,别误会。我看你是个实在人,

对我徒孙有救命之恩,我岂有不收留之理!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你参与大事呢!来呀!

请坐!”说着,给房书安准备了把椅子。

一般说,房书安是根本无座的,只因为他救了刘氏弟兄,受到了郭长达的看重。房

书安坐下,刘氏兄弟又说:“师爷,房爷为救弟兄,没少受苦,浑身是伤,最好先给他

上点儿药。”“噢?待我来看。”郭长达亲自一看,果然身上条条血痕,于是命人取来

活血散、七星丹给房书安喝下,外面又上了最好的止疼药、消炎药,并且包扎好,还给

房书安换了套新衣服,刘氏弟兄也是如此,这一下,仨人­精­神了不少。郭长达吩咐一声:

“来呀!摆饭。”很快就摆上了一桌酒席。他们仨狼吞虎咽,不多时便吃了个风卷残云。

待人撤下残席,日头西落,灯光昏暗,房书安三人感到昏昏欲睡,郭长达一看,“房爷,

你们三个先去休息休息,待睡足了,恢复了­精­神,咱们有话再慢慢说。”“多谢道长,

您想得真周道。”

郭长达命人收拾好一处房子,要刘氏弟兄陪房书安先去休息,老房昏昏沉沉倒头就

睡,一直睡到日过晌午才醒。刘氏兄弟也醒了。“房爷,您睡好了?”“­精­神了不少。”

“我们仙长正等您呢!给您准备了丰盛的酒宴,为您接风。”

说话之间,刘氏弟兄梳洗已毕,陪着房书安来到大厅。郭长达正等候门外,看他们

来了,便笑脸相迎,携手让进大厅。房书安挨郭长达坐下,就见各位英雄分头两旁陪坐。

“房爷,贫道为您摆酒席接风,望房爷赏脸。”“多谢道爷!”说着大家归座。房书安

抄起筷子往旁边一看,就见飞剑仙朱亮瞪着眼,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金掌佛禅脑袋直

晃,房书安就明白,这帮人把他恨透了!心想:你们不相信有屁用!有郭长达和刘氏弟

兄相信就行了。想到这儿,他是谈笑风生,坦然自在,跟郭长达边说边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郭长达把酒杯放下,问:“房爷,您打算背叛开封,重回绿

林有多长时间了?”“哎哟,两个多月。”“那么,您在开封府感觉怎样?”“别提了,

我骂他们八辈祖宗!他们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对外来人排斥打击,像我这种人

到了开封府还不如一条狗哇!那包黑子对那伙人是言听计从,对外来人则瞧不起,冲这

一点儿,我可是寒了心啊!”“好,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们欢迎房爷回归绿

林,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吃人家的下眼饭有什么味儿!大秤分金、小秤分银,房

爷,我看您就在这儿呆着,别想其他的了。”“是,只要仙长关照,我哪也不去,愿为

仙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好,­干­!”“­干­!”房书安把酒­干­了,别人就是动动筷

子,沾沾嘴。房书安心想:光吃不行,有两件事需要摸清,头一件,八王千岁是否在这

儿?这伙人知道不知道?第二,谁是杀害三国舅的凶手。这事我也要摸个清楚,这才不

虚此行。房书安眼珠一转,来了主意,“仙长,我这人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说对

说错您别在意。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吧!”“我说仙长,我看莲花观离京

城就四十来里地,近在咫尺,那大宋朝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还有开封府的爪牙、帮凶,

对你们实在不利,要是被开封府知道了,领兵一来,那你们可怎么办呢?”“噢,房爷

问得好!不过我们不怕!”“为什么呢?”“一则我们人多,全有武艺,没把宋朝的兵

放在眼里,再者说,我们有把柄,他也不敢来。”“您说的把柄是什么?”“房爷,既

然咱是自己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有人质,就是八王千岁赵德芳。”房书安一听,

心里“腾”的一下,果然不出所料,我得弄个明白。想到这儿,他咽下口中的­肉­,“仙

长,我不明白,八王千岁怎么能落到你们手里呢?”“哈哈哈哈!我们原来并没有打算

抓他,他吃饱撑得化装假扮来私访,想打听那个假白芸瑞,哪知出来他就转向了,恰巧

被本门的一个徒侄马天元看见,给他贴上迷糊药饼,使他不省人事,装进口袋,扛到了

莲花观。”“噢!那么请问马天元是哪位呢?”“天元哪!跟房爷认识认识。”就见群

贼中走出一个道人。这道人长得可太难看了:阔口咧腮,大蛤蟆嘴,金鱼眼珠,脸面一

抹黑,穿着道装、背着宝剑。他走出人群来到桌案前。“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房

爷。这是马王庙的庙主马天元。”“失敬!失敬!马道爷,您没费吹灰之力就为莲花观

立下大功,佩服!佩服!”房书安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王八蛋!你小子可把我们坑

苦了!自从八王失踪后,把我们折腾的日夜不安,你小子罪大恶极!一定不能放过你!

先瞅准你的模样,到时候再抓你算账!

这小子没说什么,转身回归本队。房书安心想:头一件事完了,还得问问八王千岁

的现状呀!“请问门长,把赵德芳吓坏了吧?您把他杀了还是剐了?”“房爷,杀他有

什么用?他是懦弱之夫,自打被抓进莲花观,他就吓得面无人­色­了。那是怕死鬼,别看

在安庆宫趾高气扬,落到咱手里还不如个老百姓。”“留他有何用?”“当然有用。正

因为有赵德芳在咱手中,大宋朝才不敢发兵攻打莲花观。一旦情况不妙,就先把赵德芳

宰了,有了把柄,我们就不怕开封府来报复。”“那是好主意。可你们得把他放在保险

的地方,别让他溜了。”“我把他放在最保险的地方了,叫九兽朝天亭。不用捆绑他也

出不来,别人想救还救不出来,那地方保险透了。”

房书安心想:适可而止,我别再细问了,要不让人家更为疑心。于是,他话头一转:

“仙长,还有一事我不太明白,打算向您请教。”“好,有话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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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不亲假亲房书安套近将计就计大头鬼被拿

房书安使用苦­肉­计,打入匪窟莲花观,取得了莲花门总门长郭长达的信任。为了把

底细摸清,他在酒席上大夸郭长达:“仙长,最近京城上出了位英雄,到太师庞吉的府

上,大闹彩房,杀死三国舅庞虎,还巧妙地给白芸瑞栽了赃。结果,白芸瑞下了大牢,

吃了官司,替我出了气。您不知道,我恨透了白芸瑞,他在包黑子面前是说一不二,刚

当两天半官,眼里就没人了。我想知道知道这位替我出气的是谁?”“哈哈哈!房爷,

您算问对了,我正想给您介绍,来人哪,请张小溪到这儿来。”

房书安一听,张小溪的名字他不熟悉。时间不大,就见门一开,小老道领进一个年

轻人。只见他个头和芸瑞相差无几,面白如玉,剑眉大眼,鼓梁方口,白­色­扎巾,月白

缎剑袖,外面披着灰缎英雄氅,上绣牡丹花,腰里挎着宝刀,长得确实挺像白芸瑞,年

岁也差不多。但有点不同,芸瑞满脸正气,而这人长得两眼发贼,眼圈发青,让人一看

就知是贪­淫­好­色­的采花贼。小老道领着他到了案前,这主儿冲郭长达一抱拳,“总门长,

您找我?”“对,小溪呀,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就是江夏三鬼的细脖大头鬼房书安

——我的朋友;这位就是张小溪,人送绰号玉面小如来,你们见见。”张小溪先是一愣,

而后苦笑着说:“房爷,我有礼了。”房书安抓住他的手,仔细打量了半天,心里这个

恨就甭提了。心说:臭贼,你坏透了!你杀了庞虎,调戏了三国舅的媳­妇­,抢走金银首

饰,还给我老叔白芸瑞栽赃,为此,白芸瑞才坐了大牢,差点没丢了脑袋,至今官司还

没了结,你却跑到外面来消遣,真是屈死好人笑死贼!我好好瞧瞧你的模样,将来非抓

住你不可。房书安心里想着,脸上却笑容满面,嘴上说:“小溪兄弟了不起!了不起!

你替我出了气了,是咱们绿林人的后起之秀。佩服!佩服!”张小溪没说什么,郭长达

接着说:“张小溪你不一定认识,可他叔叔你准认识。”“他叔叔是谁?”“他叔叔就

是当年保过襄阳王赵珏、人送绰号病太岁的张华呀!”“哎呀,闹了半天,张华是他叔

叔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我和他还是磕头的把兄弟呢!要这么

说,小溪,你还比我矮一辈,还得叫我声伯父。我和你叔叔是有交情的,当年在一起不

分彼此地混了多少年啊!”“是!是!是!”房书安为了把事情弄清,弄了把椅子叫张

小溪坐下。张小溪不敢坐,用眼瞅瞅郭长达,郭长达点点头,“小溪,既然房爷一片盛

情,你就坐下吧!”“谢总门长!”房书安给他满上一杯酒,“哎,小溪,你是怎么想

出这么个主意的呀?”张小溪苦笑了一声,“房爷若问,听我道来。有道是水有源、树

有根,我叔叔病太岁张华跟白家结下不解之仇。当年的白玉堂就净跟咱绿林人作对,死

在他刀下的绿林人不知有多少,我们张家有五位弟兄就死在白玉堂的刀下。虽说白玉堂

死了,人死不结仇,可这口气还得出,有道是父欠账子还,白芸瑞长大了,应由他顶账。

我听我叔叔说后,本想找白芸瑞公开动手,又听说他受了高人的指教,有绝艺在身,我

不是他的对手。后来,我决定暗中给他来绊子,没想到前些天,这机会还真来了。几天

前,白芸瑞到太师府参加三国舅的婚礼,我和盟兄飞天虎庚四就暗中跟随,白芸瑞一点

儿都没察觉。他前脚进了太师府,我们后脚就到,自称是京城镇北镖局的两位镖师,特

来太师府祝贺。虽然门上的人感到有点儿新鲜,可官不打送礼的,送上五十两银子的贺

礼,就被门卫领进了太师府的小花厅。白芸瑞在明处,我们在暗处监视他的行动,这时,

我们想出个好主意,在后花园看戏的时候,由庚四用调虎离山计把白芸瑞调走,调到四

喜堂,把他稳在那儿;我呢,赶到新房,调戏新娘,杀死三国舅,抢走了珠宝。这叫借

刀杀人,白芸瑞说不清、道不明才身陷大牢。遗憾的是,白芸瑞至今未死,包黑子似乎

在庇护他。不过,此案不破,白芸瑞是非死不可。”“高!实在是高!没想到老张家的

后人这么了不起,好个借刀杀人,我可长了不少知识。小溪,你那位盟兄我也想认识认

识。”“好,盟兄请过来!”

只见群贼中走出个小个子,黑瘦黑瘦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两眼直转,身着一身

青­色­衣,来到桌案前。“房爷,这就是飞天虎庚四,四哥,这是房爷。”“房爷,往后

您多栽培。”“刚才小溪说了,主意是你给出的。实在是高!真比当初的孙武子还高,

移花接木,借刀杀人。但不知你是怎样稳住白芸瑞的?”

庚四一笑,“房爷,这有什么难的?我把白芸瑞叫出太师府,说有个人找他要有事

商量。开始,他有点疑惑,后来看我挺诚恳,就跟我来到了四喜堂。那房子我早交了定

金包下了,四喜堂的人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几句话后,白芸瑞急了,问我朋友在哪

儿,怎么还不来?我说出来找找,就溜跑了。把白芸瑞稳到三更天后,我就藏到四喜堂

门外监视他。一看时间尚早,他要是回去还挺麻烦,我就领他转圈。我故意在他眼前晃

了几晃,被他发现,他就紧追,我从城里转了几圈,又跑到城外,他就跟着跑到城外,

一直把他领出四十多里,看天亮了,估摸我兄弟把事做完了,我就回到了莲花观。听说

白芸瑞回去就被拿了,可是遗憾的是,满指望这家伙被拿后就会掉脑袋,没想到经过曲

折反复,至今他也没死,包黑子还在左右调查,怎样处理我们不得而知。”

郭长达在一旁说:“房爷,正因为如此,我们不摸底,这才叫两个徒孙夜探开封府,

准备摸个究竟,哪知这两个饭桶又被捉拿。要不是你,哪有他们的­性­命。”“明白了,

明白了。咱们绿林到真有两下子,什么人都有,我长了不少知识。多谢了!”“别客

气。”郭长达一摆手,让张小溪、庚四退在一旁。

吃完了饭,撤了残席,上了茶水,又闲谈了一阵。房书安跟郭长达貌合神离,暗想

心事。他想:我已摸了八成的底儿,就是不知八王的近况,不管怎么说,我得亲眼看看

他,不看见,我是不放心啊!想到这儿,房书安笑着问郭长达:“仙长,我不是长人家

的威风,灭咱的志气,开封府那帮小子有两下子,逢山必破,逢草必拔,咱可不能掉以

轻心呀!我得看看这个九兽朝天亭保险不保险。不知道爷可允许否?”“可以,房爷。

贫道也有此打算。我陪你去看看。”房书安大喜,跟着郭长达离开厅堂,赶奔后院。后

面跟着刘氏弟兄、朱亮、金掌佛禅等人。过了五层院子,来到第六层院,房书安觉着眼

前豁然开朗,好大的院啊!占地足有十亩大小,中央有座亭子。亭子高大宏伟、分为两

层,下面有青条石砸的地基,转圈有玉­色­石头栏杆,分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八个门,门

都关着,院里有小老道站着值班。

郭长达领着房书安走的是东面,顺着台阶来到门前。郭长达把门上左面的铜环抓住,

往外拧了三扣,然后把手一松,就见门自己开了。他们进去,里面光线比较暗,靠墙壁

上的灯光可看清道路,一直走到正中心的戊己土,郭长达站住了。房书安一看,地上空

荡荡的,上面是天花板,下面是方砖铺地,屋里一无桌椅,二无摆设,是一间空房,房

顶是八角形的。房书安问:“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九兽朝天亭。”“你不说八王

在这儿押着吗?为什么没人?”“哈哈哈!你稍候片刻。”郭长达说着一转身,奔右面

那很大柱子,这柱子是红油漆的,有两个人粗,外面看光溜溜,什么也没有,其实里面

有名堂。就见郭长达把柱子抱住,使劲往外一拧,“咯吱”一声,这柱子能转。拧了一

下之后,郭长达把手松开,拉着房书安倒退了好几步,就听房顶上天花板响,老房抬头

一看,天花板往左右一分,从里面下来个笼子。这笼子像一座小房子,眨眼间就落到了

地上。郭长达一指:“房爷,你看看,笼子里那是谁?”房书安擦擦眼,往里一看,里

面有把椅子,上面捆了个人,正是八王千岁赵德芳。再看八王,身着便装,帽子也没了,

发髻披散,两个胳膊被反绑在椅子上,低着头,闭着眼,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已经不

成样子了。房书安心如刀绞,眼中含泪。心想:这样下去,没几天您的老命儿可就交代

了,我一定想法儿把您救出去。心里这么想,可表面上他还得假装一番。他抓住铁笼子,

冲里面高喊:“喂!我说里面的人,你是赵德芳吗?你认不认得我?”八王一愣,猛地

把眼睛睁开,隔着笼子一看,啊?这不是开封府的五品府官房书安吗?“书安是你?快

来救孤。”房书安把脑袋一晃,“啐!赵德芳,闭住你的臭嘴!你是白日做梦!告诉你,

我已背叛开封府重返绿林了。我救你?恨不得杀你才解恨呢!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吃

尽穿绝,使奴唤婢,我们替你们卖命。怎么这么不公平?也该换换世道了!我们当当主

人,你们受点罪吧。我说仙长,给我把刀,我给他两下。”说着房书安就要下手,郭长

达把他拦住了:“别!别!别!房爷,消消气,先让他活两天,到时候杀他有您的份。”

“到时可要告诉我,我得亲自杀他,出出气。”八王千岁信以为真,目瞪口呆,眼泪都

掉下来了,心说:画虎画龙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房书安曾与我那样好,对大宋

朝是一片忠心。没想到几天的工夫就变化这么大,又当贼了!我真没想到。只见郭长达

又把柱子一拧,那笼子就从地上向上升起,进了天花板。天花板“啪”的一声自动关闭。

郭长达领着房书安从九兽朝天亭出来。他们一出门,朝天亭的东门就关闭了。一边

往外走,郭长达一边说:“房爷,您看怎么样?这地方保险吗?”“嗯!挺保险。全是

自动的消息埋伏。”“这都是贫道我设计的。咱们自己人都知道这个埋伏,要是外人来

了,想进朝天亭比登天还难。除非他把亭子拆了,要是拆亭子,那就自动引爆了火炮,

把亭子炸成粉碎,连里面的人,带救八王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房书安一听,打了个冷战。心说:老道,你够歹毒的啊!别看你现在得意,没有过

不去的火焰山,我们一定能设法把八王救出来。他表面不动声­色­,谈笑自然。回到前厅

坐了一会儿,郭长达伸伸懒腰,房书安看郭长达有点儿乏了,抱拳退出,和刘氏兄弟回

到了自己屋里躺下。这心里可就翻腾上了,怎么救八王呢?怎么把消息送到开封府呢?

他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事。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外一声尖嗓子:“烧饼,大个儿的烧饼!”

房书安心里一惊,哟,我四爷蒋平来了。临行之时我们约定好他以卖烧饼为名和我接头,

这真来了啊!想到这儿,大脑袋从床上站起来:“哎,听见了吗?卖烧饼的,吃几个烧

饼挺不错,我去买几个。”说着,他一边晃,一边往外走。刘氏弟兄也起来了,“房爷,

我们陪您去。”“不,都怪累的,你们歇着吧!”

房书安摆脱了尾巴,来到院里。过来几个小老道,“房爷,你要什么,请吩咐。”

“不要,我到门口买点东西,顺便透透气。”说着,房书安直奔角门。房书安让小老道

躲开,打开角门,来到庙前。莲花观的门前是个小广场,周围全是原始森林和松柏树,

这地方比较荒僻,杂草一人多高,很便于隐蔽。他往道上一看,有一人头带开花帽,身

着蓝布袍,腰系围裙,挑着挑子,前是石盆,后是竹箩,一边走一边喊着:“卖火烧了,

谁吃火烧,刚出炉的火烧!”房书安知道这是蒋平,便喊道:“喂!过来,卖烧饼的。”

蒋四爷走到房书安近前,“怎么,吃烧饼?”“嗯,打开我挑挑。”蒋平放下挑子,房

书安假装挑烧饼。看看身后没人,蒋平这才问:“怎么样,摸清了吗?”“回四爷的话,

全摸清了,八王爷被押在第六层院里的九兽朝天亭。那里面尽是消息埋伏,八王爷被关

在一个笼子里面,而且假白芸瑞我也弄清了,他姓张,叫张小溪,人送绰号玉面小如来,

他的帮凶叫飞天虎庚四,都在莲花观。这地方有飞剑仙朱亮、金掌佛禅、飞云道长总门

长郭长达,约有好几百位。四爷,你们要千万小心。”“孩子,你怎么样?”“我先在

这儿呆着,咱们定好,什么时候来救人?”“今晚三更天。”“好,咱们一言为定。我

给你们接应,越快越好,迟则生变。”“知道。您看这烧饼怎么样?”“味道还不错,

来十个吧!”“好吧!”蒋平把烧饼装进纸口袋,房书安假装付钱,接过烧饼往回走,

蒋平也挑着挑子,一阵风似地赶奔开封府。

蒋平不是让房书安给刺死了,怎么又卖烧饼了呢?原来蒋平和房书安定了苦­肉­计,

又做了具体安排。那晚蒋平前去探监,腰里面围了个水袋,里面盛着红­色­,那血都是假

的。为预防万一,最里面还围了块铁皮,怕房书安一刀扎过劲儿,捅在肚子上。房书安

假意夺刀扎在蒋平肚子上,“噗”血就出来了,不知道的人看着以为真的一样。房书安

逃走后,蒋平立刻派笑面郎君沈明杰、义侠太保刘士杰跟踪,看他们去什么地方,就这

样,他们一直跟到莲花观看着房书安他们进去,然后回去报告了蒋平。蒋平按计划次日

化装成买卖人,来到莲花观,提高嗓音高声叫唤,把房书安喊出来,终于和房书安接上

了头。

单说房书安托着十个烧饼回到屋里,他笑着招呼刘氏兄弟:“来,来,吃烧饼。一

天到晚吃筵席,反到觉得没滋味,吃点小食正好。”这哥俩一人拿起一个烧饼,就着杯

茶水,边吃边谈,十分开心。他们问房书安:“房爷,您觉着怎么样?还不错吧!”

“哎。总门长对我挺信任,待我天高地厚,我十分高兴。”“是吧?我师爷别看武艺高

强,待人可随和了,待我们兄弟也不错,所以才把你推荐给他。我们师爷拿你当了心腹,

形影不离。房爷我们给您祝贺!”“二位,我得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推荐,我房书安也

没有现在啊!”“房爷,您这是什么话,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是我们应该办的事。”

“好!好!”吃完烧饼,三个人就又休息了。到了掌灯的时候,郭长达派人送信儿,让

吃饭去。大厅宴席上,房书安吃了个酒足饭饱,坐着闲谈了一会儿,又开始休息。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他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因为三更天蒋平将要率人来救八王

爷,到那时必有一场血战,到底能不能救出八王爷,能不能取胜,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

有。心想:四爷呀,因时间紧迫不容我多说,最好您能跟包大人要求要求,把我老叔白

芸瑞先保出来,今晚这事如没有他,恐怕什么也办不成。又一想,四爷比我­精­明得多,

我想不到的事,他都能想到。于是他假意睡了。刘氏弟兄在外面转了一会儿,也进来躺

下了。等到了三更天,房书安起来,周身上下收拾利落,再看刘氏弟兄睡得正香。房书

安一看刘天林的刀、百宝囊正在墙上挂着,心想:临行之时,我也没带家伙,­干­脆就拿

上它吧!房书安把刀摘下挎上了,推门出屋。他们住的是个小院,挺宽敞、僻静,他开

门到外院,也是寂静无声,他踮着脚尖走地,飞身上树,施展飞檐走壁的本领直奔后大

厅。等到了后大厅的厢房的房顶上,往下一看,就见厅里灯火辉煌,门窗开着。飞云道

长郭长达和那帮人商量事,听不清在说什么。房书安也没心思听,就在这儿等着蒋平。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蒋平他们到来,不由得心中焦急,心说:四爷您这人怎么这么

慢?说好了咱们三更天准时见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真是急煞我也!又等了一会儿,

还不见来,他有点沉不住气了,仔细一分析,可能我四爷提出保白芸瑞,包大人做不了

主,启奏皇上,皇上再商量商量,这不就费周折了吗?要不就是半道出了麻烦?突然,

一个念头涌上了他的心头,我这人光依靠别人办事,自己独挡一面的时候很少,从今以

后我该自己锻炼锻炼,八王爷就在九兽朝天亭,那套机关我也看清了,难道说我自己不

能救八王爷吗?要是我能救出八王爷,四爷他们来了一看该多高兴,假如他们不来,我

救八王爷回开封府,那更是人前显胜、鳌里夺尊啊!想到这儿,房书安自己问自己:房

书安,你有胆子吗?有!问完之后,他的胆子也就壮起来了。“好!就这么办!”只见

他飞檐走壁,一拐弯儿直奔第六层院。

因为他来过一次,而且记得非常清楚。往院里一看,正是九兽朝天亭。借着朦朦的

月­色­,院子显得更加空旷,一片漆黑,只有黄绿琉璃瓦还多少闪着点光辉。房书安双腿

一飘,跳到院中,往下一哈腰,直奔正东,就按郭长达领的路走,顺台阶来到东门一看,

是东厢房,门上一块横匾“甲乙木”。房书安回头看看没人盯梢,放心了,伸手把门上

的铜环抓住,往外拧了三扣“咯吱、咯吱、咯吱”,然后把手松开,往后一退,时间不

大,就见两扇门左右一分,自动打开了。老房往里一看,灯还挺亮。为以防万一,他把

刀抽出来,刀鞘扔在地上,高跷腿,轻落足,屏息凝神一直往里走去。他走一步,摸索

一步,恐怕中了埋伏。很快他就顺利地来到中央戊己土。他喘了口气,回头一看,还是

没人,这胆子就更大了,他把刀交到左手,走向左面这根红柱子。抱住柱子,使劲一拧,

“咯吱吱——”柱子一转,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五步,仰脸往天花板上看,果然像白天

一样,天花板裂开了,铁链子系着一个笼子眨眼间就落到地上。房书安借灯光往里一看,

正是八王千岁赵德芳。房书安隔着笼子低声呼唤:“王驾千岁!王驾千岁!”八王爷迷

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喊,强打­精­神睁开眼,看外面有个人,仔细辨认了半天,认出是房

书安,不由得怒火中烧。八王把眼一瞪,“你来做甚?”“八王爷,您别恨我。白天我

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在贼人面前我不得不演戏。实际上我是上这来摸底的,为的就

是救您老人家,请您谅解!”“书安,这是真的?”“哎呀!这儿不是讲话的地方,等

咱们君臣脱险后再细说吧!”“书安,快来救孤!”“我这就下手!”房书安说着,就

想打开笼子。这笼子是铁的,每根的距离有四寸,粗细和­鸡­脖子差不多,有个小门,门

上有个象鼻子大锁。房书安赶紧从百宝囊中拿出万能钥匙,捅到眼儿里,准备打锁,结

果是白费力气,怎么也弄不开。闹了半天,这是把保险锁。房书安急得汗珠子就淌下来

了,他赶紧把小刀、小剪、小钩等夜行人使用的器械都拿出来,还是捅不开。八王爷急

了,“书安,快点!”“哎呀,八王爷,我比您还急,您看这汗珠子,可怎么就打不开

呢?”他心想:要是有宝家伙儿就好办了。倘若我­干­老子徐良或白芸瑞在,人家的刀多

快呀!弄不开,“嚓嚓”两刀就得,可我怎么这么笨呢?哎,有主意了,事到现在我豁

出去了,­干­脆我拿刀背把锁震开得了。想到这儿,他把刀背冲下,对准大锁“咔、咔、

咔!”连着猛击六刀,再看大锁,纹丝没动,却把他的手腕子震得酸疼。正当他着急的

时候,身后有人发话了:“无量天尊!房书安,弄不开没关系,我这有钥匙。”我的妈

呀!把房书安吓得真魂出窍,回头一看,正是飞云道长郭长达!郭长达身后站着飞剑仙

朱亮、金掌佛禅僧、玉面小如来张小溪、飞天虎庚四等一帮群贼,一个个面带狞笑,目

露凶光,盯着房书安。细脖子大头鬼的脑袋“嗡”的一声,心说:完了!我的一切都暴

露无遗了,可事到如今,房书安仍不甘心,他假意赔笑,“仙长来了,您把钥匙给我吧!

我要打开,亲手杀死这个昏君不可!我太恨他了,晚上睡不着觉,越想越恨,我就到这

儿来了,想把他整死!”郭长达冷笑一声:“姓房的,别演戏了。你的戏法儿早就暴露

了,你以为我郭长达就这么好上当吗?你错打了算盘。你和蒋平定的是苦­肉­计,你名义

上救了我两个徒孙,实质上是来这儿摸底的。你小子一进莲花观,我就猜透了你打的什

么主意,你自作聪明,问我这个,问我那个,想套出实情,我全满足了你,没说瞎话。

你又假装买烧饼,和开封府的人接了头,跟你接头的是谁?是蒋矮子吧!明知是他,我

们没惊动,我们知道他回去调兵了,今晚就来莲花观。贫道早就做好了准备,就怕他们

不来,今晚要把开封府的爪牙一网打尽!你小子迫不急待地跑这儿救人来了!嗯?现在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姓房的,你打算怎么办吧?”房书安没词儿了,他知道郭长达十分

狡猾。他把心一横,脑瓜一晃:“郭长达,既然话已说到这儿,我就对你实说了吧!我

就是来摸底的,我的目的达到了。郭长达,你别以为了不起,告诉你,我四爷回去搬兵

了,用不了一会儿,天兵天将就到,把你们小小的莲花观围住,到时来个瓮中捉鳖,把

你们全抓了去。郭长达!可惜你这么高的身份,早晚也要落个刀下之鬼。”“姓房的,

你还敢在我面前胡言,来呀!还不给我拿下。”金掌佛禅上来就是一脚,把房书安踹了

个跟头,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捆上了。郭长达冲着笼子一乐:“赵德芳,你空欢喜一场。

哈哈哈哈!贫道就拿你做引鱼食,谁想救你准倒霉。”说着,他转动柱子,笼子又升回

天花板内,一切恢复正常。

郭长达来到前庭。金掌佛禅也命人把房书安押到了前厅。群贼归座,郭长达一笑:

“房书安,其实我不想杀你,你是无名小辈,杀你把刀都玷污了。不过,你做的事太可

恶,留着你,对绿林人、对莲花门的人威胁极大,我不得不下狠心,来呀!把房书安给

我杀了!”话音未落,旁边跳出一个人,离远看这人好像两个脑袋,正是双头蛇胡震甲,

原来也是阎王寨的一个小贼。胡震甲提着鬼头刀过来了,“总门长,交给我了!”说着,

提起房书安的领子往外就拖,房书安一看就骂声不绝,一边骂还一边喊:“救人呀!要

杀活人了!房书安要归位了!”把胡震甲气得照房书安ρi股上就是一脚:“男子汉大丈

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喊什么?再喊,我把你的舌头割了。”房书安照旧喊着:

“救人呐!房书安要归位了!”胡震甲把房书安按在台阶上,脚踩他脖子,这下他喊不

出来了。胡震甲提起鬼头刀,往空中一举,还没等动手,就觉着背后生风,有人对他下

了手。胡震甲摸不清怎么回事,脚尖点地,从房书安身上就蹦过去,回头定睛瞧看:

“什么人?”一看,正是刘天林、刘天亮。这哥俩在睡梦中被喊声惊醒,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我的恩公吗?他犯了什么罪要砍他的脑袋?刘天林照胡震甲就是一拳。胡震甲跳

过去没打着。刘天林问:“这是怎么回事?”胡震甲冷笑一声,“二位,你们知道这房

书安是什么人吗?他是咱们庙里的­奸­细,跑这儿摸底来了,方才他救赵德芳被我们给堵

上了。我们奉总门长所差,前来杀他,你还不知道内情呢!”“噢?房爷,他说的是真

的吗?”房书安一听把脑袋一晃,“他纯粹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二位,根本就没这事

儿。我冤枉!快点助我一臂之力吧!”刘氏弟兄闻听,把牙齿咬得山响,“好哇,你们

这是成心跟我们哥俩过不去,拿我的恩人当成仇人,我岂能善罢甘休,只要有我哥俩在,

谁要敢动房书安一根头发,那是难上加难!房爷,你在此稍等片刻,我们哥俩前去求情,

解救于你!实在不行,我们就反了,咱们三人一块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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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狗咬狗房书安渔利官护官小达摩剿贼

刘天林、刘天亮一看双头蛇胡震甲要杀房书安,就不­干­了。在他们心中,房书安是

最可信赖的人,又是救命的恩公,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呢?所以,他们没问青红皂白,

要找郭长达辩理。房书安一想:等他们问明白了,还能救自己吗?他眼珠一转,计上心

来,晃着脑袋就喊上了:“先别着急,把我放了再说。你俩走了,我就活不成了。”刘

氏兄弟一听,对呀,于是过来把绳子拉断,救了房书安,并且安慰道:“大哥,您别怕,

我们找师爷评理去,保您平安无事。”说着,二人转身就走。房书安一看,你俩走了,

我也得赶紧溜啊!只见他“噌噌噌”几步就溜到山门,脚尖儿点地,飞身上墙,逃之夭

夭了。

单说刘氏兄弟转身进了大厅,群贼正在屋中落座,就等着胡震甲把房书安杀了,但

听外面一阵­骚­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郭长达急忙叫白莲花晏风出去看看,晏风刚要站

起来,就见刘氏弟兄走了进来,气­色­不正,俩人往云床前一站,躬身施礼:“师爷,我

们有一事不明,当面领教!”“无量天尊,什么事?”“师爷,为什么要杀房书安?这

是谁的主意?他犯了什么罪?”郭长达一听,火往上蹿,“啐!你们两个无用的东西!

还来问我,还是先问问你们自己吧!”“师爷,这是什么意思?”“实话告诉你们吧,

房书安救你们是假,上这摸底是真,他和蒋平定的是苦­肉­计,你们俩上当了,把­奸­细给

领到家来了。房书安胆大包天,竟敢去九兽朝天亭救赵德芳,被我堵上了,这才当场拿

获,因此要将他开刀问斩。你们问什么?”“嗯?”哥俩一听,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要真是这样,我们可不该放他呀!

正在这时,胡震甲提着刀进来了,“各位,可了不得了,房书安跑了!”一句话激

怒了郭长达,“怎么跑的?”“是、是他们俩放的。”郭长达闻听,眼珠都瞪圆了,在

云床上一晃身,跳到刘氏弟兄面前,把巴掌往空中一举,高声喝道:“混账!你们坏了

我的大事!真是死有余辜!”“啪”、“啪”两掌就把这哥俩的脑袋给打碎了。

郭长达飞身跳到院里,一看,可不,地下光有绳子,没有房书安,知道他跑得不远,

便吩咐一声:“来呀,追!无论如何要把他给我找回来!”“是!”众人领命,“刷、

刷、刷”飞身上墙,一直追去。

房书安逃出莲花观,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恨不能生双翅飞回开封府。

他一边跑一边想:四爷,你可真不守信用,说好三更天你必到莲花观,现在都四更天了,

你怎么还不来?真是急死人呀!要是他们把我追上,岂有我的命?还没跑出半里地,回

头一看,郭长达领人已追上来了。房书安的脚哪能跑过人家!只见郭长达把手一挥,众

贼分两路把房书安围住了。“别让他跑了!”房书安一看,我这算完了,他心想:有一

线希望也要活下去,只见他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地喊着:“来人呀,救人哪!房书安

要归位了!快来吧!”夜深人静,四周都是山,因此声音传得很远。房书安这一喊,还

真喊对了,他的喊声刚落,就听山坡上有人高喊:“哎,书安,不要担惊,莫要害怕!

贼寇休猖狂!我等在此!”众贼一愣,借着朦胧的月光往山坡上一看,只见黑压压的来

了几十人,手里拿着兵刃,似离弦之箭来到了现场。郭长达怕是埋伏,把手一摆,众贼

撤回,就地拉开战场,做出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势。书安一看,心花怒放,揉揉眼,擦

擦汗,仔细一瞅,为首的正是翻江鼠蒋平,后面跟着小五义、小七杰,日月飞行小太保

钟林,还有玉面小达摩——白芸瑞。

蒋平他们怎么才来呢?白芸瑞不是押着,怎么也跑来了?原来,时间就耽误在白芸

瑞身上了。蒋平在莲花观门前以卖烧饼为名和房书安接了头,一溜烟就回到了开封府,

把事情向老少英雄说了一遍。大家听了,都赞成房书安的主意。蒋平赶忙又禀明了包大

人。包大人一听,自然挺喜欢,事情总算有头绪了。八王爷就在他们手中,杀三国舅的

凶手也在莲花观。但怎样救八王、捉拿凶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包大人马上开了紧

急会议,让大伙儿出主意。霹雳鬼韩天锦头一个发言:“诸位,这还有什么犹豫的?贼

窝找到了,八王千岁下落也知了,那就打吧!咱们虽人手不够,可请求皇上发兵,踏平

莲花观。”他说的倒简单。蒋四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天锦,你是四肢发达,大脑简

单。如果八王爷不在人家手中,咱们怎么­干­都行;人家手中有人质,而且是八王千岁,

我们领兵一去,摇旗呐喊,先声夺人,那贼人非狗急跳墙不可,先下毒手,把八王爷给

杀了。谁能负担起这责任?是你,还是我们?”蒋平一番话,把韩天锦问的没词儿了。

看样子带兵是不行,“那么,四叔您说怎么办呢?”“我说,应当先想方设法把八王爷

救出来,然后再去攻打莲花观。”大家一听,直点头,可是,艾虎却问:“四叔啊,我

不是长人家威风,灭自己的锐气,现在咱的人手可不齐呀!开封府就指望我三哥白眉毛

徐良和我弟兄玉面小达摩白芸瑞。这两人又都不在眼前,我三哥回原籍给我三叔治丧去

了,白芸瑞又打了官司在大牢受苦。就剩咱们这伙人,四叔您说的那个飞剑仙朱亮、金

掌佛禅、飞云道长郭长达,还有那些江洋大盗、海洋飞贼,都聚会在莲花观,我们哪是

人家的对手?去了也是白送死。四叔,燃眉之急,咱们先解决人的事,不打无把握之

仗。”大家一听,有理。蒋平问包大人:“相爷,您看怎么办?”包大人低头不语,他

想:把徐良叫回来,恐怕来不及,白芸瑞的官司未了,怎么能把他放出来呢?又一想:

有主意了。“蒋平,我看人的事好办,快命人到大相国寺,请北侠欧阳春帮忙,欧阳老

剑客出面,这事就好办多了。”大伙一听,对呀,目前唯一可靠的办法就是请北侠帮忙。

派谁去呢?让南侠展熊飞去。包大人拿了张名片,让展昭快点赶奔大相国寺。南侠办事

十分认真、可靠,他准备了一匹快马,带了两名仆人,飞马来到相国寺。等下马来到了

庙里,和小和尚一打听,小和尚乐了,“展老爷,您白来了。”“为什么?”“他老人

家前十天就赶奔辽东朝圣去了。据说一时半时回不来。”南侠一听,如同当头一瓢凉水,

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哎,小师父,我是奉包大人堂谕来请北侠的,要是他回来,你把

这张名片给他,请他赶奔开封府,我们有事请他帮助。”小和尚听后,连连点头,说:

“好吧。只要老侠客回来,没说的。把名片给我吧。”

南侠骑马回到开封府,把事情一说,众人当时就没­精­神了。包大人实在没办法,赶

忙提笔给徐良写信,叫他赶紧回开封府。先公后私,丧事以后再办。他加盖了大印,把

信交给黑旋风邢如龙、黄旋风邢如虎,让邢氏弟兄赶奔山西太原府。

邢氏兄弟带好书信,骑快马走了。可远水一时难解近渴,蒋平和房书安约好了,今

天晚上就得救人。房书安还在那听信呢!这可怎么解决?蒋四爷挠挠后脑勺儿,跟包大

人商量,“相爷,我斗胆说一句,您就破例把白芸瑞放了。虽说他官司未了,可事有例

外,这是个特殊情况,我想,您把他放了,别人也无可指责。再说,究竟他杀没杀人,

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是受人陷害,何必把他押起来呢?芸瑞没有用武之地,我们正缺人,

我求相爷,就听我一句话,把芸瑞放了吧。”“众位,本阁怎不想放人?我也明知这孩

子屈,但手中无凭。如果抓住那栽赃的人,在皇上、太师、文武百官面前都好交代。现

在我们说他屈,拿不出证据来,再者说,白芸瑞是犯了大罪的,是皇上旨意,才把他下

狱的,我怎能抗旨不遵呢?将来万岁怪罪下来,我怎样回答呢?”蒋平一笑,“大人,

您说的当然有理。可这是特殊情况,就得特殊对待。您不是无缘无故地放了他,是为了

救八王千岁。就是白芸瑞犯了法,让他戴罪立功,有何不可呢?相爷,事情紧急,不能

再犹豫了。”大伙也全都施礼,“相爷,您就答应了吧。此事非芸瑞不可,要不,救不

出八王千岁来。”包大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心说:“我就来个抗

旨不遵,先斩后奏。他马上命蒋平奔大牢,去提白芸瑞。蒋平喜出望外,来到大牢,把

芸瑞放了出来。芸瑞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提出后,刑具撤掉,白芸瑞吃惊地问:“四大

爷,这是怎么回事?”“孩子,你受委屈了,这不是讲话的地方,快跟我去见相爷,有

事和你商量。”白芸瑞跟着蒋平进了包大人的书房。挑帘一看,老少英雄全在,包大人

在上端坐。白芸瑞腿一软,跪倒在地,“罪民参见相爷。”包大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芸瑞,平身免礼。”“谢相爷!”包大人一看,几天的工夫,白芸瑞眼窝深陷,两腮

缩了回去,人瘦了不少,包大人想安慰一下,可一肚子话没法说,­干­脆单刀直入:“芸

瑞,你知道为何放你出来?”“小人不知。”“芸瑞,我先告诉你。你的官司并未了结,

那凶手还仍然逍遥法外。上至天子,下至太师乃至一般人,还以为你是凶手,要想官司

了结,除非捉拿到真正的凶手。”“那为什么放我?”“据我们查知,离京城四五十里

的西山坳莲花观是个贼窝,八王千岁赵德芳为了你的事,化装私访竟被贼人拿获,现押

在莲花观,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房书安为你,同蒋平定下苦­肉­计,打入匪窟,正在摸底。

我们双方商量好了,今晚三更天赶奔莲花观救出八王。因开封府人手不够,所以暂时把

你释放。芸瑞,如果能把八王救回,把真正的凶手捉住,你的官司就完了。假如这两件

事办不成,孩子,你还得接着受委屈,本阁是无能为力呀。”蒋平赶紧补充道:“芸瑞,

相爷的话,你听懂没有?”“我听懂了。”“现在我们是有求于你,你不要想别的,拍

拍良心,咱有愧没有?”“四伯父,姓白的向来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好孩子,这

我就放心了。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想其他的事,包大人叫­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和从前

一样,保你平安无事。”白芸瑞一想:八千岁还不是为了我吗?不但给我担保,而且化

装私访,不然怎能落入魔掌?看眼前的形势,非我出面不可,这是包大人对咱的器重。

事到如今,自己不能推托了,如果不去,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到这儿,他跪在包大

人面前,“相爷,您对我恩重如山,就冲您和大伙儿对我的信任,我是肝脑涂地,万死

不辞!救八王也好,抓贼也好,我责无旁贷。您叫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包大人一

听,把大拇指一挑,“芸瑞,既然话说到这儿,你赶快更换衣服,准备好兵器,和蒋平、

展昭商量怎样搭救八王才是。”“遵命!”芸瑞连愣都没打,马上净面更衣。收拾完了,

来见包大人。包大人一看,心中暗喜,“芸瑞,今晚要靠你出力了。”白芸瑞一笑,

“相爷,您还客气!我本身就是抓差办案的官员,抓贼捕盗是我应尽之责,何况还救八

王千岁,我就是脑袋掉了,也责无旁贷。”众人听了,无不称赞。当时,大伙儿饱餐了

一顿,蒋平做了布置,把南侠留下,让他率领勇金刚张豹、双刀将马龙、开路鬼乔宾、

小侠龙天彪等人看守开封府,保护相爷,其余的人都赶奔莲花观。他们出了城,赶奔西

山坳。众人正往前走着,就见眼前“刷”地一条黑影,紧接着很快就进了树林。这条黑

影引起了大家的怀疑,蒋平一摆手,队伍停住了。蒋平心想:坏了,一定是莲花观派的

暗探,发现我们来了,得抓住他,不然,坏我们的大事。他冲艾虎、白芸瑞一摆手,俩

人各提单刀“噌噌”就蹿进树林。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大家继续往前走,没走二

里路,黑影又出现了。“抓住他!抓住他!”只见飞行小太保钟林、义侠太保刘士杰追

了上去,又什么也没抓着。就这样反复了五六次,也没抓住这个黑影。蒋平一算,现在

都过三更天了,这样下去一会儿天就亮。管他是谁,我们不理他,还是按原计划行动要

紧。于是他命令道:“赶快加速,赶奔莲花观!甭管他是谁,不理他!”大家赶紧赶路,

继续往前走。说也奇怪,那条黑影再也没有出现。正走在山坡这儿,突然听见房书安在

喊救命。蒋平、白芸瑞大喊一声,冲下山坡,来到现场。蒋平急匆匆来到房书安面前,

“孩子,你怎么在这儿?”房书安一看,“哎呀!四爷爷,您可来了!我这小命差点交

代了。”“为什么?”“我露馅儿了。等你不来,我着急去救八王爷,被这帮贼堵住了,

当场将我拿获。”“那你怎么跑出来的呢?”“我能耐大,横冲四面,力挡八方冲出来

的。”蒋平半信半疑,没有细问,他说:“书安,你先归队歇歇,看我的。”“爷爷,

你可注意,这帮小子很厉害。”

房书安归队见到了白芸瑞,“老叔,咱俩又见面了。”芸瑞拉着房书安,有一肚子

话想说,又说不出来。总而言之给他的感觉,房书安不错,有胆子,有主意,就是能耐

差点儿,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因此,他对房书安印象挺好。

单说蒋平,手擎分水蛾眉刺,来到群贼面前,把双刺一碰:“杀不尽的毛贼草寇、

狗胆包天!你们想造反吗?可知道翻江鼠蒋平在此,让你们贼头过来,跟我搭话。”别

看蒋平奔六十岁的人了,但相当­精­神,声音清脆,一嗓子传出很远。飞云道长郭长达迈

大步来到蒋平面前,上下打量多时,“无量天尊,贫道在此。”四爷借月光一看,这老

道是个大个儿.身高过丈,肩宽腰细,身穿道袍,飘飘然如同神仙降世一般。背后背着

兵刃量天尺,手中拿着拂尘,眼似金灯,气度不俗!蒋平看罢,用刺一点,“你是谁?”

“贫道乃莲花门总门长郭长达是也。”“噢,闹了半天,您就是飞云道长、道天真人郭

老剑客。”“不错,正是贫道。”“我说老剑客,您身为剑客,又是三清弟子,怎能做

这种荒唐事呢?你就没想想这冒犯王法吗?被抓住了是要千刀万剐的。我想,就凭您的

岁数和经验,决不能­干­这种糊涂事,可能您听信了谗言,一步走错。老剑客,话又说回

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要听我良言相劝,咱们用不着兵刃相见。您要做到四件事,

咱们双方就罢兵,决不跟您找麻烦,您看怎样?”“但不知哪四件?”“第一,您把八

王千岁放了,把人交给我们。您想,不管咱有什么仇,不能拿八王爷撒气。那是一国之

长皇上的亲叔叔,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揪住他不放呢?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

您放心,别看你们把八王千岁抓住,囚在莲花观,把他放出来后,我必多进美言,让他

不究此事。第二,您必须交出杀三国舅的凶手。我听说是病太岁张华的侄子,叫玉面小

如来张小溪。你们把这人交给我,他给白芸瑞栽赃,没有他,官司不能了结,所以必须

交人。第三,您得向我们下保证,今后再不与开封府为仇作对,咱们化­干­戈为玉帛,永

修盟好。第四,您马上传话,遣散群贼,让他们放下屠刀,变成良民。除此四个条件之

外,我没有更多的要求了,不知老剑客答应否?”郭长达听完,一阵冷笑:“哈!哈!

哈!蒋平,都说你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真不错,不过,你的美事儿想得太多了。你

说的这四件事,一样也行不通:八王千岁就是我们的仇人,他是你们的总后台,你们借

他的力量来和绿林人作对,我们恨谁,他救谁,怎能说和我们没关系呢?我们抓的就是

他,杀的也是他。关于玉面小如来张小溪,那是绿林人的后起之秀,莲花派的宠儿。我

们认为他做得对,像这种人能交给你们吗?真岂有此理!再往下说,让我和你们永结盟

好,这不是万难吗?你们开封府专门跟我们莲花门的人作对,见山平山,见岛灭岛,见

人就抓、就杀,咱们怎么能盟好的了呢?第四,让我把大伙遣散,去当良民,这更是废

话。我认为他们都挺好,做的事都不错,只是跟你们水火不相容罢了。蒋矮子,咱们少

废话,今天咱们比试比试。要是胜了我,你们救八王、要张小溪都可。”蒋四爷点点头,

“好吧,既然你顽固不化,我和你说了半天,等于是对牛弹琴。开封府的人历来是仁至

义尽,利害关系都和你讲清了,你不听,至于武力相斗,这不是现成的吗?你的兵刃能

杀人,我们的兵刃也不是吃素的呀!慢说你郭长达,就是再比你能耐大的人,他也不敢

说手大能捂天。既然如此,你就把脖子洗净等着吧!”蒋平说到此,倒提蛾眉刺,回归

本队。

回到本队之后,蒋平左右看看,“你们都听见没?既然老匹夫郭长达不识抬举,就

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你们谁去捉拿这个老匹夫?”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头一个过来,

“四伯父,看我的。”“好孩子,多加谨慎。”“知道了。”白芸瑞甩大氅直奔郭长达。

等俩人一见面,芸瑞把胸脯一挺,“妖道,可认识某家?”郭长达借月光一看,是个漂

亮的小伙子,就猜到了八九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白玉堂之子——白芸瑞

吧?”“正是!郭长达,可惜你的身份和这把胡子,你竟敢公开对抗国法,陷害某家,

囚禁八王千岁,真是十恶不赦!你想武力解决,来,来,来!某家陪你大战三百回!”

郭长达一笑,“行,就冲你小子敢说这番大话,证明你有点横劲儿。我还真没遇上一个

在我面前能过三百回的,今天,贫道就看看你有什么本领。”说着,把拂尘卷了卷,Сhā

在大衣后面,挽袖子,拽出量天双尺。这双尺,长三尺三,左手的三十二斤,右手的三

十八斤,加在一起是七十斤,这在当时就够重的了,全是纯钢铸的,外面用金水过了十

六遍,月光一照,金辉耀目。只见他“嗖嗖嗖”地晃动了几圈,拉架子就要和白芸瑞伸

手。就在这时,从他背后过来仨人:“总门长,您这是何苦?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弟

子服其劳,小小白芸瑞还用您亲自动手?”郭长达转身一看,说话的正是自己的三个徒

弟,在江湖上号称三翁,头一个长寿翁公冶良,第二个长禄翁公冶治,第三个长福翁公

冶山。这三人本领出众,跟随郭长达多年,是他的心腹,左膀右臂。郭长达点点头:

“好吧,既然你们哥仨愿意会会白芸瑞,我也就放心了,你们看着办吧。”“遵命!”

郭长达把量天尺背好,回归本队,在后面观战。

这哥仨商量之后,老大公冶良先过来了,“白芸瑞,知道我是谁吗?”白芸瑞一看,

来者身量不高,脑袋挺大,门楼儿头,瘪脸,面如紫羊肝,山羊胡子往前撅着,短衣裳,

小打扮儿,打着半截鱼鳞裹腿,蹬着一双耳鞋,­干­净利落,两眼像金灯,赤手空拳没拿

兵器。白芸瑞不认识,“你是何人?”“要问我是谁,人送绰号长寿翁公冶良是也。白

芸瑞,你小子|­乳­臭未­干­,有什么能耐?怎么这么狂妄?无非靠着朝廷八王、包黑子给你

撑腰,我看不出你有什么特殊的本领。要是不服气,就请过来,跟老朽大战八百合。”

芸瑞一阵冷笑,“哼,老匹夫,我今儿斗的是郭长达,是朱亮,是金掌佛禅,像你这无

名鼠辈,不值得我动手,赶紧逃命去吧。”“啊?”把公冶良气得胡子翘起,“姓白的,

你的口气也太大了!我叫你知道知道老剑客爷的厉害,看掌!”他抡起掌来,照白芸瑞

面门就砸,白芸瑞转身一闪,躲开了这一掌,大拇指把剑一推,就拽出宝刀金丝龙鳞闪

电劈。按理说,白芸瑞不该拽刀,因为对方赤手空拳,可今晚上情况例外,芸瑞心中着

急,恨不能把贼人斩尽杀绝,救出八王千岁。要凭双掌,那要战到何时?他是力求胜战、

速战,这才把宝刀拽出。白芸瑞手提宝刀,大战公冶良,待交上手了,公冶良大吃一惊:

哟,白芸瑞这小子岁数不大,功夫不软啊!就见这宝刀上下飞舞,眼花缭乱,寒气逼人。

公冶良有点后悔,要知道这样,我应该带家伙来,我犯了轻敌的错误。他这一迟疑,加

上本来就不是白芸瑞的对手,吃了大亏,让白芸瑞使了个盖劈三刀,正劈他脑门上,就

听“噗”的一声,把公冶良劈为两半。然后,白芸瑞飞身跳出,把刀尖朝下,刀把儿朝

天一顺,鲜血顺着流了下来。芸瑞抬靴“噌噌”擦擦鲜血,高声断喝:“哪个还来?”

公冶良这一死,可疼坏了那哥俩。老二公冶治“哇哇”大叫,伸手拿过一个大­棒­子,直

奔白芸瑞。“姓白的,我和你拼了!给我哥哥报仇雪恨!接棍!”这家伙似疯狗一般,

一棍紧接一棍,一棍快似一棍,恨不得把白芸瑞砸成­肉­泥,但他的能耐比起白芸瑞可差

多了,斗了几个照面,白芸瑞身随刀转,刀随人转,使了个末秋斩,“噗”的一下,把

公冶治人头砍落。这下可疼坏了老三公冶山,他“嗷嗷”怪叫,奔芸瑞就来了:“姓白

的,拿命来!”他晃着双拳,就来夺刀。白芸瑞没问是谁,今晚他眼珠都红了,晃着宝

刀就大战公冶山。也就是十几个照面,芸瑞大吼一声,使了个拦腰锁玉带,把公冶山劈

为两半。开封府的人见了,全都竖起大拇指,“好!这刀可使得真漂亮!”白芸瑞心里

暗想:今晚就照这个来,把他们斩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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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白芸瑞活捉张小溪邹化昌大战郭长达

白芸瑞刀斩三翁,威震群寇。这几招儿­干­净利落,果然不俗,但却疼坏了郭长达。

因为死的这哥仨都是他亲自培养的。只见这妖道哇哇嚎叫,口诵佛号:“无量天尊!白

芸瑞,好小子!杀人偿命,你拿命来!”说着,晃动量天双尺,奔向小达摩。白芸瑞毫

不示弱,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准备大战郭长达。

翻江鼠蒋平一看,有点放心不下,他知道郭长达是剑客身份,武林高手,且不说他

为人的品质多么恶劣,单说他的能耐肯定在白芸瑞之上。他们二人相争,如两虎相斗,

必有一伤。倘若白芸瑞有个三长两短,我对不起兄弟玉堂,也使开封府折断了一根擎天

柱。想到这儿,他大声地喊起来:“芸瑞,你先歇会儿,让别人替替你。”白芸瑞明白

蒋四伯的用意,知道他心疼自己,又一想:四伯,您真糊涂!谁能取代我呢?换了别人

不是白送死吗?­干­脆自己豁出去了。所以他也大喊着:“四伯父,我一点儿也不累,这

些日子蹲监坐狱,坐得我腰酸腿疼,肌­肉­都有些发紧,这几仗打得还真痛快,我正在兴

头上,谁也不用换我。”白芸瑞拒绝了蒋平的意见。但他一想:郭长达肯定不是好惹的,

跟他动手之前,我得先办一件大事,把凶手张小溪生擒活捉,好洗白自己,了结了这官

司,倘若他乘乱逃走了,我这官司可就没头了。想到这儿,他冲郭长达高声喝道:“妖

道!别看你是莲花观的总门长,盛气凌人,我根本就不伯你!你我一定要分个高低。不

过先别着急,我有个要求,不知你肯听否?”“白芸瑞,有话请说。”“谁叫张小溪,

你叫这小子过来!他杀死三国舅报我的名字,害得我差点儿没了­性­命。他的品质太恶劣,

手段太毒辣了,我跟他没完,你让他过来!他要不过来,我骂他八辈祖宗!”

房书安一听,对呀,这可是件大事。他认识这个张小溪,所以用手一指,说:“老

叔啊,靠左边第四位,那就是张小溪,人称玉面小如来的王八小子。哎!姓张的,有本

事你就出来!你在人群中呆着不算英雄好汉!要是你爹娘给你胆子,你就出来跟我老叔

叔比比,这才叫英雄呢!光在后面使绊子,不算豪杰,小子,你出来不出来?你还等我

们揪你不成?”房书安说的话可激怒了张小溪,本来他不想出来,可白芸瑞点名叫他,

房书安指名骂他,他感到脸上无光,如果装聋作哑,以后怎么在众人面前抬头!想到这

儿,他“噌”就蹿到郭长达面前,“总门长,您先歇着。杀­鸡­焉用宰牛刀,在下为您效

其劳。白芸瑞交给我了。”郭长达点点头:“小溪,你要多加谨慎。”“总门长放心,

他没什么了不起的。”郭长达倒提量天尺,回归本队,给张小溪观阵。

张小溪提单刀,杀到白芸瑞面前,把刀一横,“啐,姓白的,你睁眼看看,我就是

玉面小如来!”芸瑞借月光一看,这小子的个头、长相果然和自己相似。仇人相见,分

外眼红,芸瑞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张小溪,你小子太损了!你与我白家有仇,可以

和我约个地点时间,公开见个高低。可你不敢,竟暗中使绊子,给我栽赃,嫁祸于人,

算什么东西!可惜堂堂八尺之躯,男子汉大丈夫,做出此事,真是猪狗不如!”“白芸

瑞,你别说了!我栽赃也罢,使绊子也罢,就是想要你的命,给绿林人报仇,给我老张

家出口气!废话少说,有能耐,今儿你要我的命;没能耐,今儿我宰了你!看刀!”他

蹦起来,照芸瑞就是一刀。芸瑞上步闪身把单刀躲过,手腕一翻,用宝刀把张小溪的刀

压住,使了个顺水推舟,“唰”,贴耳撩腮,奔张小溪的脖子就来了。张小溪一看,赶

紧来了个缩颈藏头,往下一蹲,“嗨!”这刀从他头上掠过。张小溪刚直了身子,芸瑞

手腕一翻,刀又抽回,这一招叫回光反照,是绝命刀,像一阵风似的,冷森森、凉嗖嗖,

透人寒胆。张小溪一看不好,“哎呀”,再躲已来不及了,他用掌中的刀往外一拨,正

碰在白芸瑞的刀上。芸瑞使的金丝龙鳞闪电劈,是一把宝刀,削铁如泥,而张小溪使得

是普通的钢刀,两刀碰在一起,就听“当啷啷”,张小溪的刀折成两段儿。“完了!”

张小溪吓得一闭眼,哪知芸瑞的刀没往里递,眼看到张小溪脖子了,他把刀往下一压,

“坐下吧!”“啪!”张小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他刚想来个鲤鱼打挺去逃命,芸瑞

已到近前,照他飞起一脚,正踢在后腰上,这小子当时就动不了了。芸瑞腾出一只手,

拽住他的脖领,像拖死狗似地,拖回本队。

房书安头一个跳出来,“乒乓”,照着张小溪就是一顿嘴巴,“兔崽子,缺德损透

了!你小子是恶贯满盈。”张小溪瞪了房书安两眼,房书安气了,又是两巴掌,然后把

张小溪绑上了。这是为了要他的口供,到公堂三头对案,那样就可以洗清白芸瑞。

蒋平一看,挺高兴,心想:芸瑞这孩子,有心计、有脑子,我还差点把这事忘了。

蒋平告诉义侠太保刘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专门负责看好张小溪,“你们俩什么也别­干­,

专门看着这小子,把家伙拽出来放他脖子上,倘若他不老实,或者万一有情况,先把他

给我废了。要是他跑了,我找你们是问!”“四叔,您放心吧!他还跑得了吗?谁要是

想抢他,或者发生意外,我们手腕儿一紧,先要了他的命。”“这就对了。”

白芸瑞一看目的达到了,长出一口气,心想:这官司总算结束了,心中暗自高兴。

他大喊:“姓郭的,请过来呀!我不是怕你,我先把我的事办完再跟你接手。”郭长达

一看,今天真是出师不利,先死了我三个徒弟,又捉了一个俘虏,要是我这个总门长再

支持不住,我们莲花门户就要一败涂地。想到这儿,他一晃量天双尺,喊了声“看兵

刃!”左手尺砸白芸瑞左肩,右手尺砸白芸瑞的天灵盖儿。芸瑞知道他的双尺是宝家伙,

如果硬用刀往外架,恐怕把刃锛了,于是格外留神,看量天尺到了他跟前,“噌”地蹿

出八尺远,把手腕一翻,刀尖朝里,直奔郭长达的两肋就刺过去。郭长达急忙抬左腿,

手往后扫,找芸瑞的兵刃。芸瑞不敢动人家的家伙,所以“唰”地把刀撤回,直奔郭长

达的后脑勺。郭长达往下一哈腰,晃动双尺猛扫芸瑞双腿。芸瑞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

躲过双尺,接着又双手捧刀连人带刀直奔郭长达。郭长达用双尺一架,芸瑞扫刀献掌,

砸郭长达的面门儿,郭长达甩脸,身子往旁边一纵闪过。芸瑞一掌砸空,赶紧转回捧刀

进攻,就这样俩人战在一处。郭长达边战边偷眼观瞧,就见白芸瑞一着紧似一着,一着

快似一着,这刀是上下翻飞,果然厉害,郭长达暗想:要是过个十年八载,通过锻炼,

他的功夫不定会有多高呢!到时成了气候,就不好办了,今天我非要这娃娃的­性­命,为

我们绿林人出气。想到这儿,把双天尺摆开,“呼呼”地生风,二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

没分上下。可是明眼人却看得很清楚,时间要长了,芸瑞绝不是郭长达的对手。现在芸

瑞是有股冲劲儿,等这股劲儿过去了,就怕不行。蒋平也看出了这一点,有心过去助芸

瑞,又想:我这不是白给吗?上去就得趴下。他回头向后看,找不出个能替的人来,便

不由得想起了徐良,良子,你怎么还不回来!现在正是开封府用你的时候,你却给你爹

治丧去了,唉!蒋平心里着急,脸上的汗就不由得下来了。

果不出所料,四十多个回合过去了,芸瑞渐渐不支,刀也慢了,汗也出来了,步步

往下退。再看郭长达,银髯飘摆,双尺挂风,比刚才还勇。大家一看都急了,沈明杰走

到蒋平跟前,“四叔,这么办,不就是玩儿命吗?不能让我老兄弟一人受罪,让我们大

家都过去,决一死战!”蒋平心想:你这孩子懂什么?对方的人不少,我们一冲,他们

非上不可。从人数上我们不如人家多,能力也不如人家壮,岂不是­干­吃亏?我看这样打,

倒能坚持一会儿,真要混战,咱们当时就得现原形。蒋平不表态,大伙儿都不敢过去。

就在这紧急关头,就听山坡上铴锣响亮,“当当当”,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往下走,嘴里

还念念有词:“算灵卦、算灵卦,大流运卦未卜先知,哪位算卦?哪位算卦?”

四爷和众人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诙谐老人老剑客邹瑞——邹化昌。邹老剑客

曾暗中帮助白芸瑞大闹少华山,制服了冯魁章,活捉了紫面金刚“假徐良”王顺,又挫

败了朱亮等的劫囚车­阴­谋,打那以后,老头子飘然而去,没想到今儿他溜达到这儿来了。

他很想念开封府的英雄,想看看他们,到了东京在小店住下,用耳朵一摸,才知道开封

府的现状。八王丢了,芸瑞坐了大牢,老人家大吃一惊,开封府这帮人时运不济,按倒

葫芦瓢又起,既然我赶上了,岂有不救之理!偏赶今晚蒋平率人赶奔莲花观,救八王,

捉张小溪,邹老剑客就一直暗中跟着,战场上的事儿,他是一目了然。老头儿手捻须髯,

不住称赞白芸瑞:真有两套,不愧是白云剑客的门徒,也不愧是上三门的继承人。芸瑞

活捉张小溪后,力战郭长达,他就耐着­性­子观看,想看看芸瑞究竟有多高的能耐,能够

支持多久。但他知道,芸瑞不是郭长达的对手,凭心而论,他还差郭长达一大截儿呢!

所以邹老剑客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当他发现芸瑞出了汗,招数儿也散乱了,就知道自己

该露面儿了,所以敲锣来到了现场。

蒋平和众人都过来了,跪在地上,“剑客爷您好,您来了!”“起来!起来!哎哟,

恕我没眼睛,光能听声,看不到各位的模样。众位请起,芸瑞在哪儿?”“在那边动武

呢!”“我去替换替换他。”蒋平一听,大喊道:“芸瑞!你还不撤回来,有人替换你

了!”芸瑞也听见了锣声,心里一动,莫非是邹老先生来了?这可太好了!想到这儿,

他虚晃一刀,跳出战圈,回归本队。芸瑞抬头一看,正是邹老剑客,赶忙施礼,“老剑

客可好?老人家,您来得太好了,真不亚如旱苗遇上了春雨啊!”“哈哈哈,过奖了,

我是残疾人,无非给你打个下手,让你喘喘气,歇一会儿,主要还得靠你唱主角。闲话

少述,芸瑞,咱爷俩一会儿再谈,我去会会郭长达。”“当!当!当!”敲着锣他就过

去了,往郭长达面前一站,“算卦!算卦!算一卦!道长,您算一卦不?哎哟,道长,

我虽看不见却会闻味儿,你是大难当头、凶多吉少啊!你要不要想法转危为安呢?残疾

人可以替您出点主意。”郭长达把双天尺上下一分,打量来人,一眼看出:“无量天尊!

老伙计,你和我开什么玩笑?别人我不认识,还不认识你吗?来者可是诙谐老人邹瑞—

—邹化昌?”“总门长,您还真认出我来了,不错,正是老朽!”“邹老剑客,你怎么

来得这么巧呢?难道你也站在开封府一边,与本道为仇不成?”“总门长,话可不能这

么说,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老朽主张一‘理’字,谁有理,老朽就向

着谁!总门长,别看我不在开封府,您的所作所为我略有所闻,你做得不对。拿你自身

而论,你是莲花门的总门长,又是三清弟子,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要谨记

住杀、盗、­淫­、妄、酒。杀字是头一个,这是清规戒律,任何人不得违反。可你口中念

佛号,却做杀人违法行径,心口不一,本身就违反了道规,论罪都应当把你烧死。再者

说,你帮的是什么人?那白莲花晏风,是个十恶不赦的采花­淫­徒,­奸­­淫­­妇­女,刀伤人命,

罪行累累,法网难逃!结果受你包庇,仍然逍遥法外。试问,三清教下的弟子应该­干­这

种事吗?你这是和他同流合污啊!再说这个张小溪,嫁祸于人,不择手段,你也包庇他。

看看你身后那些人,光采花贼、江洋大盗有多少!哪一个是正经人?只要你叫出一个光

明磊落、奉公守法、侠肝义胆的正人君子,我也服你,恐怕你找不出来吧!你把这些山

猫、野兽、杀人的凶犯、滚了马的强盗、­奸­­淫­好­色­之徒全给保护起来,你成了什么人?

你就是大窝主、大贼头,你犯的法比谁都重!因此,老朽不得不向着开封府,要替天行

道,除暴安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是七八十岁的人了,练就一身绝艺不是件容易的

事,这些犯法的事也不是你直接­干­的,只要你现在认错,跺脚一走,不管这些乱摊事,

我敢保证,官府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倘若你忠言逆耳,非要在这儿叫号,郭长达呀!

我警告你,后果是可悲的。”郭长达实在听不下去了。“无量天尊!啐!老匹夫!我看

你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开封府是什么东西?徐良、白芸

瑞更是可杀不可留。他们出身绿林却背叛绿林,胳膊肘往外拐,找各种借口和莲花门的

弟子为仇作对,单巴掌拍不响。老匹夫,你不要袒护开封府,你就这么给他们溜须,包

黑子也不会给你个官儿当,我劝你少管闲事,上哪儿溜达都行。如果你不听我良言相劝,

执意与我为仇,你的后果比我还可悲。”“是吗?好啊,既然忠言逆耳,我说了半天是

对牛弹琴。郭长达,我就要帮助开封府,你看咋办?”“那只好以武相斗!”“好!老

朽奉陪!我就会会你的量天尺有多么厉害!”说着话,只见邹化昌两眼一翻,露出了黑

眼仁儿。其实他一点都不瞎,这是一种功夫,能使瞳仁反背,他不但不瞎,而且两眼铮

亮,放出两道寒光。因为郭长达不是好惹的,再装盲人无用,他这才显出本来面目。只

见老人放下铜锣,挽了挽破袖头,手中拿着把竹竿,晃了三晃,颤了三颤。这其实是一

把宝兵刃,叫子午盘龙梢,用时一按绷簧,竹竿尖上能出来个枪尖,这枪尖三寸半长,

三棱透甲锥,就是钢板也能扎透,专打金钟罩,善破铁布衫,多硬的硬功也避不住它。

老剑客把子午盘龙梢在手中一压,“嘿……”一阵冷笑:“郭长达,请过来吧!”郭长

达不答话,晃起量天尺就砸。邹化昌横着竹竿往上招架,“嘿!”三件兵刃碰在一起,

把量天尺崩起三尺多高。郭长达的两臂被震得酸麻,他才知道邹化昌有把力气。邹化昌

也感到虎口酸痛,知道郭长达不好对付,要多加谨慎。两人就这样战在了一处。

白芸瑞在人群中观看,觉得邹化昌不愧是人中剑客,掌中的那把宝兵刃,是“呼呼”

挂风,上下翻飞,神出鬼没。再看郭长达也不示弱,那对量天尺金光闪闪,“呼呼”挂

风。两人打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五十多个回合没分胜负。两旁的人都聚­精­会神地

在一旁观战,蒋平不放心,凑到芸瑞身边,低声问道:“我看不出来,他们二人谁能耐

高,究竟谁能胜,谁会败?”芸瑞一皱眉,晃晃脑袋,“现在还看不出,打长了胜负难

料!”话音刚落,战场上就分出胜负。飞云道长郭长达打着打着,偷眼看看邹化昌,心

说:这邹化昌真是不好惹,今儿我要不战胜他,莲花门就要一败涂地。这妖道想了条毒

计。原来这量天尺可扳手当暗器使用,他打算用飞尺砸邹化昌。只见他加紧进攻,邹化

昌也连挥子午盘龙梢,冷不丁儿,郭长达往圈外一跳,“噌!”看那意思有点招架不住

了,邹化昌一愣,就在这瞬间,郭长达把左手量天尺扔出来,“刷!”就奔邹老先生打

来。邹化昌往旁边一甩头,这只量天尺打空,与此同时,右手的量天尺也扔出来,直冲

老人的前心。邹化昌使了个大哈腰,往地下一趴,量天尺从头上掠过。邹老先生心中不

悦:郭长达,凭你的身份,竟使撒手量天尺,好歹毒啊!这回你兵刃没了,我岂能和你

善罢甘休!想到这儿,老人马上站起来,哪知郭长达双尺扔出,还有两手,这小子使了

个快速猛击,往前一蹿,扬起单掌就砸。老人没防他这一手,一个躲闪不及,郭长达的

一掌正砸到老人后背上,就听“啪!”邹老剑客“哎哟”一声,往前跑了十六七步,一

个跟头摔倒在地,就见他“噗”的一口鲜血涌了出来。这当儿,郭长达把双天尺拿起,

举双手就要下毒手,白芸瑞抡宝刀过来,把他拦住。这儿白芸瑞大战郭长达,蒋平众人

救邹化昌回归本队。他看见老人鼻子、嘴直淌血,就问:“老人家,您觉得怎么样?”

“疼死我也!蒋平,我身上带着药,快快给我吃下。”蒋平从他身上摸出两个瓷瓶,一

白一绿,问道:“吃哪个?”“白瓶是止疼药。”蒋四爷倒出药,给邹化昌含到口中,

用唾味咽了,就见老人血是止住了,但容颜更变、脸如白纸,浑身直抖,“可打死我

了。”老头儿坐那儿起不来了。蒋平挥手叫柳金杰、柳玉杰过来,扶住他,在地上休息。

心想:这可咋办?白芸瑞本不是郭长达的对手,邹化昌又遭了暗算,看来,今天我们是

非输不可,八王千岁是救不了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就听山坡上有人高诵法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随声从山

坡上闯下两位高僧。前面这位,身材高大,肚子突出,紫脸蛋、光头顶,身着灰布僧衣,

肩扛日月方便连环铲,来人正是保宋罗汉北侠紫髯伯欧阳春。欧阳春身后是一个破和尚,

这和尚也是光头顶,新剃的脑袋锃亮,个头不高,穿着一身破僧衣,趿拉着破僧鞋,腰

系着破丝套,肩背兜子,皱纹堆累、满面寿斑,但大耳垂肩,二目如灯,来人正是少林

寺第三位名僧疯僧醉菩提凌空长老。就听凌空老和尚高声喝道:“芸瑞,徒儿退在一旁,

为师到了。”白芸瑞虚晃一枪,跳出圈子,回头一看,原来是师父。他紧跑几步,跪倒

在地,“师父,您这是从哪儿来?弟子叩头了!”“起来,起来!芸瑞,来早不如来巧,

师父晚来一步,焉有你的命在!”“师父说的是,您来得太巧了。”“孩子,你在后面

替为师观敌,我来会会这个郭长达。”说着话,凌空长老大步赶奔战场。这两位老和尚

因何碰在一起?因何来到莲花观的郊外?前面说过,南侠拿着包大人的名片去大相国寺

找北侠,没有找到,北侠去朝圣了。话说北侠朝拜走到山海关,碰巧遇到了疯僧醉菩提

凌空,凌空老和尚周游四方,想看看万里长城,也来到了山海关。两人在县城相遇,北

侠问:“老人家上哪儿?”“我打算看看山海关的名胜,你上哪儿?”“我赶奔边北门

朝圣。”两人晚上闲谈时扯到了白芸瑞,可巧,遇到同住店的一个开寿面铺的马三爷。

包大人逢年过节经常在马三这儿订点心、寿桃、寿面等,因此,马三爷对开封府的事很

了解,白芸瑞摊官司的事儿他都知道。他认识欧阳春,就亲自过来拜见,一进门,冲着

欧阳春一抱拳,介绍自己的姓名。欧阳春对他挺客气,问他­干­什么来了?他把情况说了

一遍。谈来谈去,马三问道:“老侠客,您出来多少天了?”“半个来月。”“哎呀!

京城发生的事,您知道不?”“什么事?”“嗬,这么大的事您还不知道?白芸瑞摊上

官司了,现在­性­命难保,我离京时听说已押监入狱了。”欧阳春听罢大吃一惊,凌空更

是吃惊,拉住马掌柜问究竟是为什么?马掌柜说:“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三国舅结亲

那天,有人调戏了新娘,又杀死新郎,据说这杀人凶手就是小达摩白芸瑞。太师庞吉到

八宝金殿告了一状,皇上得知下旨让包大人调查此事。不知是不是芸瑞­干­的这损事,现

在正押在开封府,京城都轰动了。”两人一听,呆住了。北侠欧阳春跟三侠五义是血­肉­

相联,因此决心赶回东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凌空更是着急,芸瑞是他的徒弟,出了

事,他不能不管。于是两人连夜起身赶奔东京。

晚间,他们赶到京城,城门已关。俩人施展了飞檐走壁的本领,越城而过,来到开

封府,一阵砸门,南侠开了门,把事情说了一遍。两人一听,蒋平带芸瑞赶奔莲花观了,

凌空知道莲花观的总门长郭长达,芸瑞是战胜不了的,此去看来是凶多吉少。二老连水

都没顾上喝就急匆匆赶奔莲花观,来到山坡一看,正见白芸瑞大战郭长达,所以念着佛

号,赶奔战场。

凌空前去迎战郭长达,欧阳春问蒋平,蒋平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又说:“老剑

客邹化昌遭了暗算,伤势不轻。”欧阳春亲自过来验伤,拿出最好的止疼药、止血丹给

他灌下。北侠施展气功,给邹老剑客按摩,还真顶用,这样一折腾,老剑客的伤好了一

半,不但气喘过来了,还站起来活动了一阵。谢过欧阳春,老人是咬牙切齿,心说:郭

长达,你小子不算人,暗箭伤人,我和你没完。有心过去再较量一番,一是身负重伤,

二是凌空长老去了,就用不着自己了,还是耐心观战。

就见疯僧醉菩提来到郭长达面前:“阿弥陀佛!郭长达可识贫僧?”郭长达一看是

凌空长老,不由得魂飞天外,心说:我今儿命太不济了,怎么开封府的高人都来了?眼

前这和尚是少林八大名僧的第三位,身怀绝艺,我怎么是他的对手!郭长达心里畏惧,

脸上却装得满不在乎,“无量天尊!这不是凌空老罗汉吗?”“正是贫僧!郭长达,你

是出家之人,竟敢贪恋红尘,为非作歹,贫僧岂能与你善罢甘休!”郭长达一笑,“老

和尚,你别上戒喊捉贼,我贪恋红尘不假,你呢?开封府花了多少钱把你请来的?你何

必仨鼻子孔,多出这口气!”凌空冷笑一声,“郭长达,你大概不知道吧?白芸瑞乃是

我徒弟,你欺负我徒弟如同欺负老僧,我岂能与你善罢­干­休!闲话少说!拿命来!”

凌空老僧,他要力会郭长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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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冤案昭雪元凶正国法打赌击掌南郑请高士

郭长达正在发威的时候,可巧凌空和欧阳春赶到,凌空和尚要大战于他,郭长达心

里就有点没底了,因为他清楚,凌空乃是少林正宗,属于少林八大名僧的第三位,就凭

郭长达的能耐,怎么能敌得住他呢?倘若一伸手,我被战败,或者受伤,我莲花门岂不

名声扫地。他翻来覆去琢磨,还是不动手的好,但是,看眼前的形势,不动手又怎么能

解决问题呢?郭长达老­奸­巨滑,突然,心生一计,有了。我何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想到这,他往下一撤身,作揖道:“无量天尊,哈哈哈哈,凌空且慢动手,贫道有话要

讲。你不要仗势欺人,以为你是少林八大名僧,又有开封府作后盾,就神圣不可侵犯了,

我奉劝你别错打主意,我郭长达也不是好惹的,真要是咱俩当场动手,谁胜谁败还很难

预料;再者一说,方才你劝我,说我是三清的门人弟子,不该杀生害命,那么你呢?你

是和尚,是三宝弟子,也不该杀生害命,倘若咱俩伸手,岂不被他人耻笑?贫道倒有个

和解之法,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凌空一听,既然有其他办法,不动手也好,他点了

点头:“贫僧愿闻高见。”“好,你知道蒋平他们来是为什么吗?为的是八王千岁赵德

芳,为的是玉面小如来张小溪,而今,张小溪被获遭擒,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之所以

这样玩儿命,就是为了赵德芳啊。我实话告诉你,赵德芳就在我的莲花观押着呢,我要

把他给了你们,怕招人耻笑,大伙儿肯定会说,开封府的人一到,凌空和尚一露面,郭

长达就吓酥了骨,乖乖地把八王给献出去了,要真落下这种话柄,我怎样见人啊?怎么

办呢?我打算请你和你身后那帮人跟我赶奔莲花观,看看赵德芳押在什么地方,你若有

能耐把八王救出去,我服输认罪,甚至要我这条老命也行,如果你们救不出八王,说明

你们学艺不高,特别是你凌空,那就空为少林名僧,纯属欺人之谈。凌空,你敢不敢跟

我打这个赌?”“阿弥陀佛!”老和尚一听就是一愣啊,真没想到郭长达能提出这个办

法来,有心不答应,那就说明自己没能耐搭救八王千岁;有心答应,现在还不知道八王

押在什么地方,究竟能否救出来心中也没底啊。故此,凌空和尚没有马上回答。郭长达

哈哈大笑:“凌空,这么说你是害怕了,像你这种人怎么配跟我伸手啊,我看你还是少

管闲事,逃命去吧!”郭长达说出讥讽的话,白芸瑞闻听,迈步过来了:“郭长达,刚

才你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那好,我师父不答应我答应,我们要救不出八王千岁,杀剐

存留任凭你自便,你看怎么样?”“好!”郭长达这个乐呀,当时就把话抓住了:“白

芸瑞,你说话算数不?你对天盟誓我听听,你敢不敢?”白芸瑞冷笑一声:“大丈夫说

话,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板上钉钉,岂有妄谈之理?”“好,我相信,一言为定了。”

两人把手伸出来了,“拍、拍、拍”,三击掌,这件事就定下来了。这一打赌击掌不要

紧,可急坏了凌空和尚,连北侠、蒋平众人全着急了,都埋怨白芸瑞­性­子太急,你打了

赌,说话就得算数,真要救不出人来,难道我们就不要八王了,你拿八王千岁当赌注了。

但是埋怨已经晚了,白芸瑞这话说出去,就像一盆水泼出去了,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

挺着了。就听白芸瑞说:“郭长达,赌,咱俩是打了,我说话是算数的,不过我有个要

求,你必须领我们看一看八王千岁被囚禁在何处,我们也好搭救。”“这话用不着你说,

刚才贫道交待得非常清楚,我可以领你们去看看八王,你们把地址记在心里,以便动手

啊。哈哈哈哈!请!”白芸瑞众人起身赶奔莲花观。蒋平一看,我们去可以,但是还押

着个俘虏,带着个伤号,多有不便,倘若这张小溪再跑了,不就麻烦了吗?邹化昌大口

吐血,身子骨特别虚弱,不便劳神啊。蒋平一想:不如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去看八王千

岁被押之处,另一部分人押着张小溪,保着邹化昌回开封。蒋平料事周全,他与欧阳春

一商量,欧阳春说:“这里离京城四五十里,别中了人家的埋伏,这事你交给我,我领

着一伙人把他们送回开封,你跟芸瑞他们赶奔莲花观。”蒋平一个劲儿地作揖:“老哥

哥,您真说到我心里了,您就辛苦一趟吧!”于是,北侠欧阳春带着小七杰,背着邹化

昌,押着张小溪,提前一步回京,余者数人跟着白芸瑞赶奔莲花观。

再说郭长达,在往回走的路上,一句话没说,两只三角眼不住地转动,想着他的心

事。这家伙一肚子鬼点子,走了这一道他也把主意打定了。第一步应当怎么办,第二步

应当怎么走,这两步都失败了,第三步应当怎么办,他都有安排。白芸瑞、凌空、蒋平

众人也想着自己的心事。芸瑞想:郭长达既然提出来了,他肯定有­阴­谋诡计,不然他不

能想这么个主意,我可别中了他的烟泡鬼吹灯。因为这里离莲花观仅有一里地,说话就

到了。郭长达把手一摆,山门大开,守门的小道士掌起灯球火把亮脂油松,把路照得雪

白刷亮,然后他把手一摆:“各位,请吧!”他在前边引路,众人在后边相随,转过正

殿,穿过二殿,来到第六层院里。这时郭长达用手一指:“请上走,八王就囚禁于此。”

房书安来过两次,第一次是郭长达领他来的,第二次是晚上他打算把八王救走,算这次

是第三次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房书安提心吊胆,紧跟在白芸瑞身后:“老叔啊,看

见没有,这亭子叫九兽朝天亭,八王爷就在里边关着呢,这里边都是机关埋伏,你要留

神。”白芸瑞点了点头。房书安勤快劲儿来了,他在前边领着大伙儿来到九兽朝天亭的

东门,就是东方甲乙木,因为这个亭子按着天地人三才、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修建成。

换句话说,就是三才五行八卦亭,完全按照八八六十四卦、五行相克制修建的,一步一

个消息儿,一步一个埋伏,稍微走错一步,就粉身碎骨。白芸瑞学过,故此他心里有点

底。大家来到东门,东门叫甲乙木,西门叫庚辛金,南门叫丙丁火,北门叫寅癸水。芸

瑞掐手指头一算计,今天这日子走东门正合适。郭长达上了台级,让众人也上了台级,

在东门外一站,郭长达乐了:“恕我不恭,诸位到此留步,只能站在这儿往里看,可不

能进这九兽朝天亭。”众人点了点头。他仍按以前的办法,先把门上的铜环抓住,往外

拧了三扣,就见两扇门往左右一分,因为是半夜,亭子里的灯显得格外亮,众人往里一

看,空荡荡的一条缝子直接通到中央戊己土,中间地带有八根柱子,柱子是红油漆的,

等距离摆成八卦形,从外表看是支撑这个亭子的八根大柱子,实则这也是消息儿埋伏,

郭长达迈步进了九兽朝天亭,来到中央戊己土。他搂住左面这根柱子,往左拧了几扣,

就听见嘎巴一声,天花板往左右一分,从里边下来一个笼子,稳当当落在中心。郭长达

从明柱上摘下一盏猪油灯,照得四周刷亮,他冲着白芸瑞他们说:“各位,看见没有,

赵德芳在这儿。”白芸瑞仔细一瞧,见里边有个大笼子,大小好像一间小房子,笼子是

铁的,每根铁条都有鸭卵粗细,旁边有门,都用象鼻子大锁锁着。笼子里摆着一把安乐

椅,八王千岁在椅子上捆着。就见他披头散发,昏昏沉沉,双目无神,面容消瘦,已经

走了相了。蒋四爷的心恨不能从嗓子眼儿跳出来,颤抖着声音跪在门外:“王驾千岁,

千千岁!恕臣不忠,我罪该万死,臣蒋平、白芸瑞等参见千千岁!”众人全跪倒了,连

凌空也不例外。单说八王,这些日子心似油煎,没想到一朝的人王地主,大宋朝的二号

君主,居然落到这般光景,如今被人家圈到笼子里,跟野兽相似,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这算什么事啊!八王度日如年,也不知外面是黑天还是白天,整日里昏昏沉沉。这帮贼

寇,每日只给他一顿饭吃,八王吃不下去,焉有不瘦之理。笼子落下来一震动,八王把

眼睛睁开了,恍忽听见外面有亲切的声音,口称千岁,八王吃了一惊,好像在梦中惊醒

了一般,尽量拢目光,顺声音观瞧,啊!就见亭子外面跪倒了一片,他分不清谁是谁,

只能听说是蒋平、白芸瑞众人。八王强打­精­神,晃动晃动身子:“外面可是蒋平、白芸

瑞吗?”“不错,正是微臣。”“啊呀,卿家,快些救孤,我可受不了这个罪啦!”听

八王这一句话,众人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凌空和尚眼睛也湿润了。芸瑞往上磕头:“王

驾千岁,恕臣等无能,没把您老人家保护好,才有今日的灾难,不过,请王驾放心,臣

管保在三五日之内把您救出虎口。”“芸瑞,我就指望你们了,越快越好,不然恐怕咱

们君臣就难以见面了。”八王哭得连气都上不来了。郭长达一听,袍袖一甩:“行了!

行了!哭也没用,得他们把你救走才行。赵德芳,告诉你,我跟白芸瑞已经打了赌,他

说一准能把你救出去,倘若救不出去,到时候对你杀剐存留全在我了,就看你这条命长

还是短。”说着话,他一按消息儿,笼子一下子升起来,天花板嘎巴一声封闭了。郭长

达转身从里边出来了:“你们都看清楚没有,赵德芳就在这儿押着,你们什么时候救八

王,这得交待清楚。”芸瑞说:“刚才打赌的事情,说话算数,三天之内我们必破此

亭。”“三天破不了呢?”“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嘞,咱们一言为定。”蒋

平过来了:“郭长达,我还得说几句,人得有良心,你可不能虐待八王,在没杀他之前,

要给他吃好喝好。”“你放心吧,我比你想得还周到,这些事贫道自然能安排。”众人

擦了擦眼泪,转身出了莲花观。郭长达送到门口,冷笑一声:“后会有期!”白芸瑞率

领老少英雄返回开封府。

他们到达开封府,已经是第二天的辰时了。展昭众人列队迎接,把凌空大和尚接进

校尉所。老和尚一摆手:“芸瑞,休息是小事,咱们得商量大事啊,最好先碰碰头,想

个主意,要能尽快破朝天亭,救出八王爷。”众位一听都同意,把这件事情先禀明包丞

相,包大人听完紧锁双眉,可是事到如今只好听天由命。

在碰头会上,大家议论的中心话题,就是如何破这个亭子。房书安首先发言:“各

位,我三次到九兽朝天亭,对里边的事比较清楚,这里边全是消息埋伏,一步走错了路,

就得粉身碎骨,不然的话,郭长达也不敢跟咱们打赌,咱们必须得懂消息埋伏,然后救

人才有把握。”大家一听房书安说得有理,包括白芸瑞在内。芸瑞也学过消息埋伏这些

东西,但不是那么­精­通,所以不敢大包大揽,凌空和尚一听:“对呀,知己知彼,百战

不殆。那妖道既然敢跟咱们打赌,说明这是龙潭虎|­茓­,里边有奥妙之处,想把咱们一网

打尽,所以咱们决不能掉以轻心,大家死伤是小事,救不出八王那才是大事。”大家一

听是。可怎么办呢?要说破这种亭子,有两个大行家,那就是西洋剑客夏玉奇和想当年

破冲霄楼的那位老彭起,但这二人都不在眼前,远水不解近渴。现在是燃眉之急,时间

只有三天,到第四天就不灵了,但是除这两位之外,谁能有把握呢?大家一想都犯了愁,

埋怨白芸瑞不该跟郭长达打赌。芸瑞也觉得自己太急躁了,当时脑子一热想得挺简单,

可现在头脑冷静下来一考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然的话郭长达能拿九兽朝天亭打

赌吗?芸瑞的汗水直流。有人说话了:“阿弥陀佛,大家不必着急,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此人要破九兽朝天亭我看有把握。”大家一听,把眼光全集中到北侠身上了。“老兄,

快说,究竟这人是谁?”“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出了东京的西门往西去,到南郑

县的西昌里,有个福寿堂药店,此人是药店的掌柜,江湖人称妙手先生刘世奇,大家想

起来了吗?想当年在南阳府大破藏珍楼就是刘世奇先生给咱帮的忙,人家亲手给描绘的

楼图。两个月前,我因事到南郑县,遇上这位刘老先生,我在他的药铺还坐了半天。我

知道刘世奇和彭起、夏玉奇他们之间亲密无间,能耐也相差无几,只要刘老先生肯帮忙,

我看破朝天亭是手到必除。”欧阳春一说,凌空和尚首先鼓掌称赞:“阿弥陀佛,对!

我的耳朵之中早就充满了他的名声,他­精­通玄妙之术,对于五行八卦更有研究,听说他

亲手绘制过各种各样的楼图,一般的消息儿埋伏都在他心里装着。此人就在眼前,这可

是天赐啊。时不宜迟,我们马上去请刘老先生。”大伙一听,谁去请呢?眼下开封府正

在用人之际,有特大能耐的人还得留下看家,以防万一,但是去请的人还得有身份,办

事可靠,谁合适呢?南侠展熊飞站起来了;“四哥,我去怎么样?”蒋平鼓掌称赞:

“大兄弟,你去最好,谁不知道你南侠的名望,你这一去更显示出我们开封府对老人家

的重视,同时你还能代表包相爷和我们大伙儿,就这样,你们看怎么样?”大家异口同

声赞成南侠去,可是事情太大,南侠一个人觉着不方便,还得找个帮手。言还未尽,站

起一个人:“我跟着去你看怎么样?”蒋平一看,正是臭豆腐冯渊。大家觉着他能耐不

大,鬼点子极多,正是开封府的智囊,他办过几件大事。想当年在五里屯捉拿过晏飞,

破藏珍楼他也没少出力,所以蒋平点头说:“好吧,你陪你展大叔去一趟吧。”“好嘞,

遵命!”南侠问凌空和北侠:“就凭我们爷俩空口说白话,恐怕不方便吧,最好老哥哥

能给写封信。”欧阳春点头:“可以。”他提起笔来,给刘世奇写了封信。因他俩的关

系密切,欧阳春德高望重,他交的朋友都是过密的,相信刘老先生见了北侠的信不来也

得来。为了把握起见,开封府包大人也写了封信,恳切要求刘老先生出力帮忙。这封信

的分量当然更大了,这是往药铺掌柜的脸上贴金啊。两封信交给展昭揣在怀里。事不宜

迟,他们爷俩骑两匹快马,带着两个仆人,一溜烟赶奔南郑县。

他们走后,剩下的人只好听信儿了,包大人利用这个机会修下本章,赶奔八宝金殿,

面见仁宗,偏赶今天是皇帝升朝的日子,文武百官朝拜鹤立,包大人出班跪奏,把以往

的经过讲述一遍。皇上一听,八王爷被押在莲花观九兽朝天亭,差点没气死,把龙书案

拍得山响:“反了!反了!这还了得,在朕的眼皮之下竟出了这帮江洋大盗,无视国法,

囚禁八王,真是死有余辜。朕岂能容饶?岳横卿何在?”五军督提府大元帅岳横出班跪

倒:“参见陛下。”“岳爱卿,朕给你一道旨意,秘密到教军场点一万人,赶紧给我兵

发莲花观,踏平庙宇,把这帮贼寇全给我捉来问罪。”“臣遵旨!”岳横站起来刚要走,

被包大人拦住了:“老元帅且慢。”皇上把脸往下一沉:“包卿,这是何意?”“回禀

万万岁,请息雷霆之怒,臣有下情禀奏。八王千岁虽然身陷魔掌之中,但是我们也不能

­操­之过急呀!假如岳老元帅兵发莲花观,那时贼人必先下手,要把八王爷给杀了,您说

怎么办?因为人质在人家手中,所以不宜发兵。”唉呀!仁宗一听对呀:“包卿,既然

发兵不行,你可怎么救我的王叔呢?”“陛下休急,臣等已想出救八王的计策。芸瑞已

经跟他们打了赌,三天之内破九兽朝天亭,救出八王爷。如今我们已派人去请高手,明

日高手就能进京,到那时就能把王爷请回来了。”“噢!但愿一帆风顺!”把仁宗急得

又摇头又叹息。在文官队伍之中,老太师庞吉一听,心说:包黑子说什么?白芸瑞跟贼

人打赌,他的官司还没结束呢,怎么把他给放出来了,难道是皇上传的旨意吗?那我儿

子就算白死了吗?他出班跪倒:“万岁万万岁,臣有本上奏。”“太师有本奏来。”

“适才包大人说,白芸瑞跟姓郭的打赌,臣不明白,白芸瑞是杀我儿子的凶手,是谁出

的主意把他给放了?这是怎么回事?请万岁示下。”仁宗转过脸来问:“包卿,放白芸

瑞是谁出的主意?”“万岁,这是臣的主意。”“啊!包拯,你胆子也太大了,没有朕

的旨意,怎能作这个主,岂不犯下欺君之罪吗?”包大人一笑:“万岁,是这么回事。

八王千岁落入魔掌,臣听到后,心似油煎,要想救八王,臣手中无人啊,徐良回山西给

他爹治丧,除了芸瑞之外没有一个人能对付得了这些贼寇,救八王的事大,白芸瑞的事

小,因此未请示旨意先把白芸瑞放了。白芸瑞带罪赶奔莲花观,刀斩三寇,活捉了一个

人叫张小溪,诨号玉面小如来。此人已经供出,他就是杀人凶手,冒名顶替,陷害白芸

瑞。这个犯人现在在开封府大牢关押,万岁不信可派专人审讯。芸瑞的官司实属冤枉,

难道我放错了不成吗?”仁宗听后问:“这么说杀人凶犯抓住了?”“抓住了,而且臣

全审问明白了,有他的供词为证。”仁宗转过脸来对庞吉说:“太师,你听明白没有?

你儿子是死在张小溪之手,容孤传旨,把张小溪正法,替你儿子报仇。”老太师一听,

哑口无言,但他还有点不相信:“万岁,您不能只听包拯一面之辞,臣要讨旨审讯。”

“好,那朕给你旨意。等包卿赶奔开封,重新审理此事,把审讯结果速报朕。”“遵

旨。”包大人马上回开封,老太师庞吉,六部尚书全都来到开封大堂。包大人立刻升堂,

带上张小溪,当着众人的面让他招供。

张小溪自从进了开封之后,在重刑之下,他挺刑不过,又把陷害白芸瑞的原因和手

段一五一十全招出来,大伙儿一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包大人让把张小溪押下去,

问庞吉:“老太师,您听明白没有?”“老夫听清楚了,半天是这小子从中捣的鬼,改

日我向芸瑞赔礼才是。”包大人点头称是,修下本章,奏明皇上。皇上一看,传旨将张

小溪推到云阳市口,乱刃分尸,人头砍下,挂在狮子街示众。白芸瑞官复原职,并奖给

他三千两黄金,这官司才算正式结束。

按下他们先不说,再说南侠展熊飞带了几个人飞马前进,当天下午就赶到南郑县城。

这小县城还挺热闹,街上行人往来不断,南侠先打听福寿堂在哪儿。他从马上跳下来,

擦了擦头上的汗,跟一个老者询问:“老人家借光,请问福寿堂药铺在什么地方?”

“往前走门外挂着金字牌匾的就是。”冯渊抬头一看就在眼前,跟展昭说明白了,南侠

说:“等等,咱们初次请人家,必须得礼貌一些。”把两个仆人叫过来了,拿出二十两

纹银,让他们找个大点心铺、水果铺,买点礼品。时间不大把礼物采买回来,南侠让他

们拎上牵着马,来到福寿堂药铺。到这一看!药铺像新开的样子,油漆彩画还挺新鲜的,

正中间挂着一块横匾,上写“福寿堂”三个大字。抓药的人出来进去的不少,南侠他们

进来了,一看迎门是大栏柜,站着几个小伙计,有的打算盘,有的招待顾客,旁边还坐

着一个先生,另外把门的旁边还有两张桌子,坐着几个看病先生正给病人号脉。南侠直

奔账房来了。他一禀手:“先生请!”这位账房正低着头写账,听见有人说话赶紧把头

抬起来,一看,眼前站着一个人,这人长的面似银盆,剑眉虎目,三绺儿黑胡,腰悬宝

剑,一表人材。先生站起来了:“唉哟,不敢当!您有事吗?”“我想借问一声,这是

福寿堂药铺吗?”“一点不错。”“请问,药铺东家刘世奇老先生在家吗?”“这可不

巧,刘老先生不在。”“哪儿去了?”“两天前来人接他,上洛阳看病去了。”南侠听

了一跺脚:“怎么这么倒霉!”马上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今天就应当到家了,

可到这会儿还没回来,这得看掌灯以后了,要是还不回来,那就得明天了。”南侠耐着

­性­子又问:“先生,刘老先生肯定能回来吗?”“方才我没说吗,今晚上不回来,明天

一早肯定到家,因为家里离不开他,就这几天的工夫,看病的人就推不开门了。”“先

生贵姓?”“免贵姓赵。”“先生,我是从开封府来的,在下姓展,叫展昭。”“啊!

您就是展老爷展熊飞?”“不错,是我。我们奉包大人之命,还有北侠欧阳春的推荐,

特为来见刘老先生,可惜他不在,不见到他本人我们不能离开南郑。这里买了些礼物,

不成敬意,但愿您先留下,等刘老先生回来,请您说明我们的来意,我怀里还有两封信,

必须亲自交给他,您听明白了没有?”“听明白了。您们上哪休息?”“我们随便找个

店房,掌灯以后我们再来一趟。”“好,既然你们有急事,那就麻烦你们再跑一趟。”

南侠点头,但愿如此。礼物人家也收下了,南侠退出来,跟冯渊一说,冯渊也觉着挺堵

心,可事到如今只好等待。大家出了福寿堂药铺,往对面一看,有个胡同,里边就有一

家店房,这家店房悬的匾上写着“贾家老店”。展昭一看,这里离药铺近,就住在这里

吧。主仆四人进了贾家店,叫了账房,登上记,包了个跨院,众人到屋休息,他们一直

盼到掌灯,这才二访刘世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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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臭豆腐南郑遇险白眉毛严惩贼寇

南侠和冯渊尽管心如火烧,也得耐着­性­子等啊。爷俩住到贾家老店,好不容易盼到

掌灯了,爷俩二次起身赶奔福寿堂药店。这时候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买卖铺户大部分

都关了门,这药铺也不例外。南侠紧走两步,“啪啪啪”叩打门环。栅栏板上有个小门

开了,从里边露出一张脸来,借灯光一看,正是那个账房先生,他结账还没回家。南侠

冲他一笑:“赵先生,请问刘老先生回来了没有?”赵先生晃晃头:“对不起,还没回

来呢,看来得明天了。”南侠一皱眉:“好好好,打搅了,明天我再来。”南侠说着话

转身要走,账房先生忽然想起件事儿来:“哎,我说这位,刚才也来了三人,打听刘先

生在家没在家,那三位跟你们是一块儿的?”南侠听完了就一愣,心说:不能吧,我蒋

四哥把我们派出来了,难道不放心,又派出几个人来?为了把这事弄清楚,南侠问账房

先生:“这三人叫什么名?”“不知道,他们没报名。”“先生可记得他们的相貌?”

赵先生想了想:“记的,为首的是个出家的僧人,看样子有七八十岁吧,还有一个漂亮

小伙,说小伙也得有三十岁左右,穿一身白衣服,挎着口宝剑,还有一个人长得挺难看,

大连鬓胡子,两眼往外鼓鼓着,说话瓮声瓮气的,挎着把刀,就这么仨人。”南侠想,

这仨人是谁呢?他怎么猜也猜不出来,也就不必追问了:“先生,我们回去了,明天再

来。”说话间爷俩回到贾家店,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回。爷俩往床上一躺,谁也不说

话,连灯也没点。那两个仆人替南侠把外衣脱了,把灯点着,然后又给沏上水。这两个

仆人不敢多问,收拾完这一切之后,悄悄退到外屋。好一阵,南侠才翻身坐起来,打了

个唉声:“唉,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刘老先生要是不回来,这事儿可就麻烦

了。”冯渊一听,也坐起来了:“可不是么,莫说他老不回来,就是晚回来三天五日也

坑了咱们。展大叔,如果他明天还不回来,你看怎么办?”南侠晃晃头:“倘若他明天

不回来,咱就不能等了,就得回开封府送信,赶紧另想办法。”冯渊把头也低下了:

“嗯,但愿老人家明天能回来。”爷俩说了会儿话,南侠伸手拿壶,打算倒碗水喝。他

的手触到壶把儿上了,往桌上看就一愣:“冯渊,你看这是什么?”冯渊急忙到桌前一

看,也是一愣,闹了半天,一把锋利的匕首Сhā着个纸条,在桌子上钉着。南侠看看左右

没人,把匕首撬起来,拿过纸条借灯光一看,上边有四句话,十六个字:虎|­茓­龙潭,处

境凶险,多加小心,防止暗算。啊,这是什么意思?冯渊也从头到尾念了一遍。这一定

是有人警告我们爷俩,有人要暗算我们,这是谁­干­的?南侠把俩仆人叫进来:“你们知

道这纸条谁留下的?”仆人一看傻眼了:“哦,这……不知道啊,这是从哪儿来的?”

仆人吓得无话可答。南侠知道,留字笺的这个人一定是世外高人,不然的话,身子不能

这么快,屋里有俩大活人愣没看见。南侠跟冯渊咬耳朵:“这个人很可能了解内部情况,

向咱们发出警告,咱爷俩可得注意啊。头一句说得明白,虎|­茓­龙潭,一定是指这店房说

的,莫非是贼店不成?”冯渊点点头:“我听着有理。”“好吧,我到院里看看。”南

侠到了院里,把院门Сhā上,围着他们的房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南侠回到

屋,把门Сhā上,把俩伙计叫进来,让他们把灯光掌亮点儿,里屋外屋,开始检查。从外

表上看,什么也发现不了,但是怕就怕认真二字,这爷俩仔细一翻腾,真找着毛病了。

在南侠的床铺底下,有个地道,上头铺着方砖,把方砖弄开,里面是个地道口,黑洞洞

深不见底,南侠立刻就明白了,不管我们的门Сhā得多结实,人家晚上从这儿就上来了,

没想到这弹丸之地南郑县,也有贼店,幸亏高人提示,不然我们爷几个非遭暗算不可。

南侠跟冯渊商量了一阵,晚上睡觉可要留神。冯渊点头,又把这盖照着原样盖好了,告

诉两个伙计,不管我们怎么打,你们也不要动弹,恐怕把你们伤着。这俩伙计一听,脖

子冒凉气,腿肚子吓得直转筋。不表他们,单表南侠跟冯渊爷两个,周身上下紧衬利落,

南侠提剑,冯渊抡刀,爷两个把地道口守住了。边守着边闭目养神,靠着耳朵分辨声音。

一直盼到二更天,就听这地道里头发出了“唰唰”的声音,就好像耗子倒洞。南侠用手

指指冯渊,然后又指指这地道口,意思是说,来了。这爷两个顿时提高了警惕,把家伙

都撸好了,可底下又没声了,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冯渊不由得心里骂着,臭脚老婆养

的,你们未曾做这事以前,先问问我们爷俩是­干­什么的,我们专门抓贼,这真是飞蛾奔

火,自己送死。可也不错,这些日子满肚子都是火,杀俩贼撒撒气,也许能好受一些。

冯渊正想着,就见这块假方砖动弹了,动来动去往旁边一蹭,就露出了地洞口,紧跟着,

从里边挑上个帽子。冯渊和南侠都有经验,这叫试探­性­的。南侠和冯渊屏气凝神,爷俩

谁也没动,就见这帽子晃了几晃,挺了一会儿,又缩回去了,从里边爬上一个人来,这

人青纱罩面,周身上下也穿着黑衣服,手中提着明晃晃牛耳尖刀。这小子从地道里边爬

边往床上看,还没等他看清楚,南侠探出三个手指头,就黄狼掐嗉,正好掐在他脖子上,

这位手刨脚蹬,眼珠子就翻上来了,好悬没把他掐死。南侠把他拎到床边,轻轻地放到

地下,另一只手把他的刀按住了,避免钢刀落地发出声音,这一招­干­得­干­净漂亮。在南

侠刚一回头的时候,地道里又爬出一个人,这位站起身来,刚一直腰,臭豆腐冯渊一看,

我展大叔玩儿得这一招挺漂亮,我也跟他学学,冯渊把仨手指头也伸出来了,嘎嘎嘎,

再看这小贼手刨脚蹬,眼睛同样翻上来了,冯渊把他拎到床边,也轻轻地放下,把刀接

住,避免发出声音。刚一转身,第三个上来了,南侠采用同样的办法把他抓住了,放到

旁边,一口气抓上仨来。第四个又上来了,冯渊一想:这又是我的事了,爷俩一人抓俩,

这有多好。他心里一激动,有些慌张,掐脖子一下没掐住,正好掐到这位腮帮子上了,

可把这贼吓坏了,“啊”一嗓子,冯渊吓得一撒手,这家伙又掉到地道里,只听得嗷嗷

直叫,转身就跑。南侠一看坏了,用手点指:“冯渊,你真够饭桶。”把冯渊气得自己

给了自己俩嘴巴:“我怎么这么笨,我这不是手,是脚丫子。”南侠说:“你骂也没用,

甭问,他回去送信儿去了,一会儿,人家来了,把咱们围住,咱就被动了,不如在后面

追。”“对!”冯渊点头。说在后边追,他两人可不能下地道,因为不知道底下什么情

况,遭到暗算怎么办。爷俩把门拉开,抖身上房,沿着这个方向奔贾家店的后院,等他

们来到第三道院,脚踏瓦拢往下观看,院内灯火通明。院中放着一张八仙桌,两边摆着

几盏灯,就见围着八仙桌坐着几个人,正中央那把椅子上坐着个出家的和尚,个头不算

高,脑袋溜光锃亮的,小饼子脸,杠子眉毛,皱纹堆累,趴鼻子,哈蟆嘴,看年纪在七

旬挂零,身穿古铜­色­的僧衣,南侠和冯渊不看便罢,一看真魂出窍。这和尚是谁?正是

开封府的死对头紫面金刚、假徐良王顺受业者恩师金掌佛禅。这家伙能耐才大呢。南侠

心中一翻个儿,暗道不好,这个佛禅不是在莲花观,怎么跑到这来了?再看佛禅的上首

有一人,穿白挂素腰配宝剑,贴金脸,尖下颏,剑眉,大豹子眼,凹鼻梁,方海口,三

十左右岁,一眼就看出来了,是白莲花晏风。下首有一人,满脸疙瘩,黄胡须,头上六

棱帽,上穿青­色­的短靠,背后背着巨齿狼牙刀。冯渊认识他,此人叫杜风春,人送绰号

武瘟神,是朝天岭漏网的贼寇。再看这仨人的对面,横坐着一人,矮墩墩,像一口盛酒

的大缸,没有脖子,­肉­乎乎的脑袋往腔子上一放,脑门子上长着一块黄癣,大塌鼻子鲇

鱼嘴,沿口的黑胡,看样子三十左右岁,背后背着一对钢鞭。这人旁边坐着一个女人,

头发拢到脑瓜顶上,用头绳系着,外披红­色­斗篷,下穿绿­色­彩裤,穿着一双弯弯的战鞋,

一张大饼子脸,独头蒜的鼻子,小菱角口,满嘴的小白牙,弯弯的两道细眉,满脸搽着

厚厚的官粉,活像个丑八怪。这女人的腰中挎着双刀,身边还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在这

里倒水、掌灯,来回伺候这几个人。这一男一女是谁呢?是贾家店的掌柜,他们是两口

子,男的叫金头虎贾正,女的名叫母夜叉邹燕春,十年前他们结为夫妻,手头颇有积蓄。

他们的老家就是南郑县。这个邹氏很有眼光,他们俩完婚之后,就劝金头虎:“算了,

咱们夫妻够过了,别再过这风险的日子了,不如回原籍,开个买卖,金盆洗手,改恶向

善,咱的后半辈儿落个好结果。”贾正一听有理,就向众人声明金盆洗手不­干­了。就这

样带着他妻子回到南郑县,开了所店房,叫贾家老店。这店房自从开业之后,他们还没

­干­过坏事,因为要钱有钱,要东西有东西,何必冒那个风险呢?况且已经表示不­干­了,

所以他们就凭着正经的营业收入生活。为什么修地道呢?以防万一,贾正想:我以前没

少­干­坏事,一旦有人举发了怎么办?把我们两口子堵在屋里往哪儿跑啊?有道是狡兔三

窟,所以他在屋里修了三条地道,一条通到南侠那屋,一条通到后院水沟的旁边,另一

条通到十字街那眼井帮上头。这是预防有事顺着地道好逃跑,比如堵上了俩,他们还可

以从另一条道跑,这就叫狡兔三窟。贾正和邹氏即然已经起了誓了,怎么又­干­坏事了呢?

这件事就发生在郭长达身上。前面咱们说了,郭长达跟白芸瑞打赌击掌,白芸瑞表示三

天之内搭救八王千岁,三天救不出来,你们随便杀剐。郭长达打赌之后,开封府的人撤

了,他领着他的弟子徒孙回到莲花观,往大厅里一坐,手捻须髯,洋洋得意,他认为,

白芸瑞就是累死,也破不了他的九兽朝天亭,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三百天也破不了,

你也救不出赵德芳。

郭长达想到这,不住地微笑。飞剑仙朱亮就问:“老门长,您乐什么?”“哈……

朱老剑客,我笑的是白芸瑞和蒋平,他们竟敢跟贫道打赌,真是自找倒霉。”朱亮问:

“您认为他们破不了九兽朝天亭吗?”“正是,我这座九兽朝天亭是用心血研究出来的,

里边的消息儿埋伏神出鬼没,慢说是白芸瑞,就是他爹白玉堂在世也破不了,他不是找

倒霉吗?故此贫道发笑。”朱亮听完了,晃了晃脑袋:“老门长,我有句话说出来您可

别不痛快啊。”“请讲吧。”朱亮说:“您可别小瞧开封府这帮人,真可谓庙小妖风大,

这帮人什么特殊的能耐都有,没有破不了的消息儿埋伏,想当初我占据阎王寨,十条绝

户计,满以为能大获全胜,一旦十条绝户计不行,还能炮打狮子林,把他们全废了,怎

么样?结果是枉费心机,不但丢了山寨,还栽到人家手底下了,这个教训我是不能忘的,

因此我告诉老门长,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为什么白芸瑞提出三天时间,这里肯定有­阴­谋,

他们利用这三天时间,请高人破九兽朝天亭,您还不要太高兴了。”郭长达先是不痛快,

后来一玩味,觉得朱亮说的有一定道理。忽然他想起一个人来,九兽朝天亭唯有这个人

能破,此人就是南郑县开药铺的妙手先生刘世奇。他知道,刘世奇一共师兄弟三人,他

大师兄就是百岁白头翁彭起,想当年帮助开封府大破冲霄楼铜网阵;他二师兄就是西洋

剑客夏玉奇,专门研究西洋八宝转心螺丝;这个刘世奇是老三。据我所知,刘世奇的能

耐超过他的两个哥哥。倘若他们把刘世奇搬出来破九兽朝天亭,岂不是易如反掌吗?想

到这,他心中有点没底了。郭长达拍拍朱亮的肩头:“老剑客,您这一句话点醒我这梦

中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把刚才的想法一说,朱亮说:“这刘世奇就住在南郑

县,离开封府不远,骑快马半天的工夫就能到,他们要把刘世奇请来怎么办?咱们得提

前下手啊。”“对。”郭长达马上下了命令,决定派人去请刘世奇,把他软禁起来,不

让他帮开封府的忙,等开封府认输了,再放刘世奇;如果老刘头不识抬举,就把他­干­掉。

这种事叫谁去合适呢?就派金掌佛禅、晏飞、杜风春。金掌佛禅一听,­干­这事太容易了,

问明了地点,带足了路费就要起身。郭长达告诉他:“慢着,南郑县西关里有个贾家店

房,开店的掌柜叫贾正,妻子是邹氏,他夫妻都是咱莲花门的门人,虽然他们已经不­干­

了,但求到他们名下,他们也得鼎力相帮,你们三位一去就住到他店里,先把刘世奇请

来,他要不识抬举就把他­干­掉,千万,千千万。”仨人起身,骑快马直奔南郑县。

他们进了南郑县西关里,天快黑时,找着贾家店。晏风认识贾正,进了店房一找这

两口子,这两口子大吃一惊:“我说晏大兄弟,你们这是从哪儿来?”晏风一乐:“我

给你介绍两个人,这位是金掌佛禅。”“啊,老前辈,久闻大名。”“这位姓杜,是我

磕头的把兄弟。”“兄弟,来了有事吗?咱们到屋里谈。”贾正两口子把他们仨人让到

后院,一问来历,晏风把郭长达所指示的事向他们说了一遍,两口子一听,不敢不帮忙,

得罪了总门神还得了吗?这两人明白了,原来是奔刘世奇来的:“刘世奇就住在我们对

面,离这不到二百步远,老刘头儿还会这么两下子,我们倒不知道,不过我们听说老刘

头儿到洛阳给人家看病去了。”“没在家?”金老和尚不放心,跟晏风一商议,咱们得

看看去,真要他不在家,算让他拣了个便宜。就这样,他们仨人起身,到了福寿堂药铺,

找掌柜的不在,他们就找账房先生去了。一问,账房赵先生就告诉他们了:“老先生赶

在洛阳给人看病去了,今天晚上不回来,就许明天;明天再不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

了。”这仨人一听,看样子还不能走啊,只好在这等着,明天再走。想到这,他们仨人

又回归贾家店。展昭和冯渊掌灯以后来了,账房告诉他们,刚才来了三个人,长得什么

模样,是不是你们一伙的?南侠猜不透是怎么回事。他们仨人回到贾家店之后,贾正和

邹氏热情款待,一听刘老头儿没在家,他们在院里摆了张八仙桌,在这里吃吃喝喝。这

时,伙计蔡老五进来报告:“掌柜的,咱们店房里来了四个人,据我观察,这四人并非

等闲之辈。”贾正问:“什么样的人?”“二主二仆,那俩仆人没什么说的,唯独这俩

主人,其中有个蛮子,一说话唔呀唔呀的,身上还带着武器,另外一个人有五十多岁,

面如银盆,三绺黑胡,挎口宝剑,两眼睛倍儿亮,我把他们安顿在中跨院,听说他们也

找刘世奇老先生。”贾正听完就是一愣,晏风反应过来了:“诸位看见没?是开封府的

人,如果我猜的不错,那蛮子就是圣手秀士冯渊,那位可能就是南侠展熊飞,真不出朱

老剑客所料,他们走到前边来了。”这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怎么办呢?佛禅说:

“这事好办,­干­脆把他们收拾了。”老佛禅起身要赶顿快乐,被贾正拦住了:“且慢,

老罗汉,杀­鸡­焉用宰牛刀,再者一说,这里是店房,我们的买卖不错,哪儿来的客人都

有,您说您领着人杀人去,传扬出去,今后我就没法儿呆了。您甭管这事,我略施小计

要他们的命。”佛禅问:“你有什么小计?”“他们住在跨院,有一条地道通到他们床

底下,等他们睡熟了,派几个弟兄去,把他们一宰不就完了。”佛禅说:“也行。”就

这样,他们几个打定了主意。晚上,他们在院子里听信儿,让蔡老五领着三个弟兄,顺

着地道去杀展昭和冯渊。哪知道,人家那边接着一封字笺,事先做了准备,行刺不行叫

人抓住仨,蔡老五跑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掌柜的,可了不得了,这买卖做坏了,

他们事先有了准备。”在坐的人听了就是一乱,贾正把手臂抡起来,给蔡老五一个嘴巴

子!“饭桶!这么点小事你都­干­不了!”蔡老五觉得挺委屈:“他们发现咱们了,做好

了准备,上去的仨弟兄全被他们抓住了,连死活都不知道,后来那小子上来,正好掐我

腮帮子上了,我才逃回来。”贾正“噌”地就站起来,“诸位,你们先在这儿休息,我

去跨院把他们收拾了。”说话带着几个彪形大汉,转身就要走。这时,南侠和冯渊都在

房坡上爬着,爷俩看得清清楚楚,暗自庆幸没遭毒手。冯渊再一看这事怎么办啊?要打,

不是人家的对手;不打,躲到什么地方去呢?他正在疑惑之中,他身后站着个人,两人

趴着不知道,这人也损点儿,伸出两手捉住冯渊脚脖子,从房上把他扔院里了。冯渊觉

得“嗡”一声,天旋地转,不好!他这一下去不要紧,贾正全看见了:“怎么房上掉下

个人来?”仗着冯渊有点气功,一个跟头,双脚落地,摔了个ρi股蹲儿。冯渊心说:这

是谁­干­的事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可是现在已经被贼人发现了,怕也没用。冯渊是这

么个人,没事的时候他胆子挺小,有事的时候,胆子还挺大。他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

起来,抽出钢刀,把脑袋一扑棱,先练了趟刀,“嚓嚓嚓”,然后他把丹田高升,喊道:

“唔呀!杀不尽的毛贼草寇,可认识开封府六品带刀校尉冯大老爷?”众贼先是一怔,

后来认出是冯渊,大伙儿就放心了,晏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各位都归座,我对付

这人。”说着话,只见他单手一提,一阵冷笑:“冯渊,你小子胆子有多大啊?敢跑到

我们这里偷听闲话。我且问你,刚才顺着地道去了几个弟兄,现在何处?”冯渊一阵冷

笑:“这一对半全被我们掐死了。”“好小子,绿林人的叛徒、开封府的走狗,我要杀

你给死去的三位报仇。”他拔出宝剑直奔冯渊。冯渊这两下子怎能打得过晏风呢?也就

是六七个照面,就被人家的扫堂腿一扫,“扑通”,倒在地下。冯渊刚要跑,晏风一脚

把他踩在脚下,上去就一拳,把冯渊打了个乌眼青,然后过来几个弟兄,把冯渊上绑。

冯渊喊起来了:“展大叔,我被捉住了,快来救命!”其实咱们说的详细,事情发生的

非常快,从冯渊掉下去一直到被抓住也就是眨眼之间。南侠站起身来,“噌”跳到当院:

“晏风休要猖狂,展昭到了!”晏风一点儿也不怕展昭,他们俩伸手不是一回了,跟南

侠比,他已经不含糊。晏风一阵冷笑:“展熊飞,你跟冯渊来­干­什么?噢,来请妙手先

生刘世奇,你们的鼻子伸得真够远的,是不是请他破九兽朝天亭啊?我们总门长郭长达

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打发我们三位来劫杀刘世奇。姓展的,话说清楚了,你还叫我费事

吗?你自己服绑啊,还是叫我伸手呢?”南侠嘴不太利索,一着急生气,就嘴­唇­颤抖说

不出话来。他挥宝剑就砍。晏风拽出宝剑,与展昭战在一处。要说晏风这小子是不含糊,

但是想几下子就把南侠抓住,可没那么容易。正在这时,杜风春晃锯齿狼牙大刀也上来

了:“晏大叔,咱们俩双战于他。”一个在先,一个在后,两个贼把南侠围住了。南侠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一个没注意,被杜风春一刀砍在扎巾上,头巾落地,

南侠一害怕,被杜风春一脚踹倒在地,南侠也被抓住了。晏风飞身上房,四外观瞧,一

看没别人,算计算计还有两个伙计,那俩伙计都是无能之辈,根本不在话下,先把他们

俩收拾了再说。晏风手提宝剑问:“佛禅师父,把他俩剁了就算了!”佛禅的想法跟他

可不一样:“且慢,贫僧有话要问他们,等会儿再剁也不晚。”就这样,把他们俩押到

八仙桌前面问话:“展昭,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见着刘世奇没见着?你们究竟打算­干­

什么?”南侠冷笑一声:“凶僧,事到如今有何话谈,杀剐存留,任你们自便,我什么

也不告诉你。”“哎,展熊飞啊,事到如今你还挺横的,晏风给我动手!”晏风答应了

一声,举宝剑就过来了:“展熊飞,今儿我扎你个透心凉!”宝剑一晃,一道寒光奔南

侠的软肋就过来了,南侠把眼睛闭上,心说:“完了,我没死在莲花观,死在了小小的

南郑县,家里人都不知道呢。”哪知,就在这时,从房上飞起一块没羽飞蝗石来,直奔

白莲花的手腕子,打得这个准劲就甭提了,“哎哟!”晏风一惊,抖搂手臂,宝剑落地,

再看手腕子,起了个疙瘩,大小好像酸枣,疼得他“嗷嗷”直叫。他拣起宝剑,败归本

队,抬头往房上看,群贼也都乱了。什么人?展昭和冯渊也睁大眼睛往房上看,就见房

上蹲着一个人,抱着膝盖,格格格直乐,借着灯光亮,就见此人两条白眉,手中擒着明

晃晃金丝大环刀,这正是山西雁徐良,把冯渊乐着嘣儿嘣儿直蹦:“徐良,还不快下来

搭救我们爷俩,还在那里装什么大瓣儿蒜。”徐良点了点头:“哎,我说臭豆腐,你别

着急,山西人来了。”再看徐良,双腿一纵,落到天井中来。除了金掌佛禅之外,晏风、

杜风春等人一看是徐良,吓得魂不附体,一转身都躲到佛禅身后去了:“老师父,风紧

咱们快撤。”这意思是说形势不利,咱们快跑,他们叫徐良吓破胆了。佛禅不是这样,

他没把徐良放在心上,所以没动弹。面对徐良,怒目而视,他猜不透,徐良怎么也蹦到

这儿来了。

徐良从哪儿来呢?他从山西太原府徐家庄来。前面说了,钻天鼠卢方和穿山鼠徐庆

全都命丧紫面金刚王顺之手,事情过后,徐良把王顺抓住,开膛破腹,给三老祭了灵,

冤仇得报,后来徐良跟包大人请了一百天的假,护送爹爹的尸体,回家治丧。跟徐良同

时回家的还有卢珍、韩天锦,这两人也是护送着父亲的尸体赶奔陷空岛。这两人离陷空

岛比较近,回去几天把丧事就办完了。哥俩在家呆着没事,很快就赶回开封府任职,所

以这些战场这俩人都参加了,唯独徐良例外。徐良路程太远,另外有一个缠手的事,回

到家里,他母亲一听丈夫惨遭毒手,当时就昏过去了,老两口子感情很好,三­奶­­奶­能不

难过吗?等丧事办完,三­奶­­奶­也一病不起,徐良是个大孝子,母亲有病他能走吗?徐良

亲自煎汤熬药侍奉老母。夫人迟迟不见好转,徐良也不能回开封。后来,三­奶­­奶­多少能

吃一点东西了,就是不能下地,看样子得养。徐良除了亲自给母亲煎汤熬药之外,还利

用时间天天练武。晚上母亲睡了,他轻轻把门关上,在院里把外衣脱了,开始练功,二

五更的工夫从不间断。徐良练别的都现成,金丝大环刀啊,双镖双筒袖箭啊,这都是家

常便饭,唯独宝剑上他得下点工夫,添补这个空白,所以徐良天天得练剑。原来他学过

青龙剑剑招儿十八手,这会儿从头学起,徐良可下了功夫。为什么这个人名声这么大?

因为他务于“勤”,下得“苦”,这勤苦二字跟他左右不离,所以徐良才得以成名露脸。

说来也巧,这天,徐良正在院中练功,听见房上有人乐得格格的,还是个女子,乐的声

音跟银铃似的,徐良想这是谁?他单手拿青龙剑,仰头一看,就见房上坐着个女子,这

女子散发披肩,脑门上勒着个皮条子,浑身上下一身青,外面罩着青­色­半截子斗篷,往

脸上一瞅,面如白纸。老西儿徐良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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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学剑术白眉识魔女惩凶顽徐良伤佛禅

山西雁徐良再一细看,这人长得还挺俊,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她乐的声音叫人发

瘆,尤其是在半夜三更,让人听了寒毛都发竖。别看徐良这个人很诙谐,爱开玩笑,唯

独在女人面前一本正经,故此,徐良看后心中不悦。见这女人十分放荡、粗野,心说:

这人绝非善良之辈,哪有良家­妇­女半夜跑人家房头上呆着的,老西儿想到这,单手提剑,

高声断喝:“呔!你是哪来的女子?为什么跑到我们家来了?还不赶紧给我下来!”这

女人格格直笑,双腿一竖,飘落在地。徐良一看,这人功夫可真不浅啊,双脚沾地,声

息皆无,就像一阵风似的,站在徐良面前,比徐良稍微矮点,身段苗条。她用手指着徐

良:“你就是白眼眉徐良吗?”“不错,是我。”“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你问我为

什么半夜到你们家来,我跟你直说了吧,因为我在江湖上,所到之处都谈论你的名字,

说你能耐如何如何了不起,简直把我耳朵都磨出膙子来了。我抱着好奇之心,特来访你,

今晚来到这儿天已经黑了,听说你天天练功,我特地在房上瞅你练功。刚才看你练了一

套青龙剑,练得不错,故此给你喝彩。”噢,徐良明白了,听她一说,她也是个武林高

手,是来欣赏我的武艺,既然没有恶意,就得以礼相待。徐良问:“你贵姓?叫什么名

字?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请到屋中详谈。”“哈哈哈,罢了,要是别人问我,我决不说,

你例外,为什么?我看你这个人长得虽然丑陋,可有人缘,是正人君子,再瞒着你就没

有必要了。要问我的名字,人送绰号飞天魔女,我叫龙云凤。”这几个字一出口,徐良

激灵灵打了几个冷战,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徐良的老师父金睛好斗梅良祖早就跟他介

绍过,这个龙云凤乃是魔山斗母公魔山老母的徒弟。据说,这魔山老母有两个得意的高

徒,一个就是飞天魔女龙云凤,再一个就是九天玄姑夏八姑。这两个女子杀人不眨眼,

究竟她们手上有多少条命案,无法统计。魔山老母领着这两个徒弟,自成一派,称为

“海派”,不在五大派八十一门户之中,人家另走一套,功夫也与众不同。梅良祖曾经

告诫徐良,一般人你能得罪,可魔山三女万万得罪不得,他们师徒翻脸不认人,不管跟

你交情多好,你一句话不投她的心思,她就变脸,比猴脸还酸。另外这娘仨心狠手黑,

如果遇上,你可要多加小心。谈到她们的能耐,梅良祖赞不绝口,这娘仨全占着一个

“魔”字,难怪魔天老母,飞天魔女啊,人家有特殊的本领。他们跟八十一门既不亲近,

也不疏远,跟哪方面的都联系,跟哪方面的都没有交情,这就是徐良掌握的情况。可他

作梦也没想到,女侠客飞天魔女龙云凤,居然到了他的徐家庄,怎能不使徐良吃惊呢?

老西儿猜不透她刚才说的是真还是假,先以老前辈相待。为什么要以老前辈相待呢?您

别看这龙云凤长得挺少相,看上去跟徐良相差无几,实则不然,她今年快八十岁了,可

看上去就像个俊俏的少­妇­,什么原因?就因为龙云风练就了一种功夫——返老还童。她

四十岁那年,这功夫开始往回返,越来越年轻,又退到二十六七岁那样,脸上没皱纹,

光泽不减,体力不衰。这就是所谓的返老还童之法。闲言少叙,单说徐良拱手往屋里相

让,龙云凤一扑棱脑袋:“不必,徐良。你在院里给我准备把椅子就可以了。”徐良遵

命照办,给她搬了把椅子。龙云凤四平八稳往上边一坐:“徐良,刚才我给你叫好,你

知道为什么吗?”徐良一乐:“不知道。”“原因是你弃刀学剑,这就对了,十八般兵

刃,二十四路外武行的家伙,样样都得­精­通,我听说你是练刀的,你光在刀上下功夫,

那也太枯燥了,应该好好练剑,往往成名之人都是练剑起­色­呀,兵刃之中,宝剑最吃功

夫,所以我给你喝彩。要说你练得好不好呢?说句良心话,谈不到咋好。我喜欢练宝剑,

看见没有?我身上就背着宝家伙呢,这么办得了,我传授传授你剑法,不知你愿意学

不?”徐良一听,心花开放:“老人家,我真是求之不得,请上受我一拜。”说着徐良

跪下就磕头。龙云凤用手抓住老西儿的腕子相搀仅使了三成劲儿:“起来吧。”实质上

下了功夫。龙云凤使的是鹰爪力,要看看徐良的基本功怎么样。徐良觉着膀臂发麻,半

身不遂,心说:这老剑客的劲儿可真够足的,我真是望尘莫及。老西儿站起来了,没哼

也没哈,只是脸红了那么一下。龙云凤点点头,“罢了,基本功还挺扎实,方才我试探

了一下,能禁住我这一掐的人不多。好,我就传授你剑法,你看我给你练练。”龙云凤

把斗篷一闪,拽出宝剑,整个院子里顿时光彩夺目,宝剑放出的光把徐良的眼睛都照花

了。哎哟,徐良把眼睛一捂,怎么这么亮啊,我这青龙剑就是宝家伙,乃是风尘三侠李

药师所留,可和人家的一比就差多了。就见龙云风把掌中宝剑一捧,院里就打了几道利

闪:“徐良,我给你练练你瞅瞅。”徐良一乐:“老剑客等一等,我打算请教请教。”

“你说吧,什么事?”“你使的是什么宝剑?叫什么名字?”“哈哈,你拿过去看看。”

说着话把宝剑往前一递。徐良接过来,用手一掂量,这把宝剑的分量比自己那把剑要重

一倍,沉甸甸的压手,尺寸差不了多少,剑身上造着篆字,有那么一大溜,颇像甲骨文,

徐良一个也不认识。老西儿把宝剑还回去了:“老人家,恕我才浅学疏,我看不出来。”

“没看上边有四个字吗?避月羞光,此剑的名字叫避月羞光扫魔剑,乃是剑中之冠,在

宝刃当中它是为尊了。跟我这把宝剑并驾齐驱的还有一把刀,叫九耳八环刀,除非那把

刀的钢口才能和我这把宝剑相比。这乃是我老师魔山老母镇洞之宝,传授给我了。”徐

良这才知道怎么回事。龙云凤交待完了,让徐良退在一旁,她单手“刷刷”,一瞬间走

行门迈过步练开了。徐良傻了,直着脖子瞪着眼,伸出舌头,脚尖沾地,后跟都悬起来

了,为什么?他被牢牢地吸引住了。龙云凤不仅练得神出鬼没,而且招数自己从来都没

见过,当然更叫不出名来了。整个院里光华闪烁,冷气逼人,一直练到完,把招儿收住。

再看龙云凤,气不长出,面不更­色­,把宝剑还匣,往椅子上一坐:“哈哈哈哈,徐良啊,

你看我练得怎么样?”“好!实在是好!太好了!太好了!就是个好!”徐良赞不绝口。

龙云凤挺高兴,眼眉一挑,问徐良:“想学不?”“自然想学,请老剑客指教。”“好,

不过我跟你交待清楚,你想把这剑术全都学去,急于求成是不可能的,方才我练的这套

宝剑叫魔山剑,路是四路,要说这路,一路还可以分出八路来,你算算还有多少路?你

要想学,只能学上个二十几路。这么办吧,我把这套剑拆开,教给你二十四手魔山剑,

全捞­干­货,找出­精­华的东西传授给你,你看如何啊?”“多谢老剑客。”徐良行完了礼,

龙云凤开始教给他剑招。从站桩、定架,怎么使宝剑,宝剑的秘诀在哪,这趟魔山剑应

当怎么使,从头到尾连讲带示范,然后教给徐良。徐良聪明透顶,眼睛一看牢记在心,

同时还能举一反三。尤其是今天在月下学剑,徐良就更动了脑子,眼珠都不敢错啊。这

女剑客教徐良一直教到东方见亮,徐良算把这套剑招记住了。徐良一看天都亮了:“老

剑客,您该休息了,请到屋里。”“不,明天晚上我再来。”“您到哪里去?”“甭问,

我还有点事情要办。说走咱就走,学剑的事可别跟别人说啊。”徐良点头。龙云凤用手

一指:“那是谁?”徐良回头一看,没人,等他回过头来,龙云风踪迹不见。徐良一挑

大指:“真高人也!”这身法儿也太快了,我觉着我就不含糊了,跟人家一比,真是天

壤之别。老西儿把东西归置归置回了屋,院里发生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先到母亲房中

看了看,娘睡得挺安稳,然后又把早上这付药煎好了。时间不大三­奶­­奶­醒了,仆人们也

来了,帮着母亲用完了药,娘俩说了会儿话,徐良回到屋中休息。这一晚上他也太乏了,

老西儿一觉睡到晌午才起来,­精­神也恢复了,给母亲请过安,又煎第二付药,服侍母亲

用了,娘俩说了会儿话,徐良回屋接着休息。他怎么那么困啊,为了晚上好使用。一觉

睡到日­色­西沉,­精­力充沛了,跟母亲又说了会儿话,服侍娘吃了药,回归自己房里。坐

着没事,他脑子里想昨天魔山剑二十四路都是什么样子,一边想着,一边比量着,在屋

里就练了六七遍。到晚上他打发仆人早点休息,服侍着娘睡下,把院里收拾­干­净了,摆

好点心,沏好茶,桌椅板凳全准备了。看龙云凤没来,徐良先把青龙剑十八手练完了,

又练魔山剑二十四路,练了一遍又一遍,一夜之间徐良的能耐就长了挺大一截,一直练

到二更天了也没见着龙云凤,徐良心说:大概是不来了,这位可真是个魔女,­干­的这事

真够绝的。他正在想,忽听身后“格格格”直笑,老西儿回头一看,哎哟,不知什么时

候龙云凤在这儿站着呢,因为她穿的黑衣服,又站在黑地方,徐良没看见。老西儿急忙

过去施礼,龙云凤一乐:“徐良啊,大有进步,你最后练这两遍我都看见了,跟我教的

一点儿不差,不过第九招儿和第十四招儿还欠火候,来来来,我重新告诉你。”龙云凤

从头至尾又教徐良练。一直到天­色­见亮,龙云凤告辞,徐良进屋休息,服侍老娘吃药,

这一天过去了。到第三天,二更天时龙云凤又到了,接茬儿传授徐良。光­阴­似箭,一转

眼就是十天,这十天的工夫徐良把二十四路魔山剑就学熟了。到十一天头上,龙云凤又

来了,这天晚上没教徐良练功,俩人长谈:“徐良我教你这功夫你觉着怎么样?”“太

好了。”“那好,功夫功夫,光学不行,必须得练,至于怎么使用,你还是实际去锻炼,

把路子记熟了就可以了。我看咱们学功夫到今天就算可以了。”徐良谢过:“老人家,

萍水相逢,您天天不睡觉教我本领,真叫我于心不忍啊,我得怎样报答您老人家呢?”

“我正想问你这句话呢。我教给你这么大的能耐,你得怎样报答我才是呢?”徐良乐了:

“那您说怎么办呢?”“哈哈哈哈!”龙云凤这一乐,乐得徐良寒毛根都发奓,等她乐

完了,“刷”的脸就变白了,正言厉­色­,两道柳眉暴起来了:“徐良,我这人向来不往

外传授武艺,要想传授,第一得投缘的人,第二这个人得有用,得给我­干­活儿。现在头

一件事达到了,咱们俩有缘我才教你;第二件事还没办到,你得给我­干­活儿,不然的话,

我教给你武艺顶个屁啊!”徐良听了就一乐:“老人家您就吩咐吧,叫我­干­什么我一定

­干­。”“好,有你这句话,我­精­力就没白费。我不用你­干­别的,只叫你杀人。”徐良一

听,打一个冷战:“老人家,您叫我杀哪一个?”“杀哪一个我现在还没算计好呢,反

正跟我有仇的我是一个也不留,你要能办到,我就算没白教你。”徐良一听,这是将来

的事,­干­脆我现在先说个痛快话,省得她不高兴。徐良有主心骨儿,你叫我杀人,我得

看看那人是谁,不该杀的,我不愿意杀的,那我是不能听的,我宁愿惹你生气,用别的

办法补报也不能在杀无辜。徐良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可没这样说:“好,将来我听您

的吩咐,您老人家点出名字来,我一定办到。”“徐良,咱们可打开天窗说亮话,水贼

过河,甭使狗刨,现在你答应了,到时候你不听我使唤了,那怎么办呢?我事先警告你,

将来我叫你杀某某某,你必须给我办到,如果你办不到,找种种借口拒绝我,到那时候

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武艺我是收不回来了,要你这条命可是现成的,你记住了吗?”

徐良心里说:这多倒霉,学了点能耐不说,把我这条命给搭上了。老西儿多­奸­那,一笑:

“嘿嘿,我一切听您老人家的。”“嗯,那将来咱们就验证一下吧,到时候你敢不听我

的,嘿嘿,你可小心我避月羞光扫魔剑的厉害。话咱们就说到这吧,我告辞了。”徐良

想问问她上哪去,哪知道她说完这句话的工夫,用手往旁边一推徐良,等徐良站稳了,

再回头一看,龙云凤已踪迹不见,这个人真是来无踪,去无影,只见首不见尾呀。徐良

站在院里呆愣了半天,回到屋里往床上一坐,犯开心思了,他不知道学这点能耐是有好

处,还是有坏处,心想:龙云凤这人­性­情古怪,我要听她的,当然就没说的了;要不听

她的,无形之中得罪个仇人,而且是个了不起的仇人,得罪了她,就等于把魔山这一派

人给得罪了,这不是给自己走空中桥吗?他又一转念,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是福不

是祸,是祸躲不过,将来再说吧。徐良就把这事扔开了。

再说徐良第二天起来,照样服侍母亲用药。三­奶­­奶­从这天开始,可以下地走动了,

心情也开朗多了,徐良心里十分宽慰。他在家里多住了几天,三­奶­­奶­彻底康复了,老西

儿这才跟母亲商议:“母亲,恕孩儿不孝,我如今是开封府的官人,万岁亲口加封的二

品将军,我不能总在家孝顺母亲,有道是忠孝不能两全,就得顾一头儿,我耽误的日子

不短了,打算回开封任职。”三­奶­­奶­一听,拉着儿子的手:“徐良啊,娘不是糊涂人,

而今你是国家的命官,朝廷对你如此器重,咱们娘俩是感恩戴德啊。孩子,现在娘身体

已经好了,你该回京任职,快点走吧!”徐良一听,母亲这么明白,心中很高兴,给娘

磕了仨头,头天晚上吃了顿团圆饭,徐良把家中的事作了安排,一切都安排完了,老西

儿这才起身。

徐良从家走,没见着邢如龙、邢如虎。咱们上边说了,包大人写了封信,命邢氏兄

弟骑快马来找徐良,徐良与他们走到两岔儿去了。京城里发生的事,徐良一无所知,他

既不知道白芸瑞摊了官司,也不知道八王千岁赵德芳被困莲花观,所以在路上走得也不

那么着急。这一天走到南郑县,天黑了,他找个地方先住下,一算计,南郑离开封不远,

明天一加紧后晌就可以到开封府,何必赶晚上进城呢?所以他住在南郑。事情也巧,他

也住到了贾家老店,为了避免麻烦,徐良把帽子紧往下压,把白眼眉挡住,尽量不说山

西话。到贾家店一登记,他说他叫徐三,说的是普通话,掌柜的、伙计也没发现他是谁,

给他号了间房子,他住下了。徐良安排完了,天已经黑了,无意之中他抬头往院儿一看,

冯渊和南侠从对面出来了,咦!徐良一看,这不是展大叔吗,还有臭豆腐,他们俩怎么

上这儿来了?老西儿是满腹的狐疑,在后边跟着,一直看他们进了福寿堂药铺,老西儿

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是请人来了。徐良一想:我得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先一步

回到店房。徐良回到屋里,用眼睛向四外一看,就知道住到黑店里了。徐良是世外高人,

眼睛的锐利就甭提了。首先,他发现店房的伙计蔡老五两眼发贼,一见徐良就上上下下

看了七十二眼,他就有点怀疑;另外,他发现这店房修造的也很古怪,他把屋子四外检

查了一遍,发现有地道,老西儿一想:修地道的目的就是要图财害命。他心想:一会儿

我展大叔他们回来遭了暗算怎么办?我先警告警告他们。这阵儿最好我不露面,看看他

们爷俩­干­什么。徐良借来文房四宝,给展昭他们留了个字笺,写了四句话,十六个字,

写完了,老西儿从后窗户进屋,把字笺用小刀Сhā在桌子上,又从后窗户走了。俩伙计在

外屋,根本就没听见。徐良的身法够多快,警告完了,回到屋里,把灯吹灭,一边闭目

养神,一边看冯渊和展大叔怎样安排。后来发现这爷俩上房了,徐良也跟出来了。这爷

俩趴到房坡上往后院窥视,徐良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他爱跟臭豆腐冯渊开玩笑,两人

见了面就斗口,老西儿也坏着呢,拎着脚脖子把冯渊扔下去了,这都是他­干­的事。眼瞅

着这爷俩被抓了,他又救这爷俩,这就是前面的经过。

徐良从房坡上跳下来,把大环刀一晃,把南侠、冯渊的绑绳割断,救了他们。那帮

贼怎么瞪眼不管呢?因为徐良本领太高了,他一露面把贼人给惊呆了,不敢过来,徐良

利用这功夫,把爷俩给救了。这爷俩死中得活,非常高兴。冯渊就说:“好小子,你怎

么才来?我从房上掉下来是不是你扔的?”“你尽血口喷人,你没能耐自己掉下来的,

怎么还赖我?”“就是你扔的,除了你这么损,没有第二个。”徐良格格一乐:“好了,

好了,这笔臭豆腐账都不再算,你先陪着我展大叔旁边歇会儿,看我怎么抓这帮贼人。”

徐良说完了,往里边紧走了两步,用手指点金掌佛禅:“你又跑到这儿撒野来了,可曾

认识我山西人!”“阿弥陀佛!”这金掌佛禅跟徐良打交道可不是一次了,原在大柳林

的时候俩人就伸过手,这是第二次相遇,别的贼人怕徐良,金掌佛禅不怕;另外,他看

见徐良就想起宝贝徒弟紫面金刚王顺惨死在开封府,被徐良亲手开膛摘心给他爹祭了灵,

老佛禅想到这里,五脏冒火,七窍生烟,一见面分外眼红,刷一晃身就过来了:“徐良

啊小子!尔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竟敢跑到这儿显白来了,贫僧要给我徒儿报仇,结果

尔的狗命。看掌!”说着就是一掌,徐良往旁边一闪身,这一掌走空了;金掌佛禅竖起

来就是一脚,徐良往旁边一蹦,脚蹬空了;佛禅“啪啪啪”又是三掌,徐良左晃右晃又

闪开了。金掌佛禅就是一愣:“徐良跟我练什么戏法儿,为什么不还手?”“我跟你有

什么戏法儿可练?你要听我良言相劝,咱们两人不要打了,你是个出家人,我对出家人

一向是尊重的,修行这么多年了真不容易,你又何必跟我伸手呢?看来你是想你的徒弟

王顺,但是王顺­干­了违法的事情,理应当抵偿罪孽,你要是给他报仇就是非不明了,我

奉劝你不要贪恋红尘,赶早回你的庙里念经,你要不听山西人的,到时候我把你一宰,

你不就白活了吗?”“臭老西儿,呸!你宰一个试试,贫僧倒要领教领教你的功夫有多

高!今天不分个鱼死网破,我是决不罢休!看掌!”“啪啪啪”,这老佛禅一掌紧似一

掌,一掌快似一掌,恨不能一巴掌把徐良打成­肉­泥。冯渊和展昭在旁边看着,提心吊胆,

因为他们知道徐良的能耐,同时也知道佛禅不是好惹的,二虎相斗,必有一伤,究竟徐

良能不能赢了人家,心里都没底。别看老西儿学了好几回武艺,要论年头、经验、基本

功不如佛禅,但是徐良聪明透顶,他的武艺可以灵活运用。佛禅就不行了,怎么学的就

怎么卖。徐良打量打量,心想:我别使刀了,我看看二十四路魔山剑好使不好使。想到

这,他“刷”地一声把大环刀背回,把青龙剑拽出来了,使出了二十四路魔山剑。可了

不得了,这宝剑是立杆见影啊,金掌佛禅大吃一惊,啊!这是什么招儿啊?怎么没见过?

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徐良头一次使宝剑跟人动手,再用上功夫,所以那宝剑使的格

外­精­彩,再加上招数特殊,如同彪虎生翼。徐良频频发动进攻,南侠在一旁观看,挑起

大拇指称赞:“罢了!我的宝贝孩子,怎么多少日子不见,功夫长了一大截啊!”看到

徐良的宝剑练得这么­精­彩,他心想:我十四岁开始学宝剑,今年都五十多岁了,我以为

自己的宝剑练的就够瞧的了,可跟徐良的剑招儿就没法比啊,这孩子跟谁学的这手怪剑

啊?他哪知道,徐良是跟龙云凤学的能耐。再看徐良使到十六手上玩了个绝招儿,叫撒

手剑,剑扔出去还能接着。这一招太厉害了,就见徐良蹦出圈外,转身抛剑——“刷”,

宝剑转着个儿,一道寒光直奔佛禅扑来,佛禅无论如何没想到徐良能把宝剑抛出来,他

光防备徐良打暗器了,没防备徐良这个暗器是大号的,耳轮中就听见“咔嚓”一声,青

龙剑正砍在佛禅左臂上,宝剑和左臂双双落地。老佛禅“嗷”地一声摔躺在地,昏迷不

醒。徐良过去把宝剑拣起来,一看这老佛禅太惨了,血流如注,五官抽搐。冯渊过来了,

打算结果佛禅的­性­命,被徐良拦住了:“等等,你个臭豆腐,就知道杀现成的。”“留

下来是个祸害,还不要了他的命等什么!”“算了,咱能容人且容人,就因为他不听规

劝才给他留点记号,往后他要是不听的话,再要他的­性­命也不晚。”南侠一听,点头称

赞:“良子说得对。”不但没要佛禅的命还把他的僧衣撕开,把他的鲜血擦了擦,给他

勒到胳膊根上了。徐良又给他灌了最好的止血丹、止疼药。再看那几个贼,早跑了个无

影无踪,连金头虎贾正也带着他老婆逃跑了。老西儿心中暗笑,真有意思,俩鸭子加一

个鸭子——仨(撒)鸭子啦。徐良让冯渊进屋舀了一碗水,给金掌佛禅灌下去,好半天

佛禅才明白过来。他疼痛难忍,睁开眼睛看看徐良,回忆回忆刚才的事情,把牙齿咬得

格格山响:“阿弥陀佛,徐良啊,你快给我补一剑,别让我活不活死不死的。”“我说

佛禅,刚才是个误会,我没注意宝剑撒了手,你说怎么那么巧啊,正好碰到你胳膊上,

你的胳膊没有宝剑硬,被碰掉了,怨你倒霉可不怨我,我怎能忍心要你的命呢?活这么

大年纪也不容易,饶你这条命,你赶紧找个地方养伤去吧。你记住,你要觉着这件事窝

囊,非要报仇不可,你只管找我,我等着你;你要觉着过去做的不对,又损伤了左臂,

能够痛改前非,找个深山老林前去修行,当然更好,两条道路你可以自选。我话说完了,

你请走吧!”南侠也规劝了几句。老佛禅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好,徐良啊,咱们以后

再见,我是报恩还是报仇,现在还没想好。”他转身刚要走,冯渊把他的断胳膊拣起来

了:“老混蛋,这点零碎你还得拎着,找个皮匠给你缝缝。”佛禅一看,可不是吗,父

­精­母血我怎么能把他扔了呢,伸手把胳膊接过来,从角门出去,便逃之夭夭。佛禅以后

十什么?他狗改不了吃屎,别看他少了一支胳膊,将来还要练功,找徐良报仇,逼得徐

良没办法了,才剑斩佛禅僧。这是后话,先不提。

单说徐良帮助南侠展熊飞、圣手秀士冯渊把两个家人叫起来,对店房进行搜查,也

没见其他违禁之物,但是店房没有主人了怎么办?徐良一想:这得报官,起码要跟南郑

县的县衙打招呼。盼到天亮,南侠亲自到县衙去了一趟,把信往上一递,县官一瞅吓了

一跳,闹了半天是开封府的官人,堂堂的三品带刀护卫,得罪不起。问明南侠的来意,

知县亲自坐着轿子赶奔贾家店。到贾家店检查完了,马上传堂役把黑店查封,一切充公。

展昭把事情办完,带着冯渊和两个仆人还有徐良,起身赶奔福寿堂。他们到那里是

午时左右,药铺开板了。南侠迈步进屋,正好见了账房先生,还没等南侠说话,账房先

生先说话了:“哟,您是姓展的吗?”“不错。”“您不是要找我们先生刘世奇吗?”

“是啊。”“今早晨天刚放亮,老人家坐着车子回来了。实话跟您说,老人家刚一进屋,

我们就把您的礼物献上去了,说明来意。老先生说了,你们什么时候来了,让我领着你

们去看他。”“啊,这太好了。”展昭非常高兴,跟着账房先生奔后院,账房先生进屋

送信儿。时间不大,刘世奇老先生亲自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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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蒋则长调兵遣将郭长达口是心非

徐良、展昭和冯渊来到刘先生家里,妙手先生亲自接出来,拱手把三个人让进客室。

南侠代表开封府先向老先生问候,然后从怀里取出北侠欧阳春和包大人那封信,双手呈

上。刘老先生把书信接过来,展开观瞧,时而皱眉,时而晃头,一直把信看完了放到桌

子上。南侠赶紧满面赔笑:“老先生,您都看明白了吧?”“都看明白了。”“这次奉

包大人以及北侠的委托前来拜会您老人家,请您赶奔东京去一趟,帮助我们大破九兽朝

天亭,把八王爷救出来,不知老人家肯赏脸否?”刘老先生轻轻打了个咳声:“展老爷,

我可不敢推托这个事,一则包相爷召见这是看得起我,我不能不识抬举;再者,我跟老

侠客欧阳春交情莫逆,他有书信就等于他亲自来了一样,从公从私我都应该前往,不过

我有点顾虑。”“噢,老人家请讲。”“我就怕我无能为力呀,我是懂得点消息儿埋伏,

前半生也没少研究这东西,但是自从我回到南郑开了这座药房以后,就把这种东西放在

一边了,年长日久,显得生疏了。是否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一去就能破得了朝天亭,这

我可没底呀,尤其是解救八王千岁,事关重大,一旦因为我耽误了大事,我可担当不起

呀。”南侠一笑:“老先生,您不要顾忌,这个事谁也不能把弓拉得特紧,只要您尽力

帮忙,就是救不出八王来,我们对您也是感恩不尽的。”冯渊Сhā话:“老人家,您别再

客气了,我们早就听说了,您称妙手先生,指的就是您懂得消息儿埋伏,现在开封府老

少英雄拭目而待,请老先生大驾光临。”刘老先生低头不语,他想了好一会儿:“好吧,

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也不能不识抬举,恭敬不如从命,我就跟着去一趟吧,”仨人大

喜。

事不宜迟,马上备好了车辆。刘老先生有专车,他把应用之物都搬到车上,坐好。

南侠他们都有马,徐良跨车辕儿。他们离开南郑县,起身奔开封。车子进了西门,一直

到了开封府衙门的门前。车老板把车子停住,展昭众人从马上跳下来,把老先生扶下来,

派人到里边送信儿。

开封府老少英雄们,包括包大人在内,心如火焚,坐立不安。南侠走了一天多没回

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人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小弟兄们轮流着到府衙门前张望。

这时,听人禀报:南侠回来了,还来了辆快车,看样子是把人请来了。大伙一听就开了

锅:刘老先生来了,快迎接啊!北侠欧阳春、智化、蒋平,开封府的各路英雄列队迎接,

展熊飞给大家指引:这就是刘老先生。北侠头一个过来了:“阿弥陀佛!老人家一向可

好?晚辈欧阳春有礼了。”刘老先生一看:“不敢当,不敢当,侠客爷,你也挺好?”

“托老人家的福,贫僧还过得去,来来来,我给您介绍介绍。”把蒋平、智化众人叫过

来,挨个儿指引,刘老先生向大家频频致意,众星捧月一般,把他请到里面。包大人在

二堂门口恭候,刘世奇不敢怠慢,整理衣冠,抢步向前就要叩头,被包丞相两手搀住:

“老先生,免礼!您可来了,我日思夜想,真是旱苗盼春雨呀!我们的一切希望可都寄

托在您老人家身上了。”“相爷,不敢当!我也恐怕难负此任,不过既然来了,我拼出

这条老命就是了。”包大人一笑,亲自搀住刘世奇进了客室,老少爷们都跟进来了,大

伙儿一看,徐良也回来了,赶紧围过来,就见白芸瑞把徐良的手抓住:“三哥,我真没

想到,咱哥俩还能见着。”徐良在路上听南侠和冯渊向他介绍过,没把徐良肚子气爆了,

徐良对他深表同情:“老兄弟,不要难过,人生一世,坎坷不平,好在我们问心无愧,

这不逢凶化吉了吗?”芸瑞频频点头,跟徐良亲热得不得了。这会儿,包大人问徐良给

他父亲治丧的经过,徐良一一禀明,大家归座。众人把话题一转,就回到正事上来了。

包大人把九兽朝天亭的事向刘世奇说了一遍,欧阳春在旁Сhā言:“老人家,方才相爷都

说过了,我等把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了,您可得好好帮帮呀。”“没说的,不过九兽朝

天亭我没见过,你们哪位能给我画个草图,我好心中有数。”房书安过来了:“老人家,

我三次赶奔朝天亭,闭上眼睛这亭子什么模样我都知道,我给您画一个。”“好的。”

房书安在一间空房子里画图。老先生利用这个机会,洗脸漱口,吃了点东西,由于年岁

大了,包大人特地叫人扶老先生到自己房中休息。房书安草图画好了,老少英雄又回到

客室之中。房书安把草图放在长桌上,老少英雄把桌子团团围住,刘世奇手持胡须细看

图纸。您别看房书安没鼻子,可画画儿还有两下子,把亭子画得跟真的相似。房书安用

手指点着,给刘世奇作介绍:“这就是九兽朝天亭的外貌,地基分三层,楼是两层,转

圈儿是栏杆,分成八面,我们是从东方甲乙木进去的,里边是八很大柱子。”众人静静

地听着,刘老先生聚­精­会神地听完了,又问房书安:“这个亭子的转圈是什么形式?”

“是个院子,院墙有一丈二尺多高,院子又宽又大,亭子坐落在中间。”“这院除了亭

子之外还有什么建筑没有?”“我没看见。”刘世奇闭眼琢磨,众人都盯着他,谁也不

敢说话,恐怕打乱他的思路。刘老先生考虑了多时,跟北侠说:“现在我心里有点底了,

这九兽朝天亭你别听它的名,它说十兽、六兽都是哄人的,其实里边的构造大同小异。

想当初我帮助诸位破过藏珍楼,那楼的构造与这亭的构造相差无几,只是这座楼稍微复

杂一点,没什么了不起的。”众人一听放心了,知道老头儿心中有把握了。欧阳春问:

“老人家,这亭子怎么个破法?”“我打算分兵四路,你们从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

北方寅癸水,南方丙丁火这四个门进,杀到中央戊己土,四路汇齐,把总弦一破,这亭

子的埋伏就全失败了。”“请问老人家,如何避免消息儿埋伏?”“我还没说完呢,现

在我就画草图,然后详细跟大家讲。”“好吧。”北侠点头。老头儿拿着尺子、圆规等

应用之物,到屋里把门关上。边思考边绘草图。众人利用这个机会退到校尉所,把徐良

围住,问他回家的经过,徐良都讲了,就是跟飞天魔女龙云凤学宝剑的事他没讲。徐良

也不愿意说此事,大伙儿也不知道,所以没问。徐良反过头来向芸瑞打听莲花观的事,

大伙儿把实情一说,冯渊又把贾家店的事介绍了一遍,说到徐良砍掉金掌佛禅左臂的事

情,众人大惊失­色­,原来我们这里去请人,莲花观的郭长达也下手了,幸亏遇上徐良,

不然,南侠、冯渊一个也活不了,刘老先生也请不来,真是逢凶化吉啊,众人听完,惊

喜交加。不一会儿,刘老先生把图画好了,众人来到刘老先生那屋,老头儿让大家两边

站好,用手指着图,详细向大家介绍哪有消息儿,哪有埋伏,应当怎么走法。众人听完,

心中豁然开朗,没想到简简单单一张草图,里边却奥妙无穷啊,里边有冲天刀,立天弩,

自行车,自行人,脏坑,净坑,梅花坑,五雷开花炮,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幸亏老先

生全指点出来,大家心里这才有数。刘老先生非常细心,把东西南北四个门所要经过的

地段,怎么走法,哪儿有消息儿埋伏,怎么破,又画了四张草图,这就更清楚了。蒋平

跟徐良一商议,决定兵分四路,分完了大伙儿就熟悉图纸,哪不明白就请示刘世奇。蒋

平把所有的英雄都请来了,同时到大相国寺把凌空长老也请来了。凌空虽然破阵不是主

角,但对付郭长达全指望他。凌空先见过刘世奇,然后徐良拜见过凌空,让老和尚落座。

蒋平一拱手:“诸位,我可不客气了,行军打仗有主帅,如今我就是主帅,诸位就是将

官,听我的令箭伺候。”众人一乐:“四爷,您就分配吧!”蒋四爷打量打量大伙儿:

“咱先说攻打东门,小良子,你回来的正好。东门的事就交给你们哥五个了,你率领白

云生、韩天锦、卢珍、小义士艾虎五人,从东方甲乙木打到中央戊己土,破了亭子救出

八王,不得有误。”“遵命!”“好啦,这是东门的图,你们找个地方去熟悉熟悉,哪

不明白,请教刘老先生。”“遵命!”他们走了之后,蒋平看了看:“芸瑞听命!你率

领小七杰攻打西门,这是图纸,拿去熟悉,不明白的地方请老人家指教。”“是!”白

芸瑞带着刘士杰等八人下去了。蒋平瞅着展熊飞一乐:“大兄弟,按理说你刚回来应当

休息,不过事在紧急,你还得能者多劳啊。”南侠一乐:“你就分派吧。”“你带着钟

林、冯渊等人从南方打到戊己土,解救八王爷,不得有误。”“遵令!”“这是图纸,

拿去熟悉。”蒋四爷说:“我亲自带队,攻打北门,余下的人跟我走,咱们找地方去熟

悉图纸。”众人答应一声起身。凌空老和尚问道:“蒋平,我­干­什么?”蒋平一乐:

“长老,您和北侠什么事甭管,专门来对付郭长达和朱亮,到时候破亭子肯定是一场凶

杀恶斗,你们就准备打仗。”“好,那我们就在这闭目养神。”天已掌灯,白芸瑞与郭

长达打赌击掌三天破朝天亭,今天就是第三天,即天亮前必须把八王爷救出来。现在把

图熟悉好了,得立刻动身。蒋平把四路人马召呼到面前,又向大家叮咛了一遍,又把开

封府的事情作了交待,然后率领四路人马、北侠、凌空老和尚直奔莲花观。

当天晚上,老少英雄­精­神抖擞,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待着厮杀,虽然大家没商量,但

都暗下决心,不破朝天亭,不救出八王爷,决不罢休;然后抓住郭长达、朱亮,名正典

刑,为民除害。大家走起来脚下生风,虽说东京汴梁离莲花观相距四十五里,可时间不

大就到了。蒋平暗中传令:“诸位,作好准备!”

四路人马散开,各自扑奔朝天亭。刘世奇老先生也坚持来了。他想自己没见过朝天

亭,光凭图纸和众人的介绍,心中还不把握,今晚四路人马按照自己的草图破朝天亭,

一旦出了事怎么办?所以要跟着来,遇到麻烦也好就地解决。他跟在蒋平的队伍中,蒋

四爷专门让智化保护老头儿的安全。其实妙手先生有功夫,就是有十个八个也到不了他

眼前。

四路人马杀到第六道院子,到了九兽朝天亭。单说大侠白眉所率的东路,徐良五人

从大墙跳入院中,他往空中观瞧,但见满天星斗,朦胧月­色­,气爽天高,十分透亮;又

往院里一看,黑压压,雾沉沉,空旷旷,静悄悄,院中有一座楼拔地而起。借星光一照,

别看它只有两层,因建筑宏伟壮观,台阶、亭顶就显得高大入云。徐良打量多时,向身

后一摆手,哥五个奔东方甲乙木,脚下踩的步都是按照刘世奇老先生交待的,每往前迈

三大步退一步,然后再往前走,必须这样,不然就踩上消息儿了。若进了脏坑、净坑、

梅花坑等,­性­命就保不住了。这哥五个除了韩天锦之外都挺­精­细,因此对韩天锦格外的

留神,他也挺小心。按照这个步子来到朝天亭的台阶上。这台阶有十三道,刘世奇告诉

他们走单别走双,否则必然碰上消息儿,大家提着心走单数,平安地来到上边,又继续

走三步退一步来到门前。就见东方甲乙木两扇红门紧闭,比一般的门高大得多,门上有

两个虎头,嘴里叼着大铜环子,锃明刷亮,门上钉着掬花钉,门上边有块横匾,上写甲

乙木三个篆字,亭子上头吊着猪油灯,火苗儿足有半尺高。徐良单手提着金丝大环刀,

向那哥四个一摆手,人们都列到两旁隐蔽好了,徐良一伸手,把左面的大铜环抓住,往

怀里一拽,往外拧了三扣,拧完后徐良趴在地下,就见这两扇门突然往左右一分,从亭

子里边打出一排毒箭,“吧吧吧”,韩天锦吓得一吐舌头,心说:真厉害呀,要是事先

不知道,门一开我们哥五个可都变成刺猬了,看来刘老先生真高。等箭放完了,这哥五

个站起来,知道头道关过去了,可是不敢进亭子。刘老先生交待得清楚,谁进亭子谁活

不了,怎么办呢?甭着急,箭­射­完之后往里边观看,里边是过道,通到中央戊己土,过

道两边是墙壁,墙壁每隔不远就有一盏猪油灯,大铜碗里边有猪油,棉花搓的捻儿有半

尺多长,照得非常清楚。地面好像是方砖铺的,平整光滑,这全是埋伏。时间不大就听

见中央戊己土那销簧一响,从里边出来一匹马,这马跑到东方甲乙木门前一掉个儿头朝

里ρi股朝外,但这不是真马,全是用草扎的,外边用马皮包着,大小和真马一样,也有

马镫,辕辔,颜­色­挺新鲜,不注意就会以为是真的,马是红­色­的。韩天锦一看:“刘老

先生不是说马管接管送吗?上吧。”白云生瞪了他一眼:“刘老先生说黄马管接管送,

别的颜­色­的马都不能骑,这是红的,如果是外行往上一纵,马浑身上下发出火球,就得

把人活活烧死。”“哟,我把这颜­色­忘了。”韩天锦一缩脖子。马在这里不动,山西雁

把大环刀一掉个儿,用刀柄捅一下马尾巴,碰动消息儿,再看这红马,“呱呱呱呱呱”

回去了。时间不大,走轮销簧一响,又出来一匹青马,照旧往这一站等众人来骑。徐良

明白,青马混身上下带刀,谁骑谁也活不了,因此用刀柄一捅马尾巴,青马也回去了。

最后,来了一匹黄马,往这儿一站,徐良明白了,黄马主平安,管接管送,骑上它就可

以直接到里边。徐良冲哥四个一点头:上!头一个是艾虎,“噌”就上去了,一抓马的

丝缰,双脚点镫,就见这匹马的尾巴摇了摇,把艾虎驮进戊己土。艾虎一抬腿从马上跳

下来,冲外边的人招手,众人这才放心。就见黄马“嗒嗒嗒”又转回来了。第二个是卢

珍,他也平安到达中央戊己土,这黄马又回来接走那哥俩。最后剩下徐良,他心里非常

痛快,“噌”蹿上黄马马背,这匹马又把他接到中央戊己土。徐良见到那哥四个,腿一

飘,双脚落地,就见黄马一调头嘎嘎嘎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上哪儿去了?走到头,地上

板盖一翻,马就下了地,没用了,徐良他们头一个到达终点。返回头再说那三路。打西

门的是白芸瑞,率领小七杰。芸瑞是急­性­子,办事­干­净利落,几乎与徐良同时来到西门。

他们的西门埋仗和东门正相反。在走路的时候要走三步退两步,所以时间就耽搁得长一

些,走完这段路到了台阶前,台阶十三节,不能走单必须走双,他们踩着双数,平安来

到门前。门是蓝­色­的,两个大虎头叨着铜环,门上有红匾——庚辛金。芸瑞先让小七杰

都埋伏好,他也用同样的办法,抓住铜环往外拧了三扣,再看两扇门往左右一分,从里

边打出一团火球来,“叭叭叭”。火球大小像拳头似的,连续打出一百多发,这要打在

人身上得活活把人烧死。八位小弟兄站起来,在这等着。这个门没有马接,是豹接,分

红黄赤白黑,他们骑红豹,管接管送,也到了戊己土。芸瑞来后见徐良他们已到,彼此

打招呼,脸上都露出笑容。又等了好一会儿,就见南侠展熊飞从南方丙丁火打进来,他

们所遇的事情与这两路基本上大同小异。南侠刚到,蒋平率领部下也平安进驻北门。到

此,四路人马汇齐。刘世奇老先生一看,总算我的草图没白画,现在到了关键时刻,破

亭子为的是救八王。这件事就交给蒋平了,蒋平按照刘世奇事先嘱咐的,看了看亭子中

央转圈有八根红油漆大柱子,这八根柱子都有消息儿埋伏。蒋四爷一观察,从正北数到

第七根柱子,回头问问刘世奇,刘世奇点头,就见蒋平站起来,一看这柱子下边有顶柱

子的石头,是圆形的,好像一面大鼓,其实这石头上有埋伏,用手一摸,有个地方挡手,

蒋平用蛾眉刺的尖子轻轻一挑,结果有一块是活的,把它拿下来是个窟窿,四爷把手伸

进去,里边冰凉梆硬,有个八棱的铜疙瘩,他把铜疙瘩握牢,攒足了力量,往外拧了三

扣,拧完把手松开,站起来来到刘世奇近前:“老先生,一切都按您教的办了。”“好

嘞,现在这八根柱子消息儿全死住了。”刘世奇告诉蒋平快点开天花板,往下放笼子,

四爷点头。放笼子还有一道手续呢,必须得来到东面,这里有两根柱子,得动左边这一

棵。南侠把柱子抱住,往外拧了一扣,一转个儿,“嘎吱……”然后把手松开,众人仰

起头来,就见天花板缓缓移动,裂开一道大缝,从里边系下个大铁笼子来,这笼子足有

一间小房子大小,缓缓地落到地上。人们随着笼子往下落,心往上提,因为八王爷赵德

芳就在这笼子里边囚禁着,众人舍死忘生就为的这事,焉有不紧张之理。就见笼子落地,

众人“呼拉”一下子都围拢过来了。白芸瑞头一个到笼子近前:“王驾千岁,臣等……

啊!”白芸瑞一愣,大伙儿仔细一看,笼子是空的,根本没有八王爷。芸瑞扭头跟四爷

说:“咱们上当了!”蒋四爷把脚一跺,“呸!郭长达你个王八蛋,竟敢打赌哄老子,

你把八王爷弄到哪儿去了,走,咱们找他拼命去!”老少英雄说完,闯出朝天亭,刚到

台阶上,就见朝天亭的转圈“呼啦啦”伏兵四起。这里的伏兵都是莲花观的小老道、大

老道,别看是老道,平日经过严格训练,都有两下子。他们掌起灯球火把,把院子照得

像白天,就见飞云道长郭长达,飞剑仙朱亮,白莲花晏风等所有群贼站在正东面,借着

灯光看得清清楚楚。再看周围这些老道,手里张弓搭箭,把目标都对准老少英雄。人家

居高临下,把院子整个封死了。蒋四爷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大将军不怕千军,就怕寸

铁,人家一开弓­射­箭哪里还能活呢?单说白芸瑞,腾一下火就撞上来了,因为郭长达就

是跟他打赌击的掌,今天上了当,他能不上火吗?芸瑞用宝刀一指郭长达:“呔!妖道,

你因何言而失信?八王爷现在何处?”郭长达单手提着量天尺,手捋须髯,一阵冷笑:

“哈哈哈哈,白芸瑞,别着急吗,实话告诉你,八王爷就在莲花观,只是改换了个地方,

为什么要改,这可别怨我,怪只怪白眼眉徐良。”徐良一听,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老

西儿“噌”就蹿过来了:“王八驴球球的,为什么怨山西人?”“徐良,谁让你小子多

管闲事,晏风跟我说,在南郑县贾家店,你跑到那发威撒野,竟敢把金掌佛禅的左臂砍

下来,你小子也太狠了。晏风等逃回来,向我如实地说明经过,故此我才把八王爷挪地

方了。你要不伤着金掌佛禅我能改变主意吗?这事就得怪你。”白芸瑞听完一阵冷笑:

“郭长达,你少找借口,你说我三哥管闲事,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派金掌佛禅带着几个

人去南郑陷害我展大伯父,还要害冯渊,你们要不先下手,我三哥焉能下手?看来你是

强词夺理啊。”郭长达一乐:“白芸瑞,我就是强词夺理了,我告诉你们,你们上当了,

中了贫道的计策,如今被困在朝天亭的院里,看见没?这些弓弩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你

们说怎么办吧,愿意当刺猬呢,还是愿意跪倒投降?如果你们投降,我只要徐良、白芸

瑞俩人,我们给莲花观的门人报仇雪恨,就把八王爷放了。这叫货换货,两头乐。如果

你们不答应这个条件,贫道让你们一个也活不成,是死是活,立刻给我答复。”群贼喊

道:“快说!不然就开弓­射­箭!”徐良一听,火往上撞:“王八驴球的,你出尔反尔,

拉屎往回坐,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跟我老兄弟不怕死,来吧,有箭就往我身上­射­

吧!”徐良说完,噌的一蹿,就到了天井当院,芸瑞一把没拉往,一看三哥的处境太危

险,刚才人家指出来还有自己一个,岂能示弱,芸瑞噌一蹿,到了天井当院,胸脯一挺:

“郭长达,你不是要我们哥俩吗?我们来了,请你先交出八王再开弓­射­箭!”郭长达一

乐:“小子,哪有那便宜事啊,得先­射­死你们,然后我才放八王。小子们,你们还等什

么?还不给我开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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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闯重围群雄脱险境救八王老房下苦工

郭长达吩咐弓箭手:“开弓,­射­!”顿时箭如雨发,吓坏了老少英雄。俗话说,大

将军不怕千军,就怕寸铁。这寸铁指的就是箭头。因为它速度快,老少英雄一无甲胄,

二无盾牌,被人家团团围住,无处躲藏,真是千钧一发,危在旦夕。但是,事情已经逼

到这一步,怕也没用了。单说徐良、白芸瑞,二人晃动宝刃,当先开道,边打边往外闯,

这俩把平生的能耐全施展上了,两把宝刀舞动如风。再说老少英雄,顶着弓箭,往正东

逃走,蒋平一边往外冲,一边叫大家保护刘世奇老先生。大家边打边往外闯,不管跑到

哪儿,箭就追到哪儿。韩天锦ρi股蛋上挨了一箭:“哎哟!疼死我了!”蒋平就喊:

“注意!疼点没关系,快拔雕翎。”正好,来的这些人中没有饭桶,哪个人都有功夫,

所以一时还能维持得住。欧阳春一看,无处可去,只好开便门了。他用眼一瞅,东北角

防守比较薄弱,老侠客舞动方便连环铲,把雕翎箭打得乱飞,三个箭步就蹿到墙根下,

把大铲抡开,对准砖墙,“吱啦,吱啦”。韩天锦一看,舞动大棍子也上来了,“哒哒

哒”。墙虽然坚固,但架不住两件兵器,时间不大,墙就倒了两丈多长的一条豁口。刹

那间尘土飞场,墙上还掉下来十六个小老道,有的被摔死,有的被砸死,有的受伤逃走。

北侠回头高喊:“老少各位这厢来!”老少英雄全都扑奔豁口,眨眼间全都夺路而逃。

郭长达在正北的房上指挥着,一看三侠五义突围而出,不由得火往上撞,把掌中的量天

尺一碰:“无量天尊!你们真是饭桶,用弓箭都­射­不着他们,让他们瞪眼在我眼皮底下

溜掉了,这还了得!追!继续放箭。”五百来名小老道从房上和墙上下来,在后边就追,

边追边放箭。蒋平边撤退边作安排,欧阳春、徐良、白芸瑞、钟林四人断后,护着这些

人继续撤退。天黑,外边树林也多,大家进了树林子就脱离了危险。郭长达领人追了一

阵,一看没什么效果,收兵撤退,回到莲花观不提。

单说众人一口气败回开封府,等他们进了开封,太阳升起,天已大亮了。再看众人,

狼狈不堪,蒋平一查,除韩天锦之外,还有七八个人受伤,不过都是轻伤。蒋平不敢隐

瞒,把实情向包大人禀报。包大人亲自出来看望大家,好言安慰,但他心中着急,满指

望各位英雄破亭子,救出八王千岁,结果空去白回,差一点全军覆没。究竟八王千岁现

在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救回来?这是问号。如果万岁问下来,怎样回答呢?包大人心

中着急劲儿就甭提了,他双眉紧锁,面沉似水。山西雁徐良气得直拍桌子:“郭长达,

我要抓住你千刀万剐,决不留情。”韩天锦取出箭,上了药,他冲着莲花观的方向大骂

一通。蒋平说:“算了,再骂郭长达也听不见,眼下只好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吸取以往

的教训,设法再救八王爷。”芸瑞说:“四伯父,我看八王千岁不好救了,郭长达把他

转移了,转到何处咱们怎么能知道?用什么办法能把人救出来呢?看来是难啊,只有把

郭长达抓住,撬开他的嘴巴,叫他招供,不然的话,恐怕这事不好办。”徐良一听点点

头:“老兄的话有理,不过我纳闷儿,咱们这么多人怎么把八王千岁看丢了?他老人家

化装私访­干­什么?他若不离开安庆宫焉能出现这些后果呢?”韩天锦把眼珠子一瞪:

“那你怨谁?你问你­干­儿子房书安吧,尽他出的主意,没事他保着八王爷出去私访,要

没他我看出不了这麻烦。”韩天锦的一句话提醒了徐良,老西儿一点手把房书安叫过来

了:“房书安,是这么回事吗?”“不假。那天我奉包大人之命,赶奔安庆宫,向八王

千岁禀报这些日子破案的经过,老人家心血来潮,非要私访不可,我再三劝阻老人家就

是不听,我有什么招儿啊?故此,我才保着他出去私访,谁能料到出这个事?”“呸!”

徐良青筋都突出来了:“房书安,混蛋东西!八王爷私访你拦不住,但你为何不回来报

信儿?你明明是饭桶,怎么能保住八王千岁呢?难道说八王爷丢了你就没有责任吗?”

“­干­爹老儿,我现在混身是嘴也难以分辩了。”徐良是好脾气,今天这事是被逼的,当

众大发雷霆,把房书安骂了个狗血喷头,实质上他不单是骂房书安,把别人也捎在里头

了,意思是我回家给我爹治丧,你们都在开封,瞪眼儿把八王爷看丢了,如今出了这么

大的麻烦,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吗?徐良这一顿牢­骚­,把众人的脸说得一红一白的低头

无言,房书安被骂得实在呆不住了,他低着大脑袋,退出厅堂。回到前屋校尉所,房书

安往矬凳子上一坐,双手托头,闭着眼睛不住地唉声叹气。他心想:开封府这碗饭真不

好吃啊,表面上看起来一个个神气十足,骑马挎刀威风凛凛,实际上每天都在刀尖上过

日子。我到开封府总共不到一年,不是破案就是破案,到处奔波,担风险。别的不提,

就说八王爷这件事,这老头儿不是吃饱了没的­干­吗?你非私访­干­什么?结果出了这么多

的事,让大伙儿担心。也不怪我­干­老儿骂我,该我倒霉,当初我到开封府多带点人也不

至于出这事了。他想:自己的梦还得自己圆,我得想办法把八王爷救出来,不然我就落

下话柄了,到什么时候也是个罪人。我现在就得豁出一头去,去莲花观一趟,把他们的

底细掏出来,如果知道八王爷在哪儿,我再设法把他请回来,岂不立下大功吗?不但我

立功,我­干­老儿徐良也不那么着急了。对,想到这,房书安站起来,刚往前走了三步又

坐下了,他暗自叫着自己的名字,真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啊!我有什么能耐,到莲花观

能摸到底吗?要是我被抓住,我死事小,不是又给开封府找了麻烦吗?死了倒好,要是

被俘,我还得零受罪,不行,使不得。刚想到这,就听后院很吵,开门站在院里一听,

是徐良正跟蒋平在吵。徐良说:“我不是埋怨你四叔,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八王爷没

请回来,责任全在你身上,­干­吗不让别人去送信儿,非得让房书安,结果把八王爷给丢

了。”蒋平觉着委屈,他说:“小良子,话不能这么说,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何况

人乎?”房书安一听,这事还是从自己身上引起的,怕也没用,还得去莲花观,宁愿死

在前敌,也不能受别人埋怨。房书安咬紧牙关,打定主意,背好小片刀,斜挎百宝囊,

把里边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小钩子、剪子、刀子、耙子、没羽飞蝗石,还有个熏香盒子。

他是绿林出身,这些人一般都有熏香盒子,为的是作案时把人用药迷倒好下手,后来他

投奔开封府,蒋平对他说:“我们是官府的人,办事光明正大,不要再用这些下五门的

东西。”房书安点头,把熏香盒子掖起来,没舍得毁掉它,今天情况例外,他又把这盒

子揣到百宝囊中,检查了盖子、螺丝和里边的药,还挺好使唤。他想:自己能耐不大,

还得靠这些东西帮忙,俗话说,手巧不如家伙妙啊!今天破例再用一回,我若不是对手,

可用它转败为胜。他收拾完百宝囊和需用之物,腰里揣了点银子,跟谁也没打招呼,便

离开开封府,出西门赶奔西山坳。到了西门儿,往旁边一看,有个烧麦馆,这馆的旁边

是个人烧铺,他进去吃了二十个烧麦,临走时买了十个火烧,二斤酱牛­肉­,还买了个葫

芦,里边装上五斤好酒,用包袱皮一兜,赶奔西山坳。莲花观就在西山坳里边,距这里

四十多里地,他准备了这么多食物,是打算呆一两天。

在路上他边走边盘算,怎么进莲花观,怎么摸清底细,如果人家有防范,我应怎样

对付。他脑子里设计了种种方案和行动计划,但没有一项能落实,故此,他双眼沉重,

心乱如麻,走的速度就慢下来了。尤其一进山,不敢顺盘山道走,怕遇上贼,只好走小

道,这小道就得自己摸索着前进。有时荒草一人多高,辨不出东南西北。房书安边想心

事,边扒开野草向前爬行,实在爬不动了,他把包袱放在石头上,靠在一棵树上直喘气,

抬头往四外一看,非山即岭,古墓廊林,这地方真荒僻啊。房书安一想:我走哪儿了?

莲花观在什么地方?我得好好瞅瞅。他站在石头上仔细往四外打量,看来看去他的眼光

就落在侧面的树林里了。他一看吓了一跳,树林里有个人上吊,已经挂上了,腿蹬手刨,

人还没断气。老房一想:这是谁?怎么跑到这上吊来了?我见死焉有不救之理。想到这,

他分草棵子直奔小树林,等他进了林子,上吊的人也不动弹了。他一手抱住这个人的双

腿,另一只手拽出小刀把绳子割断,把这人轻轻抱住放在地上。房书安这才看清楚,上

吊这个人是个老人,穿戴破旧,看上去有七十来岁,头上戴着破毡帽。他为什么上吊,

房书安顾不得多想,开始进行抢救,幸好这人刚断气,再晚一步就完了。就听这老者哼

了一声,房书安长出一口气,总算把人救过来了,他站起身来,擦擦头上的汗。这时老

头儿把眼睛睁开了,从地上慢慢坐起来,看看房书安,看看他上吊那棵树:“唉哟,是

您把我救了吧?”“是啊,你这老头儿真有意思,怎么跑这里上吊玩儿来了?”“唉呀,

恩公!你怎么还跟我开玩笑?我是走投无路了。”房书安一听话中有话,心想:虽然我

心中不静,但眼前之事又不能不管,所以他耐着­性­子问老头儿:“老人家,别难过,你

把你上吊的原因跟我说一说,我但能帮忙一定帮忙,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好不好?”

“天地虽大,哪有我容身之地?我活着还不如死了。”“不能这么说,你把话跟我说清

楚,能帮我一定帮你。”“好吧,我都告诉你。我就住在这前山沟里。”“你叫什么

名?”“姓刘,叫刘老五,因为家穷没念过书,我排行老五,到现在一把胡子了,还叫

这么个名字。我们就爷俩,我有个儿子,他忠厚老实,人们都叫他傻六。在我们庄子,

我们家过得最富,这些年卖山柴,打野草,打猎,手头积攒了俩钱儿,我开了个杂货铺,

买卖真不错,人们进城买东西不方便,都上我的铺子来买,这样我手头更富裕了,给我

儿娶了个媳­妇­。她是祥符县的,姓邹,长得俊俏,聪明伶俐,比我儿小十岁。过门后夫

妻感情不太好,常吵架,我只能规劝。他们住后院,我搬到前院,连看铺再打更,虽说

家中有点不睦,可生活满不错。哪知道前两个月出了件大事。”房书安问:“什么大事?

闹贼了?”“您猜对了,丢点东西不算什么,是我儿媳­妇­行为不正,勾结不良之人。后

来我发现有一个人经常到我儿媳­妇­屋里,连吃喝带说笑。我儿跟她­干­仗,但打不过人家,

她叫我儿子用休书把她休了,她要跟那个汉子公开成亲。我儿不答应,他忍无可忍就离

家出走了,到现在两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一走把家里这个烂摊子给我留下

了。我儿媳­妇­更是无法无天,与那个人明铺夜盖,弄得满城风雨,我都抬不起头来。我

劝她改邪归正,她不但不听,还骂我,我忍不住揍了她两巴掌,这下可打坏了,到晚上,

那个汉子又来了,她把经过告诉他,他把我揍得浑身是伤,并说你要报官就把你们老刘

家的祖坟刨了,把你们刘家当族的人斩尽杀绝;如果你不吱声,还可以保你一条命。恩

公您听听,报官去吧丢人,再说这贼人说得出­干­得到,杀了我和我儿子是小事,要杀了

老刘家当族的人,我们爷俩岂不成了罪人?不报案假装不知道,这事能行吗?真是左右

为难。后来我一想:这是命运的安排,我还活什么劲儿,真不如死了,死了,死了,一

死全了。就这样我心路一窄,才跑到这里上吊来了。”房书安听完,把大脑袋一扑棱:

“唉,老头儿,你也别太伤心,俗话说,大丈夫难免妻­淫­子不孝啊,何况你是个普通人

呢。我再问你,你见过这个­奸­夫吗?”“见过,他还亲手打过我。”“他叫什么名?是

哪儿的?”“离我们这里不远,有个莲花观。”哟!房书安听说是莲花观的人,心中一

动:“叫什么名?”“我想想……他是出家老道,念佛的人,姓郭,叫什么达……对,

叫郭长达。”房书安听完惊呆了半晌,这不就是飞云道长莲花门的总门长吗?这事可真

新鲜,郭长达能­干­这种事?房书安又问:“老头儿你好好想想,他真叫郭长达吗?”

“那还错得了?又不是一次了,他跟我这么说的:你儿媳­妇­跟着我有什么亏吃?要钱有

钱,要吃有吃,我无非到这儿取个乐子,完了给你们一大笔钱,你们的小买卖营业还可

以再扩大,让你发个小财,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是堂堂的总门长,我有的是弟子徒

孙。这就是他跟我说过的话。”房书安一听,是他。“这人长得什么模样?”“大个儿,

有点高颧骨,花白胡子。”“对,对了!”房书安心中暗想:“郭长达呀好小子!你表

面上人模狗样,又是总门长,又是剑客爷,人们都挺尊重你,闹了半天你是个好­色­之徒,

强霸民间少­妇­长女,这乃是绿林道所不允许的,何况你还是个总门长呢,又是个出家的

老道,你这个底我算摸来了。”房书安想到此,又高兴又生气,就问老刘头儿:“这个

郭长达最近还上你家去吗?”“去得还频了呢,天天都去。”“今天晚上能去吗?”

“我看还能去。”房书安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难道我不能把这老道捉住?他言而失信,

气坏了开封府的人,特别是我­干­老儿徐良都快气疯了,倘若我设法把这个恶道捉住,不

但能给国家除害,而且救八王爷就不成问题了,这太好了。房书安想到得意之处手舞足

蹈,但又一想:此事谈何容易,郭长达乃是剑客,武艺高强,就凭我这两下子能捉得住

吗?不然的话我回去搬徐良、白芸瑞、蒋平他们;又一想没把握,倘若郭长达今晚上要

不去呢?好几十里地我把人搬来了,捕风捉影,不得把我­干­老儿给气死啊?房书安又一

想:我百宝囊之中有迷魂药,有熏香盒子,怕谁呀?郭长达能耐再大也是个人,难道他

闻上这药就不趴下吗?岂有此理!胆小难得将军做。想到这,他的胆子就壮起来了:

“老头儿,这么办吧,你甭死了,我替你出这口气,我教训教训你儿媳­妇­,把­奸­夫整到

官府去,你看如何?”“得了吧!您是给我宽心丸吃,您有那么大能耐?”“老头儿,

我要没那么大能耐能没鼻子吗?”老头儿一看,可不是吗,怪不得他说话这么难听:

“那是怎么回事?”“练功练的。要想捉那老道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你得给我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呀?”“你先领我到你们家看看去,家住哪儿?门朝哪儿开?­奸­夫从何

处来?从何处走?儿媳­妇­什么模样?我全看完了就没你的事了。今晚上如果­奸­夫去,我

捉住他,你再帮帮我的忙,把他送到开封府。”“送开封府?”“对了,我是开封府的

人,实不相瞒,我是办差官,包大人手下的公差。”“是啊!您贵姓?”“免贵姓房。”

“房大老爷,我有眼不识泰山。”老头儿说着要磕头,房书安把他搀住:“老头儿不必

多理,你敢答应吗?”“敢!您是官府的我还怕什么呢?您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好,马上领我到你们家去。”老头儿转忧为喜,把带子拣起来系好。房书安又回到原

来那块石头跟前,把夜宵拎着,老刘头儿引路,二人直奔正南。房书安觉着走着很吃力,

老头儿是山里人,走起来脚步轻快迅速。约摸一个半时辰来到一道山坡,乱草没了,树

林也不那么密了,老者用手指一指:“房爷,您看,那就是我们的村子,叫刘家集。”

房书安往下一看,离脚下二里多地有个村庄,是顺着山坡修建的,足有二里地长。因为

是白天,能看见街上的来往行人。“到了,我家就在小十字街。”“老头儿,咱俩分开,

我走左边,你走右边,装着不认识,到你家门上时,你冲我一努嘴,甭说话,有事咱们

到外边去商量。”老头儿答应着先走了。房书安跟在后边,为了防万一,他拿一块布把

鼻子围上,把小刀摘下来塞在包里,把衣服收拾一下,就不那么显眼了。时间不大,他

们进了刘家集。房书安一看,这地方够穷的,家家门前破东烂西,有挂着农具的,几个

农民端着碗在外边吃饭,还有劈柴的,晾鱼网的,谁也没注意他。

他们顺着石板路往里走,到十字街,就见老刘头儿冲他一努嘴,房书安顺着方向一

看,就见小十字街路北有两间门脸儿,门外边挂着幌子,还有牌子,上写“刘家集杂货

铺”。房书安看得清楚,又在铺门前溜了两圈,看到迎着门是栏柜,柜后是货架子,上

边放满杂品,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不超过三十岁,高绾云鬓,清水脸尖下颏,

笑眯眯的月牙眼,脸上还有个酒坑儿,衣服也算上等的了,有时跟顾客嫣然一笑,倒有

三分魅气,这就是老头儿的儿媳­妇­邹氏。房书安迈步进屋,东瞅西看,指着花生仁儿:

“给我来半斤。”“唉。”邹氏挺勤快,包好花生仁儿往前一递:“四个老钱。”房书

安递了钱,接过花生仁儿,心生一计:“大嫂,行个方便吧,我想借口水喝,不知水缸

在哪儿?”“转过柜台,旁边就是。”房书安以借水为名,转过柜台,一看挂着半截门

帘,他哈腰舀水的时候,顺着门帘下边往后院一看,是个挺大的院子,里边有三间房子,

不用问,这定是邹氏两口子的居所。院里堆的破东烂西,左面摞着木头,是烧柴,右面

好像有猪圈。房书安作到心中有数,喝了半瓢凉水:“谢谢大嫂。”说着离开杂货铺,

往前走出了刘家集,等没人时一看,老刘头儿在这等着。老头儿一看恩公来了,忙问:

“看清了吗?”“看清了,那个小娘儿们就是你儿媳­妇­?”“是。”“后院养狗还是养

猪了?”“不是,那是羊圈,原来养着两只羊,现在都卖了。”“别的呢?”“没有。”

“三间房是你儿媳­妇­住的?”“是,他们两口子住的。”“吃饭没?”“没。”“我这

里有吃的,今天我请客。”他们找了个坟墓,拣块­干­净地方,房书安把包放下解开,老

头儿一看有火烧、酱牛­肉­,还有一葫芦烧酒。房书安说:“咱们可劲儿吃,之后你就睡

一觉,我也休息休息,天黑了我进村子去­干­活,你就起来,­精­神着点在这里听我的信儿,

不管我­干­成­干­不成,我会到这给你送信儿来,要是把那个妊夫抓到,你帮我把他送到开

封府。”说完两人盘膝相对而坐,时间不大两人吃饱了。房书安一看离天黑去办案还早

呢,正好趁此机会解解乏,两人倒地就睡。这几天房书安很疲劳,这地方又肃静又凉快,

他一觉睡到满天挂星斗,忽然老刘头儿把他推醒了。房书安看看星斗,判断时间已经起

更了:“老头儿你没睡?”“我睡醒了。恩公,你是不是该起身了?”“幸亏你叫醒我,

不然就晚了。”房书安说完,站起身,挎好小片刀,背好百宝囊,检点应用之物样样齐

全,又叮嘱老刘头儿几句,然后起身赶奔刘家集。走了不到三里地,房书安进了街。这

是个荒僻的小山村,天一黑人们就睡觉了,街上非常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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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审妖道方知底细围下院巧遇劲敌

细脖大头鬼房书安,为捉拿莲花门总门长郭长达,赶奔到刘家集老刘头家。为什么

上这儿来?老刘头说他儿媳­妇­邹氏不贞,与郭长达通­奸­。此事究竟真假,老房心里还没

底,但盼这是真的。他由山冈上下来,直接来到刘家集,很顺利地来到小十字街。他借

星斗的光辉一看,正是老刘家的杂货铺,因为白天他踩好了道,不走前门,一拐弯儿直

奔矬墙而来。这矬墙没有一人高,由条石和碎砖堆砌而成。房书安站到这儿,脚尖一跳,

扒着墙头往院中观看,但见三间房东屋点着灯呢,洗耳侧听,院里静悄悄的。房书安双

脚点地,“噌”地一下蹿上矬墙,双腿一飘,就跳到院中。他高抬腿轻落足,凑到后窗

户跟前,扒到后窗户上,用舌尖舔破窗户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屋中观看。看到

屋里靠南边有一铺炕,这炕收拾得很­干­净,被窝、枕头都准备好了。靠前院的窗户跟前,

放着一张长条桌。桌上摆着几碟点心,还有酒杯、筷子、匙碟等。一个女人正在对镜打

扮,只见她把眉笔、口红放起,转过身来,老房一看正是那个邹氏。他见她又把箱子盖

儿打开,从里边拿出来几件新衣服,换了一件红­色­的觉得不合适,又换了件粉­色­的,而

后拿镜子前后照照,看那样是挺满意,便把别的东西都归置好,起身到院儿里去了,然

后又回到屋里,坐一会儿站一会儿的,看样子像是等人。房书安估计大概是等郭长达,

就静心屏气地耐心等着,想看个究竟。等啊,等啊……好容易到了三更过后,就听见有

人轻轻叩打窗户,“梆梆梆”。“来啦。”邹氏一阵风似地把房门打开。随着声音响动,

房书安看见邹氏领进一个人去,借灯光一瞧,果真是个出家的道士。此人身高过丈,细

条条的身材,头上九梁道冠,身穿灰­色­道袍,腰系丝绦,往脸上观看,黄焦焦的一张脸,

三绺花白胡须,手里头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跟邹氏两个人携手揽腕走进房中。老房

一看,不是郭长达,这个泄气劲就别提了。但是房书安一想:尽管他不是郭长达,也是

莲花观的道士,如果把他抓住,也能问明莲花观的奥秘。别的不问,就问他八王千岁在

哪儿,要能把这件事打探出来,也就不虚此行啊。想到这儿,房书安就不泄气了。这时

就听邹氏在屋里撒娇:“你这人真是的,怎么来得这么晚呢?”老道手捻须髯,轻轻一

笑:“呵呵呵……并非贫道失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最近我的庙里来了上眼皮儿管家

了,我不得不听人家的,人家不歇着,我哪儿敢出来呢?”邹氏瞪了他一眼:“你总是

人家人家的,你不是观主吗?你怎么还有上眼皮儿呢?谁能管得了你?”“哎,我虽然

说是观主,可管我的人也不少,你哪知道其中的事情呢,­妇­道之家问这没用。哎,你看,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老道说着就把包袱往桌上一放,邹氏亲自打开,房书安也

要看看是什么,一看里头有几块衣料,在衣料的浮头儿是一包首饰,有一对赤金镯子,

几只戒指,还有一支凤钗,看样子沉甸甸的,都是些值钱的东西。邹氏一见乐得手舞足

蹈:“嗯,这还行,你从哪儿弄的这些东西?”“哎呀,我身为堂堂观主,要拿这点东

西还费劲吗?我没说吗,我的上眼皮儿来了,我得背着他,等他走了,我就随便了。”

“嗯,你看酒菜都凉了,我还得热一热。”“不必了,我刚在庙上吃过。”“喝啊,不

喝酒有什么意思?人家都给你准备了。”“好好好,我少饮一些,不过,我休息片刻还

得回去。那上眼皮煞是厉害,这两天他­性­情暴躁,动不动就点名,发现我不在,非责怪

我不可。”“哟,上眼皮,上眼皮,一进门说了八百六十个上眼皮,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剑客呀!”“什么叫剑客?”“嗨,要不说你­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呢,剑客

就是在武林当中有能耐的人,不达到一定程度,称不了剑客。此人武艺­精­通,本领高强,

而且­性­急脸酸,六亲不认。我要把他得罪了,我这条命都保不住,别多说了,这不我把

东西给你送来了,休息片刻我就走。多咱上眼皮离开我那儿,我就把你接到庙里去,那

有多好!”邹氏听完满意地一笑,把酒菜重新热了热,他们俩就在长条桌上吃开了,还

说了些­淫­词浪语等不中听的话。房书安也不乐意听,便用两个手指头把耳朵堵上,一会

儿再把手松松,听他们是不是说正事。就这么反反复复多次,而后听那老道说:“天气

不早了,安歇吧,我打个盹儿就得回去。”就见邹氏帮老道卸掉道冠,脱了衣服,她自

己也脱衣服……房书安把眼睛一闭,直到屋里的灯光灭了,男女说笑声消失之后,才把

熏香盒子拿出来,顺着窗户捅了个眼儿,把熏香盒子的嘴儿人进去了。与此同时,在自

己的鼻子上,闻上解药,不闻他也得迷糊。房书安用手一掀,“嗖嗖”两股白烟喷进屋

里,“阿嚏——阿嚏——”两声喷嚏过后,屋里就没声了。房书安一看大功告成,就大

大方方从后窗户转到前门,用小刀把门闩拨开,迈步进到屋里。他先把长条桌上的灯点

着,然后端着灯,奔炕跟前而来,炕边没有帐帘,看得清清楚楚,一对狗男女赤条条在

那儿躺着,嘴吐白沫,已经人事不省。房书安先把赃物卷巴卷巴带到身上,又搜查老道

的衣服,发现老道身上带着凶器,是两把匕首,就把匕首收了,推门出来了。他顺着矬

墙蹦出去,来到山冈一看,刘老头儿还坐在这儿等着听信儿呢。房书安冲他一点首,老

刘头儿跑过来了:“怎么样?”“跟我来。”老刘头儿跟着他奔到家门口。等快到进门

儿的时候,房书安乐了:“我说老头儿啊,你可别生气,你是明白人儿,咱们是抓差办

案,你看见就得了,你儿媳­妇­真不是个东西,那野汉子还在屋里呢。”“那怎么办?”

“已经睡熟了,人事不省。”“那咱一进屋,他就听见了。”“听不见,我给他们用上

药了。”于是房书安先跳进去,把街门打开,把老刘头儿放了进去,两个人来到后院。

老刘头儿推门进屋一看,“哎呀!”臊得面红耳赤:“呸!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哎—

—房老爷,我­干­点什么?”“你呀不用­干­别的,就拿着被把他俩全给我包起来,你跟我

换班儿扛着,扛回开封府,就­干­这点儿事就行。”老头儿按照房书安所说,用被子把这

对狗男女包起来卷好,像煎饼卷大葱似地系了三道腰,然后灭了灯,两个人退了出来。

房书安反手把门锁好,这才跟老刘头儿一替一换地赶奔开封府。这儿离开封好几十里地,

背着俩大活人,可不是轻活儿呀,把老刘头儿累得两鬓流汗,房书安也压得上不来气儿。

后来老房急了,背不动就放在地上,像拖死狗似地拖,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日头升得

老高老高的时候,他们才来到开封府。老刘头儿在外边等着,房书安到里边去报信儿。

他刚进开封府的校尉所,张龙、赵虎、艾虎、刘士杰这些人正在里面议论他呢,见面就

问:“你哪儿去了?大伙都找翻天了,你怎么才回来?”“哎呀!我办了一件惊天动地

的大事。”“什么事?”“我把郭长达抓住了。”“是吗?你别瞎说了。”“真的,不

信你问他是不是叫郭长达。”“你是怎么抓住的?”“啊呀,有意思透了,一言难尽,

先把人弄进来再说。”说到这儿房书安领着大伙来到开封府的衙门前。众人一看,地下

放着个大行李,是长条的,旁边还站着个满头大汗的老头儿。“郭长达在哪呢?”“在

行李里头呢,陪着他来的还有个堂客。”“啊?!”大伙儿七手八脚地把行李卷儿先弄

到里边,把老头儿也领进去了。这时候开封府的人都听到信儿,徐良、白芸瑞、翻江鼠

蒋平、北侠欧阳春、南侠展熊飞以及在这儿帮忙的全都赶到校尉所,把老房团团围住。

房书安晃着大脑袋就将昨晚经过讲述一遍。山西雁徐良把眼睛一瞪:“房书安,你离开

开封府为什么不跟大伙打个招呼?害得大伙到处去找你。”“我说­干­老啊,我的本意是

想到莲花观摸摸底儿,哪知道慌不择路把道儿走错了,误走刘家集遇上刘老头儿上吊,

我见死哪有不救之理呀?救下来一问,从中出来个郭长达,我也不知道真假,就打算把

他抓住,现在果然抓到了,虽然不是真郭长达,但是他是莲花观的人,想知道八王爷的

下落,可以问问他的口供,我想这也不是白费事吧!”蒋四爷闻听点点头:“书安哪,

你这就算做对了,我们大家正为此事着急,谁也拿不定主意,有心发兵攻打莲花观,又

怕郭长达一狠心把八王爷给杀了,人家手中掌握着人质呢,咱没办法呀。管他是谁呢?

问出他的口供,对咱们或多或少有用。”大伙七手八脚把绳子解开,被子一抖,“啊!”

一下子全把脸背过去了,谁知这二位赤条条一丝不挂呀!霹雳鬼韩天锦瞪着大眼珠看了

看:“真他妈的没出息,这——这——这怎么办呢?”房书安说:“我这儿有解药,给

他们抹上就好。”就这样给他们抹上解药,又找来衣服给他们穿上。时间不大,这对狗

男女就醒过来了,邹氏睁着惊恐的眼睛一看,像在梦中似的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已

被一根绳子牢牢拴住。那个老道也不例外,刚把眼睁开,脸上就重重挨了两个耳光,还

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已被五花大绑。房书安用手指指他们:“二位到地方了,你们高

兴得有点过劲儿了吧!实不相瞒,这乃是开封府,你们摊上官司了,有什么事你们照实

就说吧,倘若嘴硬,小心皮­肉­受苦。”房书安说完了问徐良:“­干­老,您说这事怎么审

问呢?是不是需要禀明包大人?”徐良也拿不定主意,又问蒋平。蒋平摆摆手说:“算

了,算了,包相爷心里头急得要命,像这种花案他焉能审讯?不如咱们几个先过一堂,

看看有没有必要禀明相爷。”众人一听也好,就先把那邹氏带出去了,让老道直溜溜跪

在众人面前。霹雳鬼韩天锦准备了两把鞭子,在旁边担任皂隶。这皂隶是专门给上刑的。

韩天锦“啪啪”给他两鞭子,把老道打得昏头转向。蒋平把茶几一拍:“听着,我问你

什么,你得回答什么,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郭——郭——郭长达。”“什么?你到

底叫什么?”“我叫郭——郭达。”房书安一听差一个字,那位是郭长达,这位叫郭达。

蒋平接着问:“你自称是观主,你是哪个观的观主?”“我是莲花观的观主。”“胡说!

莲花观的观主是郭长达,怎么又变成你了?”“哎,这个大老爷,我有下情回禀,我是

莲花观下院的观主,莲花观有上院和下院,您说的那个郭长达是总院的大当家的,我是

下院一个小当家的,他叫郭长达,我叫郭达。”蒋平看他没说瞎话:“好了,我先问你,

你多大岁数了?”“五十八岁。”“我说你这三清弟子讲什么呢?怎么­干­这种事?三清

弟子讲的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不准贪恋红尘,你可倒好,没事在外边

寻花问柳,勾结民间少­妇­,你这是怎么回事?哪条道经上有这条?”老道一听连连叩头:

“哎哟官长,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嗯,认错就行,我再问你,除了­干­这种坏

事之外,你还­干­过什么坏事?”“这——这——这怎么说呢,我还­干­点坏事,总院每一

年给我们下院拨三千两银子,这是供我们下院大伙花的,我因为有私心,就先吞了一半,

那一半给大伙花,我——我——我这也是不对,也是坏事。”“还有什么?”“还有—

—就——就是老百姓到庙上烧香许愿,我们拿话吓唬人家敲竹杠。”“没问你这个,叫

你说正事!”韩天锦过来“啪啪”又是几鞭子,打得郭达狗叫似的:“老爷,我实在不

明白您是指什么说的。”徐良Сhā话:“我问你,郭长达最近­干­些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嗯——知道一点,听说他跟官府作对,把安庆宫的八王爷囚禁到莲花观了。”“八王

爷关在什么地方?”“这我怎么知道?”徐良一看他不老实,过去就把他的耳朵给薅住

了。徐良的手多有劲儿,一薅把他脖子抻了有多长:“说!怎么回事?八王爷到底在什

么地方?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知——知——知道,我说,我说。”“讲!不讲今天

就宰了你!”房书安把小片刀拽出来搁到郭达的脖子上,“你说不说?不说实话我就往

里一推。”这一下可把郭达吓坏了,脸也变了颜­色­:“哎呀!别,别杀我,我说,我

说……”

“他呀,是这么回事,我们总观主郭长达跟官府作对,把八王爷囚禁在莲花观。开

始囚禁在朝天亭,据我所知,朝天亭有消息儿埋伏,不易被官府发现。后来又听说打赌

击掌,开封府又请出什么高人,郭长达觉得心里没底,就把八王爷挪地方了。”“挪到

哪儿啦?”“这,挪到我那下院了。”“现在还在吗?”“在,在……”“详细说!”

“唉,我说,我全说。八王爷挪到我们下院,算今天是第三天。一来我那个下院在西山

坳的大山里,离刘家集十二里地,非常荒僻,一般人想不到那个地方;二来下院里还有

个地道,全是用大石头垒成,修得非常坚固。上面把盖儿一扣,神仙也发现不了。郭长

达指示我,一定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如果把八王爷看住,算我有功;如果把八王爷

丢了,扒我的皮。”“八王爷现在身体怎样?”“身体不算好,本来上了年纪,又连害

怕带折腾,能好得了吗?带到我那儿之后我就发现他发烧有病,为了不让他断这口气,

我给他准备了点­干­草,拿了两床被褥,还告诉小徒弟,一日三餐准时给他送水送饭。别

的我就不清楚了。”大伙儿正愁八王爷没着落呢,没想到房书安立了大功,于是眼前为

之一亮。但是蒋平问得挺细:“八王千岁在莲花观下院都有谁保护呢?”“我这下院一

共十二个人,包括我在内,虽然会点武术,但都稀松二五眼。我们总门长当然放心不下,

又从总院给拨来十位,带队的是个小个儿,据说是从外边请来帮忙的。此人长得像个活

猴,脸还挺酸,像个钦差大臣,总门长指示我们听他指挥,目前此人负责监管八王千

岁。”“这个人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哪儿我不知道,好像是姓陆,叫陆昆,还

有个绰号叫三尺什么魔。”他刚说到这儿,徐良就知道是谁了。他想:这人肯定是三尺

地灵魔陆昆,是飞天神魔陆青的亲哥哥。那个陆青死在徐良的刀下,他的哥哥又来了。

这陆氏双魔是最难惹的,没想到郭长达把他派到莲花观下院看守八王爷。行了,这算摸

清了。但房书安还不放心,一把把郭达给薅住了:“我再问问你,你们莲花观下院有没

有埋伏?”“没有,就有个地道,没有消息儿机关。”“好,现在先得把你押起来,要

有的话,回来把你的舌头割下去。”“我要是说了瞎话,你们杀剐自便。”大家问了再

三,一看再没新词儿了,就把老道收监。至于那个女人邹氏,因属花案,也暂时押起来。

刘老汉怎么办呢?为了怕他回家出事,就让他在开封府跟打更的住在一起,等过后再行

处置。众人开了个紧急会,大家觉得八王爷已有着落,现在应该立刻赶奔莲花观去解救

八王爷,否则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若被发觉,再把八王爷转移了,就不好办了。蒋平

分析了一下形势,认为人去多了没什么好处,家里面还得留下人看家,于是思索片刻,

进行了分工:南侠展熊飞和黑妖狐智化率领一些人看守开封府;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

蒋昭蒋小义率领小五义马上动身,埋伏到莲花观总院和莲花观下院中间,如果莲花观下

院有人去送信儿,就抓紧将其抓获,若总院派人去援助,就将其堵截;余者跟徐良、白

芸瑞、蒋平赶奔下院去救八王爷。安排已定,蒋平和徐良马上向内宅包大人禀明情况。

包大人一听,这才舒展了眉头:“噢,这倒是件好事,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八王爷请回

来!”“遵令。”蒋平跟徐良撤出来,马上按照计划行动。大家离开开封府后,蒋平又

把冯渊叫回来:“冯渊哪,你马上赶奔相国寺,聘请凌空长老和北侠欧阳春赶奔莲花观

下院与大家会齐,不得有误。”冯渊得令,转身就走。因为凌空长老是有身份的人,又

是个出家的三宝弟子,在开封府出入多有不便,就住在相国寺,由北侠陪伴,遇事随时

到那里送信即可。

且说老少英雄,出了开封府,又出了东京城,一阵风就来到西山坳。他们又避开了

大道,翻山越岭,转过刘家集,直扑莲花观下院。当时天已黑了,红轮西坠,玉兔东升,

大家“呼啦”一下散开隐蔽起来。再瞧这座下院,规模比总院小多了,一道山门,两个

角门,一座院落,前后三层殿,不但规模小,建筑也比较简陋。院落周围古木参天,十

分荒僻。大概正因如此,才把八王爷转移到此。众人摸到近前,山西雁徐良脚尖点地,

飞身上墙,胳膊肘挂在墙上,往院里观瞧。他见头屋院里站着一帮人,有出家的道士,

也有俗家的,都站得整整齐齐。院里点着好几盏照灯,把院里照得通明。院中放了一把

八仙桌和一把太师椅,太师椅上还搁着小板凳,小板凳上坐着一个人。这人站起身来,

平顶身高不过三尺,小窄肩膀,两条胳臂长过膝盖,罗圈腿,秃脑门,因为年岁大,头

发都秃没了,显得溜光锃亮,门楼儿头下镶嵌一对滴溜圆的红眼珠,大鹰钩鼻子,鲇鱼

嘴,嘴角往下耷拉着,满嘴芝麻粒牙,伸出一条狗舌头,下巴颏底下留着一绺山羊胡,

好像一把牛耳尖刀,往前撅撅着,还长着两个大扇风耳。他周身上下一身红,一件大红

斗篷,长可拖地。由于他个儿太小,坐在椅子上不得劲,所以在椅子上又加了个矬凳,

这才能够着桌子。这位是谁?正是三尺地灵魔陆昆。今天开封府的人来,可是一场硬仗

啊!这位陆昆是怎么来的呢?前者开封府的老少英雄驻扎到葵花冈,攻打叠云峰青松狼

牙涧。半翅蜂王典准备开人头大会,发请帖传请柬,请了不少人,其中就请了陆氏弟兄。

当时三尺地灵魔陆昆因为有事不便参加,让自己的兄弟陆青代表自己去了。结果陆青一

到叠云峰,正好遇上徐良二次出师,两个人一伸手,就让徐良的大环刀给劈成了两半。

陆青一死,消息传到云南,就传到陆昆的耳朵里了,陆昆“哎哟”一声昏倒在地,当他

明白过来以后放声痛哭。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凭他兄弟的能耐会死在徐良的刀下,因此

暗下决心,不把徐良千刀万剐决不罢休。打那以后,他就离开云南,起身赶奔汴梁,到

处要找徐良报仇。一天他走到河南地界,正好遇上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血手飞镰江洪烈。

这江洪烈也是人中剑客,世外的高人,是属四川那一派的,与陆昆交情甚厚。见面之后

江洪烈问:“老剑客,你这是上哪儿去?”陆昆就把经过讲述了一遍。江洪烈一听:

“噢,是这么回事,那这么办吧,你要想给兄弟报仇,就跟我走。”陆昆问:“跟你到

哪儿去?”“莲花观,我这儿接到一份请帖,是莲花观的观主飞云道长郭长达给我的,

请我赶奔莲花观帮兵助阵。现在他人手不够,急需侠剑客。你去正好,咱们帮助郭长达

实质就是为了自己,他们现在正跟开封府的对抗,你看怎样?”三尺地灵魔一听,便点

头答应,跟血手飞镰江洪烈赶奔到莲花观来。他们赶到莲花观时,正赶上郭长达把八王

爷转移到这儿。听说他们二位来到,郭长达心花怒放,就把血手飞镰江洪烈留在身边,

把三尺地灵魔陆昆派到下院,让他专门负责监视八王,抵挡开封府的救兵。这陆昆跟他

兄弟陆青一样,脸酸­性­急,翻脸不认人。他到下院之后,对手下人约束很严,要求呼之

即来,晚到一步就骂,下院的人对他颇为不满。此刻他已睡了一觉,­精­神头儿上来了,

就让手下人给他沏上茶水,在院里一边乘凉,一边集合点名。一帮人此刻正在挨他的训,

可巧这时徐良来了。三尺地灵魔瞪着猴眼问他们:“为什么你们这个观主不听我的约束?

他又上哪儿去了?”“这,这我们不知道呀!”陆昆瞪起猴眼怒道:“这么随便哪行?

真要有用他的地方让我到哪儿去找?你们继续给我找,找回来向我报告,我要严加惩处,

他若不服,我就把他交到总院去。”徐良听到这里,一撑身“噌”地跳到院里。院里那

帮人一看从墙上蹦下个人来,都不由惊呆了。三尺地灵魔猴眼一转,直­射­到徐良身上,

高声喊道:“什么人?”徐良一不慌二不忙:“什么人?­肉­人。”陆昆“啊”地一声双

腿一飘,从矬凳上跳下来,把大斗篷“刷”地一捋:“哇呀呀……小辈儿你到底是谁?”

“老家伙问我?你应当清楚,我是白眼眉为记,山西雁徐良,开封府的办差官。”陆昆

一听是徐良,立刻从平地上蹦起六七尺高,脑袋晃的像拨浪鼓似地摇了半天,从牙缝里

挤出几句话:“好啊,闹了半天,你就是白眼眉!我且问你:想当初,八宝叠云峰青松

狼牙涧有一个叫陆青的你记得不记得?”“我怎么不记得,他长得模样跟你差不多,也

是个儿不高,长得跟猴似的,我们俩一伸手,就让我一刀给劈了。”“那是我的亲胞弟,

我是他的亲哥哥三尺地灵魔陆昆。徐良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是同胞手足,此

仇焉能不报?我今天就叫你拿命来!”说着,这家伙“欻”地一下闪掉大斗篷,一个箭

步跳到徐良面前,“叭”就是一掌。老西儿一看,这家伙比猴还快十倍,就知道今晚遇

上硬敌啦。但为了解救八王千岁,他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他探膀拢背,一伸手拽出金丝

大环刀。就在徐良这一拽刀的工夫,翻江鼠蒋平、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和小七杰的弟兄全

从房上跳下来了,他们各晃兵刃,把个三尺地灵魔团团围住。陆昆一看,莫非八王爷被

囚禁在此的消息让他们知道啦?为了探听底细,便问:“唉哟,今儿个来的人真不少,

都是开封府的吗?”白芸瑞点点头:“不错,全是。你就是陆昆?”“正是老朽。”白

芸瑞冷笑一声:“陆昆哪,咱们水贼过河,别使狗刨,­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你知道我

们是­干­什么的吗?”“不知道。”“不知道就告诉你,我们是来请八王爷的,快把八王

爷献出来吧!”陆昆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秘密的事他们怎么知道的?随后又是

一阵狞笑:“嘻嘻嘻……小伙子,你是什么人?”“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噢,白玉

堂的儿子,就凭你们这些小年轻的,还大言不惭,跑这儿跟我要人来啦?八王爷在这儿

也好,没在这儿也好,你们先露两手看看。谁要赢了我,我二话不说,就把八王爷献出

来;要是赢不了我,管叫你们有来无回!”陆昆把猴眼一瞪,“欻”地亮了一个大鹏展

翅,就等着白芸瑞上来进攻。白芸瑞手晃金丝龙鳞闪电劈往上一纵,就想伸手,被徐良

一把给拦住了:“老兄弟,等一等,你也太着急啦,打他这个无名小辈还用你吗?有我

就行啦。”“不,三哥,你能耐太大,打他这种货用不着你亲自动手,有小弟我就行

啦。”三尺地灵魔陆昆一听,气得直哼哼,心想:好吗,瞧他们这顿谦让,真把我当成

饭桶了,似乎他俩竟有把握把我赢了,这岂不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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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老­奸­巨猾恶道施诈怒不可遏徐良打赌

开封府老少英雄,为了搭救八王,大闹莲花观下院,当场遇见了三尺地灵魔陆昆。

刹那间,山西雁徐良、玉面小达摩白芸瑞、翻江鼠蒋平、大头鬼房书安、小七杰弟兄,

以及开封府的官人,全都动了手,三十多人把陆昆困在当中。事到如今,人们也不管什

么叫君子战,什么叫小人战,就要求速度快,好把陆昆结果了,解救八王千岁。三尺地

灵魔陆昆一看,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老东西气得直蹦,一撩虎皮围裙,从

腰里哗啦啦……拽出链子飞锤。他这个锤大约比拳头大出有三圈,是八棱形的,上边用

金水走了十遍,锃明刷亮,锤根儿上有环子,一头接着一丈八尺多长的链子,这链子粗

细跟小拇指差不多,乃是纯钢五金制成,善避宝刀宝剑,另一头儿有鹿皮挽手,可以套

到手腕上。陆昆把链子飞锤拽出来,哗啦啦一抖,霎时间舞动如飞,一转圈儿方圆就是

三丈六,不管是什么人,很难靠近。陆昆哈哈大笑:“来吧!你们开封府还有多少人?

都一块儿上来!”说话之间他就下了毒手。徐良等众人一看,这陆昆真不好惹,尤其是

他抡起手中这条链子,人不能靠近,兵刃也够不着它,而且他这把锤舞动起来力有千斤,

一不注意碰上,兵刃不伤既飞。所以大伙跟他打了个平手,很长时间不分上下。细脖大

脑袋房书安,一边打着一边想心术,他想到这样打得时间长了没好处,必须想办法快些

救出八王千岁。想到这儿,他点头唤蒋平,他俩便从人群中退下。因为三十多人动手,

退下来两三个没有关系,尤其他俩不是主力,不过就是滥竽充数罢了。房书安把蒋平叫

到墙根下:“四爷爷,这么打下去没好处!如果拖得时间太长,莲花观的郭长达派兵支

援,咱可就腹背受敌,处在被动地步了。咱应兵分两路,一路战陆昆,另一路下地室搭

救八王爷。”蒋四爷频频点头:“好孩子,你这一句话给我提了醒儿,确实应该如此,

好!就这么办吧!让芸瑞、徐良他们战陆昆,咱们爷儿几个去救八王爷。”蒋四爷说完,

点首唤刘士杰、沈明杰、柳金杰、柳玉杰,让这小哥儿四个也撤下来。蒋平跟徐良、白

芸瑞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七八个人起身直扑后院,去救八王。因为从郭达的口中了解到

八王押在什么地方,就来到第三道院。这也是一座神殿,正中央供的乃是太清圣人。他

们进了大殿之后,把八仙桌子、供桌都挪开,发现下边是个地道口。蒋平把火扇子拿出

来一照,再看有梯子可以通到下面。蒋平等众人便顺梯而下,来到地道里面。这时觉着

一股潮气直刺鼻孔,这里头不见阳光,空气也不新鲜,而且怪味儿难闻。四爷一皱眉,

心想:八王千岁赵德芳乃是一国的八王爷,平时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多咱受过这种罪呀,

这一折腾可真够老头儿受的,快点把他救出来,不然窝囊也窝囊死了。四爷借着火扇子

的光亮向四周观看,就见四周都是用砖砌的墙壁,道路不宽。他们摸索前进,拐弯抹角

儿,来到一间地室的门前。这是一座石门,半开半闭。四爷过去把石门打开,吱呀呀,

咣当当,按郭达所供,八王爷就在里面押着。蒋四爷心里是怦怦直跳,眼泪好悬没掉下

来,心里说话:“王爷,我们这就搭救您。”说话间他头一个进去,众人在后边跟着。

可到了里边一看,几个人全傻了,地室之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见地下有个石头

桩子,桩子上钉个铁环,地下铺着不少­干­草,还有被褥,但是没人。蒋四爷脑袋嗡了一

声,心想:八王爷哪儿去了呢?难道说我们迟来了一步,郭长达先下手了?四爷一回身

问房书安:“书安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日他­奶­­奶­的,咱上了当了,人家比咱先下

手,一定又把八王爷挪地方了。哎!真糟糕!”大伙不死心,又在里边寻找半天,什么

也没找着,只得又顺地道出来,赶奔前院。这会儿前院打得正激烈呢,还没分出输赢,

蒋平高声喊喝:“呀——呀!别打了!”他这一喊过后,徐良、白芸瑞各晃兵刃跳出圈

外,哗——开封府的差人也都退下,一字排开,站到正东。三尺地灵魔陆昆,哗啦啦把

链子飞锤一晃,跳到正西,擦擦脸上的汗,瞪着猴眼,定睛瞧看:“蒋平,你这是何

意?”四爷提着蛾眉刺来到陆昆面前:“我说老猴崽子,水贼过河咱别使狗刨儿,我且

问你,你口口声声说八王千岁押在下院,为什么我们找遍了也没有呢?我且问你,八王

爷现在何处?”陆昆一听此言一阵冷笑,他那一把山羊胡子撅得老高:“哈哈哈——蒋

平、徐良你们听着,我让你们空欢喜了一场,八王赵德芳没在我这儿,我已派人把他送

到莲花观总院了!”徐良和白芸瑞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陆昆要把八王送走呢?

这个老家伙十分­奸­猾,自从他奉命来到下院,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下院的院主郭达及

手下的十二个人,都得唯命是从地听他摆布。他办事挺认真,一天要点好几次名,他发

现观主郭达心里有事,一抽空就没影了,昨天晚上他集合点名,郭达又不在,他把手下

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追问郭达的下落,众人直扑棱脑袋,谁也说不清楚。他等啊等啊,

这郭达一天也没露面。陆昆一想:八王转移到这儿的事儿,郭达非常清楚,难道这小子

私通开封府,把这个情报给卖了?不然的话,就是他出了事儿,要不他怎敢这么长时间

不回来呢?倘若他真出了事儿,落到开封府的手中,严刑逼供,他能不招供吗?一旦把

实情说出去,可不妙啊!所以陆昆立刻自作主张,把八王从石牢里提出来,由他亲自送

到莲花观总院。他见到郭长达,把自己疑虑的事情说了一遍。郭长达见陆昆这么­精­细,

就当面称谢,留下八王,又把陆昆打发回来,摆了一座疑阵。陆昆回到下院,把小道士

们集合起来一问,知道郭达还没回来,就猜到郭达肯定是出事了,便把链子飞锤带到腰

间,以防万一。结果不出所料。故此,他故意说了一番瞎话,有意把众人拖住。陆昆一

阵冷笑:“我告诉你们,要想救赵德芳谈何容易?就凭你们这两下子,根本就做不到!

现在事情我说清楚了,你们想怎么办吧?要觉着没完,就过来伸手,老剑客我奉陪到

底。”几句话把众人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他们既恨郭长达又恨三尺地灵魔,有人

高声喊:“还等什么?把这老兔崽子大解八块,先把他杀了再说!”“对!要他的命!”

“哗”地往上一冲,又把陆昆困在当中。正在这个时候,北侠欧阳春、疯僧醉菩提凌空

在冯渊的陪伴下也赶到下院。凌空一想:我到了开封之后,受到相爷的礼仪,众人把我

当做靠山,可我浑身有力,未得施展,应当出把力气,报效国家和相爷的知遇之恩,同

时对我徒儿芸瑞脸上也好看啊!老罗汉想到这里,高声喊喝:“阿——弥——陀——佛,

众位,不用你等伸手,且在下面观战,把这陆昆交与贫僧即可。”众人一看凌空来了,

呼啦往旁一闪。蒋平抱拳拱手:“老人家,让您多受累了。”“哎呀,四义士,您要这

么说就见外了。”说话间,他穿双破草鞋,就来到陆昆的近前,三尺地灵魔手中擒着链

子锤,抬头一看,认识:“啊——眼前站的疯和尚你不是少林寺八大名僧的第三位,疯

僧醉菩提凌空吗?”“正是贫僧,你可是地灵魔陆昆?”“不错,正是你家剑客爷。”

陆昆说罢一阵­奸­笑:“怪不得开封府气儿这么足,腰这么粗,闹了半天有你作后台呀!

哈哈哈,凌空啊,你可知道,你手再大捂不过天来,就凭你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捻几颗

钉子?就凭你能把莲花门的人给镇住吗?凌空,今天晚上既然来了,想必要和老剑客决

一胜负,来来来来,我倒要奉陪一二。”说着话,他把链子锤哗啦啦一晃,就要伸手。

凌空老罗汉慈悲眉倒竖,二目圆睁:“且慢,陆老剑客,贫僧不明白,我们跟郭长达为

仇作对,有你什么关系?你何必Сhā一杠子?”“凌空,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我就

叫你清楚清楚。本来我与开封府的人,井水不犯河水,只因前几个月,我兄弟陆青应约

赶奔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前去参加一次盛会,没想到竟死于白眼眉徐良的刀下。作

为手足之情,我焉有不给他报仇之理?这一次我到东京,有两个目的,第一,要找徐良

报仇,让他给我兄弟偿命;第二,我就是要抱打这个不平,我要瞧瞧开封府这些鹰犬究

竟是何许人也?当然,也包括你凌空在内。”凌空老和尚哑然一笑:“陆昆哪,你真是

大错特错了,不是贫僧责怪你,你未曾说话以前就该扪心自问,你想想,这事究竟怪谁?

倘若你兄弟不上八宝叠云峰,焉能惹下杀身之祸?这不是咎由自取吗!他要不伤害开封

府的人,开封府的人能要他的­性­命吗?我奉劝你陆昆赶紧回云南,这是事非之地,不要

久留,呆下去没有你的好下场!别的咱都不说,只说囚禁八王千岁这一条儿,就已经犯

下不赦之罪,不但首犯、主犯活不了,就是手下这些爪牙,也都身犯重罪呀!陆昆,你

八九十岁的人了,闯荡江湖半辈子了,这利害二字难道你不晓得吗?这阵你走,为时还

不晚,倘若拖延下去,恐怕有你后悔的那一天。”陆昆把眼睛一瞪:“呸!凌空,甭用

大话威胁我,我不怕这个!我宁愿打死,也不让吓死,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我既

来之则安之,不达到目的我决不回云南。老匹夫你就看锤吧!”说着,哗啦——嗖——

抡锤就砸,凌空和尚往旁边一闪身,链子锤走空。老和尚用手一抓链子,想夺他的锤。

那陆昆手腕往后一甩,欻地一下锤又回去了,使了一个裹脑藏头,这锤一转个儿就去打

凌空和尚的耳门。凌空老和尚往下一低头,锤挂风走空,两个人就战在一处。刚打上,

还没等劲儿使出来,就听庙外一阵大乱。蒋四爷心里一惊,甩脸观瞧,就见飞行小太保

钟林,蒋昭蒋小义,以及小五义哥几个从外边回来,来见蒋平。钟林把头上的汗擦了擦:

“四叔,奉您之命,我们在半路埋伏,阻截莲花观的援兵。方才郭长达派飞剑仙朱亮来

见我们,他说现在八王爷就在莲花观总院里,你们要想救八王,有能耐奔总院去,他在

那儿等着。朱亮说完就走了,此事不知真假,特来请示四叔。”“嗯——”蒋平一想:

郭长达既然敢叫号,我们哪能不去呢?不去他们说不定要对八王爷下毒手呢。今儿晚上

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解救王驾千岁,可不是跑到这儿无目的地来打仗啊。想到这儿,

他赶紧把凌空老和尚请到没人的地方,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阿弥陀佛,四义士我

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办。”“好,既然这样,我去跟陆昆说几句。”蒋平用手一

指:“哎,姓陆的,你也歇会儿吧,你现在不过是马前一卒,我们没工夫跟你纠缠,我

们直接去见郭长达,有能耐咱们到总院见。”陆昆一听,再看眼前的形势,开封府来这

么多人,又有凌空和尚撑腰,估摸自己捞不到什么便宜,便冷笑一声,把手一摆:“请

便!一会儿咱们总院再见!”老少英雄就此退出莲花观下院,直奔总院去了。陆昆也随

之领了一伙爪牙,从另一条路赶奔莲花观总院。

蒋平率人来到莲花观总院已是四更天,他在山门外把蛾眉刺一摆,众英雄一字排开。

四爷命房书安叫门。细脖大脑袋挺胸腆肚,手中晃着小片刀,往前紧走了几步,抖丹田

喊喝:“呀——呔!有胳膊有腿的给我滚出一个来!开封府的各位老爷来啦!”别看他

说话这个味儿,声音传得还挺远。莲花观早有细作探明真情,撒腿跑到里面去送信儿。

时间不大,就见莲花观正门大开,里面的道士各擎火把,挑着灯笼分为左右,正中央走

出一伙人来,为首的正是飞云道长郭长达,在他身后跟着飞剑仙朱亮、血手飞镰江洪烈,

还有刚回来的三尺地灵魔陆昆,再后边就是他们聘请来助阵的。但见黑的、白的、丑的、

俊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和尚、老道、俗家,足有四五百人。飞云道长郭长达

手摆拂尘,满脸­奸­笑,走出山门,来到蒋平面前,打量打量老少英雄,然后嘴角一撇道:

“无量天尊,各位都来啦,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请到厅堂一会。”事到如今,蒋平能怕

他吗?四爷把脖一挺:“好哟,正要讨扰。”“请!”“请!”老少英雄列队跟着郭长

达进了莲花观。大家来到厅堂,分宾主落座。蒋平、徐良、白芸瑞坐在上首,其他人站

立背后。郭长达、江洪烈、朱亮落座,其他人在两旁站立相陪。小道士献茶,茶罢搁盏,

蒋四爷先说了话:“我说老门长,你真不够意思。”“嗯?我哪点儿不够意思了?”

“我问你,你跟白芸瑞打赌击掌,红嘴白牙,说是我们若破了九兽朝天亭,就把八王爷

请回去。谁知你言而失信,又把八王爷给转移啦!你七八十岁的人,自食其言,岂不被

天下人耻笑?有道是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无信而不立啊!你失信于人,枉称剑客。”

“嗬、嗬、嗬……四老爷,您责怪得有一定道理,但是也不全面,前者我也提过,就因

为山西雁徐良刀斩金掌佛禅,断去他的左臂,手段太残忍了,故此我一怒之下才把八王

转移,这也算个报复吧。我看往事咱就不用提啦,就谈谈眼前的事情。”“好啊,道长

有话请讲。”“今天晚上各位到我的莲花观下院不就是为了八王吗?”“对,明人不做

暗事,我们是请八王爷来啦。”“好,实话告你说,赵德芳就在本庙,你们要救他,我

看既容易又麻烦。说容易,你们近在咫尺;说麻烦,你们得豁出点来,就凭上嘴­唇­一碰

下嘴­唇­,恐怕办不到。”蒋四爷把眼一瞪:“请问总门长,你打算怎么办呢?”“嗯,

贫道倒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我跟朋友们商量过了,决定八月初一就在莲花观门前摆一座

擂台,擂台的名字最好叫八王擂,因为咱们仇人的焦点就是赵德芳,故此起这个名字比

较恰当。到时候,你有能耐你请人,我有能耐我搬兵,谁有什么绝技都在擂台上抖搂抖

搂。倘若我们莲花观的人再加上我们的朋友真不是开封府的对手,我郭长达服输认罪,

你们乐意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并且把八王千岁送回安庆宫。倘若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们也把八王爷送回去,不过送活的还是送死的就很难说了。不知道你蒋平敢不敢跟贫

道打赌。”郭长达的一席话激怒了蒋平和老少英雄,山西雁徐良头一个站起来。本来他

­性­情绵软,可今天显得特别暴躁,脑门儿上的青筋突起多高,立刻逼问:“郭长达,我

问你一句,你这句话算数不算数?”“贫道说话向来算数,前者失信是从你身上引起的,

不然你们早就把八王请回去了,何必费这些事呢?”“我还是不大相信,你想叫我相信,

必须做出点样子来。”“好,徐良,我现在就对你起誓发愿:八月初一立八王擂,倘若

你们赢了,我就把八王千岁给你们送回去,同时我也伏法认罪。如果我口不应心,言而

失信,天诛地灭。”他说到这儿,一伸手把匕首拿出来,“噌”一下把左手中指蹭破,

滴嗒嗒鲜血直往下淌,然后,他用手指在脑门儿上划了个十字。这是莲花门的规矩,表

示无论何时何地,决不反悔。他将手指涂上药包扎好,问徐良:“这回你相信了吧?”

“好,既然你有这个态度,我就代表开封府的老少英雄说几句话。如果我们败在你们手

下,我头一个当着你们的面抹了脖子,我把人头交给你,任凭发落,你看怎么样?”

“好,徐良,我倒要问问你,你说话算数吗?”“口不应心,天诛地灭。”徐良说着,

跟郭长达要了根雕翎箭,当面把这箭“咯叭”一声撅折了,表示折箭为誓。郭长达一挑

大拇指:“罢了。”于是这件事就算拍板定案。徐良接着说道:“我们有个要求,在八

王擂前后,你们对八王得格外照顾,吃喝饮食及时供应,更不准虐待。倘若在此期间八

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可休怪我说了不算。”“贫道是出家之人,慈悲为本,善念为怀,

我怎能亏待八王呢?他是个文人,我们杀他没用,多他一人吃饭也没什么损失,我向你

保证,对八王赵德芳一定好好照应。一日三餐,米面油盐,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有病还

给他医治,怎样?”“好了,你对此再起个誓。”郭长达又起了誓。这时房书安把大脑

袋一晃挤过来了:“我……我说几句,方才话已说到这里,我提个要求,我们想见见八

王,你们答不答应?”大伙一听,十分赞同。房书安此话算是说到节骨眼儿上了:“我

们要见八王爷!”郭长达听见他们一吵,就乐啦:“可以,这个要求我尽量满足,不知

你们什么时候要见!”“现在就要见!”“好,请稍候。”说话间,郭长达一回身,把

飞剑仙朱亮叫过来耳语了几句,朱亮点点头出去了。这时厅堂里一片肃静,谁也没有说

话。不一会儿,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朱亮进来说声:“各位久候了。”接着在郭长达耳

朵根儿说了几句。郭长达点了点头说:“各位,八王千岁到啦!请八王爷!”一声传令,

就见二十几名彪形大汉一个个手中抱着鬼头刀,推进一个人来。这人发髻蓬松,双臂倒

剪。蒋平、徐良及众人一看,正是赵德芳八王爷。只见八王千岁形容憔悴,面如黄纸,

眼窝深陷,眼眵长得多老长,胡子也像一堆­干­草,从外面跌跌撞撞来到厅堂。众英雄一

看这样,心火直往上冒,一下子全站起来了。郭长达把胳膊一伸:“慢,各位不必激动,

叫你们见面就够意思啦,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哪位要是行事不恭,想要动手,可别

怪我郭某不客气。”说话间,就见彪形大汉把虎头刀担在八王脖子上。意思是说,谁要

想动手抢人,我们就先把他杀了。大家离八王仅有四五丈远,看得清楚,因此谁也不敢

过去,就怕八王爷有个闪失。白芸瑞、徐良等人强压怒火,挺身站住,一阵­骚­乱才又平

静下来。郭长达往后一退:“四老爷,各位有话请讲吧!”蒋平往前走了两步一抱拳:

“王驾千千岁,臣蒋平等有礼了!”大伙呼啦一下都朝前跪下。八王把头一甩,发髻甩

到后面,定睛一看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真是心如刀绞,眼泪不由得簌簌掉了下来:

“各位卿家快来救孤!”一句话使得各位英雄鼻子一酸,眼睛都湿润了。蒋平上前叩头:

“千岁,全怪臣等无能,让您老人家受苦多日。现在我们还救不了您,不过请您放心,

我们早晚一定把您请回安庆宫,希望您老人家保重龙体,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

睡,把心放得宽宽的,等候佳音。”八王一听就明白了,知道救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点点头说:“卿等平身,孤知道你们的心意,你们大家不必为我着急。死生有命,富

贵在天,即使我这条命保不住,也怪不得你们,那是我命该如此。”八王爷的几句人情

话,使老少英雄更为难过。白芸瑞挺身说道:“王驾­干­岁,臣等无能,使您老人家受苦

啦。但您放心,我们一定想方设法尽早把您救出龙潭虎|­茓­。方才我伯父说的对,您千万

要保重龙体,不要出点意外,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们就是竭尽全力把您救出,可您身

子垮了,不也后悔晚矣?”徐良等众人全都叮咛再三。郭长达见时候不早了,就说:

“算啦,算啦!把话说完也就得了!来人哪,押下去!”那些人又推推拥拥把八王爷弄

到后院去了。究竟八王囚禁在什么地方,谁也不清楚。徐良等人眼巴巴瞧着八王被押走,

真是气攻两肋咬碎牙齿,可事到如今,已经无话可说。蒋平和大伙商量后,决定回开封

府。临行时,蒋平又把擂台的事说了一遍,郭长达一摆手说:“你放心吧,咱们言而有

信,八月初一擂台上见!”“好嘞!后会有期!”蒋四爷把手一摆:“撤!”众人遵命,

撤出莲花观。郭长达还假惺惺地送了一程,而后拱手告别。

蒋平率领老少英雄一口气回到开封府,到了校尉所,大家坐下来,一个个长吁短叹,

紧锁双眉。由于事关重大,还得禀明包丞相。蒋平带着徐良、白芸瑞,转过南墙来到后

面书房。他们见过包相爷,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丞相重重打了个唉声:“哎,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啦!八月初一登擂比武,你们有把握吗?”“回相爷,单凭我们

眼前的人手,力量不足啊。”“那打算怎么办?”“刚才我们商量好啦,现在离八月初

一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四处请人,帮手越多越好。”“好吧,这

些事情就都拜托你们啦!本阁愿候佳音。”“是!”大家禀报完毕,就退出来,回到差

官棚校尉所,把凌空长老请了过来。因为事关重大,大伙儿得商议商议。凌空长老思索

片刻,向蒋平建议:“应当写八封信,并派专人快马将这八封信火速送出。头封信送到

云南昆明府三老庄,聘请云南三老:古来稀左九耳、梅花千朵苍九公、老龙神苗九西。

二封信送到四川蛾眉山白云观,聘请白云剑客夏侯仁、寒江孤雁尚云凤、一字娥眉女剑

客马凤姑、白衣神童小剑摩,邀请他们四位,哪怕只来一位也行。第三封信请辽东六老,

那就是:铁面金刚沙龙、北侠欧阳春、大刀震陕西严正方、铁戟将鲁仲贤、翻江海马尚

君义、浪里白条石万奎。眼下这辽东六老已经有一位不在世了,那就是鲁仲贤。剩下的

哥儿五个:北侠现在开封,外边还有四位。第四封请柬送到河南嵩山少林总院聘请扭转

乾坤目览十方欧阳中惠、铜金钢铁罗汉磨成大力佛欧阳普中,要求他们二老有一位参加

即可。但是不管是谁,必须得来一位。第五封信,送到山西二老庄,聘请神形无影倒骑

驴的剑客谷云飞、金睛好斗梅良祖。第六封信送到乾元山,聘请乾坤五老;另外还聘请

春秋四老,那就是:春月春光好、夏至夏天长、秋霜秋风舞、冬至冬静波。第七封信送

到冰山北极岛,要求风上人雪竹莲千万参加。第八封信就送到中山,请中山五老。并且

也邀请全国保镖护院的高师。”凌空说完,大家一致赞同,立即派几名师爷刷刷点点把

请柬写好,加印封上,派专人骑快马分头递送。这件事安排完毕,由于请的人太多,在

开封府有点不方便,南侠提仪把秦家老店包下来暂时作迎宾馆。大家没有异议,便把迎

宾一事交给南侠展昭和黑妖狐智化,让他俩代表开封府迎接来宾,并负责有关一切事宜。

他俩领命,马上起身到秦家老店去见秦老掌柜。这秦掌柜就是赛叔宝秦希的儿子名叫秦

林,人送绰号神枪将,跟开封府交情莫逆。他俩到那儿把话一说,秦林非常热心,马上

把店房的住客全都找来,向众人说明原因,赔礼道歉,并表示负责给他们安排其他住处。

结果不到一天时间,全部店房就全都腾出来了。秦林亲自带头,请来手艺人,把店房进

行粉刷,该描金的地方描金,该涂抹的地方涂抹,被褥也拆洗得­干­­干­净净,只待恭候来

宾。蒋平等人把所有事宜安排停当,才到后宅向包大人禀明经过。包丞相点头答应,但

他深知事情相当严重,必须修下本章奏明当今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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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盛友如云侠剑齐集开封同仇敌忾群雄共赴武场

包大人听完蒋平的禀报,当天晚上修好本章,次日早朝,赶奔八宝金殿,出班跪奏,

把八王的近况诉说了一遍。仁宗闻听勃然大怒,把龙案“啪”一拍,高声喊喝:“胆大

的贼寇,竟敢在辇殿之下,兴风作乱,囚禁朝廷的八王!朕必发天兵,殄灭匪巢!”皇

帝这就要起兵。包大人闻听,又赶紧启奏:“陛下且慢!”仁宗一愣:“包卿家,为何

拦朕?”“陛下且息雷霆之怒,他们凭的就是手中有人质,八王爷的­性­命在他们的掌握

之中。倘若万岁发兵攻打,他们必然狗急跳墙,先下毒手。臣如此计划:八月初一,命

徐良等前去打擂,先把贼稳住。等把八王爷救出来,再发兵攻打匪巢也不为迟。”

“嗯。”仁宗点点头,“卿所奏极是,但愿你们旗开得胜,届时朕也许赶奔莲花观前去

观擂。”“臣遵旨。”包大人启奏完了,退殿回府。

到了府里,包大人处理了几件临时的案子。第一件就是在莲花观捉到的那个小观主

郭达,包大人提笔判他十年徒刑,送往沧州监禁;第二件是跟他通­奸­的邹氏,此女败坏

风气,逼迫本夫,虐待老公公,手段也很残忍,判处五年监禁;另外,把刘老汉找来,

给了他五十两纹银,让他回家度日。刘老汉感恩不尽,涕泪横流,谢过包大人,下堂去

了。

包大人又命圣手秀士冯渊、蒋昭蒋小义,备好车辆,把妙手先生刘世奇送回南郑。

临行之前,包大人赠送纹银五百两。妙手先生直摇头:“相爷,这是小人应尽之责,我

是分文不受!”包大人见老先生固辞不受,同蒋平一商量,就给老先生送了一块匾,亲

自书写了“侠义可钦”四个大字。然后命蒋平把老人家敲锣打鼓送出东京,由冯渊和蒋

昭把刘世奇送往南郑县福寿堂药铺。

不细说诸事,单表翻江鼠蒋平连日来到处奔波,忙了个手脚不停。他上半日在府里

值班,下半天还要到迎宾馆去看看有谁来了,好安排人接待。这一天,蒋平带着白芸瑞、

徐良又来到了迎宾馆。南侠展昭、黑妖狐智化把三位迎到里面,爷儿五个坐下闲谈。自

迎宾馆成立以来,至今还没见过一位客人,大家有些焦急。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上

有人禀报:“回展老爷、智老爷的话:门外来客人了!”喝!几个人一听真高兴,正愁

着没客,来了!大家都站起来,赶奔出去迎接,只见店房外面并排站着四老头儿。

嘿,四个老者这个好看哪!头一个,面赛三秋古月,银髯飘洒前胸;第二个,面如

姜黄;第三个,面似重枣;第四个,长得是花脸。这四个老者每个人都是头戴草纶牛,

下穿多耳麻鞋,手拄一条拐杖。徐良一看不是别人,竟是春秋四老。徐良赶紧上前跪倒:

“四位老人家,欢迎,欢迎,晚辈徐良迎接来迟,请多多恕罪!”春月春光好把徐良拉

起来:“孩子,没想到咱爷儿俩又见面啦!”“说的是,不过常言道:两座山到不了一

起,两个人总有见面的时候。四位老人家请进,请进!”说话间把四位老人家迎进客室,

向人们一一作了介绍。蒋平一抱拳:“四位老人家,难得你们千山万水前来帮兵助阵,

我代表开封府的包相爷和各位英雄,向四位致意了!”春光好手捻银髯微微一笑:“四

义士不必客套。咱们都是上三门的,祖师爷亲,门户亲,我们来帮忙是理所当然。不过

咱把丑话说在前边,我们哥四个可没什么能耐,无非是摇旗呐喊助威罢了。”一句话把

大伙都逗乐了:春秋四老没能耐,谁还有能耐呢?正说话间,报事的人又进来了:“报,

客人到!”

蒋平率人赶奔店房门前一看,是两个人。上首这人长得身材高大,头戴逍遥巾,身

穿黄布袍,腰系丝绦,双垂灯笼穗,胖袜云鞋,背后背着一支单拐,手拿一把折扇;往

脸上看,他面似银盆,两道苍眉,一对俊目闪亮如灯,鼓鼻梁,方海口,五绺花白胡须。

看下首这人,把人们吓了一跳:长得阔口咧腮,满头打卷儿的头发,多日不梳洗,都擀

了毡啦;一张脸黑黢发亮,两只眼睛向外鼓着,大狮子鼻,鲇鱼嘴,满嘴的蒜瓣牙里出

外进,一脸连鬓胡子,相貌十分凶恶;他手里拿的是一把大芭蕉扇。这俩人,只有徐良

认识。他赶紧抱拳当胸:“哎呀,原来是你们二位老人家,徐良这边有礼了!”两人一

见徐良喜出望外:“三将军一向可好?”“托二老剑客的福,我还好——四叔,我来介

绍介绍。”原来他们乃是江湖上最著名的人物:天聋仙师赵朴、地哑仙师粥马瘟魏百宝。

众人像群星捧月一般把两位老剑客请进厅堂。春秋四老一见,赶紧站起来,冲着两

人一抱拳;两人也向四老还了礼。蒋平忙命仆人献茶。魏百宝是热心肠,­性­烈如火。大

家刚坐稳,只听地哑仙师魏百宝嗷嗷直叫:“徐良,我问你:是郭长达在东京立下了什

么八王擂了吗?”“不错。”“哼,这个老匹夫,我早就认识他。四十年前我就说他不

是个好东西!他身为莲花门的总门长,竟敢如此猖狂,囚禁国家的八王爷,真是死有余

辜!但等开擂那天,我要报打头阵,会斗郭长达,我把他撕碎了,碾烂了,也不解心头

之恨!”大伙都乐了,知道魏剑客心直­性­耿。徐良一笑:“老剑客,您先休息,有您出

力的那一天。我估计,这个仗小不了哇!”“你知道都有谁给他当帮凶?”白芸瑞补充

说:“老剑客,据现在所知,有血手飞镰江洪烈、三尺地灵魔陆昆、飞剑仙朱亮,别的

还不清楚。”“嘿嘿,全是碌碌之辈,不值一揍哇!”魏百宝这话说的可是口大了些,

但人们也没抬杠。蒋平吩咐赶紧摆宴,给六位老人家接风。厨房里早有准备,刀勺齐响,

不大一会儿,摆上了丰盛的酒席。

大伙团团围坐,蒋平向六老频频敬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夏至夏天长老剑客说

话了:“四义士、徐良,但不知你们都邀请了哪些人帮忙啊?”徐良回答说:“我们请

的人可不少,除了你们几位高人之外,还请了四川蛾眉山的白云剑客夏侯仁、冰山北极

岛的风上人雪竹莲、辽东六老、云南三老、山西二绝、乾坤五老、中山五老等人。”

“好哇,据我看这是一场生死决斗,既是开封府跟贼人决斗,又是门户间的决斗哇!你

们还是多加谨慎才是。”“谨遵老人家的吩咐,我们全做了准备。”“好好好。”人们

正说着话,这时报事的又跑进来了:“报,回蒋老爷、展老爷,客人到!”众人一听全

放下了筷子。蒋平吩咐徐良、白芸瑞去迎接,他继续陪着六个老人家。

徐良和白芸瑞来到店房前一看,来的又是四个老者。头一个是黑脸儿;第二个白脸

儿;第三个红脸儿;第四个也是黑脸儿。原来正是辽东六老中的四位。头一个家住筠州

卧虎沟,乃铁面金刚沙龙;第二位是徐良的老岳父,家住陕西三千户,人送绰号大刀镇

陕西,名叫严正方;另外两位乃是辽东来的,一个是翻江海马尚君义,一个是浪里白条

石万奎。再一看,咦?不单是他们四个,而且还带来了不少人,有徒弟有伙计,还有两

辆轿车,有两个大姑娘从车上下来了。这两个姑娘生得千娇百媚,万般的风流。头一个

白净面皮;第二个面­色­有些黑。她们腰中都挎着刀,虽是女子,但一派英雄气概。她们

是谁呢?乃尚君义的女儿尚玉莲,石万奎的女儿石榴花,是跟着老人家从辽东来的。徐

良一见,赶紧抢步上去,跟众人见面。四老捻髯大笑:“良子,多时不见,你可好哇?”

“多谢老人家关心,我活得还好。芸瑞,来呀!你都不认识,我给你介绍介绍。”白芸

瑞刚进世面,哪里认得这些高人?徐良一一作了指引。白芸瑞向各位老人家行了礼,然

后往里相让。黑妖狐智化张罗着,把车赶到大院去,派人卸车,给牲口刷洗饮遛,备上

草料,招待仆人的也有专人负责。把几位主人接进厅堂,屋里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蒋平又给指引了一遍。然后大家重新归座。尚玉莲和石榴花是晚辈又是女孩子,蒋平和

展昭对此早有安排,在秦家店的后院包了几间房子,独门独院,是专门招待女眷的。负

责的一个是南侠的妻子丁月华,第二个是徐良的妻子严英云,带着几名丫鬟左右侍候,

丁、严二人把她们引到了后宅,另设一席,不提。

再说前边,报信儿的又来了:“报,客人到!”蒋平和徐良众人一听都乐了:看这

事怪不?说不来都不来,说来都一天来了。蒋平让徐良他们陪着几位老人说话,自己带

上展昭、智化迎到门外。抬头一看,来者正是云南三老。头一位,古来稀左九耳;第二

位,梅花千朵苍九公;第三位,闹海老龙神苗九西。除他们之外,也带来了不少帮手,

除去几位徒弟,就是老龙神苗三爷的儿子小龙神苗正旺和他的孙子海底寻针苗顺苗志奇。

四爷跪倒见过师父和两位师伯;南侠、智化也过来施礼。老龙神把蒋平扶起来:“蒋平,

我们来晚了吧?”“不,正是时候,离八王擂开打还有五六天呢。”梅花千朵苍九公又

问:“蒋平,谁抢到我们前头了?”“春秋四老、天聋地哑二位仙师、辽东六老,除他

们就是你们了。”“哦,好!往里走,往里走!”进了厅堂大家彼此见过,互道辛苦,

重新又加了一桌,让大家归座。这就更加热闹起来了,说笑之声传出户外。

却说云南三老,大爷古来稀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轻易不说话,苗三爷对人也比较随

和,唯独梅花千朵苍九公­性­情开朗,脾气暴躁,是个急­性­子,ρi股刚沾凳子就问徐良:

“良子,听说你摊上了官司,是吗?”“噢,是的,不过事情早就过去了。”“我在云

南听说出了个假徐良紫面金刚王顺,化装成你的模样,冒了你的名字,进皇宫作案,你

为这事背了黑锅摊了官司。是这样吗?”“对,一点不假。”徐良把以往经过讲述了一

遍。苍二爷把桌子一拍:“嗨,看来不怪别人,全怪我呀!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啦!

想当初,我听人介绍才收了神拳太保王兴祖为徒,我认为他不错,哪知面善心恶,是个

人面豺狼啊!唉,看留下多大的祸害!我在云南听了就急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能肋生双

翅,飞到东京,看个水落石出。良子,你受委屈啦!”“老人家请放心,事情已经过去

了。那个王顺也没得到好结果,已经名正典刑了。”“好,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古

来稀左九耳Сhā话了:“蒋平啊,这次八王擂,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蒋四爷打着咳声,

把事情告说一遍。古来稀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郭长达也太猖狂了,竟敢在天子

脚跟下摆擂,囚禁一国的亲王,真是死有余辜啊!”蒋四爷点点头:“说得是啊,就因

为他手中掌握着人质,所以才这样猖狂。只恨我等无能为力,使国家的亲王至今还在魔

掌之中。”众人听了感叹不已。苍二爷说:“你等不必着急,不是只有五六天了吗?眨

眼就到,咱们擂台上见输赢。我们老哥仨自离了三老庄就已抱定决心,不帮你们打胜了

决不回云南!”众人闻听,非常感谢。正在这时候,门上的人又跑进来了,连他自己都

乐了,笑哈哈地施礼:“报!报蒋四老爷、展老爷、各位老爷:客人到!”“噢?”徐

良站起来,“待我出去看看。”

徐良转身要走,芸瑞也跟上来了:“咱哥俩一块儿去。”到门外一看,真是喜出望

外,来人原来是金睛好斗梅良祖梅老剑客和山西第二绝神行无影倒骑驴的剑客谷云飞。

徐良赶紧跪倒:“弟子参见师父、参见师叔!”二老把徐良扶起。徐良把芸瑞叫过来,

向二老作了指引。两位老人一见芸瑞如此英雄,特别高兴。梅良祖这老头儿的脾气也非

常暴,见面就问:“良子,听说郭长达摆下八王擂,是为什么?谁是帮凶?他闹腾到什

么分上了?快跟我说说!”徐良笑着说:“师父,您老人家风尘仆仆刚来,先喘喘气,

容弟子以后慢慢给您讲。”梅良祖急得把脚一跺:“咳,废话少说,你就快讲吧!”徐

良一笑,心说:我老师还是当初那个脾气。他不敢违抗,就在店房门前,把事情的经过

讲一遍,芸瑞在旁边作着补充。这时蒋平从里面出来了:“良子,谁来了?”“四叔,

您看是谁?”蒋平一看:“哎哟!二位老剑客,咋不到里面去?我们正等着哩!”徐良

回答说:“我师父正打听京里的事情。”“嗨!里边有地方,何必在这儿站着?往里请,

往里请!”遂把二老请进厅堂。

梅良祖进来一看:“哟!我来迟了,各位早!”他们都是熟人,大家彼此见过,蒋

平请二老入席。徐良取来食具,满满地给斟上酒。梅良祖举杯在手,紧锁双眉:“各位,

你们也该都知道了:郭长达这老家伙不是东西,几年不见,他倒像成了气候,竟敢在天

子脚下摆下八王擂,大言不惭,要与上三门、开封府决一雌雄!我看他是活腻啦!”众

人听了不住地微笑:可不是吗,郭长达这是自寻死路,弄不好连莲花门都难存在了。梅

良祖让徐良过来,把近几天的情况讲给他听。徐良搬把椅子,坐在老师身边,如此这般

地讲着。梅老剑客听着时而皱眉,时而瞪眼。

这天晚上,包相爷亲自到秦家老店,看望各位老剑客,问寒问暖,非常热诚。众人

一看,包相爷位极人臣,能这样礼贤下士,深受感动,都向包大人表示:关于救八王爷

一事,请包大人放心,我等将竭尽全力。包大人不住地称谢。

转日天明,蒋平、徐良、白芸瑞等,赶奔秦家老店给各位老剑客问安。大家正在谈

话,门上人进来禀报:“报,各位英雄,客人到!”徐良一笑:“各位老前辈,这两天

正是来人的时候,你们都坐着,待我出去迎接。”白芸瑞、蒋平、智化、展南侠,老少

爷儿五个一起到了门外,抬头一看,嘿!来的却是中山剑客武元功、展翅腾飞臂摩天纪

老纪华成、一朵红云飞莲道人纪华文。没想到这几位老人从塞北赶来了,原来请帖没有

给他们发。蒋四爷抢步向前:“各位老剑客一向可好?欢迎,欢迎!”武元功一笑:

“四爷,看来我们有些唐突了?没有收到请帖就自己来了。四爷,我们这么做,你是否

认为——”“哎哟哟,老剑客言重了,您可别挑理儿。”蒋平不等对方说完就赶紧解释,

“我不是不想请你们,只因路远,又怕你们家里忙,不便打扰,若是知道你们能来,那

我是求之不得的哩!”徐良、白芸瑞等人也上来施礼,大家说笑一阵,把三位老人请到

里边,山西雁徐良逐个作了介绍。众人彼此见过,重新归座。

当各位坐下,徐良抱拳当胸:“请问三位老人家:你们是从大同府来的吗?”武元

功点点头:“三将军,你猜对了。自从你们大破阎王寨之后,老朽一直留在塞北,整顿

山寨。一年多变化可不小,现在边塞的百姓安居乐业,大同府秩序正常,去年还得了个

大丰收。人们提到开封府,无不感恩戴德;提起各位英雄,无不想念啊!”蒋平又问:

“你们是怎么得到信儿的?”武元功一指展翅腾飞臂摩天:“你问纪老。”纪华成手捻

银髯笑着说:“四义士,说来话长。我们原不知开封府的事情,因我一个侄儿到开封办

事得知这个消息,老朽告知武老剑客等,故此赶来助阵。”众人听了,觉得人家主动登

门,真是难能可贵。徐良把京城的事情向三老介绍了一遍,三人闻听不住地感叹。众人

心说:既然这郭长达敢摆八王擂,以此赌输赢,那么他必然有所准备,而且郭长达能量

极大,手眼通天,结识天下的英雄好汉。他肯定也请来不少帮手,但都是谁呢?

再说,从昨天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宾客,左一拨儿,右一拨儿,整个秦家老店里院

外院都住满了,把蒋平、徐良等人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为了议事方便,疯僧醉菩提凌

空、北侠欧阳春,也从相国寺搬到店房里来,与众人住到一处。要论来的这些人资格老,

能为大,还得属凌空和尚,无形之中就成了这里的主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就到了八月初一这一天。大伙儿按蒋平头一天的布置,

八月初一是正日子,为了不引人注意,众人分散赶奔莲花观,散乱着夹杂在老百姓当中。

单说山西雁徐良、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带着细脖子大头鬼房书安、蒋昭蒋小义、小

侠龙天彪、飞行小太保钟林,出开封府,过风丘门,在晌午之前就到了。原先莲花观的

山门前只是一片空地,周围是小树林,现在整个被擂台给占了。再看这擂台,高达三丈

六尺,与别的擂台不同,没有梯子。这么高,又没梯子,这就要看你的真功夫了,假如

连擂台都上不去,那你就甭打擂了。还有,这座擂台十分宽阔,都是用半尺多厚的台板

铺的,让木匠用刨子刨得溜光,上面铺着毡子,刷平刷平的。这擂台宽有四丈八,长有

五丈二,上面用芦席搭着顶,翘檐卷脊,金碧辉煌。正中央悬着一块金匾,用金纸贴的

大字离多老远就看见了,上写“八王擂”;四个角上挂着宫纱灯,在席棚上并排Сhā着十

八面彩旗卷动,显得十分壮观。擂台的后面有大红的帏幕,没有上场门、下场门。这后

台比前面还宽绰,摆着桌椅板凳,是供莲花观的人休息、候场用的。前面的广场,已经

挤满了老百姓。人们知道,这次打擂,是要以八王千岁赌斗输赢,这题目就很新鲜啊!

另外,有不少人关心此事,要看一看,究竟是上三门厉害,还是莲花门厉害;是开封府

的办差官厉害,还是贼寇厉害。因此,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把整个京城和周围六县都惊

动了,把个莲花观围得风雨不透。郭长达让全庙的老道都在外面维持秩序,维护莲花观

的安全,又特地派专人看护八王千岁,恐怕开封府乘乱把八王爷抢走。

单说徐良诸人挤到人群中间,在离擂台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时间还不到正中午,

只好焦急地等待着开擂的时间。

工夫不大,就听见后台“呼隆隆”地响起了众多的脚步声,估计后台坐满了郭长达

的人。又等了一会儿,只见出来个小道士,手里拿着金钟,对着台下当!当!……敲了

九下。钟声传向四面八方,台下“刷”一下都静下来了。小道士敲完了一句话没说,转

身返回后台。

小道士一回后台,接着出来的正是莲花观的观主、莲花门的总门长郭长达。他今天

换了一身新衣服,头上戴着九梁道冠,一块美玉安在顶门,金簪别顶,身穿蓝绸子道服,

圆领大袖,腰扎水红丝绦,后背量天尺,手持拂尘。他显得格外­精­神,胡须梳得刷亮,

神采奕奕地来到擂台的台口,把拂尘摆了几摆,晃了几晃,大声呼道:“无——量——

天——尊!善哉——善哉!各位施主请了!”本来台下已经够安静的了,经他这么一呼

叫,把全场镇住,更是声息皆无,再加上郭长达嗓子也洪亮,离得老远都能听得很清楚。

他接着说道:“各位!今天是八月初一,也是我们八王擂开擂的日子。我代表莲花门向

各位来宾和观看比武的乡亲们,表示热烈的欢迎!”众人听了一齐鼓掌,等掌声落了,

郭长达又接茬儿说:“众位,大概有人不清楚,我们为什么设这座擂,为什么又叫‘八

王擂’?或者还要问我们立擂的宗旨、比擂的方法。贫道这就向大家交代清楚。为什么

设这座擂?只因为上三门之中出了个赫赫有名的白眉毛徐良,以及近来出世的玉面小达

摩白芸瑞,他们两个代表着三侠五义、小五义、小七杰,就是说代表着开封府。这徐良

和白芸瑞,既是绿林人出身,却忘记了绿林的根本,对绿林人遇到就杀,见到就斩,毫

不留情;他们为报私仇,对其他门户的人随意杀戮,手段残忍。不说别的,单说我莲花

门,死在他们二人手里的就不计其数,尤其是死在徐良手里的竟数以百计!贫道作为莲

花门的总门长,岂能视若无睹啊!但是同徐良他们讲理又讲不通,所以只能通过擂台来

比试输赢,故此立下了这八王擂。立此擂的宗旨,就是我们莲花门要与上三门决一雌雄,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不是鱼死便是网破,为的是让天下的老百姓,各位子弟、老师,

给我们作个见证,看看我们几个门户,究竟谁高谁低。另外,这擂为什么叫‘八王擂’?

大家知道,大宋朝有个八王千岁赵德芳,这老头儿没事儿到外面化装私访,结果被我们

发现请进了莲花观。我们的意思,打算叫八王千岁一碗水端平,给我们两家解解纠纷。

哪想赵德芳年迈昏庸,不辨是非,一口咬定说开封府、上三门做得对,指责我们莲花观

无是生非。因此,我一怒之下把他囚禁在莲花观,开封府三番五次来要人。怎么办呢?

我就立下这个擂,如果开封府赢了,我们把八王爷送回去;如果开封府、上三门不是我

们的对手,对八王爷,我们是杀剐存留,任凭自便。下面说比武的方法:这次立擂,东

道主是莲花门,也请了其它门户的一些朋友来帮兵助阵。打擂的主要是开封府的办差官

和上三门的人;倘若有人乐意给他们帮忙,我们也不拒绝。除了我们两家之外,就是看

热闹的乡亲百姓,要是有兴趣,愿意登台献艺的,我们也欢迎。不过想要登台,你可得

先把命豁出来——这地方,打死人不偿命!因此我奉劝乡亲们,但凡能不登台最好别登

台,你就站脚助威得了。现在,就开始打擂!”郭长达说完了,一挥拂尘,返归后台。

郭长达刚回去,“噌!”蹿出一个人来。这人三十挂零的年纪,身高九尺开外,宽

宽的肩膀细细的腰梁,光着头,绾着牛心发纂,铜簪别顶,短衣襟小打扮,勒着十字绊,

大带煞腰,下面是骑马扎蹲裆滚裤,登着一双皮脸儿爬地虎四喜快靴;往脸上看,面似

镔铁,黑中透亮,好像黑锅底,两道粗眉飞Сhā双鬓,一对大眼黑白分明,准头端正,方

海口,满嘴的大板牙,稍稍有点连鬓胡子茬儿。只见他来到前台,先作了个罗圈揖,然

后抖丹田喊道:“哟——呔!各位乡亲们,各位子弟老师!在下乃莲花门弟子,江湖上

人称‘过天星’,名叫柳春达!打擂就要开始了,我先来登台练几招粗拳笨脚压压场子,

请众人开眼!”这柳春达说完,往下一哈腰,“啪,啪……”把莲花拳八八六十四路练

了一遍。别看柳春达长得丑陋,可功夫并不浅,他伸手似挖垄,蜷手如卷饼,身似蛇形

腿如钻,拳似流星眼如电,猫蹿、狗闪、兔滚、鹰翻,蟒翻身、龙探爪、猴上树、虎登

山,各种绝艺全抖搂出来了。老百姓不住地鼓掌,大声喝彩。因为人多,这掌声和喝彩

声就像海潮翻腾似的。柳春达收招定式往那一站,气不长出,面不更­色­。照理说见好就

收得了,但是柳春达经大家这么一阵用力鼓掌、高声喝彩,他就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他嗓子眼儿一痒,就又吹上了:“呀——呔!各位在座的有没听清楚的吧?在下姓柳,

叫柳春达,我乃莲花门的门人弟子,莲花观的观主郭长达郭老前辈是总门长,我是他本

门的亲徒侄,曾学艺二十一载。今天我不想说别的,想问一问:开封府的人来了吗?徐

良来没?玉面小达摩白芸瑞来了没?你们两个若是听见了,谁敢登台,跟姓柳的比试比

试、较量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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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钟太保力胜三阵臭豆腐戏耍老贼

柳春达在台上口出狂言,指名道姓要徐良、白芸瑞和他比武。这下气坏了日月飞行

小太保钟林。

钟林这时正站在徐良和白芸瑞身后,听柳春达这么一叫唤,往前一挪步:“二位,

你们听这小子有多狂!我去教训教训他!”芸瑞说:“钟大哥,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钟林说着,扛着大棍分人群向前一挤,就来到了擂台之下,直起身子仰起

脸,仔细打量。前面说过,这擂台很高,跟城墙似的,又没梯子。从这擂台的建筑上看,

上得了台上不了台,就是对比武人的考验:你要比武,首先就要有飞身上台的高招儿。

要说钟林的武艺是不含糊,但这么高的台子他可上不去。不过钟林自有他的办法。他打

量了一会儿,从百宝囊里面掏出飞爪百链索,这飞爪的铁链有一丈八尺多长,加上他的

身子和胳膊,仍然还差不少。于是他又掏出备用的粗绒绳来,接到飞爪的链子上,拽了

拽很牢,然后向后倒退几步,往台上一抖手,“嗖!”飞爪正扣在台边上,接着两手倒

着绳子和链子,哗啦,哗啦,欻欻欻,攀绳而上。到了台上,把飞爪和链子又揣在百宝

囊里,将大棍在手中一横,高声断喝:“呔!姓柳的!少要猖狂,某家到了!”

柳春达一看,上来个小伙子,身高八尺挂零,细腰奓臂,面似黄姜,立剑眉,大豹

子眼,鼓鼻梁,方海口,头戴青缎六棱抽口硬状巾,顶梁门倒拉三尖茨菰叶,鬓Сhā英雄

球;身穿青缎子绑身靠袄,衲领、衲袖、衲边、衲扣,排口金花上绣万字不到头,腰煞

一掌宽的丝鸾大带,骑马扎蹲裆滚裤,登着一双青缎抓地虎快靴,外披青缎英雄氅,白

护领,白护袖;他手中的大棍总有鸭卵粗细,眼角眉梢带着一股杀气,身前身后是有百

步的威风。柳春达看罢不认识,但知道这不是徐良和白芸瑞。他一皱眉把嘴一撇:“哼,

小伙子,你是谁?”

钟林一笑:“某祖居湖南,我父乃飞叉太保大帅钟雄,在大宋天子驾下居官;我乃

四品带刀御前护卫、日月飞行小太保钟林!”“哦——钟雄的儿子,哈!哈……钟林啊,

我要的是白眉大侠徐良、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可没有叫你啊!若说你,名声还小着点,

某家根本就没听说过,宴菜席没有你这份菜,你提不到话下!你又何必仨鼻子眼多出这

一口气,半截腰Сhā进这条腿来呢?年轻人,你从哪来回哪去,姓柳的不跟你交手,我要

是把你打了,人说是欺负小孩儿,赢了也不光彩。赶快逃命去吧!”钟林也是条红脸汉

子,让柳春达当众这一番讥讽,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冷笑了一声:“嘿,嘿,柳春达

你少发狂!你说我上不了宴菜席,我看你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也是个无名之辈。我钟林

还没听说过有你这一号人呢,咱们两个比武正合适,无名人对无名辈,瘸驴拉破磨,谁

也不会耻笑。你刚才说叫徐良和白芸瑞同你比武,这简直是笑话。人家那么高的身份,

跟你打完了,人家得晦气一个月,吃饭都得呕吐,后悔半辈子。要同人家比武,你那不

是癫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眼了吗?”

“嘟!”柳春达一听,这小子的嘴可真够损的,把我贬得一钱不值,不由得火往上

撞,“哇哇”一阵大叫:“既然你不听某家的良言相劝,看来你是活腻了,今天让你知

道知道我柳某的厉害!”说着把掌一立就要下手。

钟林往后退了两步:“等一等,姓柳的,我且问你:咱们两个是比试拳脚,还是比

试兵刃?二者任你挑选。”柳春达一听,心想:比兵刃我怕你?便回答道:“姓钟的,

当然是比兵刃来得快当,你稍候片刻!”柳春达说罢返回后台,从兵器架上伸手拽出一

件兵刃:长把紫金瓜。这是混铁制成的,就像一个大南瓜,下面安着一个长把子,足有

五十斤重。

柳春达二次来到前台,这时钟林也已经把外衣脱掉。两个人各持兵器,围着擂台一

转个儿,“欻欻欻……”,四眼相视,紧盯着对方。台下的老百姓屏气凝神,伸着脖子

看二人谁胜谁负。单说柳春达转来转去,选好了步眼,认为有机可乘,抡起家伙搂头便

砸:“着!”呜——紫金瓜带着风,直奔钟林的顶梁门砸去。小太保留心观看,一瞅这

小子下手了,心说:我不躲,看看你小子究竟有多大劲儿。想到这儿,骑马蹲裆式站好,

双手攥住大棍,使了个举火烧天式,横着一架:“开!”两件兵器碰到一处,只听“啪

啦啦”一声响,把柳春达的紫金瓜撞起有四尺多高!把他人也震得双臂酸痛,身子一晃,

登登地倒退了六七步;钟林也感到膀臂发麻、虎口酸疼,知道这小子有把子力气,不过

自己还比他强得多。再说柳春达,身子一仄歪,勉强站稳之后,“哇哇”暴叫:“好哇

——看瓜!”用“拦腰锁玉带”,横着又是一下:钟林使了个“怀中抱琵琶”,往外一

磕:“开!”只听“啪——”两件兵刃一碰,火星迸散,离擂台近的人耳膜都震得嗡嗡

直响。再看柳春达顺势瓜随人转,身随瓜转,“呜”地一声,奔钟林的后腰砸;钟林赶

紧使了个“犀牛望月”,双手抡棍往后招架:“开!”“啪”一声又给崩出去了。两个

人这一动手,一对三下,全是硬实的,叮当直响,是真正的力战,谁的力气顶不住,谁

就得趴下。这三下子把柳春达震得鼻子眼都冒热气,眼冒金花。但是当着众多的老百姓,

他不肯认输,回转身来刚想再进攻,没料到钟林手这么快,来了个转守为攻,双手攥住

大棍的一头用力一抡,“呜——”奔柳春达打过来。柳春达一看不好,躲闪不及,只好

硬着头皮,横紫金瓜招架。只听“啪”一声,这下乐子就出来了:柳春达本来没有钟林

的力气大,刚才那三下就已经把他累得筋疲力尽,哪里还经得这一砸呀!他胳膊一酸,

腿一软,“扑通”就坐在台上。不过他两只胳膊照样举着,到底把钟林的棍子给架住了。

钟林的棍子也没有抽出来,就在紫金瓜上压着。钟林暗笑:好小子,怎么样?趴下了吧?

看你服不服!想到这儿,钟林双腕攒劲儿,厉声断喝:“呔!柳春达你认输不认输?若

是服输认罪,我就放你一条­性­命;若要嘴硬,可就对你不起了!”可柳春达这家伙,爹

死哭妈,是个硬汉。他不是对手,嘴里还不服,冲着钟林一阵冷笑:“嘿嘿,钟林,我

服谁也不能服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无名小辈,仗着你年轻有把子力气,爷没注意才吃

了点亏。我就是死了也不服!”“好!”钟林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双手用力,把大棍

往下一摁:“看你服不服,哎——”柳春达本来就支持不住,钟林这么用力一压,他哪

能受得住?他强努着劲儿往上架着,脸红脖子粗,眼珠子往外鼓,嗓子眼冒热气,直觉

得两肋发胀,两眼一黑“哎哟”一声,“扑通”就躺在台上,小肚子一鼓“噗!”一口

鲜血喷出来,喷出有六尺多高,溅得满台子都是。钟林把大棍掂量掂量,有心把他砸死,

又一想:但能容忍且容忍,何必非要他的命呢?想到这里,撤步收棍,用手一指:“柳

春达,这是你吹牛的下场。——嗳,莲花观的出来几个人,把你们的脓包给我抬下去,

换个硬实的出来!”

郭长达在上场门这儿往外一看,呀!徒侄在大口吐血!他不敢怠慢,叫小老道们出

去,把柳春达抬回,庙中调治休息。

柳春达刚抬回来,群贼当中有一个人,嗷一声大叫:“好哇——总门长,我去收拾

这姓钟的!”说着“噌!”飞身蹿上前台,双手捧着鬼头刀,“欻”一刀,朝着钟林就

砍。钟林横棍一招架:“开!”咔啦啦把他的鬼头刀磕开,一翻手又把刀压住,闪目观

瞧,原来是个矬胖子。这家伙看样子四十来岁,身高不过六尺,横粗却有三尺,短胳膊

大粗腿,短脖颈,脑门上生有巴掌大一块黄癣,眉毛向上连着头发,满脑袋黄头发卷着,

同狮子狗差不多。他穿一身古铜­色­的短靠,打着半截鱼鳞裹腿,登一双开口的洒鞋,手

擎一把头号的鬼头刀。钟林冷笑一声:“我说你也太不仗义了,因何不报名就动手,暗

下家伙呀?”

这家伙当啷一声把刀抽回,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钟林,要问我名和姓,我

乃河南省南郑人氏,江湖诨号金头虎,我乃贾正贾大爷!”贾正,就是南郑县西关里那

个开店的。前面说过,他有个媳­妇­邹氏,他们两个开了个贼店,贾正半路上金盆洗手打

算不­干­了,哪料想奉了郭长达所差,帮着佛禅刺杀妙手先生刘世奇,结果遇上了徐良,

被徐良抄了他的店房,他们夫妻二人无处投奔,就跟白莲花晏风逃到莲花观混饭吃。可

是贾正一看这莲花观里人才济济,哪里能数上他们夫妻两个?两口子商量,要在这里直

起腰杆儿,就得露两手,立点功,取得总门长的欢心才行,不然就得受人欺负。于是就

想利用八王擂的机会显显身手,多少立点功。他心里清楚:头三出没好戏,自己的这点

本事就得往前赶,因为越往后对手越强,越难打。他这才抢着上场。他报了名,钟林一

乐:“哦,你是金头虎贾正,没听说过,原来也是个无名小辈呀!贾正,你给我滚回去,

换个有名有姓的。像你这窝囊废,不值得跟小爷动手!”“呸!小娃娃,你胎毛未褪,

|­乳­臭未­干­,竟敢口吐狂言!你说我无名,你也不算有名。看刀!”说着欻欻一口气就砍

了八刀。钟林左躲右闪,前蹿后蹦,把这八刀躲开,心想:这小子可够歹毒的,你我无

冤无仇,因何下此毒手?看来不给你点颜­色­是不行!于是抖擞­精­神,转身把大棍抡开,

“噌!噌!”一棍子把鬼头刀碰得翻着个儿腾空而起,把擂台上的席棚穿了个窟窿蹿出

去了。幸亏这擂台大,刀在空中翻了几翻又落在了棚子上。就在金头虎这一愣神的工夫,

钟林使了个“秋风扫败叶”,一棍子奔他后腰打了下去,这下还不打他个骨折筋断?金

头虎不由“哎哟”叫了一声,一看躲不开了,赶紧立起脚尖,身形便高出了一块。结果

腰躲开了,ρi股却重重地挨了一棍,只听“呜——啪!”让钟林把他从前台打向了后台,

摔在地上。群贼呼啦乱成一片,赶紧过去把贾正扶起来,一看他满头大汗,气­色­不正,

疼得哎哟直叫。人们赶紧把他的裤子褪下来一看,ρi股上起了一道紫青­色­的血印子,有

擀面杖那么粗。这是淤血了,人们赶快找来医生调治。贾正虽然保住了命,但这个零罪

也够他受的了。

贾正趴在地上哼哼,他老婆邹氏不由火往上撞:“哎哟——当家的,你真丢人哪,

连个小孩儿都打不过,你这跟头栽的,连为妻我也不光彩。你在此养伤,看我的!”这

个母夜叉说着手擎双刀,飞身跳上前台,“欻欻欻”,连舞几刀:“呔,小娃娃,你老

娘到了!”

“噢!”钟林抬棍,一看出来了个女人,有三十多岁,手擎柳叶双刀,把头发拢到

了脑瓜顶上,这叫“美人鬏”,用发罩拢着。向身上看,上着一件米黄|­色­的短靠,下穿

三­色­彩裙,登一双大红­色­弯弯毡鞋。往上看,她长着一副瓜籽脸,但长倒了个儿,小头

朝上,大头朝下,是个大嘟噜腮;两道杠子眉,用墨描得弯弯的,好像两道细线儿;一

对月牙眼,塌鼻子,菱角口,搽着浓浓的口红,满脸的官粉,由于粉抹得厚薄不匀,一

眨巴眼直掉粉末。钟林心想:这是从哪冒出的个丑八怪呀!

单说邹氏晃动双刀,高声喊喝:“小娃娃,你也太猖狂了,竟敢打伤我的丈夫,着

老娘的双刀!”抡刀就向钟林的两个肩头劈下来了。钟林往旁一闪,邹氏又撤刀翻腕子,

双刀直刺钟林的双肋;钟林又一闪,邹氏再次一刀砍腰,一刀扫钟林的双腿;飞行小太

保脚尖点地,腾身纵起,邹氏的双刀砍空。她收招定式一瞪眼:“小娃娃,你因何不还

手?”钟林哈哈一笑:“这一女人,我不想同你动手。有道是好男不同女斗”,我把你

赢了也不体面。你赶快回去,换一个男的出来,你根本就不行!”邹氏听了,假柳眉倒

竖,眼睛一瞪:“好个小兔崽子,你还够狂的,看老娘结果你的­性­命!”说着“欻欻欻”

又是五六刀。钟林没有办法,用大棍把她的双刀压住:“这一女人,既然你得寸进尺,

就休怪你家小爷无情了!”钟林这才抖棍跟邹氏战在一处。一交手钟林发现邹氏的能耐

比他男人高一些,她的双刀耍得神出鬼没,不仅动作灵敏,而且真有些功夫,不加小心

还不行呢!于是钟林就注意上了,把五金龙虎棍施展开手,“呼呼”挂风,同邹氏战了

二十几个回合。钟林使了个败式,抽身便走,来到擂台边上往下一蹲,看那意思是打算

跳下台去。邹氏信以为真,压双刀往上一纵:“小娃娃,哪里走,把命给我留下!”说

着抡刀就砍,结果上了钟林的当。钟林故意拉败式,偷眼观瞧,一看邹氏追上来了,就

冷不丁一转身,“欻”地躲到邹氏的身后。小钟林把大棍举起来,想砸邹氏的后脑勺,

但一想:且慢,这一来她就没有吃饭的家伙了。又一想:­干­脆,让她两口子一个样,也

在她的ρi股上来一下子得啦。想到这儿,钟林把大棍一扫,“啪!”一棍打在邹氏的屁

股上,裤子还打开了一条口子。由于邹氏用力过猛,收不住脚,现在又挨了这一重棍,

“呜——”一下就从台上折了下去。三丈六尺多高,掉下去焉有她的­性­命?邹氏一闭眼:

“哎哟!”赶紧扔掉双刀,使了个“双手抱虎头”,折着个儿掉下去了。台下观众有的

站得近,又因为人多挤在一起,想躲也躲不开,有四个胖子怕热,站在最前边,结果四

个人一块被砸倒了,好险没砸冒泡儿。由于有他们四个垫底,邹氏的命就给保住了。这

邹氏脸一红,从地上拣起双刀,逃回后台。看热闹的老百姓一齐起哄,呜嗷乱叫:“啊

——啊——莲花观都是饭桶哟,连败三阵哟!”

小钟林连胜三阵,心情高兴,手持大棍在台上耀武扬威。莲花门总门长郭长达可气

坏了。他一看,头一天立擂就接二连三打败仗,也太不像话了,也使士气大为低落。于

是他冲着自己的人宣布:“各位,有本领的就上台,没能耐的就站在一旁助阵,千万不

要给咱们的门户丢人现眼!”这样本领不大的就不打算上台了。

郭长达说完,旁边站起一人:“老门长,谅这个钟林有什么了不得的?把他交与老

朽!”这人说着就跳到前台。钟林仔细观看:这老头儿有六十岁上下,身穿土黄布裤褂,

杂布带煞腰,白布袜子,登着一双洒鞋,赤手空拳,没有兵刃。再看他满脑袋刨花秃,

让人看了十分恶心;宽脑门、尖下颏,脸形同五月端午吃的三角粽子差不多;两只小红

眼珠就像粽子上的红枣一样;小独头蒜鼻子,一字口,一绺小山羊胡儿飘洒前胸。别看

这人长得其貌不扬,但他太阳|­茓­鼓着,眼睛闪亮,十分有神。钟林一看,知道这是个有

身份的人。小英雄连胜三阵,心里有了底儿,丁字步一站,手中横棍,高声断喝:“呔!

老匹夫,报名再战!”

这老头几手拈银髯一阵冷笑:“哈!哈哈……娃娃,要问我老人家何许人也?祖居

河南陆家铺,在下姓陆双名朝东,人送诨号火眼狻猊是也!”原来是这老家伙,他是紫

面阎罗陆凯的本家哥哥。陆家铺是个大贼窝子,不管是男的女的,男女老少几百个都是

贼。这陆朝东排行第九,是九号的头目。刚才郭长达在后台警告大家,没能耐的别登台,

陆朝东自以为了不起,才挺身而出。老家伙上了台把手往左右一分:“钟林哪,你小子

是不含糊,年轻有为有力气,又会点武艺。不过得看跟谁比,要同老爷子我比,你可差

得多了。倘若不信,来试试看,若是让你能在我眼前过去十个回合,我就不叫‘火眼狻

猊’!来吧!”“欻欻”地两掌一分,使了个“大鹏双展翅”。钟林抖擞­精­神刚要上前,

只见从台下“嗖”地扔上一个人来——怎么要扔呢?不扔他上不来。这人来到台上一挺

腰站好:“啊——呀,钟林兄弟,你固然武艺高强,但连获三捷,也该下台休息休息了,

把这老家伙交给哥哥我啦!”

上来的是圣手秀士冯渊。钟林一看不由觉得好笑,心说这冯渊胆子不小,这八王擂

是什么地方,就凭你这两下子竟敢登台?他估摸不透是怎么回事,­干­脆来个见好就收。

于是把大棍往肩头上一扛,把外衣拣起往胳膊肘一搭:“好嘞,冯大哥,就交给你了,

我走啦!”说着后退几步,跳下台,挤进人群,去见徐良和白芸瑞。

冯渊是怎么登的台呢?原来他也在人群之中,跟南侠、智化、蒋平、欧阳春这些人

是一拨儿。台上比武,北侠一边看一边跟冯渊闲谈。欧阳春是他师父,不过只是拜了个

空名儿,北侠哪有时间教他?冯渊呢,置身开封府,公务甚忙,整日奔波,也没工夫练

武。所以说,他虽是北侠的弟子,而本领却没什么长进。今天欧阳春一边看比武一边说:

“冯渊,你看见没?钟林没你岁数大,可这孩子真有出息,几年不见长成了一条汉子,

看这条大棍使得神出鬼没。相比之下,你惭愧不惭愧?你已经三十挂零,闯荡江湖二十

多年了,本领竟没长进!往后你可要练着点,别让为师我跟着你丢人哪!”欧阳春这一

番话把冯渊说得面红耳赤。蒋四爷在一旁听着咯儿咯儿直乐,他这一乐使冯渊脸上更挂

不住了。冯渊想:我也是个人,堂堂七尺之躯,吃饭也不比别人少,为什么这本领就不

行呢?冯渊决心就上台试试自己的能耐究竟如何,让老师检验检验。于是他跟欧阳春商

量道:“师父,我想上台比比武。”欧阳春一听笑了:“冯渊哪,得得得,就你这两下

子还想登八王擂?”“唉,师父,你休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觉得心里还有

底,能施智就施智,能施力就施力,不信就打不了胜仗!”“嗯,”欧阳爷点点头,

“孩子,你要真能在八王擂上打一次胜仗,师父我比吃顺气丸还痛快!”“好嘞师父,

我这就登台!”说着就要上,可一看擂台他傻眼了:三丈六尺高,他上不去呀!要是用

钟林用过的办法也没意思。后来就想了个主意同北侠商议:“啊呀,师父,这台子太高

我上不去,请您老人家把我扔上去吧!”“啊!”欧阳春一听真新鲜,还带扔的呀?又

一想:也没有别的办法,扔就扔吧。就这样,欧阳春一边吆喝请人让路,一边往前挤。

人们一回头见是个大紫胖子,有认识的知道是相国寺的保宋和尚,相互一传告,人们左

右“哗啦”一闪就让开了一条路,爷儿俩都挤到了前面。到了台下,北侠让冯渊收拾好

了,一手抓住他的腰带,一手托住他的三叉骨,就像举个娃娃一样举过头顶,往上一抖

手,老侠客没费吹灰之力,“嗖”一下就把冯渊给扔到了擂台上了。冯渊的轻功不错,

在空中把腰眼一别,用双脚点台板,稳稳当当,一点都没摔着——他就是这样上的台,

把钟林给替换回来了。

冯渊活动活动筋骨,稳了稳背后的单刀,丁字步往陆朝东的面前一站:“啊呀,老

匹夫!混账无比、该死的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你可认识某家!”陆朝东一看,

这个泄气呀,唉,心想:我算倒了霉啦,今天上台怎么遇见了这么个贫嘴鬼?这不是圣

手秀士冯渊吗?陆朝东把眼睛一瞪:“对面来的,不是圣手秀士冯渊吗?”“呜——呀!

正是你家冯大老爷!陆朝东,来来来,你我二人大战一千六百个回合!”“啊?”陆朝

东一听,这是什么话,看来这小子就会耍贫嘴。陆朝东呸了一声:“冯渊,你不配跟我

动手。要说刚才钟林那小伙子还勉强将就。尽管他同我比不行,但毕竟是正根正派,也

还有点真本领,可你算什么东西!我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本领,在什么地方露过

脸。这八王擂乃英雄汇萃的地方,在这里得拿出两手真招数,而你凭什么登这个台?你

赶快给我滚回去,让开封府、上三门的换个像样的来,你?不配,不配!”“呜——呀,

陆朝东你休要发狂!俗话说,一路酒席招待一路宾朋,什么人什么对待,就凭你个老糟

头子,竟敢说这样的大话,其实冯大老爷打你不费吹灰之力,拿你头如探囊取物、掌上

观纹一般!”冯渊的话把陆朝东气得胡子撅起老高:“冯渊啊,既然不听老夫良言相劝,

看来你是活腻啦,来来来,待老夫结果你的狗命!”陆朝东说着,“刷”使了个“乌龙

探爪”,直奔冯渊的脑门抓来。陆朝东掌上有鹰爪的硬功夫,要是真的抓着,就给冯渊

大揭盖了。冯渊使了个“千斤坠”,“噌”地往后一退,没还手;陆朝东往前一跟步,

“欻欻”又是两下子,冯渊左右摆动,又躲开了。陆朝东一愣:“冯渊,你因何不还

手?”“呜——呀!陆朝东你等一等,让我把话跟你交代明白,然后再战不迟。”“嗯?

有话早说,省的一会儿你死了就没地方说了!”“呜——呀!陆朝东我且问你:咱俩是

君子战还是小人战?”“嗯?”陆朝东又是一愣,“这君子战怎么说,小人战又怎么

讲?”“要是君子战,就是你我单对单,个对个,不准别人帮忙,谁被打了自认倒霉;

倘若别人参与,两个打一个,三个打一个,那便是小人战。”“哈哈哈……”陆朝东一

阵冷笑,“冯渊哪,你这是废话。就凭老朽的身份,打你还用两个人三个人吗?不客气

的话,我用一只胳膊就把你赢了。我愿意君子战!”“好!我也赞成这样。可咱们把丑

话说在前面!要是别人一过来帮忙,当场就得认输。对不对?”“好,就这样!”“但

是这事你知道,我知道,恐怕别人不知道。”“冯渊,这都是废话,为了省时间,还是

动手为妙!”“不!必须交代明白,不然别人一Сhā手就麻烦啦!”

陆朝东看着冯渊对这事坚持得挺硬,没有办法,只得转身来到后台,拱手向大家作

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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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房书安当众斥晏风飞剑仙被激登擂台

圣手秀士冯渊要同火眼狻猊陆朝东单对单,个对个,以决雌雄,还得各自嘱咐自己

的人都不准Сhā手。陆朝东没有办法,只得向后台宣布:“众位!我和冯渊打了赌啦:就

是我们两个人比试输赢,不管我是胜是败,都由我个人承担,请大家不要Сhā手,哪个人

中间Сhā进来,那可对不起我!怕众位不知,特此宣布!”

与此同时,冯渊也来到擂台的台口,望着台下看热闹的百姓,高声喊道:“呜——

呀!各位老少乡亲们,老师,子弟们!开封府的同事们,上三门的英雄好汉们!方才,

我与老匹大陆朝东打赌击掌:我们两个人赌斗输赢,任何人不得参与,你要一Сhā手,这

输赢就不算数啦!你们就在旁边站脚助威,看我怎样赢这个老东西!我现在就要同他比

武啦!”

冯渊说这话可把欧阳春给气坏了。老侠客一皱眉:“哼,这个东西就会耍贫嘴,真

是个蠢才!”蒋平听完一笑:“老哥哥,您别生气。冯渊这孩子智谋可挺高,他准能

赢!”“何以见得?”“嗨,他现在正摆迷魂阵哪。我们爷俩相处多年,我深知他这一

套,不信您就等着瞧!”

不说人们的议论,单说冯渊转身看看陆朝东:“呜——呀!陆朝东,你可叮咛完

了?”“嗯,老朽该说的都说啦,来吧,你我二人赶快比武较量!”“很好!陆朝东,

我们是比掌法呀,还是比兵刃?任你挑选!”“嘿!还要我挑!那就比拳脚为上,即使

有输赢也不至于伤命。”“很好,你的话正说到我的心坎儿上了。那咱们就比试拳脚,

亮门户吧!”冯渊一不慌二不忙,派头十足,晃着脑袋,拍着胸脯,就像有多大把握似

的。

陆朝东往下一撤身,两臂一摇,“刷”地亮了个“大鹏双展翅”,一条腿弓,一条

腿绷,双目直视,拉开了架势。冯渊往后一撤身,两臂晃动,欻欻,噌!亮了个猴拳,

两只手护住左右华盖|­茓­,腿往下一弓,缩腮帮子,抖着小嘴­唇­儿,真同活猴差不多。台

下人一看全乐了。陆朝东见冯渊把门户亮开了,朝前一跟步“欻!”左手晃冯渊的面门,

右手击掌,朝冯渊打来;冯渊跨步闪身,往旁边一闪,陆朝东单掌走空。冯渊使了个

“海底捞月”,双手往上一抬:“嗨!”去抓陆朝东的手腕子,陆朝东赶紧把手抽回来,

使了个“抽撤连环掌”,用左掌直奔冯渊的小腹击来。冯渊赶紧吐气收腹,往右上步,

往左闪身,陆朝东第二掌击空。冯渊使了个“二龙戏珠”,手腕一翻,探双指直奔陆朝

东的两眼;陆朝东赶紧缩颈藏头往下一缩身,冯渊的双指戳空。冯渊“啪!”又一翻掌,

手心朝下,丹田用力往下一摁,猛击陆朝东的天灵盖;陆朝东把脑袋一扑棱“噌!”往

旁一蹿,冯渊一掌摁空。就这样两个人滴溜溜转战在一处。

冯渊使了这几招儿,陆朝东心想:都说冯渊没能耐,今天看来这功夫不善哪:­干­净

利落,变化无常,我可得多加小心。其实,冯渊的本领实在平常稀松。别看他刚才的这

几招儿很归路,但是一打长就露馅儿了。这几下子过去,往下就开始出损招儿了,说掌

法不是掌法,说拳法不入拳路,简直是八大抓:左掏一下,右拧一把,滴溜溜身形乱转,

两胳膊瞎抡。这反倒把陆朝东给弄懵了,倒吸了一口气:哎呀!这冯渊真了不得,用的

都是什么招哇,我怎么看不明白呢?冯渊这套大杂烩他到哪儿去弄明白?

陆朝东心中疑惑着,而冯渊心里都清清楚楚。他知道,本来不是人家的对手,方才

无非是装相,想唬唬人家,现在已经开始顶不住了。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打着打着,

冷不丁地大喊了一声:“呜——呀!”陆朝东被吓了一跳,吸了口冷气,收住招数:

“冯渊,你怪叫什么?”冯渊点着他的鼻子:“呜呀,混账无比、残头萝卜缨子、臭脚

老婆养的,你说话不算数!”这一顿串雷把陆朝东打懵啦:“啊?冯渊,老朽哪件不算

数?”“方才你我二人交代得清楚:单对单,个对个。现在为什么找人给你帮忙?”

“你胡说!谁给我帮忙啦?”“呜呀,你还不承认,看看你身后是谁?”陆朝东真以为

上来人了:“啊!”回头观看,没人呀!就在他回头这工夫,冯渊抓准机会,飞起一脚,

正踹在他的小肚子上;陆朝东退了几步,收不住脚,“扑通!”摔了个仰面朝天。老百

姓哗——一阵大笑,眼泪都出来了:冯渊可真够损的,欺骗人家,出其不意地给了人家

一脚。

陆朝东这才知道上当了,使了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嗷嗷直叫:“冯渊啊,

你骗人,这不算!”冯渊也乐了:“呜呀,混账王八羔子,该死的东西,为何不算?”

“我背后没人,你为什么说有人?这不是瞪眼说瞎话吗?”“呜呀,老东西,你简直可

怜!打仗讲的是有力使力,无力施智,逢强智取,遇弱活擒,机动灵活,变化无常。这

乃是我施的一计也!连我的计谋都看不懂,你算得哪路的英雄好汉!你既然已经败在我

手下,还要重来,真是恬不知耻!”“这——”陆朝东摔了个跟头不说,还让冯渊损了

一顿,羞得面红耳赤,退回后台。

陆朝东回到后台,找没人的地方一坐,唉声叹气,连群贼都乐了。众人心说:这陆

老头儿啊,让个坏小子给调理了。大家这一笑,陆朝东脸上更挂不住了,翻着眼睛晃了

半天脑袋没词儿可说。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子弟兵”,他这一输不打紧,他的亲

兄弟陆朝西可气坏了,不由火往上撞。陆朝西­性­如烈火,人送外号火炼金刚。他指着陆

朝东说:“我说大哥,你真白活呀!若是真败在人家手里是另一回事,可瞪着眼受人调

理,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这一败,把咱们老陆家六百多口人的脸可给丢尽了,还活着­干­

什么!你在此等候,我前去会他,把这脸找回来!”说完,“哇呀呀”一阵怪叫,像疯

了一样冲向了前台。

陆朝西上台手指冯渊大骂:“呸!坏小子,拿命来!”一边骂,朝冯渊的太阳|­茓­

“噗!”就是一拳。冯渊往旁边一闪,他这一拳走空了。冯渊噔噔退后几步,把手一摆:

“且慢!我说你这个混账无比的狼崽子也太野蛮啦,报上名来再战不迟!”陆朝西报了

名姓,冯渊笑道:“噢,原来你这条路朝着西边,这可不好,这离死就不远了!”“放

屁,少他娘的耍贫嘴,接拳!”陆朝西往上纵,抡拳就打。冯渊一看,这小子来势甚猛,

心里一琢磨:方才我赢人家陆朝东那是骗了人家,要是论真功夫我比人家差得多。但是

那种招儿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灵了,­干­脆,我别找倒霉,另想办法吧。想到这里,冯

渊猛地跳了一个高:“呜——呀,等一等!”把陆朝西吓了一跳:“冯渊,你这是什么

毛病?”“我这几天跑肚拉稀,这阵又来了,得方便方便,请等我回来再比高低上下。”

冯渊说完,“嗖!”就从擂台上跳下去了——他找了个借口,溜啦,老百姓又是一场哄

堂大笑。陆朝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啊,这小子骗我,跑啦!唉,我把他抓住多好。但

是晚了,人家下了台啦,咋去追?没这规距呀。陆朝西气得“咣、咣”地直踹台板,

“哇呀呀”,又是一阵怪叫。

陆朝西一生气,嘴就把不住门儿了:“众位!刚才那个小子叫圣手秀士冯渊,是开

封府的差官老爷。各位看得清楚,这小子哪是个人哪!纯粹是臭无赖,一文钱不值!什

么东西,给开封府丢尽了脸!我说开封府是上三门的人,怎么净用无赖呢?哈……真叫

陆某可发一笑!像这样的人最好别上,要来就来个有两下子的……”

陆朝西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嗖!”又从台下上来一位,“吧唧”摔到台子上,好

半天才爬起来。陆朝西吓了一跳,恐怕上当,“噌!”向后跳出一丈多远,奓着臂膀定

睛细瞧。只见这人爬起来把脑袋瓜子扑棱扑棱,未曾说话先抽鼻儿:“嗯——”陆朝西

一看,这位可真够丑的:身高九尺挂零,小窄肩膀,两条大仙鹤腿,胳膊长可过膝,细

脖子大脑袋,饼子脸,­肉­疙瘩眉梁,还没有鼻子,大脑袋上扣着个小帽子,稀稀有些焦

黄的胡子,上下一身古铜­色­的衣服,勒着十字袢;背后背着一尺二寸多长的小片刀,斜

挎鼓溜溜的百宝囊,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陆朝西细看了看,才认出原来是细脖子大

头鬼房书安。房书安不用比武,只这上台的方式就是满堂彩,老百姓笑得肚子都疼了:

一是瞅他这模样可笑,二是让人给扔上去摔了个跟头可笑,整个场子里像开了锅似的。

房书安为什么要上台呢?原来他跟着玉面小达摩白芸瑞、山西雁徐良、小侠龙天彪、

飞行小太保钟林等人,夹杂在老百姓当中,本来没准备上台,知道自己的本领连边儿也

沾不上。可是见冯渊这一闹腾,他想:没料到冯渊还能胜一仗。既然这擂台上可以耍滑

使鬼点子,那我比冯渊不强多了吗?­干­脆,我也到台上耍耍活宝,借着八王擂这个机会,

胜个三阵两阵,我房书安也好传传名。想到这里,他坏水冒上来了,就背着别人,把百

宝囊里的东西收拾了收拾,又蹲到地上比画了半天。他准备好了,同徐良和白芸瑞商议

说:“嗯,­干­老儿,老叔,你们看今儿个多热闹!我,也想登台比武。”芸瑞一乐:

“怎么?书安,你也想登登台?”“是啊,连冯渊这块臭豆腐都敢上去,何况是我呀?

我也得给咱开封府争争光,露露脸哪!”芸瑞点点头:“好,有出息!那你就去吧。”

“嗯?老叔哇,你说得倒轻巧,那么高的台子我上得去吗?”“那怎么办?”“我说老

叔、­干­老儿,麻烦你们二位,也把我扔上去得啦!”徐良一看也不便阻拦:“书安,你

觉得有把握吗?”“嗯,您老放心,我这鼻子就丢一回,还得丢在您手下。别人想杀我,

势比登天难!我不给开封府丢人,只会比冯渊强,不会比他差!”徐良说:“好吧。”

于是徐良、白芸瑞和房书安挤过人群,来到擂台边下边。徐良和白芸瑞一人抓住他一只

胳膊,绰着他一条腿,哥俩“一——二!”一使劲,呜哟——把他扔上来了。由于用力

过猛,把他扔起有四丈多高,老房手刨脚登,“吧唧!”像贴大饼似地摔在台上,把老

房摔得直拉笛儿——他没鼻子,不兜风,想说话费劲,所以同拉笛儿差不多。“嗯——

哎哟我的娘哎!”他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

陆朝西瞪眼瞅着,房书安恢复正常了,就冲着陆朝西一乐:“嗯!嗯……哎呀,我

听你刚才报名啦,叫什么陆朝西?”“正是,你不是大头鬼房书安吗?”“对啦,你猜

着啦。哎哟陆朝西呀,要提起你来,咱们没有交情,可要说起你的堂兄,跟我的交情可

不错呀。请问你的堂兄是不是紫面阎罗陆凯呀?”“正是!”“陆凯有个妹子,叫九尾

狐狸陆素珍,对不对?”“对!”“哦,那咱们就不见外了。我这人不怕别人笑话:想

当初我同紫面阎罗陆凯处得不错,到陆家堡一住就是一年半载的。那陆凯看我长得漂亮,

能耐也大,很喜欢我,非要把他妹子嫁给我不可。我知道陆素珍行为不正,是个破烂儿,

能要她吗?可她对我很有意,拉着我的胳膊直抹眼泪,说离开我她活不了。我一时动了

恻隐之心,就跟她搭了伙,有半年多时间。这也算夫妻了,那我姓房的就是你们老陆家

的贵客,你说是不是?”“哎哟,”把陆朝西给气得脸蛋子都青了,“姓房的你住口!

这事有也好,没也好,在擂台上说不着。这里比武,你拿命来吧!”“嗯——等等!咱

这关系得先摆清楚:到了后来,各走各的路,我房书安深感做贼惭愧,良心发现,才投

靠了开封府,如今我是五品带刀御前的护卫呀!我是朝廷命官,专管抓贼,替民除害!

到现在我觉得自己是个人。什么意思呢?我是劝你改邪归正。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干­老

儿徐良就在下面,我向他美言几句,让他老人家发发慈悲之心,把你的鼻子也拉下来,

你跟我一块儿去拜­干­老儿!”老百姓一听,哗——又笑开了锅,把蒋平、小七杰、小五

义乐得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房书安这一场辱骂,把陆朝西都快气昏了:“房书安哪,你是个贱鬼,是个贱种!

你的鼻子都被徐良拉掉了,不说报仇雪恨,反而张口闭口管人家叫­干­老儿,简直把绿林

人的脸都丢尽了,还有脸活在世上!我今天同你算总账,快拿命来!”说着恶狠狠地就

使了个“黑虎掏心”。房书安也不示弱,往旁一闪身,躲开了,又晃单掌奔陆朝西的太

阳|­茓­便砸。陆朝西来了个“缩颈藏头”,房书安往前一跟步,“啪啪啪”,一阵拳打脚

踢。他一边打一边叨咕着:“好小子,今天我同你拼了,有你就没我,有我就没你,非

得分个高低上下,来个强存弱亡,真在假去!你音拳、看脚、看脚、看拳;看这边、看

那边、左边、右边!”这一顿咋唬,把陆朝西都要叫懵了。他本来脾气暴躁,这时火往

上撞就更控制不住了。房书安越瞎叫他气越大,脑袋“嗡嗡”直响,眼也花了,房书安

突然又双手一晃他的眼睛叫唤说:“今天我给你来个‘盖顶三掌’,抠你的眼睛,揪你

的眉毛,薅你的头发,掐你的脖子,着!着!着!”陆朝西以为他是真的,就光注意上

面了,房书安冷不丁地往下一哈腰,使了个“黑狗钻裆”,猛地一拱,“咕咚!”把陆

朝西弄了个狗啃屎,台下人们哗——一阵大笑。

把陆朝西一头撞倒,房书安转过身来,挓着臂膀,抖擞­精­神:“嗯——我说陆朝西,

就凭你这两下子怎能与房爷我比啊!本应当过去一个‘单掌开碑’把你的头颅击碎,念

你这么大年岁活得也不容易,姑且罢了,逃命去吧!”

陆朝西又羞又气,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归后台,挨着他哥哥陆朝东一坐,双

手捧腮,低头不语。陆朝东朝他冷笑:“怎么样,埋怨了我半天,你怎么也败回来啦?”

再说房书安,这时简直没地方放得下他了,他背着手在台上溜了一圈儿,紧晃着大

脑袋:“呀——呔!我说父老乡亲们,各位练艺比武的子弟老师们,叔叔大爷们!知道

我是谁吗?我乃湖北省江夏人也,世上有‘江夏三鬼’,我叫细脖子大头鬼房书安!嗨,

嗨!我是开封府五品带刀御前的护卫,在包大人门下效力当差。我自幼受高人传授,名

人指点,学得武艺在身,十八岁成名为侠客,二十一岁成名为剑客,三十一岁成名为剑

仙,四十一岁成名为剑魔!如今我的身份比剑魔还高!这不是吹大话,请看刚才那一招

儿玩得多漂亮!一下就叫陆朝西摔了个狗啃屎,莲花门又败了一阵啊!我说郭长达你出

来,跟房爷比一比!还有那个叫三尺地灵魔的陆昆,那个小矬老头儿,你滚出来!还有

血手飞镰江洪烈,还有这个、那个的都出来,把队站好,叫房爷挨个儿的揍!”这些话

气得群贼一个个咬牙切齿。

单说白莲花晏风,心说:­干­脆我对付他得了,要打别人我没把握,要说赢房书安则

容易得很;这小子坏道道不少,但是在我面前他施展不开。我要是赢上一阵两阵的,也

省得别人净拿白眼珠看我。因为这个晏风处境也很不妙,在莲花观谁都瞧不起他。因为

他这个人,拆了茅房盖楼——臭底儿。他是个采花贼出身,专门发卖熏香蒙汗|药,­奸­污

­妇­女,这种人到什么地方也不受人尊重。莲花观虽然贼多,但贼也分三六九等,人家也

有呱呱叫、响当当的,掉地上摔三截,光明磊落、受人尊重的。而晏风比起人家那些人

就差多了。另外他的能耐也不那么高,所以他受人家的鄙视。但晏风这人自尊心很强,

老想在人前卖弄卖弄,无奈压力太大,没有这个机会。现在他认为机会来了,心想:现

成的功不立,还等什么呢?哪怕我只胜这一阵,在总门长郭长达面前也好交代了,让他

们看一看,我白莲花也不是白吃饭的。想到这里,他来到郭长达面前一抱拳:“总门长,

姓房的太猖狂啦,我打算对付对付他。”“嗯,那你就去吧。”“是!”

白莲花晏风同郭长达打过招呼,一挑门帘来到前台,向房书安招手说:“哎,哎,

姓房的,别摆乎啦!你是什么变的,晏某还不清楚吗?我来陪你走几趟,看看你是剑仙

还是剑魔!”“嗯——?”房书安一看是晏风有点脑袋疼,他知道晏风这小子比狐狸还

狡猾。他哥哥晏飞跟他都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又酸又狂,又损又坏,又狠毒又­阴­险哪!

这晏风比陆朝西难对付得多。但是事到眼前,怕也没用了。房书安心里紧张,脸上却假

装平静:“嘻嗯——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晏二爷!”“对!姓房的来吧!你是比拳脚还

是比兵刃?”“嗯,等等吧,我都不比!”“难道说你怕晏二爷啦?”“非也!我实话

对你说吧,我跟谁比也不能跟你比!”“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个人说,

得当着天下人的面儿,把这事儿交代清楚!”

不等晏风说话,房书安冲台下就喊开了:“众位——乡亲们,我先给大家介绍个人。

看见吗?这个人是陈州的,叫晏风,人送绰号‘白莲花’;他还有个哥哥‘白掬花’晏

飞。这哥俩都是陈州的老隐士晏子陀的儿子。要说晏子陀,一辈子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做了不少好事;可不知道那老头儿祖上哪一点缺了德,养出这么俩混蛋儿子来。他俩一

点人事都不­干­,缺德带冒烟儿,专门发卖熏香蒙汗|药,调戏少­妇­长女,刀伤人命不计其

数,顶风能臭出八百里,要是落到官府手里,扒皮、熬油点天灯、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不能解恨,是死有余辜啊!他们俩在贼群里也是臭的,也是孙子辈儿的。谁家没有少­妇­

长女,没有姐妹呀!众位,你别看这白莲花五官相貌长得还挺好,人模狗样的,也有鼻

子也有眼,可内瓤肮脏,浑身冒臭气!大家说,我能同他交手吗?倘若碰着了他,我这

手到哪儿去涮呀!怎能洗­干­净呢!这不是要倒八辈子霉吗!”哎哟房书安这嘴可真厉害,

经他这一说,台下的百姓呜嗷乱叫,都用愤怒的眼光鄙视着白莲花晏风。白莲花见此情

景,羞得脸通红,脑袋也抬不起来,没敢同房书安交手就掉头回到了后台。房书安一回

头,嗯?他跑了。心想:正好,倘若我不是用这一招儿,他非把我整死不可。

房书安没费吹灰之力,只用这张嘴就又胜了一阵。他把胸脯一挺,美得就甭提了:

“众位,人有脸树有皮,这小子多少还有点人­性­,在那颗黑心上还有个红尖儿,现在他

觉得内疚,就跑了。算了吧,姓房的有好生之德,高抬一抬这手就算了吧!倘若他执迷

不悟,早晚再犯到我手里,我就不客气,摘下他的狗头!——我说哪个再来?郭长达呢?

陆昆呢?江洪烈呢?朱亮呢?你们都滚出来!”

房书安正在这儿摆乎,朱亮可真出来了。只见飞剑仙大步流星来到前台,手捻银髯

大叫一声;“嗯——呔!房书安休要猖狂,老朽在此!”房书安一看真是朱亮,吓得都

真魂出窍了。心想:这回白咋唬了,我原想他会派几个小贼出来,那还好对付,不料他

真出来了。房书安深知,朱亮号称飞剑仙,慢说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干­老儿徐良,老叔

白芸瑞也未必赢得了人家,自己算老几,差得太远啦。但是房书安还不能走,心中暗想:

我能调理别人,就不能调理他吗?若把朱亮这老家伙给调理了,我这名声“刷”就传开

了。对,豁出我这破头来碰碰他这金钟!我若败在他手里不算栽跟头;他若是在我手里

吃一点亏,就见不得人了。想到这儿,老房的腰杆就挺直了:“咦?我当是谁呢,真是

朱老剑客!失敬,失敬,我这厢有礼了!”朱亮冷笑一声:“哼!姓房的,咱们用不着

这个,谁要你给我朱某行礼!”“哎?老头儿,你怎么不识恭敬啊。常言说得好:‘一

路酒席对待一路宾朋’,你看刚才我对晏风怎么是那样啊?因为他缺德;可您与他不同,

所以就对您恭敬。因此你就别不识抬举!”“房书安,这是比武的地方,你别耍贫嘴,

白耽误工夫。总之你是拣了便宜,现在就别再自讨无趣了。你下去把徐良给我叫上来,

把白芸瑞给我叫上来,或者比他们高的凌空、欧阳春都叫上来!你,不值得打!”房书

安一笑:“嘻嗯——我说老剑客,咱们把话说在前面,人说话不要太绝了,弓不要拉得

太满了,要知道‘骄者必败’,土坷垃也能绊倒人!告诉你:姓房的这次登台是来者不

拒。方才我还叫过郭长达呢,还要斗斗陆昆和江洪烈呢!你在莲花观只是二等角­色­,头

一等的我都不怕,何况是你?实话告诉你,近一个时期我姓房的下了功夫啦,没事就练

绝艺。我既有绝艺在身,还怕个谁?所以说我同你交手,趴下的不定是谁呢!”“啊?

房书安,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来吧,我要领教领教,看你细脖子大头鬼的本领究

竟提高了多少!”“好,既然如此,你稍候片刻!”

再看房书安周身上下收拾利落,探手把小片刀拽出来。未动手之前他自己先练了一

趟刀,“欻欻欻”,嘴里叨咕着;“藏头裹脑、藏脑裹头、夜战八方藏刀进步、连环坐

盘刀,你看上三刀,你看下三刀……”朱亮一看,这是什么毛病,我这儿没动,他倒自

己练上了。房书安练完了把小刀一顺:“我说朱亮,你怕不怕?”“嗨嗨!我还怕你这

个?你这刀同修脚刀也差不多!”“是吗?你可把我说扁了。既如此,你就看刀吧!”

房书安捧刀就刺,朱亮一闪,刀走空了。朱亮伸出手来,使了个切掌,立着掌直奔房书

安的手腕子,假若真要碰上,房书安的骨头“咔叭”就得折,吓得大头鬼急忙撤刀,转

身又抡一刀:“看刀,在这、这儿哪!”朱亮一低头,房书安的刀又走空了。老房心里

清楚,这一开始的几下花架子还能凑合,再打下去,等人家缓过手来,我还活得了哇?

但房书安够损的:两刀过后,他一伸手从兜囊里掏出一包东西来,什么呢?一包砂土。

刚才他在地上就是收罗这玩艺儿的。他掏出砂土,朝朱亮就甩了过去:“看土炮!”他

们离得很近,朱亮又不把房书安放在眼里,没防到这一手,可就吃了大亏。“噗!”这

一下子把朱亮的眼睛、鼻子、耳朵眼儿里、嘴里全灌了砂土,这下使朱亮变成了土地爷。

朱亮一挤眼睛:“哎呀!”房书安趁这工夫,往前一纵,照朱亮就是一刀,恨不得把朱

亮戳个透心凉。但朱亮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好使,往旁一闪,噌就跳回后台。

朱亮想回后台把砂子收拾好,然后回来同房书安再战。但他一回后台,无形中就等

于败了,老百姓哗——一齐给房书安喝彩,一边哄笑,一边高叫:“土炮打得好!”

房书安洋洋得意:“我说众位呀!这打仗分两种,一是功夫,二是智谋,必须文武

兼备,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这才称得起帅才。看见我没有?要能耐有能耐,要智谋有

智谋,文武双全,若没这两下子,那就只是一勇之夫,不足挂齿。方才那老家伙叫飞剑

仙,可厉害哪,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户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看同谁比,

要同姓房的比他就逊­色­了。为什么?我比剑魔都高,他才是个剑客,差好几级呢!他既

然跑了我也就不到后台去揪他啦。——哎,郭长达听见没?你给我滚出来!还有哪个觉

得不含糊敢同房爷比试高低就出来!”其实他只不过是拿这些话吓唬人家罢了。

不大一会儿,朱亮在里面洗漱好了,瞪着眼珠子二次来到前台,手里拎着五金的拐

杖。看架势,不把房书安拍死,他那口气出不来。房书安一看朱亮又上台来了,心里不

由地叫苦:“我的妈呀!”又一想:算了,我见好就收吧,别等他把我给拍成­肉­泥可就

晚了。于是他假意发横:“嗯——我告诉你朱亮,就是你要完我也不完,房爷今天要同

你拼啦!嗯——你看家伙!”他哈起腰做出要进攻的样子。朱亮把拐杖一顺,准备迎战,

可房书安突然一转身“嗖!”跳下去了,人们往旁一闪,他“吧唧”一声就摔到地上了。

仗着他有些功底儿,双腿一缩,摔了个ρi股蹲儿。这也够他受的,疼得直咧嘴:“嗯呀,

众位咋不接着点儿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人群里,见到白芸瑞和徐良:“老叔、

­干­老儿,看我这几阵赢得漂亮不?”芸瑞一拍他的肩膀:“罢了书安,你算给开封府露

脸了,祝贺你!”“嗯,多谢老叔!”徐良把脸一沉:“你这个东西,就会耍贫嘴,还

不退到一边去!”“嗯,是!”他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再说朱亮一看房书安乘机跑了,把他都快要气疯啦:“房书安哪——小辈!臭无赖!

你上来,要是不上台我骂你八辈祖宗!”房书安在台下也伸直脖子往上回骂:“嗯,我、

我骂你八辈祖宗!老、老兔崽子,有能耐你、你下来!”“你上来!”“你、你下来!”

两个人这样台上、台下对骂,山西雁徐良很生气:“房书安,不要叫唤啦,挺大人,

不怕人耻笑吗?”“嗯,是是是!您看他没完没了的,我、我能不还嘴吗?”徐良没理

他,跟白芸瑞商量:“兄弟,三哥我上去,会斗朱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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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飞剑仙掌打三老山西雁脚踢朱亮

山西雁徐良一看飞剑仙朱亮在擂台上发威,不由得火往上撞,他跟芸瑞商量,就打

算登台比武。这时,突然在老百姓的人堆内,有人喊:“朱亮,休要猖狂,老朽我陪你

走几趟。”声音一落,就见人群中出来一位年迈的老者,来到擂台的下面。老者手捻须

髯,先抬起头看了看这擂台,然后往下一哈腰,脚尖点地,丹田提气,“噌”就蹿上擂

台,这是从开擂到现在头一个能从台底下蹦上去的人。不用说比武,就说登台,也得有

绝艺,否则,三丈六尺多高的擂台,哪能上去呢?就是这个高人也费了不少的力气。一

下上不去,他身子蹿起来,在一丈五六尺的时候,左脚一踩右脚的脚面,这就换了一下

气。“噌!”然后右脚又踩了一下左脚尖,又拔起了七八尺高,这才到了台上。这人来

到台上先喘喘气,定定神,然后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朱亮,可认识老朽?”飞剑仙

朱亮满指望叫徐良和白芸瑞登台,凭他的能耐,把这两个人打翻在地,好出这口气。没

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上来一个老头儿。朱亮仔细一看,就见这老者面似银盆,两

道大扫帚眉,一对大眼,满脸皱纹,大紫胡须飘胸前,挽着头发,竹簪别顶,头戴草纶

巾,巾上绣着五福捧寿,胸前两根飘带,身穿古铜­色­衣衫,一身短靠,勒着大带,蹲裆

滚裤,手中拎着一对匕首钺。别看这么大年纪,在这儿一站,威风凛凛,真好像掉了牙

的猛虎,去了角的苍龙。

朱亮认出来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塞北的老隐士赤须子丁震。丁震从哪儿来的呢?

是从塞北。因为连日来京城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到寨北的人,就把这消息散布开了。赤

须子在家闲着没事,也思念开封府的人。想当年在阎王寨赌输赢,他也参加了,跟开封

府的人相处多日,同甘苦,共患难。阎王寨被平之后,开封府的人胜利回京,赤须子丁

震也回到了原籍。光­阴­似箭,一年多过去了,老头子非常想念开封府的英雄。尤其是对

徐良,印象极深。他想到京城看看,因为年纪大了,胳膊腿也懒惰了,心里想去,可就

是没动地方。郭长达在莲花观前立下八王擂,声势浩大。丁老剑客心里一动,这郭长达

我可认识,他是莲花门的总门长,他师父就是边山卧佛寺三世毕丘,卧佛昆仑僧,乃是

昆仑派和莲花派的老教主。他把本身的绝艺都传给了郭长达。这郭长达掌中一对量天尺,

武艺超群,而且此人结交甚广,如今在东京摆下八王擂,故此,赤须子把家里安顿好了,

起身赶奔东京。开擂头三天他就到了,他也知道开封府设立了一个迎宾馆。不过丁震一

想,我没接到请帖,不如找个小店一住,神不知,鬼不觉。八月初一我去观擂,能帮上

忙,我就帮,帮不上,我就助威。等开封府有暇之际,我再拜会众人。所以他住在了马

家老店。今天是八月初一,老头儿早早来到擂台前。丁震不见则罢,一见这规模,不禁

为之一惊。如今自己已是两鬓皆白,奔九十岁的人了,我还没经过这样的阵势。这擂台

的规模,不算绝后,也算空前。哪儿有三丈六尺多高的擂台,不放梯子的。他也发现这

莲花观请来的人不下七八百人,知道的就有三尺地灵魔陆昆,血手飞镰江洪烈等人,这

都是人中的剑客,武术的尖子。因此,他更替徐良他们担心了。老头儿挤到人群中,由

于台子高,台底下什么也看不见,老头儿离台有三十几丈远,看得非常真切。他一看比

武开始,没有什么正经的打斗,只有冯渊、房书安到台上耍活宝,逗得老头儿肚子都笑

痛了。后来,他一看飞剑仙朱亮出了面,老头儿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跟朱亮在阎王寨结

下了仇,朱亮定诡计,炮打狮子林,差一点要了他这条命,若不是有宇文长庚暗中给帮

忙,通风报信,他们就死于炮口之下了。老头儿一看朱亮,事到如今还不改邪归正,还

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如此猖狂,故此大喊一声,来到台上。朱亮太认识他了,冷笑一声,

抱拳拱手道:“我说这不是丁老剑客吗?久违了!久违了!没想到老剑客如此赏脸,上

了八王擂台,莫非要与朱亮较量不成。”丁震点点头:“朱亮,你说对了,我不光找你

较量,我还要跟你算账,过去这笔账该了结了吧。朱亮,过去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纵

观这一年多的事情,你是个糊涂人,我把你看错了。你偌大年纪,竟敢颠倒事非,跟这

帮群贼混在一处,你所做的事情,不但对不起绿林的义气,而且还触犯了国法,朱亮,

你大概是老糊涂了。今天,如果听我良言相劝,你赶紧退出八王擂,我看为时不晚。不

然,天下的英雄,把你抓住,新账旧账一起算。”朱亮闻听:“哼,姓丁的,你别在我

跟前卖狗皮膏药,还是那句话,我朱亮怕了不做,做了就不怕。人生一世迟早是个死,

何况我已经是八旬开外的人了,什么我都不怕。丁震,开封府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抱

粗腿、捧臭脚、当帮凶,要没有你们这帮人参预,我的阎王寨何至于被破。今天我四海

漂流,无家可归,这都是你给铸成的,我还要跟你结清这笔账呢。你来得正好,咱们不

用说废话,当场就动手,你把我赢了,你出气;我把你赢了,我解恨,你就拿命来吧。”

这朱亮说着,眼珠子都红了,青筋都鼓起来了。丁震点了点头:“好吧,朱亮,既然如

此,你说吧,咱是比拳法呢?还是比兵刃?”朱亮沉思片刻:“丁震,我看还是比拳法

为宜,在擂台上用兵刃,未免有点野气。”“好了,听你的。”说着丁震把匕首钺放在

台口,两个老头儿周身上下收拾利落,“刷!”在擂台上转了几圈,就战在一处。

他们这打法,跟刚才房书安、冯渊大不相同啊,那两位凭鬼点子赢人,这俩老头儿

是凭真功夫。这朱亮,从他出世以来,几乎没打过败仗。他,有绝艺在身。尤其今天这

个处境,不容他留情,他把压箱底的招儿全端出来了。就见朱亮银髯飘摆,双掌挂风,

快似闪电一般。丁震也是人中的剑客,塞北的高人呀。老头子之所以登台,就是打算给

开封府撑腰鼓气,他能客气吗?面对强敌,他也把压箱底的招儿拿出来,故此,两个是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八十多个回合不分上下。台上台下的人全都惊呆了,十几万人的

场子鸦雀无声,不管是内行,还是外行,不管是男是女,一个个直着脖子,瞪着眼睛,

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山西雁徐良在台下观战,他一看是赤须子老剑客,心也缩紧了。

想当年,为请丁震也费了不少劲,开始的时候,对他印象不太好,后来发现这老头儿平

易近人,徐良才改变了看法,因此跟丁震处得是相当密切。说实在的,要不是公务缠身,

他真想去塞北拜望老人。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相遇,一句话没说,老头儿登台了,而且遇

上强敌朱亮,怎能不叫人担心呢?故此,徐良急得直晃脑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白

芸瑞往徐良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三哥,您看他们谁胜谁败?”徐良晃晃脑袋:

“老兄弟,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三哥,我看这个红胡子老头儿恐怕不是朱亮的

对手。”“何以见得?”“我看他的招术不如朱亮。”徐良点点头,因为他也有同感。

白芸瑞的话音刚一落地,就听台上“啪”的响了一声,吓得这哥俩打了个冷战,抬头仔

细观看,赤须子丁震被朱亮使了个野马分鬃绝户掌打在后背上,丁剑客躲闪不及,闭住

一口气,接他这一掌,哪知让朱亮这一掌从擂台上打了下去。三丈多高的擂台,要掉下

去,命就没了。幸亏丁老剑客身怀绝艺,虽然负了伤,这一招他还能支持,老头儿脑瓜

朝下掉下来,眼看头要落地,猛然一使劲,来了个云里翻,双脚落地。老头儿那意思,

我站起来进人群,找个地方吃点药,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双脚一落地,刚想迈步,脑

袋嗡的一声,“咕咚”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把身上的衣服都染红了。老百姓一阵大乱,

“哗”的一声,靠近的人全围过来了。“各位兄弟,坏了,这老头儿吐血了,大概不行

了。”徐良,芸瑞带着飞行小太保钟林、圣手秀士冯渊、细脖大头鬼房书安等人,分开

老百姓,挤到丁震近前。徐良一弯腰,把老头儿抱起来:“老人家,您觉得怎么样?”

好半天,丁老剑客才把眼睁开,看看徐良,说“三将军,咱们又见面了。”“可不是吗,

您怎么不到开封府?您什么时候来的?”老头嘴角上露出一丝苦笑,再想说话就吃力了,

费了半天劲,这才断断续续地说:“三将军,你们对我不错,我才赶来帮忙,无奈上了

年纪,气血衰败,挨了打,大概我这条命保不住了。”“哇”的一声,血又喷出来了。

白芸瑞一看,大血块儿都出来了,就知道老头儿不行了。只见赤须子两眼往上一翻,五

官抽搐,眨眼之间,一命归西,让朱亮这一掌就给打死了。徐良心如刀绞,人死不能复

生,徐良把眼泪擦了擦,叫冯渊赶紧去找人,另外准备一架软床,把丁震放到床上,赶

紧抬到迎宾馆,等擂台结束,再给老头儿处理后事,这些事情都由展雄飞、智化两人料

理,不必细说。

朱亮这一掌把丁震打下台去,心中觉得轻松不少。再看他手捻须髯,一阵地冷笑,

“各位,哈!哈!大家看见了吧,刚才这紫胡须的老头儿可不是一般的人,乃是塞北的

剑客赤须子丁震,只因为这老头儿给开封府助威,这才登台比武,被一掌打下台去,够

他呛的了,即使死不了,也活不长。你们都看见了,这擂台可不是好地方,要想登台比

武,必须拿出点真格的,不然的话,死算白死,伤算倒楣,这都是咎由自取呀。哪个登

台?开封府的人听见没有?你们谁上来陪我走几趟?”他的话音一落,就见台下噌的一

声,蹿上一人,这人也用的轻功提纵术。当他蹦起来一丈多高,左脚一蹬右脚的脚面,

往上拔了一截,然后右脚一蹬左脚的脚面,又拔了一截,这才跳上擂台,往朱亮面前一

站,“姓朱的,认识我吗?”朱亮一看这老头儿个儿不大高,畸形,好像猿猴,稍微有

点弓腰,抱肩膀,绛紫­色­的大脑门,头发几乎都脱光了,只有后脑勺有几十根头发,拢

了个小发髻,一把山羊胡须往前撅着,一对金眼珠,锃明瓦亮,鹰钩鼻子,菱角口,两

个大扇风耳,穿着又肥又大的黄|­色­袍子,白布褂子,登双洒鞋,赤手空拳,在面前一站,

说话是­干­脆利落,好一派威风。朱亮一看认识,来的这老头儿,正是山西二绝的头一位

金睛好斗梅良祖,梅老剑客。朱亮想:开封府把什么人都请来了,这不是徐良的师父吗?

这梅良祖可不是好惹的,老头儿翻脸不认人。朱亮一抱拳:“噢,我当是谁呢?原来是

梅老剑客,失敬,失敬。”就见梅良祖把牙关一咬:“呸!朱亮,休要虚情假意,你老

小子可真够猖狂,当年不­干­好事,现在照旧不走正路,竟敢帮着郭长达立八王擂,对抗

朝廷,真是死有余辜,你得罪了旁人跟我没关系,你竟敢跟我徒儿徐良做对,今天我登

台,一是要给赤须子丁震报仇,二要给我徒儿徐良撑腰,你拿命来。”梅老剑客说着过

去就是一掌,朱亮知道只有以武力解决输赢,因此也不怠慢,晃双掌大战梅良祖。

昨天晚上,蒋平派人送信,通知大伙,今天是八月初一,登台比武的日子,要求大

伙早早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赶奔莲花观。梅良祖无意睡觉,一边喝着水,一边就和苍

九公说:“明天这场大战是凶杀恶斗,咱们既然是被请来的,大家都大显身手,有什么

绝招都拿出来。”这苍九公听完一阵冷笑,“梅老剑客,别人当然都得卖力气,吃人家

的饭就得给人家办事,你的宝贝徒弟徐良是开封府的大梁,你比别人还得使把劲。明天,

我们就看你的了,你能打到什么程度,我们打到什么程度,你看怎么样?”梅良祖一听,

心里很不高兴,板着脸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如果我不卖力气,你们也不卖力气了

吗?你敢跟我打个赌吗?我梅良祖要露出几手,你敢不敢应战,比如说,我打死一个贼,

你也得打死一个,我打死一对,你就得打死一双。你敢吗?”苍九公哼了一声:“梅良

祖,我跟别人不敢吹,唯独跟你我心里有底,你放心吧,你什么样,我什么样,决不比

你差。”“好吧。”这两人弄得很尴尬。人们都知道,他俩曾有过矛盾,就是当初在神

拳太保王兴祖身上引起的。王兴祖是苍九公的徒弟,因为那年五月初五在白沙滩当了总

擂官,口口声声要跟徐良比,结果让徐良劈了。苍九公悲痛欲绝,为了给徒弟报仇,亲

自登台,会战徐良。正在这时,梅良祖也赶到了,亲自大战苍九公,两人打到一百多个

回合没分输赢,后经左九耳、苗九西、北侠欧阳春、智化、魏真等人苦苦解劝,这才给

他俩解了扣。尽管事情过去多年了,两人始终心中不快,一见面就酸溜溜的,刚才两人

笑哈哈地说话,可心里却憋着劲,众人恐怕他俩闹翻了,故此相劝,拉他们各自回屋休

息。梅良祖憋着一肚子火,心中想:“好小子,你跟我叫劲,我胜了你就胜,我败了你

就跟着败,我是舍命陪君子。”梅良祖和谷云飞挤在老百姓的人群中,一看飞剑仙如此

野蛮,掌打了丁震,致使老头儿一命归西。梅良祖心中十分不快,再加上昨天晚上和苍

九公闹别扭,所以上了擂台。刚上台,你看他双臂摇晃,呼呼挂风。朱亮那也不是省油

的灯,舍命奋战,两个人打到四十多个照面,没分上下。朱亮今天真是急了眼了,佯败

逃跑,梅良祖在后头一追,上了当,朱亮使了一招转到梅良祖身后,蹦起来就是一掌。

梅老剑客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效仿赤须子丁震,气发丹田。“啪”,这一掌拍在后

背上,梅老剑客向前跄了七八步,身子站立不稳,呼的一声,从台上就摔下去了。他跟

丁震不一样,丁震是身负重伤,梅良祖比他轻多了。又因为气功基础好,所以到了台下,

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伤,梅良祖双腿落地把头一晃:“好了,姓朱的,你可打了我了,

这笔账权且记着,以后再算。”老头红着脸分人群挤到了里面。山西雁徐良看得非常清

楚,心中难过得就别提了,打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受艺老师。虽然朱亮这一掌打在

梅良祖身上,却痛在老西儿的心头。山西雁徐良青筋都鼓起来了,非要登台跟朱亮决一

雌雄。这时候,神行无影谷云飞就上台了,他是梅良祖的亲师弟,他觉得师兄丢了人,

自己也很不光彩,所以要登台会斗朱亮,给师兄出气。谷云飞长得也像梅良祖那么瘦小,

也像个猿猴,但他比梅良祖­精­神,脾气也不那么大,文质彬彬。谷云飞来到台上,笑了

笑说:“朱亮,你连胜两阵,名不虚传,我陪你走几趟。”朱亮认识他:“哎呀,你不

是谷老剑客吗?你师哥挨了打,大概你是不服气呀,怎么,来给你哥哥报仇来了。”

“对了,朱亮,你还算明白,闲话少说,来!来,我陪你走几趟。”两个人就战在一处。

今天朱亮就像疯了似的,这人把全部的本领全施展出来。谷云飞真不是他的对手,打到

七八十个回合,力不能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被朱亮逼得到了东北角的台

柱边,朱亮飞起一脚直奔他的心窝,谷老剑客万般无奈,往旁边一闪身,“嗖”,跳下

擂台。打擂就有这么个规矩,谁下台谁就算败。谷老剑客一落地,脸一红,就挤进人群

寻找梅良祖。他俩相见,一阵苦笑。朱亮连胜三阵,他把胸脯一挺,脑瓜一个劲地晃,

“呀呔!各位父老乡亲,练武艺的弟兄们,大家亲眼目睹,我朱亮今天连胜三阵,刚才

跟我动手的那两位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号称山西二绝,谁不知道金睛好斗梅良祖,神行

无影倒骑驴的剑客谷云飞?结果都不是我的对手,哈!哈!真叫我朱某发笑,谁不服气?

请上来!”徐良忍无可忍,在人群中把外衣脱掉,说道:“你给我压住阵脚。”“三哥,

你等等。”白芸瑞说,“三哥,我看还是我去吧。”“老兄弟,你不必担心,看我的。”

徐良恐怕别人抢在前头,穿过老百姓,到了擂台前面,双脚一点地使了个燕子超水,蹿

上擂台。

来到台上,一条腿着地,另一条腿一盘,拉了个架式,这叫金­鸡­独立,纹丝不动,

脚登台板,声息皆无。就这一下,满场“哗”的一阵掌声,震耳欲聋。徐良气不长出,

面不更­色­,来到飞剑仙朱亮面前。他知道,不能急于求成,面对敌手,还得稳扎稳打。

徐良沉住气,定了定神,显得那么轻松自如,微微一笑:“朱老剑客,久违了,你一向

可好,山西人来也。”飞剑仙看了看来者,正是山西雁白眉大侠,一喜一惊。喜的是徐

良来得太好了,我找的就是你,因为你是开封府的铁大梁,是我们绿林人的死敌,对我

们威胁太大了,惊的是他没想到徐良敢上台。心想:你师父、师叔刚都让我打败了,你

来能行吗?你是我朱亮的对手吗?你这小子胆子太大了。他一阵冷笑,说道:“三将军,

欢迎,欢迎,我等的就是你,别看我连胜三阵,我都不以为然,想跟你比试比试。三将

军,既然登台了还等什么?”徐良心中暗想:朱亮,你错打算盘了,看我今儿怎么收拾

你。他微微一笑:“好吧,飞剑仙,我才练了几天,我的能耐比你太差了。因为我老师、

师叔全叫你打败了,他们丢了人,我也不光彩,所以明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我也必须登

台,以免引起别人的非议。”朱亮一听:“嗯,有理。”“山西雁从来不说谎话。现在

咱们俩就伸伸手,我希望老剑客手下留情,多多关照。”徐良说着,往后一退,两肩膀

往前一弓,手一耷拉,亮出了个熊样。“老剑客,你请吧。”“徐良,你不必客气,要

说你没功夫,那叫昧良心说话,你确实有一定的本领,既然登台了,你还客气什么?来!

来!你先伸手吧。”“不,你先伸手吧。”徐良说,“跟什么人交手我都让别人的。这

是老规矩。”“好,既然如此,老朽可就得罪了。”朱亮往前一纵,“啪”的一掌,直

扣徐良的面门。别看徐良说话挺客气,一打起来可就厉害了,就见老西儿闪身上步往旁

边一闪,“嘿”,伸出右手,抄朱亮的腕,要抓住他的肘关节;朱亮能叫徐良抓住吗?

赶紧抽右掌现左掌,使了个海底藏花奔徐良裆部打来。徐良一看这家伙可够狠的,这下

给他掏上,我命休矣。老西儿使了个张飞抬马,“啪”一个跟头,打出去。朱亮一掌掏

空,紧跟着往前一跟步,这一招儿叫­鸡­登步,“啪”,到了徐良背后就是一掌,直奔徐

良的后心。老西儿虽然没看见,却听见掌风到了,徐良脚尖登台板往空中一纵,拔起了

有一丈多高,从朱亮脑袋上翻了个跟头,跳到朱亮背后,飞剑仙一掌击空,两个人转动

身躯就战在一处。朱亮大吃一惊:哎呀,就这么几个月没见,徐良的功夫又长了,而且

身手不俗,我都猜不出徐良使的叫什么招术。朱亮暗挑大拇指,罢了,真是后生可畏,

我要多加谨慎。因此,朱亮使足了­精­力,对付徐良,不敢有半点大意。两个人六七十个

回合没分输赢,就惊动了观看热闹的老百姓。老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说徐良

能胜,有的说朱亮能胜,还有人说两人功夫一样,就连三侠五义、小五义也不敢下结论。

后台上,所有的人听说徐良登台了,全都挤在上场门和下场门,把帘打起来,向外观看。

郭长达是手捻须髯往外观战,他替飞剑仙朱亮使劲,恨不得朱亮一掌把徐良打成­肉­饼,

那才解恨呢。

单说金睛好斗梅良祖和谷云飞,老哥俩虽然打败了,可在人群中观看,一看徐良登

台了,这哥俩是格外担心,梅良祖想:孩子,你真自不量力,我们老哥俩都不行,何况

是你,你这不白丢人吗?哎呀,这可怎么办?你既然登台了,也不能把你拉下来。梅老

剑客急得汗珠子都下来了。后来,他一看徐良没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从容镇定,

后劲还挺足。梅老剑客点了点头,我这徒弟算收着了,也许他能给我们争气。玉面小达

摩白芸瑞眼珠不错地给三哥观战,心想:我三哥徐良真是我学习的楷模,真有两下子。

当年我出世的时候,听说徐良名望那么大,我还有点不服气,现在这么一看,我是心服

口服,我三哥的功夫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往后有了机会,我非跟他学学。下面的

观众是什么想法都有。

徐良跟朱亮打了一百个回合还没分上下,难免心中着急呀,他明白朱亮真不好对付,

朱亮已打过三阵了,而且是硬敌,假如他没打这三阵,刚登台跟自己伸手,恐怕自己就

败了。徐良想:在台上不能使暗器,用暗器赢人太不光彩了,就得凭真功夫。我自己研

究的八步赶蟾的功夫,能不能在他身上使使呢?我就不相信朱亮能躲过我的本领。徐良

打算大胆尝试一下,把自己的绝招拿出来,他这八步赶蟾最好使,百发百中。正好飞剑

仙朱亮的双腿一蹬徐良迎面骨,老西儿顺势向空中一纵,蹦起一丈七八尺高,身子往下

一落,怀中好像抱个娃娃,左腿伸直,右腿往左腿上一盘,“刷”就往朱亮的脑袋上落,

这一招儿叫铁拐李倒下天梯。徐良的腿上有踢百木桩的功夫,就是胳膊粗的石头柱子一

脚也能踢断,要蹬到朱亮脑袋上,朱亮的脑袋可就碎了。朱亮翻眼一看,“呀!”这一

招来的厉害,往旁边一闪,认为徐良这一腿蹬空就落到台板上,哪料想上了当了,徐良

这一腿,是虚招,意思是看看你往哪儿躲,盘着那条腿是真招,判明白你躲到哪儿去,

那条腿才踹你。朱亮往左边一闪,徐良一看,正合适,撤左腿,探右腿,“啪”,这一

招发出来直蹬朱亮的面门,朱亮真没防备这一手,一看吓得真魂出窍,“哎呀!”再想

躲来不及了,朱亮万般无奈,往下一缩身,就躺到台板上,徐良这一脚登空。老西儿要

求的就是这样,一看他倒在台板上,双腿一并,“刷”,奔朱亮小肚子便点,这要给蹬

上就没命了,朱亮心中暗想:这都什么招儿啊?招里面套着招,真是神鬼莫测,大概我

就够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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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天聋地哑力尽毙命瑶山四横血染擂台

山西雁徐良大战朱亮,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他八步赶蟾,连着两脚没蹬上朱亮,

就双脚一并,奔朱亮的小腹蹬去。朱亮一看不好,脚后跟一踹台板,身子往上一蹿,

“噌”的一下,就出去三尺多远,徐良双脚蹬空。朱亮哪里知道徐良这招数是三环套月

式的,徐良双脚蹬空紧跟着两髁膝盖往前一跪,直奔朱亮的肚子就下来了,朱亮“哎哟”

一声,竭尽全力又往上一蹿,徐良的两髁膝盖就跪在台上。徐良毫不迟慢,又把两胳膊

肘一探,对准朱亮的双肋就砸了下来,朱亮吓得魂不附体,身子一闪,徐良的胳膊时也

落空了。紧接着徐良又探出双手,一下子卡住朱亮的脖子,他身子一滚,骑在了朱亮身

上,用两个大拇指抠住朱亮的颈嗓往下一推,朱亮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四肢无力,他心

里明白,“我命休矣。”

此刻,台下就像开了锅,“啊——好呀!徐良真有能耐,还是山西雁高,打得好!”

徐良下了狠心,非要把朱亮掐死不可,一则为赤须子丁震报仇,二则为百姓除害。徐良

刚叫上劲,群贼就不­干­了,三尺地灵魔陆昆一挑帘就蹦出来了,他把掌往空中一举,对

准徐良的后脑勺就砸了下来,徐良赶紧撒手将身子一闪,陆昆一掌击空,没有打着徐良,

可把朱亮给救了。这时朱亮已不省人事,陆昆把他抱到后台,群贼围拢过来进行抢救。

好半天,朱亮才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当他听说是陆昆把他救了,真是感

恩不尽。陆昆一看他已经明白过来了,这才放心,说道:“老朋友,你先歇会儿,我替

你出气,我非劈了这个白眼眉。”说着他一转身,又来到前台。他见徐良张着大嘴呼呼

直喘,浑身上下也全湿透了。陆昆把猴眼一瞪,冷笑道:“嗯,白眼眉,你可真有两下,

我真没看透你能赢得了飞剑仙朱亮,看你这功夫,比你师父梅良祖和谷云飞都高得多呀。

好,我就爱跟这样的人伸手,你要能把我赢了,我就服你,即使死了也心甘情愿。”说

话间,他一晃双掌亮开门户。徐良把汗擦净了,刚想过来跟他伸手,就听台下有人高声

喊道:“良子,美味不可多贪啊,见好就收吧,你下来歇一歇,我替你。”徐良听声音

非常熟,说话间,那人飞身跳上擂台,出现在徐良面前。徐良一看,非是旁人,正是塞

北的高人,展翅腾空臂摩天纪老纪华成。

这纪老剑客,亲哥仨,他二弟就是一朵红云飞莲道人,老三是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

迁纪远太。不过纪三爷命丧阎王寨,而今就剩下他们哥两个。二人下定决心,要协助开

封府,大战郭长达。他们挤在人群里面,见陆昆上了台,知道陆昆的能耐比朱亮可高得

多,徐良怎能是他的对手呢,况且徐良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所以纪华成这才大喝一声,

飞身上台。徐良一看是老熟人,赶紧跪倒在台板前,呼声“老前辈”,纪华成把他扶起

来,说着:“咱们是自家人,不必客气,有话回家说去,你先下台休息,看我的。”徐

良点点头,“噌”,从台上跳了下来。老百姓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白眉大侠,一个个

挑起大拇指称赞,徐良向众人一笑,来到白芸瑞身旁,和哥几个一起向台上观看。

纪老剑客稳稳当当来到陆昆面前,微笑道:“陆老剑客,可认得老朽吗?”陆昆满

指望把徐良废了,没想到上来个人把他给换了,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呀。对面站着的这个

身材高大的老者,面如红霞,皱纹堆垒,须髯飘撤前胸,看来眼熟,哟,想起来了:

“是展翅腾空臂摩天纪老剑客吗?”“正是老朽。”“我说,纪华成,你可有点不对呀,

我战的是徐良,打的是白眼眉,你何必半截腰Сhā这么一杠子呢?难道说你要给徐良当替

死鬼不成?”纪华成一听他不说人话,心中不悦,把脸往下一沉:“陆昆,你说话未免

狂傲了吧,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徐良的替死鬼呢,你有什么把握能赢得了我呢?擂台上是

动手不动口的地方,来,来,来,赶紧动手才是。”“好,既然你纪华成不怕挨打,我

叫你知道知道地灵魔的厉害。”说着他往下一哈腰,亮开架势。他比纪老剑客矮下许多,

必须蹦起来伸手,一蹦就是六七尺高,毫不费力。纪老剑客晃双掌接驾相还,二人就战

在一处。

徐良和芸瑞在下面看着,一看啊,纪老剑客不是人家的对手,不到十个回合,纪华

成招数就有点散乱。白芸瑞紧皱双眉:“三哥,坏了,纪老剑客要出事,我上去替他抵

挡一阵。”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登台,只见纪华成一个闪失,被陆昆使了个“老和

尚撞钟”,一下子正顶在他的小肚子上,纪老剑客一个跟头就从台上折了下来。此刻,

飞莲道人在台下见事不好,忙伸手把大哥接住,轻轻放在了平台上。只见纪老剑客双手

捂住肚于,痛苦难当,飞莲道人赶紧取出最好的止痛散,给哥哥服下去。纪老剑客这才

好受了些,他慢慢地直起腰来,摇头叹气:“老了,不中用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

丢人现眼呀。”这时,徐良带着白芸瑞、房书安、冯渊等人挤了过来,见礼之后要安慰

安慰纪老剑客,纪华成一摆手:“不必这样担心,我这是老胳膊老腿,皮糙­肉­厚,慢说

撞一下,就是砸一下、踢一下都无所谓。”这一下倒说得大家伙笑了起来。

再说白芸瑞正要登台的时候,老百姓当中蹦起一个人来,这人好像燕儿飞似地,蹬

着老百姓的脑袋“噌、噌、噌”地蹿上了擂台。大家一看,“嚯”,这人长得也太凶点

了,身高八尺挂零,三尺多宽的肩膀子,满头的黄发都带着小卷,散披在肩,用根皮条

子勒着,身穿青布衣服又肥又大,补丁摞补丁,下面光着两只大脚丫子,满脸的渍泥,

阔口裂腮,一鬓的落腮胡子茬,活像画上画的那达摩似的。陆昆一看,来的这个野人非

是旁人,正是地哑仙师粥马瘟魏百宝魏老剑客。此人与陆昆有仇,二十五年前二人就伸

过手,那时候是普通的比武较量,魏百宝不是人家的对手,叫陆昆打了他一掌,魏百宝

为此事气满胸膛,狠下功夫,要报这一掌之仇。他还把这个事跟他师兄天聋仙师座山雕

赵朴讲了,赵朴也帮着他练功,这些年的气就在肚子里憋着。如今八月初一是八王擂,

天聋仙师、地哑仙师都应邀而来。当陆昆一露面,魏百宝想起当年那一掌之仇,气满胸

膛,他这个人­性­子烈,嫌在人群中往前挤太耽误工夫,­干­脆借路而行,踩着人们的脑袋

顶跑上台来。上台站定,和陆昆一照面,陆昆一阵冷笑:“哎哟,老熟人了,老剑客你

挺好吗,当初我揍你那一巴掌,你养了多少天哪?”陆昆口吐狂言,真是火上加油,魏

百宝一瞪眼答道:“陆昆啊,你打了我是不假,不过,这是过去的事了,就为了这一掌,

下了多少年的苦功,今天我跟你算账来了,就是要报这一掌之仇。”“好啊,既然如此,

你就伸伸手,我要看看你究竟本领如何,能不能报得了这个仇,请吧!”魏百宝一听更

是暴躁,急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哇哇”地暴叫一阵,往前一蹿,照陆昆就是一掌。陆

昆一闪身,躲开了这一掌。他个子小,利于在下面动手,只见他往下一缩身,出双掌直

奔魏百宝的小肚子,魏百宝跟他打仗总得哈着腰,很不得力,一不注意他就钻进来了。

魏老剑客躲开陆昆的双掌,反过来就揪他的脑袋,陆昆一转,跑到魏老剑客身后,飞脚

向魏百宝的大腿踹去。这一高一矬战在一处,真是霹雷闪电、狂风骤雨一般,眨眼就是

五十多个照面。这时,魏百宝已感到力不从心,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而陆昆一躲一闪

比猴子还快,就见他一下子蹿到魏百宝身后,蹦起来就是一掌,正砸在魏百宝后心上,

“叭”的一声,魏老剑客就被击落到了台下。这时,天聋仙师赵朴在台下一见大事不好,

赶紧伸双手一接,就把师弟接住了,轻轻地放在地上,再一看,魏老剑客已七窍流血,

轻生丧命。赵老剑客“哎呀”一声,放声痛哭:“兄弟你死得太惨了,在天之灵别散,

愚兄给你报仇。”说话间,天聋仙师上了擂台就与陆昆战在一处。可他的能耐也抵不过

陆昆,不到六十个照面,就被陆昆飞起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啪”,赵老剑客被踢起七

八尺高,头朝下栽了下去,老百姓往左右一躲,他的脑袋正撞在地下,连踢带摔,可怜

天聋仙师也当场命丧。一眨眼的工夫,两个成了名的剑客都死了。这回台下又开锅了,

“哗——”人们议论纷纷,“哎哟,可不得了,这个小老头儿怎么这么厉害,连胜三阵,

看来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此刻,莲花门总门长飞云道长郭长达在后头看得清楚,满面是笑:“来人,看酒。”

小道士在托盘里放了三杯美酒,郭长达亲自托着来到前台:“陆老剑客,祝贺你连胜三

次,来,来,来,满饮此杯,我代表莲花门的弟子,向老剑客祝贺。”“不敢当,不敢

当。”陆昆满面得意之­色­连饮了三杯,最后把嘴一擦,“多谢,多谢。”郭长达拍拍他

肩膀:“老剑客乏了,到后面去歇一会儿,咱们再换旁人。”“我这儿劲有的是,现在

刚使出不大点儿,你看我这浑身正在发热,用在这个兴头上,好多砸死他们几个。”

“也好,祝陆老剑客马到成功。”郭长达给他打完了气,端着盘子回到后台。

陆昆连胜三阵,也就忘乎所以了,他在台上来回溜达,口吐狂言,指名点姓叫徐良

登台。他为什么跟徐良这么大仇呢?原来他兄弟飞天神魔陆青就死在徐良的刀下。他这

次打云南来,就是给他兄弟报仇,发誓不把徐良整死就不回云南。他帮助郭长达是互相

利用,要借助莲花门的势力来达到他的目的。他连胜了三阵,却一点也不知足,不把徐

良给整死,他绝不甘心,故此指名点姓的专叫徐良。这可激怒了玉面小达摩白芸瑞,他

见陆昆这老家伙太狂傲了,手段也太残忍了。心想:我三哥正找人把二位仙师的尸体送

回迎宾馆,一时分不开身,难道我就不能替他抵挡一阵吗?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找徐

良商量了,在这忙乱之中,只见白芸瑞脚尖一点地,飞身跳上擂台。

这时,徐良刚刚把那些事情安排完,转身一看,“哟,坏了。”他没想到白芸瑞登

台这么快呀。徐良为兄弟捏了一把汗,心说:老兄弟,你面对的这个强敌,比朱亮的本

领可高得多,如果赢不了,你这命就难保了。

白芸瑞上了擂台往台前一站,就赢得了一个满堂彩。小伙子长得太英俊了,只见他

穿白挂素,面似银盘,剑眉虎目,鼻直口方,与方才上擂台那伙人一比,就好像­鸡­群里

出了只彩凤,乱草之中长出棵灵芝来。芸瑞突然登台,使陆昆一惊,老小子往后倒退几

步一看,道:“咦,我要的是白眼眉,结果上来个银娃娃,你不就是小达摩白芸瑞吗?”

“不错,正是。”“姓白的,你不服气,想跟老爷子比试比试,莫非你看着赵朴、魏百

宝有点眼馋,要效仿他们不成。”芸瑞闻听,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呸!陆昆,少要

大言欺人,白某打出世以来,还没打过败仗,说大话没用,姓白的跟你比一比,看看究

竟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好,白芸瑞,既然你不服气,咱们就伸伸手。”“欻”,

陆昆亮开门户,刚要伸手,就听后台“啪、啪、啪”响起一阵云牌,这是收兵的信号。

陆昆一愣,我正在兴头上,­干­吗叫我回去呢?他知道有急事,急忙转身来到后台,见着

郭长达就问:“总门长,怎么把我叫回来了,有什么事?”郭长达一笑,说:“老剑客,

别的事没有,就因为你连胜三阵,也够累的啦,应该休息休息,白芸瑞是个小孩子,还

用得着您跟他伸手?让别人替你一阵儿,您攒足了劲,还得对付那厉害的呢。”“嗯,

多谢总门长想得周到,不过,这就便宜了那姓白的猴崽子。”

代替陆昆出阵的,是从大瑶山来的李国勇、李国猛、李国刚、李国强“李家四横”,

这四人号称“金银铜铁八大锤”,也是莲花门的门人弟子。他们到了莲花观之后,屡次

要求郭长达让他们出阵,尤其是这次比武,把他们哥儿四个急得是活蹦乱跳。他们一看

白芸瑞上台了,再次提出要求,非要跟白芸瑞决斗。郭长达正想让陆昆歇一歇,也就答

应了他们。头一个登场的是李国勇,就见他手握一对金锤来到白芸瑞面前,两锤一碰

“当啷啷”响,“白芸瑞,可认识某家?”白芸瑞一看出来个跟山熊差不多的家伙,脑

瓜大得出奇,大粗胳膊,大粗腿,大肚子,大ρi股,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就好比凶

神恶煞一般。芸瑞看罢,用手点指道:“来者是谁?”“我乃是大瑶山李家四横的头一

位,金锤大将李国勇。”白芸瑞冷笑了一声:“哼,原来是无名鼠辈,姓李的,你给我

滚回去,我的宝刀之下不死无名之辈,我战的是陆昆,斗的是郭长达。”“什么,姓白

的,你好大的口气,今天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看锤!”说着,他抡锤就砸。白芸瑞

本不想使用兵刃,看这家伙蛮不讲理,实在忍无可忍,便撤步亮出宝刀,大战李国勇。

李国勇认为自己力猛锤沉,占着上风,个头又比白芸瑞高着一头,恨不得把他一锤砸死

在擂台上,头一招,便使了个“流星赶月”,朝芸瑞砸去。白芸瑞明白,锤棍之将,不

可力敌,凭手中这把刀,不敢碰人家双锤,只好战个巧劲。芸瑞往左边一跨步,身子往

右边一闪,李国勇的双锤就砸空了。白芸瑞利用这机会,手腕子一翻,用单刀把他的双

锤压住,接着顺手推舟,手腕子往里一推,这刀就奔着他的脖子来了。李国勇一看不好,

赶忙撤双锤,把锤杆一立,头朝下,锤把朝上,打算封住人家的宝刀。可他就忘了白芸

瑞这把宝刀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家伙,再加上白芸瑞用力过猛,“咔嚓”,锤杆被

削断,宝刀正好碰在李国勇脖子上,又听“咚”的一声,刀过人头落,这个大个子就栽

倒在擂台上。

老二李国猛见大哥当场毙命,心痛得啊啊直叫,晃动着银锤飞身跳到前台:“白芸

瑞,我要给哥哥报仇血恨,看锤!”说着抡锤就砸。芸瑞闪步用刀压住双锤:“且慢,

报名再战。”“我,李国猛呀,刚才死的是我大哥,我乃二哥银锤将。”说着话,撤双

锤就砸。芸瑞往旁边一闪,双锤走空,接着他上步闪身,把刀一翻个儿,来了个“脑后

摘瓜”,一刀砍在李国猛的脖子上,顿时人头落地。

老三李国刚一见两个哥哥双双毙命,不由得火往上冒,晃铜锤大战白芸瑞。也就是

过了三个照面,只见白芸瑞大喊了一声,接着一刀劈下去,李国刚就成了两半。老四李

国强一看眨眼间三个哥哥接连死去,哭得气都上不来了:“哥哥呀,咱们哥儿四个一块

儿来的,你们都死了,我活个什么劲?”他心一横,抹了把泪,举铁锤就冲了上来,四

五个照面过后,白芸瑞来了个“拦腰锁玉带”一刀从他的后腰搂上去,李国强人分两段。

没有半顿饭的工夫,芸瑞斩了李家四横,一举成名,这一下没人不知道玉面小达摩

的了。这时,徐良已经处理完后事,在台下背着手观战,见刚才那情景,忍不住喊道:

“老兄弟,够个英雄,加把劲儿,照这样多来几个!”这一喊,把老百姓都逗乐了,大

家兴高采烈。

这可气坏了莲花派的群贼,郭长达面对血淋淋的四具尸体,不由得火往上撞,从背

后撤出量天双尺他想亲自登场。这时,从旁边出来一人,说道:“总门长,杀­鸡­焉用宰

牛刀,你是一家之主,哪能亲自登场,把白芸瑞交给我了。”郭长达转目一看,此人是

个出家的僧人,身高八尺挂零,猿臂熊腰,散发披肩,月牙金箍勒头,黑灿灿的脸­色­,

大连鬓落腮的胡子茬,两道浓眉好像两把刷子,一对怪眼圆翻,白眼仁多,黑眼珠小,

就好似鸭蛋上点了两个黑点,大锤头鼻子,鲇鱼嘴,大黄板牙,两个耳朵上带着烧饼大

的铜环。再往下看,他挽着裤腿,光着脚丫,脚腕上带着一对脚镯。手里头拎着一对鸳

鸯双钹,这双钹从外形上看,与舞台上用的闹钹一样,只是比它大得多,有锅盖大小,

转圈都是刃,中间拴着金属链子,每条链子有五尺长,一头带有鹿皮挽手,可以带在手

腕上,这是二十四路外五行的一种兵刃。郭长达一眼看出,此人正是海外派的少门长,

人送诨号“飞钹僧”,名叫了缘,他跟莲花门的关系密切。郭长达知道他有能耐,微微

一笑:“了缘大师,你辛苦了,我但愿早闻捷报。”“阿弥陀佛,总门长放心,要白芸

瑞的命,跟杀个小­鸡­一样。”说话间,他迈大步来到前台,把这对双钹往一块儿一碰

“嚓嚓”响,“阿弥陀佛,白芸瑞可识认贫僧?”白芸瑞手提单刀,定睛瞧看:“不认

识,你是什么人?”“海外盘古寺来的,我乃出家僧人了缘,人送绰号飞钹和尚。”芸

瑞听罢一笑:“今儿个出场的全是无名的鼠辈,我怎么就没听说当今这世上还有个叫了

缘的飞钹僧,真叫人可发一笑。”“阿弥陀佛,白芸瑞,少要猖狂,今天我叫你知道知

道出家人的厉害,看家伙!”“唰”他左手的飞钹直奔芸瑞的顶梁砸来,芸瑞往旁边一

闪身,还没等还招,另一只钹就转着个儿朝芸瑞的脖子飞来,两路进攻,使芸瑞招架不

及,脚尖沾地刚站稳,那双钹似流星赶月“欻”地又到了。芸瑞知道他这兵刃可不好对

付,带链的家伙,又难练,又难防。芸瑞琢磨着,他这链大概是钢的,不是什么宝家伙,

­干­脆我给他砍断了就得了。想到这,他闪身躲过转来转去的双钹,伸出宝刀,用刀尖一

拨飞钹上的链子,“咔嚓”一声,就见一道火光,链子全被砍断了,那双钹“唰”地朝

台下飞去,看热闹的老百姓只见两道金光奔下面来了,吓得四散奔逃,双钹“当啷”落

地,地上被划了一道沟。幸亏百姓们跑得快,不然,落到谁身上,谁就得骨断筋折。

飞钹僧了缘一看白芸瑞伤了他的兵刃,气急败坏,抡起手中的链子就砸,芸瑞往旁

边一闪,链子砸空,芸瑞提刀转身,跟他战在一处。要说这了缘的能耐,比白芸瑞差多

了,五六个回合过后,芸瑞躲过链子,一转身到了了缘的左侧,把刀尖一伸,照着了缘

的软肋就扎了下去,刀尖从那面露了出来,芸瑞的手腕一拧个儿,他的肚皮就给挑开了,

只见了缘眼睛一翻,命归黄泉。白芸瑞抖身跳出圈外,让莲花观的人前来收尸。

莲花观的小老道出来架起了缘跑回后台,郭长达一看,心想:白芸瑞这小子真够厉

害的,我可得亲自登场了,不然,再败个几阵,弄得莲花观士气低落,那时再想赢,可

就不容易了。郭长达想到这儿,把手一摆道:“各位,白芸瑞不是好惹的,不用大家登

场了,贫道会他。”大伙一看郭长达真急了,不敢说别的了。这会儿小老道已把血迹擦

­干­净,郭长达大摇大摆地来到前台。“无量天尊,白芸瑞,你可认识贫道吗?”“嗯,”

白芸瑞点了点头,“这不是莲花门的总门长、飞云道长吗?”“正是,小娃娃,你连伤

五条人命,未免过于狠毒了吧,看你那得意的样子,据贫道看,你这是恶贯满盈,回光

返照呀,你这不是把脸也露足了吗?也该归位了,贫道特前来收你。”“郭长达,少要

大言欺人,我今天倒要会会你这莲花门的总门长,亮家伙吧。”郭长达一笑:“嗯,白

芸瑞,我要跟你伸手亮兵刃,算我欺负小孩儿娃娃,我就赤手空拳,对你的宝刀,你在

我手下能过上十个照面,我就把郭字倒着写。”“好,郭长达,你说话算数?”“当然

算数。”“谁是证人?”“普天下老百姓都是证人。”“既然如此,我就大胆奉陪了。”

白芸瑞知道郭长达这家伙是真有能耐,心说:跟你伸手,我就得抢先一步,不能客

气。芸瑞想到这,举刀就砍,郭长达一闪身就到了白芸瑞身后,探出双指,奔芸瑞后腰

便戳,“娃娃,着!”“欻”双指戳下,把白芸瑞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哎哟,这家伙身

法怎么这么快,什么时候转到我身后的我都没看清。白芸瑞脚尖点地,尽量往前面一蹿,

跳出一丈多远。郭长达双指点空。芸瑞刚站稳,就见郭长达一晃身又到了他的眼前。

“着!”郭长达吼了一声,左手一晃芸瑞的面门,右手一掌奔芸瑞的脸上就拍来了,芸

瑞用宝刀一招架,郭长达的手一换个儿,改变了门路,又奔芸瑞的前心掏来,芸瑞吐气

吸胸往后一闪,稍微躲得慢了一点,而郭长达的掌真快呀,这一掌没掏在­肉­上,手指头

刚刚沾到衣服上,只见那只手往回一带,“哧啦”一声,芸瑞的衣服来个大开花,把­肉­

皮都露出来了。这要沾到­肉­上,白芸瑞就得来个大开膛。白芸瑞被吓得魂不附体:“哎

哟,这家伙真厉害。”郭长达一阵冷笑,“小娃娃,怎么样,厉害的还在后边呢,你过

来不?”郭长达暗自咬牙,心说:小东西,我非劈了你不可,先劈你我再劈徐良,只要

你们俩一死,开封府这两根台柱子就不存在了,其它碌碌之辈全好对付。郭长达想到这

儿,一阵狞笑,往前一跟步,晃双掌要下绝情。白芸瑞刚想拉刀跟他拼命,台下一人早

已按捺不住,飞身上了擂台,他口颂法号:“阿弥陀佛,芸瑞闪到一旁,为师到了。”

芸瑞抽刀跳到圈外,闪目观瞧,来者非别人,正是授业的老恩师,少林寺的三当家的,

疯僧醉菩提凌空长老,这真是徒弟挨打,老师露面,打了孩子家长不答应。凌空在台下

一看芸瑞吃了亏,他能再看着吗,故此才登上擂台。芸瑞刚想说话,凌空一摆手:“下

去吧,回家再讲。”“是。”芸瑞答应一声,提刀跳下擂台,这擂台上就剩下凌空和郭

长达两个人了,人们在下面嘀咕,这次比武,可是到了顶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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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包青天观擂遭不测房书安保驾撞南墙

凌空来到郭长达面前双手打问:“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郭长达可认识贫僧吗?”

郭长达一看,对面站着个破和尚,穿衣打扮一点也不规整,光着脚丫子,趿拉着草鞋,

别看衣服破,­精­神头挺足。郭长达冷笑了一声说:“大和尚,我怎么不认识您呢?您不

就是河南嵩山少林总院三当家的吗?”“正是老僧。郭长达,你身为莲花门的总门长,

又是三清弟子,口口声声讲的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为什么在莲花观前设摆八王擂,

囚禁国家的亲王,你目无法纪,召集群贼谋反,不仅犯下三清教道规,你还是国家的反

叛。佛经上说得清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劝你洗心革

面,重新做人,赶紧翻然悔悟,把八王爷放出来,送回安庆宫,到开封府去请罪,听候

国家按法律处置,倘若当今天子圣明,包大人海量,高抬贵手,或许饶你不死,倘若你

执迷不悟,那你就离死期不远啦。”“哈哈,”郭长达听罢一阵冷笑,“啊,大和尚,

您讲这番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已经晚了。如今,我实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话已

经说出去,事情我也已经办了,八王爷我也囚禁了,开封府的人我也得罪了,八王擂我

也立了,人我也打了,你再叫我半道撤梯子,就等于把一盆水泼出去,再要收回来,岂

不是笑话吗?这八王擂是比武的场所,谁登台比武,谁就是我的仇人,就得凭着功夫论

上下、比高低。你能把我郭长达赢了,或者生擒活拿了,爱怎么处治就怎么处治。要不

是我郭长达的对手,我就叫他掌下做鬼。”凌空见郭长达已经把话说死,一皱眉说,

“好哇,这叫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既然你听不进,那我也就不讲了。贫僧已做到仁至义

尽,现在只好按佛法所说,杀恶人即是善念,对不起,贫僧要为国除害了。”凌空说罢,

双臂往左右一分,亮开门户。郭长达把两臂一晃,亮了个童子拜佛。两人这一碰面,台

下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一僧一道,亮的这门户太好看了,老百姓们禁不住鼓起掌

来。

二人围台转了一圈,郭长达采取先发制人的战术,冷不丁往前一纵,左掌一晃凌空

的面门,正手一掌,直奔凌空的前心砸去,那掌还没到,风先就到了,这劲儿有多大,

可想而知。凌空看得真切,心想:这郭长达也太狂妄了,我久闻其名,但没跟他伸过手,

都说他的金莲掌盖世无双,今儿个我倒要试试,看看是你的莲花掌厉害还是我少林掌厉

害。凌空使了个新鲜招,他一不躲,二不闪,就见他把大巴掌张开,掌心朝前,手背朝

后,对着郭长达的手一击,两个巴掌碰在一块儿,“啪”的一声,这下子把老百姓可吓

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哗”一阵大乱。人们瞪眼看着,凌空老和尚这一掌把

郭长达震得倒退了六七步。郭长达就觉得单臂发麻,手心发热,骨节酸痛。凌空和尚也

不太好受,膀子发麻,虎口发酸,他心想:得,今天我算遇上劲敌了,我可要多加小心,

千万不能给我们少林门丢人现眼。别看郭长达嘴说的挺硬,可他心里清楚,凌空不是好

惹的,我如有点大意,今天就非输不可,我要是败了,莲花门就彻底完了。想到这,他

把压箱底的招也拿出来了,莲花掌大战少林掌,两个人就杀在一处。

这一打呀,把台下观众都惊呆了。在看热闹的人当中,靠着后两排,来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高大,宽宽的肩膀,虎背熊腰,头上带着方巾,顶梁门安着块美玉,两根飘带

飘洒在背后,身穿对花袍,腰系着丝绦,脚上穿着厚底福字履,手里拿着一把洒金的折

扇。再看这人的脸,油黑的大脸盘,黑中透亮;两道九转狮子朱砂眉,如通两鬓,一对

环眼,皂白分明,狮子鼻,火盆嘴;有三绺墨髯飘洒在前胸,二目一瞪放出两道光来。

这人往那儿一站,身前身后是百般威风,显得神圣不可侵犯,让人望而生畏。此人就是

开封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大人。

包大人为什么穿上便装到这来了呢?原来包大人奉了圣旨,要确保八王爷的安全。

自打八王爷赵德芳被困莲花观,包大人是吃喝不下,如坐针毡。到了八月初一,老少英

雄赶奔莲花观去了,包大人在开封府里背着手来回直溜,不住地长嘘短叹。今天当班的

是张龙和赵虎,他俩身穿官服挎着刀,站在门口,随时准备伺候包丞相。赵虎偷眼往屋

里一看,包大人紧锁眉头,一脸愁容,他心里明白,包大人是在担心八王擂的事。赵虎

此刻心情也很憋闷,本来他可以到莲花观去看看热闹,助助威,自己人打胜了,还可以

痛痛快快地喊几嗓子,可正赶上当班,哪都不能去,只得像木头橛子一样戳着。想到这,

忽心生一计,他故意地在门外咳嗽了几声,包大人站住了:“赵虎!”“在!”赵虎答

应了一声来到屋里,“伺候相爷。”“你怎么了,发出这种怪动静?”“回相爷,我没

什么,就感到有些憋得慌。”“为什么?”“小人不敢说。”“但讲无妨。”“是,相

爷,您别忘了今天是八月初一,也就是莲花观立擂的日子,能不能把八王爷救回来,真

叫人挂念呀。今天老少英雄全去打擂,输赢胜败谁也不敢说,因此小人心中惦记,心里

头沉重憋得难受。”包大人一听,他的心情和自己差不多,便想了个主意:“赵虎呀,

本阁有意化装改扮到莲花观去看个究竟,你看可否?”赵虎听罢,乐得险些跳起来:

“回相爷,我看这主意挺好。”张龙在一旁听了可吓坏了,连忙来到屋里躬身下拜,往

上申明:“回相爷,这使不得,使不得,相爷请想,莲花观那是什么地方,那好比龙潭

虎|­茓­,大人是当朝宰相,凭您的身份,怎能上那危险的地方呢,倘若发生了意外,谁能

承担得了责任呢?卑职斗胆,拦大人的驾,望大人千万别去。”“哈哈,”包大人一笑,

“张龙呀,照你这么一说,人别当大官,当了大官就成了摆设。想当年我当定远县知县

的时候,不是经常化装私访吗?你们俩跟我出去也不是一回了,事到如今,我就不敢出

门了?”张龙说:“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您无非是个七品县令,而今您是当朝

宰相,位列朝班,举足轻重,如果您今天出点事,损失可太大了。”赵虎不爱听张龙的

话,把眼睛一瞪说:“得,快别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出得了事呢?莲花观那块儿都是咱

们的人,三侠五义,小五义,小七杰老少英雄各位好汉,再说还有咱们保护,哪能出事

呢,你把那贼说的也太凶点了。大人,您别听他的,说去,咱们就赶快去,去晚了,这

热闹就看不着了。”赵虎一心想去看热闹,就极力怂恿包大人,包大人把张龙扶起来,

道:“张龙,你的心我领了,我也估摸着不会出事,就是出事,跟你们毫无关系。我主

意已定,说走便走,去,把李才、包兴叫来。”张龙一看,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好叹了

口气,到后面把大总管包兴,二总管李才叫到前屋,二人进门叩头:“参见相爷。”包

大人说:“给我找一身便衣,我要化装改扮。”二人闹不清怎么回事,便说:“相爷化

装­干­什么?”“不必多问,我要赶奔莲花观看个热闹。”“啊,相爷,使不得,使不得

呀,您不能去。”“唉,废话少说,我主意打定,你们就不必阻拦。”大家都知道包大

人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好到内室找了一套包大人平常爱穿的教书先生的衣服。包大人更

换之后,对着铜镜一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会儿,赵虎、张龙也换上便装,暗带利刃、

绳索,紧随着包大人,从后门出了开封府。

开封府离莲花观四五十里地,他们走出开封府不远,便雇了一辆拉脚的车,赶车的

是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也不认识包大人。三人上了车,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莲花观。

三人下车一看,这里人山人海,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张龙、赵虎也有点提心吊

胆了。张龙压低声音对包大人说:“相爷,咱们可千万当心点,您老看一会儿,咱就回

去。”“嗯,本爷知道,到了人前千万不要这样称呼,你们就叫我先生,我叫你们伙

计。”主仆三人说着,来到莲花观的庙前。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只能站在后面往擂台上看,可也能看得很清楚。包大人一手拿

着折扇,一手捻着胡须往擂台上观看。此刻正是白芸瑞大战郭长达。白芸瑞不是郭长达

的对手,眼看要失败,包大人在下面看着,心都揪到嗓子眼儿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

刻,凌空登台换下白芸瑞,包大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他把手巾拿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

冷汗,仍伸着脖子往台上看。看着看着,便不由地往前蹭,蹭来蹭去就挤到人群中去了。

张龙、赵虎一开始没敢看打擂,瞪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观察有没有异常现象。

他们一看周围都是老百姓,一个个都聚­精­会神地往台上看,谁也没理会包大人,张龙这

才长出了一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这时凌空与郭长达一会面,少林掌对莲花掌,

“啪”的一声,老百姓炸了锅。张龙、赵虎的眼神也被吸引到台上去了,这两个人往前

一挤,一下子被老百姓卷到了人群之中,他们再回头找包大人,却找不到了。包大人这

会儿全神贯注地往台上看,正在担心台上的一僧一道谁胜谁负的时候,他身后来了个人。

这个人贼头贼脑地转来转去,左看看、右看看地给包大人相面,看了多时,他确认

这就是包拯包大人。这个人把牙一咬,心一横,壮着胆子拍了拍包大人的肩膀。包大人

正全神贯注地往台上看呢,被人拍了几下,如梦方醒,一回头,看见身后这个人,不认

识。这人比自己短一头,脸长得挺白净,头上带着甩头疙瘩巾,身穿一身粉绫­色­靠袄,

外披英雄氅,后腰鼓鼓囊囊,可能带着家伙,稀稀拉拉长着十几根黄胡子,两眼发贼。

包大人一愣,再看张龙、赵虎也不见了,便问那人:“你是谁呀,有什么事?”“先生,

有个人找您去一趟,有急事跟您商议。”“有人找我,这人在哪?”“就在那树林边上,

他托我给您捎个信儿,您就去看看吧。”那人死缠住包大人非要去那边树林一趟,包大

人虽心中疑惑,却也不由地跟着那人离开了人群,朝树林走去。

到了树林,不见一人,包大人问道:“找我的人呢?”那人说:“噢,在那边呢。”

就这么说一程,走一程,不多时,那人就把包大人领到了莲花观擂台后面的原始森林。

包大人察觉到不对头,再看说话的人眼珠溜溜直转,就感到不妙,问道:“来人,你说

有人找我,为何不见?”“就在前面。”“算了,有事回东京再说吧,我还要回去看热

闹,恕不奉陪。”包大人说完,转身要走,那人“嘿嘿”一阵冷笑,跳过来把去路截住:

“老先生,您留步,请问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三百六十行,您在那行发财?”包大人

一笑:“你我素不相识,问我作甚,恕不奉告。”“得了吧,你不说,我也猜着了,你

祖籍安徽合肥人,现在是倒座南衙开封府的相爷,包拯包大人,对不对?”“啊!”包

大人一惊,难道真的遇上贼了?就见那人“嘿嘿”一阵­奸­笑道:“我的相爷,您不知道

我是谁吧,实不相瞒,我乃湖广人,自幼学会武艺,投身在莲花门,身为莲花门的弟子

徒孙,我们总门长就是郭长达。在下身为七星岛巡捕的小寨主,名叫田环,人送诨号

‘小粉蝶’。我奉了总门长所差,夹杂在老百姓当中寻访,看看老百姓对这擂台有什么

反映,我转来转去一眼就看见您了,没想到相爷化装出访,也来这看热闹。今天咱们遇

上了,没别的说的,请吧,跟我到莲花观待茶。”包大人一听就全明白了,这是打算把

我抓进莲花观,八王爷就是被他们抓走的。包大人这时真有点后悔了,我怎么一时糊涂

跟他来这了呢?再看身边左右空无一人,自己又不会武艺,这不要遭难吗。他想着,把

眼一瞪:“嗯,田环,你请我到莲花观­干­什么?”“相爷,别发威呀,这不是在您的开

封府,在这儿,你发威也没用,现在得听我的,请您到莲花观,这是好听的。其实呢,

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要把你交给绿林的朋友,让大家发

落,八王爷一个人也闷得慌,你正好去做个伴,”这小子说到这儿,甩掉外衣,卷了卷

围到腰上,又抽出鬼头刀,在包大人面前晃了两下,说:“我告诉你姓包的,你要是走,

算你聪明,好汉不吃眼前亏吗,要胆敢不听,我可就不客气了。”包大人一瞪眼,道:

“本阁哪儿都不去。你要杀,请便。”相爷说到这把脸一甩,安然不动。“哎,你还挺

硬,今儿个你不跟我走,那我夹着你去。”说着,那小子一伸手,把包大人的袍子抓住

就要撒野。正在这个时候,就听旁边有人喝喊,“畜生,好大胆的田环,竟敢欺负相

爷!”这一喊,把田环吓得一哆嗦,他做贼心虚呀,手一松,把包大人就放开了,扭身

一看,从树林外面闯进一个人来,这人脑袋长得挺大,戴着一顶小帽子,饼子脸没鼻子,

周身上下一身短靠,手里拿着把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这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包大

人一看他来了,高声喊道:“书安,快来救救本阁。”“相爷,有我在此,保您平安无

事。”话音刚落,就见他三蹿二纵地来到了田环面前,横身把包相爷给护住了。

房书安怎么来得这么巧,他怎么知道相爷在这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房书安在擂台

上连胜三次,把他美得忘乎所以了,不管谁上台,他都在下面晃着大脑袋妄加评议。徐

良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有些讨厌,冲他一瞪眼,说:“少在我这啰嗦,给我滚远点!”

别看徐良年轻,却有长者之风,他这一说,房书安还真有点害怕,他一缩脖连声说“是、

是、是。”他离开徐良,挤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地想找一个熟人,正好碰上了赵虎,

他凑过去,捅了一下赵虎:“你怎么来了?”赵虎一看,是房书安,非常高兴,“我是

保着包……”他刚要说保着包相爷,一看周围全是人,吓得他把后半截话又咽回去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说着,他把房书安的脖子搂过来,把经过讲述一遍。房书安听

完一拍大腿说:“我说你们怎么不劝着点呢,这是什么地方,这不冒险吗?”赵虎也觉

得这事有点不对了,但又不敢认账:“谁说不是呢,我们劝不住呀,刚才老百姓一挤,

把我们给挤散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房书安的经验比张龙、赵虎多得多,他

一听觉得事情不好,就拼命往后挤,挤到最后,也不见包大人。他心里真有点着急了,

就挨着个儿地打问。

书安问来问去,问到了这么一个人,他是东京一个鞋铺的掌柜,他站的地方离包大

人不远,也发现了包大人,可这人很自觉,没敢跟包大人说话,假装不知道。可刚才发

生的那些事,他全看在眼里了。房书安问到他这儿,他就把情况告诉了房书安。房书安

听罢就知道不妙,三步两蹿就进了树林,一找踪迹不见,他一想:这是庙前,全是看热

闹的人,贼人不敢在这行凶,庙后是他们的天下,会不会在那儿呢?房书安想到这,便

折身跑到了庙后,刚到那,就听见有人在喊,他顺着声音跑到跟前一看,田环正在那威

胁包大人,他便大喊一声,蹿到二人之间,把包大人给挡住了。

此时,房书安心里也是格外紧张,他后悔没带两个帮手来。他知道田环的功夫挺高,

是个硬敌,而自己平常稀松二五眼,不是人家的对手,而且这个地方离莲花观不远,一

喊贼就来,到了那时,他和相爷就都活不了了。他心说:我死事小,相爷为大呀。可他

毕竟是经验丰富,虽说心里紧张,脸上却一点也不流露,他大脑袋一晃,道:“田环,

你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把我们相爷骗到这儿,想­干­什么?”田环一看来的是房书

安,也不那么紧张了,他知道房书安的气力。“姓房的,我当是谁来救包黑子,闹了半

天是你。”田环一阵­奸­笑又说:“今天也该着你倒霉,包黑子临死前还找了个垫背的,

你要听我的话,就少管闲事赶快滚开,要不听,就先拿你开刀。”“呸,臭贼,你是吃

了熊心、咽了豹子胆,竟敢威胁国家的官人,你可知道我房书安乃堂堂五品带刀御前护

卫吗?”“得了,你五品也好,四品也好,田大爷没拿你当个人,看刀吧!”田环把鬼

头刀一晃,奔房书安劈去,房书安往旁边上步闪身,一晃小片刀,与田环战在一处。

别看房书安在擂台上连胜三次,那是凭着耍坏水,他那套在田环面前不好使了,没

过十个回合,房书安就招架不住了,他急得满脑袋往下淌汗,冲着包大人就喊:“相爷,

您别在这等着了,您赶快顺着原路回去,我可保不住您了,您快走!”包大人被房书安

一提醒,撩起袍子转身就跑。

田环一看包大人跑了,眼看着到嘴的肥鸭子要丢了,他放弃了房书安,提刀就追,

没一会儿就追上了。这小子也够野的,飞起一脚正好踹在包大人左腿上,包大人一个跟

头摔躺在地上,把四方巾也摔掉了,胳膊肘、膝盖全磕破了。田环把刀举起刚要行凶,

房书安赶来奔田环就是一刀,田环一闪身,刀扎空了,两个人又厮杀起来。

包大人从地上爬起来,把方巾扣在头上,赶忙又跑,田环又放开房书安追杀过来。

包大人绕着树与田环兜开圈子,这时房书安又追上来了,大声喊道:“田环小子,今儿

个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只要我有三寸气在,就不允许你伤我们相爷,看刀!”田环

回转身来,大战房书安。

包大人利用这个机会又跑,可他这时也有些蒙头转向了,东南西北也分辨不清了,

那莲花观在哪儿,擂台在哪儿,那些人在哪儿,全都不知道了。他胡跑乱撞,跑着跑着,

发现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结果折腾了快一个时辰,原地未动。房书安一看坏了,时间

拖长了,相爷非出事不可,房书安急中生智,他一边打着,一边就喊开了:“哎,来人

哪,大事不好了,这有贼了,快来抓贼!”田环一看房书安喊起来了,知道没个好,恨

不能过去把他的嘴给堵上。只见他突然一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照着房书安就扬过去

了。房书安的眼睛被迷住,眼泪哗哗往下淌。田环提刀追上,房书安一抹身正好碰到树

上,脑袋上撞了个大包,他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一下子栽倒在树下,小片刀也丢在了一

边。田环一看,心中非常高兴,他咬牙切齿地说:“房书安哪,绿林的败类,这是你自

己找的,爷爷就打发你归天了吧。看刀!”说着,田环抡刀要剁。可就在这个时候,这

棵树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正睡觉呢,让房书安一嗓子给喊醒了,正摸不清头脑呢,被

房书安一脑袋撞在这棵树上,大树一晃,险些把这人给晃下来。他分开树枝往下一看,

仰面朝天倒下一人,旁边站着一小子,举刀正要行凶。他一看要出事,顾不上多想,就

从树上跳下来了,照着田环的脑门子就来了,田环说声“不好”,斜身一跳,那人双脚

落地,没蹬上田环,可把田环吓了一跳,他以为是房书安的帮手来了呢,转身就要逃。

可他一看从树上跳下来的这个人没动,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小孩子。这小孩儿也就十

三四岁,头上梳着日月双抓髻,末根系着五彩头绳,前发齐眉,后发齐脖梗,那张脸长

得跟大红玉苹果似的,白中透红,满脸红光,别提多好看了。再看那两道弯眉下面,一

双大豹子眼,双眼皮,长眼毛,鼻子直挺,一张小嘴,嘴­唇­通红,满嘴小白牙,元宝耳

朵,身上穿着又肥又大的蓝布袍,腰里系着黄丝绦,下边半截白布高统袜子,登着一双

千层底小靸鞋,背后斜背包裹,显得­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田环一看是个孩子,也就没走,可那小孩也没去管他。小孩儿踢了房书安一脚,道:

“唉,起来,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房书安在这等死呢,一看刀没下来,就知道情

况有了变化,他睁开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小孩儿。田环离他一丈多远,提着刀在那站

着。房书安就明白了,他这条命被这小孩儿救了。他一骨碌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摸了

摸脑门上的包,然后把小片刀拣起来,对着小孩儿说:“是你把我给救了吗?”“是

呀,”小孩答道,“朋友,你脑袋再硬,也不能跟树试验呀,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怏向

我讲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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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小豪杰严惩田环祖孙俩扬威擂台

房书安为救包大人遇上了危险,幸亏遇上个小孩儿把他救了,不然,他和包大人谁

也活不了。房书安凭着经验,感觉到站在面前的这个小孩儿非同寻常。他望着小娃娃那

双格外有神的眼睛,像对成|人似地把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房书安一指自己,道:

“我乃五品朝廷命官,那黑脸的乃是倒座南衙开封府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大人,要杀我

们的那小子是贼,小壮士,快帮我们抓贼。”小孩闻听此言,顿时喜笑颜开,道:“没

想到我在这睡着睡着遇上好事了,房书安,你告诉相爷,不必担惊害怕,把这贼交给我

了。”房书安一听,拱手称谢:“小壮士,多多拜托了。”说着,他提着刀,来看包大

人。

包大人在一棵树下,房书安过来仔细一看,包大人此时也够狼狈的,前后心被汗水

都湿透了。房书安双膝跪倒赶紧问安:“相爷,您受伤没?”包大人晃了晃头说,“少

许有些伤,无关紧要。”“您不在开封府,出来­干­什么呢?多危险。”“哎,你要理解

本阁的心情,我是关心八王,关心你们哪。”“知道,您关心也不该冒这个危险哪。”

房书安说完站了起来,包大人对他十分感激。

这时,那个小娃娃笑嘻嘻地来到田环面前,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叫什

么名字?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活够了,竟敢在这儿刺杀包丞相,不怕王法制裁吗?”

田环一看,这个小娃娃在这教训他,不由得气满胸膛,道:“娃娃,你是信口雌黄,你

年纪幼小,还是少管闲事,找你爹娘去吧。”“哈哈,”小孩儿一乐说,“我告诉你,

我从小受爹娘的教育,懂得保国卫家、扶正除霸的道理,遇上你们这种货,我是决不放

过。叫我走不难,你得跟我去打官司。”“哎哟,小兔崽子,你活够了,看刀吧!”田

环“欻”就是一刀,哪知道这个小孩儿身轻一转,“唰”的一下就躲到田环背后去了,

还没等这个贼还手,这小孩儿现左掌奔田环后脑便击,田环往下一躬身,此掌击空。紧

接着,小孩儿顺势又将手腕一翻,手心朝下一按,正按在田环的脑顶心上。再看田环已

经七窍出血,顿时身亡。

房书安一见此情景,惊得一缩脖子,心说:这小子我没看错,可真有两下子。他赶

紧跑过去,见田环确实死了,但他还是不解恨,又拿小片刀捅了他几刀,然后冲着小孩

儿一抱拳:“小壮士,你帮了我们大忙,感谢,感谢。”这时,包大人也过来了,对着

小孩儿说:“小壮士,多谢你帮忙。”小孩儿一见包大人过来了,急忙跪下说:“相爷,

我可担代不起呀,恕小人救驾来迟,当面请罪。”包大人用双手将小孩儿搀起,道:

“小孩儿家住哪里,姓甚名谁,赶紧对本阁讲,待我奏明当今圣上,保举你的官职,如

果不愿当官,必有重赏。”“谢谢相爷了,我不愿当官,也不能领赏,问我的姓名,请

相爷原谅,爷爷不让我对外人说,我也不敢以小犯上。”包大人一看这样,也就不再往

下问了。房书安接着又问道:“你为什么在这树上睡觉,来这­干­什么,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和爷爷从广西来,到这为的是赶八王擂。”“那八王擂在大前面呢,你怎么

在这儿等着呢?”“是吗?”小孩儿一愣,“我们急着赶路,昨晚一夜没合眼,就怕耽

误了八月初一这一天。结果我们爷儿俩还跑散了,我先行了一步,实在太困了,就躲在

这树上睡了一觉,没想到遇上了你们,现在我爷爷在哪,我还不知道。”包大人听罢点

点头说:“小恩公,如不嫌弃,就跟我们赶奔前面,本阁派人找你的爷爷就是了。”

“多谢相爷。”说着,他们把田环的尸体拉到乱草堆里,两个人保护着包大人出了原始

森林。

他们奔着莲花观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小孩子一看这里人山人海的,高兴极了,

心说:早知道莲花观离得这么近,我何苦在树林里睡觉呢,早来这儿看热闹了,爷爷可

能就在这人群之中呢。三个人说着来到了人群后面,张龙、赵虎正在这转圈呢,这两个

人跟丢了魂似的,急得满头大汗,一见包大人、房书安和小孩儿迎面来了,他们赶紧跑

过去,跪倒在地就磕头:“您去哪了,都把我们急死了。”包大人冲他们一摆手,压低

声音说:“本阁平安无事,尔等何必惊慌,站起来吧。”“是。”两个人这才长出了一

口气。

这主仆五人站在人群后面接着观战,这时在台上比武的已不是凌空和郭长达了。那

二人刚才在擂台上打了二百回合没见高低,郭长达累得浑身是汗,凌空老罗汉也已经­精­

疲力竭。两方面的人都怕自己的人受伤吃亏,因此,后台的贼寇猛敲云牌,要求收兵。

郭长达虚晃一枪跳出圈外,向凌空一抱拳道:“老和尚,我可不是怕你,听见了吗?后

面有事,我去了就来。”他说完到了后台,先端起茶水,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然后问道:

“谁敲的云牌?”血手飞镰江洪烈过来答道:“总门长,我让人敲的。”“江老剑客,

这是何意?”“总门长,你奋战凌空都一个多时辰了,够累的了,应当下来喘口气。让

别人代替您老,等你缓过劲来,再与凌空决一雌雄,有何不可呢?”郭长达一听,这正

称心愿,如果再往下打,他实在是没那个力量了。徐良趁这工夫飞身来到擂台上,把凌

空老和尚拽到台下,白芸瑞也过来了,两个人劝让凌空休息休息,换个别人抵挡一阵。

凌空也是累得不得了,他挺高兴,喝了满满的一壶水,这个痛快劲就甭提了。

他们二人暂时罢战,擂台不能闲着呀。郭长达问手下这些人:“我要休息片刻,谁

替我登台?”话音刚落,从旁边站起一个人来,答道:“总门长,我去吧。”郭长达一

看,说话的人是个俗家打扮,光头没戴帽子,挽着牛心发髻,银簪别顶,身穿古铜­色­一

身短靠,大带煞腰,显得非常的­干­净利落。此人年纪在五旬左右,郭长达一看认识,这

也是莲花门弟子,是来自山西遮天山的总辖大寨主,人送绰号双掌无敌震遮天,叫尚然

威,是莲花门四大台柱之一。郭长达对他相当器重,看罢多时,点了点头说:“尚寨主,

要多加谨慎。”“遵命。”

尚然威挑帘到前台,向台下的观众一抱拳说:“各位,我向大家申明,刚才我们总

门长大战高僧凌空,由于时间太长,二位都累了,要休息片刻,那咱们擂台也不能闲着,

由我来填补这个空白。在下姓尚,叫尚然威,是山西人,莲花门的弟子徒孙,我来不想

跟谁伸手,只打算练套掌法,练不到好处,各位多加包涵。”说着话,就见他往下一哈

腰,迈过步,走行门,“啪啪啪”,就练了一套金莲拳。别看这尚然威说话挺客气,可

还真有能耐,这套掌法练起来呼呼带风,神出鬼没,练到­精­彩之处,观众们报以热烈的

掌声,一片叫好。尚然威练完了,一看时间还不够,又回到后台取来了一对短把风翅鎏

金镋。这对兵刃重八十二斤,外边金水走了十几遍,夺人二目。他在这镋上下了可不是

一天两天的工夫了,只见他把双镋往左右一分,说道:“各位,既然如此捧场,我再献

献丑,练练我的兵刃,请大家上眼。”他说着,把金镋一晃,“刷刷”地就练开了,观

众一看,这比方才的掌法强多了,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包大人、房书安和那个小孩儿回来了,他们一看换人了,不知

是怎么回事,一问张龙、赵虎,这才明白。房书安一看这人练的真不错呀,就低头问那

小孩儿:“小恩公,你看他练得怎么样?”小孩儿抿着小嘴一笑,答道:“平常,不怎

么样。”“嗯,小老弟,你可别吹牛呀,别看你有两下子,可未必是人家的对手。”这

房书安可真够坏的,他在这煽动这小孩儿登台。就这一句话,把小孩儿激怒了,他把小

圆眼睛一瞪,说:“少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我有个绰号叫专打高人,谁高我

打谁。”小孩儿说完挤入人群,直奔擂台。

小孩儿来到擂台前,高声喊道:“哎,别练了,你这练的是什么玩艺儿,大概是跟

你师娘学的吧?”尚然威这时正练在得意之处,听见这一嗓子,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

收招定势,分双镋往台下观看,一看说话的是个十二三的小孩儿,不由得火往上冒:

“娃娃,缺爹少娘的货呀,怎么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你也就是个娃娃,要是个成年人,

我一镋击碎你的狗头。”“嗬,你说话也够缺德的,看来我今天得给你熟皮子,不熟你

的皮子你不舒服。”老百姓一看这小孩儿这么横,都抿着嘴乐,心说:这是谁家的小孩

儿,嘴茬子真够厉害的,你要登台,上哪找梯子呀?这些人猜错了,就见这小孩儿往后

退了几步,喊了声“起”,就见他脚尖点地,腾身纵起,“噌噌噌”,使了个燕子三抄

水轻功提纵术,登上了擂台。这一登台就是个满堂彩,人们一看这么大的小孩子就有这

样的能耐,就知道他受过高人的指教。

小孩儿到了擂台上,气不长出,面不更­色­,他把散发往后拢了拢,笑嘻嘻地来到尚

然威的面前,说道,“哎,老头儿,我刚才说的那话,是不是有点不爱听?”“当然不

爱听,你是什么人?这么高的擂台,你居然能上来,大概你也不是寻常之辈,快点报名

再战。”“我名是四个字,叫‘专打高人’。”“嗨嗨,”尚然威一阵冷笑,“小孩儿,

你这么点儿个小孩儿竟敢口吐狂言,你究竟是谁家的孩子?快点说明真情实况,不然,

我不能跟你伸手,老叟欺婴儿,岂不被天下人笑话。”小孩儿把脑袋一摇说:“姓尚的,

你别吹,我是专打高人,打的是郭长达、江洪烈和昆仑僧以及海外金鳌岛各门各户成了

名的侠剑客,可不是你这号的,打你就好像穿新鞋踩在狗屎上,恶心人呀。我听人家说

你是填补空白的,怕冷了场子,你练一会儿占着台子,等郭长达和凌空老罗汉歇够了,

人家还要接茬比武,是这么回事不?要是,我看你也折腾得不大离儿了,就请你到后台

歇会儿,把郭长达换上来,我揍的就是他,打别人我不过瘾呀。”小孩儿的这一番话把

尚然威气得是五脏冒火,七窍生烟。尚然威愤怒地说:“娃娃,竟敢如此猖狂,气死老

朽,我要教训教训你。”说着他抡掌便打。尚然威认为,他这么一个大人,打一个小娃

娃,如果再用兵刃的话,让人们笑话。因此他一只手提着双镋,另一只手闲出来打这孩

子。他哪想到,这小孩子身子非常轻快,一转身,就到了尚然威身后,对准尚然威的后

腰就是一脚,尚然威一个没注意,摔了个狗啃屎,双镋也从手中扔出去了。就这一招,

大大出乎观众的预料,使人们大吃一惊。

白芸瑞见此情景也是一愣,用手一捅徐良说:“三哥,后生可畏,这个小孩儿可够

厉害的。”“嗯,你算说对了,这个小娃娃来历不凡呀,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人支持。”

尚然威被摔在地上,又气又羞,他吃亏还是第一次。他腰眼憋劲,腾身站起来,咬

牙切齿地说:“小娃娃,你,你……”他想说你怎么这么厉害,但一想这话说出去会被

人笑话,就把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他心想:全怪我疏忽大意,吃了大亏,我要把这脸

找回来。这回他可动了家伙,手晃双镋直奔小孩儿扑来。小孩儿往后一撤步,对尚然威

说:“你这人脸皮够厚的,趴下了还起来,起来了还要趴下第二回,既然你有这个瘾,

我就成全你。”这小孩子的嘴比刀子还快,气得尚然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尚然威将双

镋抡起来,对着小孩儿猛往下砸,这样打了六七个照面,小孩儿一转身又到了他背后,

抬起腿来就是一脚,把尚然威又蹬了个大趴虎。尚然威这回可服了,他二次从地上站起

来,一只手提着双镋,叹了口气说:“看来老朽自讨无趣,娃娃,我服你了。”说着,

他低着头回到后台,二话没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给郭长达磕个头,告辞而走。

这个小孩子一看打胜了,捧腹大笑,非常得意,他冲着台下的观众一抱拳,娇声娇

气地说:“父老乡亲们,婶子大娘们,叔叔大爷们,刚才我说了点狂傲的话,大家可别

挑我。我满打满算才十二三,能有什么能耐?我比徐良差得多,更不敢比白芸瑞,我就

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因为我跟爷爷学了几年武术,来这儿锻炼锻炼,遇上尚然威这么个

老饭桶,让我露了个脸,我哪,捡了个便宜,因此一高兴,嘴上就没把门的了,望求各

位原谅。”台下的百姓们听罢小孩儿的这一番话,觉得他还挺懂事。可这个孩子又把话

头一转,用手指着后台说:“乡亲们,这后台的一帮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包括莲花门

的总门长郭长达。今儿个不用凌空老罗汉了,我一个人就包打擂台。”这小孩儿话说得

真大,后台的贼寇们听得真真的,这可把郭长达气坏了,这时郭长达也缓过劲儿了,他

挑开门帘往前台一看,是个小娃娃在那儿说呢,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狂呢?他的后台

是谁?我一定要闹清楚,不然,叫个小孩儿把我们给震住了,这个跟头我们可栽不起呀,

想到这,他来到了前台。

郭长达与小孩儿一照面,说:“无量天尊,休要猖狂,总门长在此。”小孩儿一看

郭长达出来了,倒退了几步,双手Сhā腰,脑袋一晃说:“郭长达呀,我要打的就是你,

你来得正好,来吧,看看是你这个总门长厉害,还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厉害。”

“嗯,”郭长达一阵­奸­笑,“娃娃,你家门长有好生之德,怎能跟你小孩儿一般见识,

方才我听说你是跟你爷爷来的,你这身能耐就是跟你爷爷学的,咱俩商量商量,把你爷

爷叫来,贫道领教领教。”“郭长达,你说什么,找我爷爷?你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爷爷是什么身份,能跟你伸手吗?他要打的人都是剑仙剑魔之流的,就凭你小小莲花

门的门长,无非就是个剑客,哪有资格跟我爷爷伸手。我告诉你,你把我赢了,我爷爷

不用你找,自己就得来,赢不了我,想见我爷爷,门儿都不沾。”“无量天尊,娃娃,

你可气死我也,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你还得接茬猖狂,哪里走!”郭长达说着话,往

前一跟步,探掌就抓。这个小孩儿也不示弱,两只小胖手一晃,居然和郭长达战在一处。

这孩子和郭长达一伸手就知道了,自己比郭长达差得远啦,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郭

长达和尚然威又不一样,对这小孩儿一点也不敢疏忽大意,他全力以赴,认真对待,施

展开金莲掌,把小孩儿打得在台上滴溜溜乱转,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郭长达又

使了个云龙三仙掌,把小孩儿的头发都打散了,险些没把他给抓住。小孩儿这可就顶不

往劲了,高声喊道:“呀,郭长达名不虚传,果然厉害,你看看那是谁?”郭长达甩脸

回头一看,小孩儿利用这个机会,“噌”,跳下擂台。郭长达回过身来,一看小孩儿跑

了,不由得大笑起来,道:“娃娃逃命去吧。”小孩儿也不客气,用手往擂台上一指说:

“郭长达,你别走,我找我爷爷去,让我爷爷揍你。”说着,他一转身钻进人群就不见

了。

这时,郭长达­精­神抖擞,高声呼唤:“凌空老罗汉,歇得不大离儿了吧,咱俩还得

接茬来呀,不能虎头蛇尾呀,总得见个高低吧。”凌空长老见郭长达二次登台,他急忙

整理衣服,对白芸瑞和徐良说:“你们二位在台下面观战,看老僧登台。”说罢,凌空

老罗汉刚要登台,就听台下有人喊道:“郭长达,你可真有出息,好几十岁的人了,竟

敢欺负十几岁的孩子,老朽到了。”

观众听到话声,急忙往左右一分,那个小孩儿在前,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随后来到

擂台前。小孩儿用手一指郭长达说:“爷爷,他就是郭长达,把我都欺负苦了。”老者

瞪了这孩子一眼说:“哼,什么叫欺负,就怨你没能耐,要有能耐,你不会欺负他吗?

平日叫你练功,你总认为自己行了,这回知道了吧?还差得多吧?别忘了,能人背后有

能人,好汉背后还有好汉。”老人说着一伸手,揪住这个小孩儿的腰带往上一兜,

“嗖”,把小孩儿给扔到台上了,紧接着,这老人借劲一晃身子,“噌”的一下,也上

到台上来了,这一招真绝了,老百姓一看热烈鼓掌,“好呀,功夫真高啊!”人们禁不

住喊了起来。

老人来到台上,让小孩儿退到一旁,稳稳当当把胡须一理,走到郭长达面前说:

“总门长,久违了,老朽这厢有礼,无量天尊。”郭长达倒退两步,闪目观瞧,就见这

位老者身高一丈挂零,可能由于年龄大了,有点躬腰驼背,往老者脸上看,面似银盆,

两道苍眉,一双阔目,大狮子鼻,有点酒糟鼻头,厚嘴­唇­,宽下巴,头上戴着草纶巾,

刷白的头发在上面挽着,金簪子别头,两根飘带飘洒在前心;往身上看,穿着一身土黄

­色­的布褂,又肥又大,背后背着长条包裹,手里拿着一件特殊的兵刃。这兵刃是件宝物,

用混铁五金钢制造,外边用大漆漆着,从外形看像竹子,因此取名叫紫竹杆。郭长达对

着这位老人仔细一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这位老人他认识。当今有云南三老,辽东

六老,中山五老,乾坤五老,这老头儿就是乾坤五老的头一位,江湖人称闭目垂钩赛太

公无双剑客江波涛江老剑客。那个小孩儿是他亲孙子,人送绰号小龄童——江小龙,这

祖孙二人是谁也惹不起呀。这江老剑客家里不愁吃不愁穿,他平时什么活也不­干­,专门

研究武功,自立一派叫乾坤派,弟子徒孙满天下,要提起乾坤五老,是威震五岭,无人

不晓。只可惜老人晚年丧子,只剩下这么个宝贝孙子,老爷子爱如至宝,全力以赴给孙

子传授武艺,不然,这个孩子岁数不大,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这孩子的岁数实际上也不

算小了,他不是十二三,而是二十五岁了。因为他个头小,长着一副娃娃脸,像个小孩

儿似的。其实他学功夫也有二十来年了,受过江波涛的严格训练,因此本领突出。

这次江老剑客带着孙子从广西乾坤山来,是接着了开封府的请帖才来的。这请帖是

北侠欧阳春、翻江鼠蒋平和凌空长老联合写的,邀请乾坤五老助阵帮忙。老头接到请帖

一看吃惊不小,他知道这事闹大了。不然,他们决不会请自己出头。另外,蒋平除了请

帖外,还附了封信,江老剑客从信中知道,郭长达要在京城莲花观前设八王擂,邀请天

下的英雄与开封府赌斗输赢,决一雌雄。老人家看完信是怒满胸膛。他对郭长达太了解

了,两个人在四十年前就打过交道,相当熟,两人的感情也挺好。后来江老剑客发现郭

长达非常狡猾,品质每况愈下,因此渐渐跟他疏远了,但表面上还是朋友。江老剑客心

中暗想:郭长达你今年快九十了,你偌大年纪,又是莲花总门长,怎么不辨是非,竟­干­

这种荒唐的事,你敢拿一国的亲王赌斗,是不是活够了,就为这件事我也得去一趟。他

本打算自己来的,可他小孙子小龄童不­干­,这孩子抱着爷爷的腿非要跟着不可,老头儿

说:“哎呀,这千山万水的,带着你多累赘,你就在家看家吧。”“不、不,这么大的

八王擂我能不去吗?你也让我见识见识,瞅瞅高人。”江老剑客一想:孙子提的也有道

理,老叫他在家里闷着,不见世面也不行,最后也就答应了。但老头儿一再叮咛:“你

这小子生­性­顽皮,眼空四海,我怕你闯祸,你能听我的话吗?”“听话,到那儿我一定

不闯祸,见到高人好好跟人家学能耐。”就这样,爷俩从广西乾坤山起身,急奔京城。

江老剑客带着孙子一边走一边掐手指头算,还有二百五十里地才能到莲花观,必须

得七月三十这一天赶到,不然就来不及了。老头儿跟小龄童商量:“咱爷俩得加把劲,

咱们也别睡觉了,连夜进发,你看怎么样?”“行啊。”这爷俩一夜没睡,撒脚如飞,

跑步前进。这个孩子很少出门,这次离开广西,就像小老虎出了笼,欢蹦乱跳地始终跑

在前头,江老剑客怎么赶也赶不上,走着走着就看不见孙子的影子了,这回老头儿有些

急了,心想:这孩子大概到了莲花观了,­干­脆我上那去找他吧。

小龄童听爷爷说过,莲花观在东京汴梁西门外,离着汴梁四十五里,是个大庙,他

想那还不好找,结果到了西山他傻眼了。这里是山连山,岭连岭,山峦重叠,怪石横生,

他也不知哪个山头是。这时他困得睁不开眼了,感到头重脚轻,心想:我得打个盹儿,

不然,真挺不住了。他怕在平地睡觉遇上野兽,所以飞身上了棵大树,在树杈上一坐,

准备睡足了觉再找他爷爷。哪料到碰上了房书安、包大人,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江老剑客赶到了莲花观,在人丛中找遍了,也不见他孙子,他心中十分着急,正在

这时,他的小孙子突然在擂台上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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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赌输赢名僧斗高道下毒手普中遭暗算

无双剑客江波涛一看孙子登了台,还当众丢了丑,老头儿是勃然大怒。在台下他把

孙子找着,狠狠地把他申斥一顿。这孩子还挺不服气,把小腮帮子一鼓,眼珠一瞪说:

“爷爷,您不是说这次把我领出来是见识见识高人吗,您说我遇上这事能不管吗,至于

我不是他的对手,这不奇怪,您不常说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汉背后有好汉吗,何况我还

是个孩子,再说,我皮­肉­未伤,筋骨未动,这怎么能称得起丢人呢?”这几句话,把江

波涛逗乐了,他对着孙子说:“顽皮的东西,少要耍滑,随我上台。”就这样,祖孙二

人一起登上擂台。

这时,江波涛冲着郭长达一抱拳说:“道长,还认识老朽吗?”郭长达一笑说:

“太认识了,您不就是闭目垂钓赛太公无双剑客江老爷子吗?”“正是老朽,道长啊,

屈指算来,你我大概有十年没见面了吧?”“可不是吗,”郭长达感叹不已,“光­阴­似

箭,转眼过去十载挂零,老人家还挺好吧?”“托门长的福,过得去。门长,但不知在

莲花观摆下这擂台为何?”“啊,老剑客有所不知呀。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我这

是一气之下摆下八王擂,要与上三门的人和开封府的人决一雌雄。”“噢,是这么回事,

仙长,既然你把擂台摆下了,可能我再劝哪,也为时太晚了,我只提醒仙长一件事,能

人背后有能人,好汉背后有好汉,你总门长能耐再大,一只手能捂过天来吗?你这样下

去,迟早会大祸临头,悔之晚矣。我听说,你还把八王赵德芳囚禁在莲花观,这样做,

太交待不下去了,要比武咱就比武,门户之见咱就处理门户之见,跟八王有何­干­系呢?

你要能听老朽的话,先把八王放了,再与开封府说短论长,你看如何呢?”“哈哈,老

剑客,我谢谢您的美意,不过您也说晚了,如今郭某势在骑虎,进退两难,这件事是做

不到了,因为这座擂台叫八王擂,就是指赵德芳赌斗输赢,半路上岂有把他送回之理呢。

老剑客,我也问一问,您是光为劝我呀,还是有其它用意?要是念着故交,真心实意地

劝我,我以朋友对待,把您请到莲花观先茶后酒,叙叙旧,如果不是这么回事,你也是

给开封府撑腰的,给上三门帮忙的,那咱就把交情放在一边,­干­脆伸手较量。”江小龙

听完这话,把小脑袋一扬说:“爷爷,你说这家伙多野蛮,对这种货就得狠狠地揍他。”

“去,少多嘴,还不给我退在一旁。”小龄童不敢多说,垂手站在台边。江老剑客对着

郭长达发出一阵冷笑,说:“道长,要冲你这么一说,老朽就没法再讲话了,既然我登

台了,就要在仙长面前领教领教,我倒要会一会莲花门的总门长有多高的武艺。”郭长

达点了点头说:“好,但不知你跟我比试兵刃哪,还是比试拳脚?”江波涛沉思片刻,

说:“仙长,我看光比拳脚也有点乏味,就凭着紫竹杆会会你的量天尺怎么样?”“好,

既然这样,贫道就撒野了。”

郭长达倒退几步,把外面长大的衣服甩掉,挽袖子,系鞋带,一伸手亮出宝兵刃量

天双尺。他这对兵刃也属于二十四路外五行家伙,形状和招法都与众不同。郭长达把双

尺往左右一分,亮开门户,老剑客江波涛把衣服规整规整,手提紫竹杆,“欻”,也亮

开了门户。接着,江波涛往前一跟步,手腕子一翻,紫竹杆朝着郭长达迎面捅来,郭长

达不敢怠慢,用左手的量天尺往外一撩这紫竹杆,正手的量天尺抡起来奔江波涛耳门便

击,江老剑客往下一低头,量天尺走空,老头儿把胳膊一抡,紫竹杆奔郭长达的双腿便

砸,郭长达使了个旱地拔葱,紫竹杆走空,郭长达把量天双尺并在一处,由上往下搂头

便砸,江波涛赶紧闪身上路,把他的兵刃躲过,晃紫竹杆与郭长达战在一处。

台下的老百姓看这一个俗家的老头儿,一个出家的道人,手中都拿着特殊的兵刃,

招法也不同,眼界大开,人们屏着呼吸,仔细观战。江波涛使尽平生的本领,一边打着

一边偷偷观看,就见郭长达须髯飘摆,身形转动,别看他年纪已九十岁了,论身法比那

年轻人还快数倍,量天尺耍起来呼呼带风,神出鬼没,不愧是一代豪杰。老头儿心中暗

想:我可得留神注意,稍微有点马虎,我命休矣。郭长达也是一边打一边偷看,暗竖大

拇指,这江老头儿的能耐不减当年哪,­精­力相当充沛,招法果然不俗,我得谨慎介意,

不然的话,就得当众丢丑。

二人打斗到三十个回合,没想到紫竹杆正好碰到了量天尺上,耳中就听见“咔吧”

一声,江老剑客一看哪,吃惊非小,紫竹杆被量天尺击断,这乃是自己心爱的宝物,没

想到被人家给废了,老头刚一愣神,郭长达的双尺就到了,左手砸老头儿的脑袋,右手

扫江老剑客的软肋,老人家慌忙往旁边一闪,由于躲得慢点,量天尺来得太快,正扫在

江老剑客左肩膀上,江老剑客被打得在台上滴溜溜一转个,险些没摔个跟头。幸亏这一

下子只扫着边,江老头的左臂受点伤但不算重,可这也算输啦,江老剑客脸一红,忍着

痛拉着孙子跳下擂台,一头扎进人群不见了。

郭长达又胜了一阵,真是高兴啊,他把量天尺背在背后,高颂佛号:“无量天尊,

哈哈哈,各位乡亲们,方才跟我动手那人,可不是一般的,他乃是乾坤五老的头一位,

人送绰号闭目垂钓赛太公无双剑客,结果怎么样,也败在贫道手下,哪个不服尽管登台,

哪个还来?”郭长达这一得意,难免显出狂傲来,但他的话音刚一落,就听下面有人念

佛,声音跟打了个沉雷似的,瓮声瓮气的,能传出好远。“阿弥陀佛,郭长达休要猖狂,

老僧到啦。”这声音把郭长达震得耳门嗡嗡直响。说话间,就见那人飞身跳上擂台。

郭长达一看来的这个出家人比自己高出一头,在面前一站,像一面影壁墙似的,那

张脸像一面铜锣,脑门窄腮帮子宽,­肉­泡眼,小眼睛,火盆大嘴,狮子鼻,满嘴的大板

牙,皱纹堆累,红光满面,别着眼睛不大,从眼缝里­射­出两道寒光;往身上看,这位出

家人可太胖了,浑身上下一身紫花­肉­,肚大腰粗,要称一下分量,得有四百斤。他身穿

又肥又大的灰布僧衣,外罩紫­色­毗卢褂,手指头好像小­棒­槌,脖子下挂着一串乌黑发亮

的佛珠,真好像西方佛国的大菩萨。郭长达一看,来者非别,正是河南嵩山少林总院二

当家的,江湖人称铜金刚铁罗汉磨成大力佛欧阳普中,在少林各名僧中排在第二位。郭

长达预感到今儿个事情要不妙。

这欧阳普中怎么也来到这儿了呢?原来他也接到开封府的请帖了。当时,庙中就是

他和哥哥欧阳中惠,哥俩看完了书信,皱紧了双眉,预感到事情严重。但他们始终没想

到郭长达猖狂到极点,利令智昏,竟敢摆八王擂,要跟上三门决一雌雄。本来这哥俩都

想来,因为这少林寺事太多,这一座少林总院管着二十四处分院,另外少林自称一派,

弟子徒孙满天下,每天到少林办事的推不开,这哥俩只得分开,由欧阳中惠在家里边看

着,让二弟欧阳普中前来帮兵助阵。就这样,二当家的离开嵩山来到开封。欧阳普中心

想:这回开封府不知来了多少人,我一去得招来很多的麻烦,不如暂住到朋友家中。他

这位朋友就是京西菩提寺的方丈,叫了诚,这样,欧阳普中就住到了菩提寺。

今天是八月初一,欧阳普中准时来到莲花观,他先没露面,夹杂在老百姓中,假装

是看热闹的。他观察着擂台上的形势,整个比武的经过,他全看在眼里。他一看郭长达

今天也太猖狂了,估摸着别人不是他的对手,欧阳二爷这才露面。他一登台,可乐坏了

开封府的人,众人说:“这老师父多有意思,还以为他没来呢,闹了半天他早到了。”

郭长达看着欧阳二爷心里发慌,可他表面上没有流露。郭长达冷笑一声说:“哎哟,

我当是谁呢,闹了半天是欧阳老剑客,幸会,幸会。”欧阳普中双手打问:“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郭长达,这擂台之经过老僧略知一二,方才很多高人登台苦劝门长,我发

现你铁石心肠,毫不动摇,看来你是非把八王擂摆到底了,不争个鱼死网破决不罢休,

不知老僧说的对否?”“哈哈,大和尚,您算说对了,贫道就是这个用意。”欧阳普中

点了点头说:“郭老剑客,既然如此,贫僧我就不多说了,只有在擂台上比试高低了。”

郭长达一笑说:“大和尚,你既然想比武,就赶快动手,郭长达不才,但愿奉陪。”

“好吧,在未动手之前,老僧有一事不明,想要讲在前面。郭老剑客,既然这个擂台叫

八王擂,要以八王千岁赌斗输赢,但不知人王现在何处?”郭长达用手往身后一指,

“就在贫僧莲花宝观。”“噢,八王爷身体如何呢?”“大和尚请放心,我跟开封府的

人有言在先,立擂归立擂,对人我们决不虐待,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有专人侍奉,什

么事都没有,这一点请大和尚放心。”“好,我相信你。”“郭长达是三清弟子,说话

算数。”“那我就放心了,今天贫僧登台,就想会会莲花门的绝艺,贫僧可要得罪了。”

说话间,他把蒲扇似的大手往左右一分,亮了个降龙伏虎十三式,这是少林的真功啊。

郭长达知道这个仗是非打不可啦,他赶紧一撤身,也亮开门户。

两个人当场动手,郭长达先发制人,一掌直抠欧阳老剑客的面门,欧阳普中一不躲

二不闪,把右掌往前一探,接郭长达的掌,两掌碰到一处,“咔!”把郭长达的膀背震

得发麻,倒退了一丈多远,身子一斜,摔倒在地。郭长达就觉得眼前发黑,心里头直翻

个儿,他就知道论力量他绝不是人家的对手。再看欧阳普中,站在那里稳如泰山,丝毫

都没动。郭长达二次往前晃,就下了决心。欧阳普中身形转动,和他战在一处。

此时,这场比武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开封府的人心里都清楚,发了那么多的请帖,

来了这么多的高人,首屈一指的就是欧阳二爷,再没有一个比他高的了,如果欧阳二爷

不是人家的对手,开封府就得宣布失败啦。因此,人们的心情都十分紧张。郭长达也明

白,我要败了,莲花门就彻底失败了,我就得服输认罪打官司。事情发展到紧急关头,

他哪能轻易罢手,他竭尽全力应战,把这条老命都豁出去了。可他的能耐赶不上欧阳普

中,何况他连打数阵,已经乏累了,再跟欧阳普中伸手就显得更不行了。二十几个回合,

把他累得热汗直淌,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如果欧阳普中再加几步,郭长达是

非败不可。欧阳普中正要加紧进攻,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从后台出来个人,这人把两手

一摆,喊道:“别打,别打了!”

郭长达利用这机会跳出圈外,只见他大把擦汗,呼呼直喘。欧阳普中不知怎么回事,

收招定势,闪目观瞧。就见来的这个人细高个儿,面似姜黄,高颧骨,缩腮帮,大下巴,

两道红眉,一双细眼,大燕尾胡须往上撅,头上没带帽子,挽着牛心发髻,金簪别头,

身穿古铜­色­大衣,腰系飘带。欧阳普中看罢多时,不认识此人,便问道:“阿弥陀佛,

你是何人,为何阻拦?”就见此人笑容可掬,对着欧阳普中一躬到地,说:“老罗汉,

你是不认识我,大概也听说过我的小名,我家住在云南滇池岛康家庄,我有个小小的绰

号叫血手飞镰江洪烈。”欧阳普中闻听心中一动,他久闻江洪烈的大名,听说他有一种

绝艺,叫血手飞镰。究竟这个绝艺是什么样,欧阳普中没有亲眼目睹,只听说他要跟对

方动手,就把大袖子一甩,对方的人头就落地,其中的奥妙就不知道了。今天他也来这

帮忙了,难怪郭长达这么猖狂。欧阳普中问道:“江老剑客,你有何事,莫非要替换郭

长达与贫僧动手不成?”江洪烈一笑说:“非也,老罗汉,您猜错了,我呀,有一肚子

话要对您说”“老剑客请讲。”“好,其实呀,我是郭门长的朋友,三十年前我们就认

识,这次应邀来八王擂帮忙。从心里讲,我不赞成郭长达这么­干­,到这也苦口良言劝他

多时,无奈郭长达下了恒心了,此事无可挽回,我只好尽朋友之意。如果这件事能和解

了,还是不动手的好,老罗汉这一来我太高兴了。您是少林寺二当家的,足可以代表少

林派,郭道长是莲花门的总门长,足可以代表莲花派,二人最好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用

谈判的方法解决争端。我想少林派和上三门关系密切,您的身份又这么高,绝对能代表

得了上三门。我希望二位都不要打了,选个日子好好谈谈,不知老罗汉意下如何?”欧

阳普中听罢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江洪烈出的这个主意不错,能用和谈的办法何必动武

呢。他对江洪烈说:“好,江老剑客的办法好,就按你的主意办,但不知郭长达怎么想

的。”“老罗汉放心,他那边有我负责。”江洪烈说完转身来到郭长达面前说:“总门

长啊,算了吧,咱们说实在的,要论武艺,你不是人家的对手,既然人家都愿意和解,

你­干­什么非得在这横着呢,要听老朋友的规劝,定下个日子,和平谈判,不知道门长意

下如何?”郭长达本想不答应,但他见江洪烈冲他挤眉弄眼,也就心领神会了,说:

“好,听人劝吃饱饭,就依老剑客,我同意谈判。”“得,这不就完了吗?你们两大派

都往后退一步,满天乌云也就散了。我看咱们明天就和谈,大和尚,您到时领着开封府

的人到莲花观,届时我和总门长恭候,咱们好好地谈一谈,您看怎么样?”“阿弥陀佛,

咱们一言为定。”欧阳普中说完,一转身跳下擂台。

他刚一下台,蒋平、徐良、白芸瑞、房书安等老少英雄都围了上来,大家见礼。蒋

平满脸带笑地说:“老人家,没想到您来的真是时候,您这一露面给我们解围了,我代

表开封府向您致谢了。”欧阳普中一笑说:“蒋平,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这

时,北侠欧阳春也来了,他跪倒在地给叔叔磕头,欧阳普中把他给搀起来。老百姓们也

都围上来了,欧阳普中一看,围的人越来越多,对蒋平说:“蒋平,此地并非讲话之所,

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老人家,请您到开封府,我们相爷还要请您吃便饭。”“好

吧。”欧阳普中在老少英雄的陪伴下,前往开封府。

郭长达这时回到了后台,他问江洪烈:“江老剑客,你怎么不让我打了呢?”江老

剑客一阵­奸­笑:“总门长,再打你还能捡着便宜吗?不是我长欧阳普中的威风,再动手

呀,你这条命就交待了,你死事小,莲花门的兴亡事大呀。”郭长达听了有些脸红,但

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你说和谈,明天他们来了,咱们谈什么呢,他们

肯定提出要八王,我们是给呀还是不给呢?”“哈哈,总门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

时呀。我方才说那话,无非是搪塞敷衍而已,其实咱们什么都不谈,什么条件也不答

应。”郭长达一皱眉说:“恐怕人家不答应呀。”“他不答应能怎么样,老朋友,我就

实话告诉你吧,欧阳普中活不了了。”“怎么,此话怎讲?”江洪烈趴在郭长达耳边嘀

咕了几句,郭长达闻听喜上眉梢,把大腿一拍说:“嘿,高,实在是高,江老剑客,我

服你了,有把握吗?”“绝对有把握,你看,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已经达到了目的,欧阳

普中是非死不可。”说罢,他们高高兴兴撤队回了莲花观。

欧阳普中在众人陪伴下,回到开封府。包大人提前回来一步,他听说欧阳普中来了,

来到门口恭候。双方一见面,包大人抱腕当胸,说:“大和尚,有劳大驾前来帮忙,本

阁非常感谢。”欧阳普中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相爷,您别客气,此乃贫僧应尽

的职责,况且又有欧阳春那方面呢。我跟三侠五义相处的都不错,这是份内之事。”包

相爷一乐,拉着欧阳普中的手,往里相让。后边跟着疯僧醉菩提凌空,还有老少英雄不

下一百位。等进了花亭,分宾主落座,包大人命人献茶,又让包兴传下话去,在花亭设

宴,给欧阳普中接风,另外还要款待所有的英雄。包大人是一国宰相,他要请这帮人吃

饭,是给大伙脸上贴金呀,众人无不兴高采烈。

盛宴开始,大家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虽说擂台上有伤亡,但毕竟开封府打了胜仗。

包大人命李才、包兴挨桌给满酒。房书安端着酒壶来到首席,先给欧阳普中满了一杯说:

“老罗汉,您算救了驾了,帮了大忙,来,满饮此杯以示祝贺。”欧阳普中端起酒杯抿

了一口,房书安把酒壶放下又说:“老剑客,我有句话要说,不知道您可赏脸否?”

“壮士有话就说吧。”“好,我发现这血手飞镰江洪烈不是个好东西,别看他嘴上说是

别打,最好是和谈,但我觉得他背后有­阴­谋诡计。”房书安这一说,蒋平听了把酒杯放

下说:“是啊,书安说的对,这个江洪烈早不登台,晚不登台,为什么偏在郭长达不行

的时候露了面呢?很明显,他是在保护郭长达免遭一死。再说,以前很多人向他们提出

和谈,他们是执意不肯,为什么今儿个又主动提出这件事呢?可见这里必有文章。”欧

阳春却不以为然,他说:“老四啊,我看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在我叔叔没来之前,郭长达和江洪烈以为他们武艺超群,没有对手,因此拒绝和谈。我

叔叔这一来,他们感觉到武功不成,所以才改变了主意,这也不奇怪呀。”房书安说:

“老侠客,我跟你看法不一样,这狗走遍天下吃屎,这帮小子绝没有好主意,多会儿也

是说人话不办人事,我四爷让咱们好好分析分析,我看有必要。”这几个人这么一议论,

引起大家的注意,各桌都谈论起这件事。大家议论纷纷,可谁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最后,

欧阳普中说:“各位,我看这样吧,不管他们捣不捣鬼,我们就到莲花观去一趟,看看

他们怎么着,咱们见机行事就是了。”大家一听,也只好这样了。这顿饭一直吃到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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