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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陷阱

扬州素来为通商大埠,其繁华在江南也是屈指可数,在这巨商富贾出没之地,自然少不了来自各门各派的武林高手。财富总是需要武力的保护,因此在扬州城中,属于不同流派的武馆数不胜数,其数量绝不亚于扬州城的米店。在众多竞争激烈的武馆中,有一家武馆生意兴隆,为各方称道,那就是名震扬州数十年的“扬州武馆”。它的名望大半来自馆主丁剑锋的一双铁掌,以及他行侠天下的种种事迹。

这一日,馆主丁剑锋像往常一样,正督促众弟子在馆中练武,就见一名弟子手捧一方玉佩匆匆而来,对自己禀报道:“馆主,有一个年轻人自称受其族长骆宗寒所托,前来向馆主求助,这是他的信物。”

“骆宗寒?”丁剑锋一怔,接过玉佩一看,顿时面露惊喜,忙对那弟子示意道,“快快请他进来!”

骆文佳在一名弟子的引领下来到这名震江南的第一武馆,只见众弟子正在练武。馆中刀光剑影,吼声不绝于耳。两个弟子正在练对打,拳来脚往好不惊险;一个弟子正独自练刀,呼呼刀啸刺人心魄;一名年长的弟子在师兄弟们的鼓动下,突然吐气开声,一掌将一块青石板劈为碎块……骆文佳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这是一个令人神往的世界。

一名身高体健的褐衣老者在几名弟子的蜂拥下迎了出来,练武的众弟子忙收势对那老者拱手施礼,老者摆手示意大家继续,然后转向骆文佳道:“年轻人,是你送来这块玉佩?请问你是骆宗寒什么人?”

“他是我叔公!”骆文佳忙道。

“原来是恩公侄孙!”老者面露喜­色­,朗声道,“老夫正是丁剑锋,贤侄快快里面请!”

骆文佳一听,忙一拜到地:“丁馆主!求您老救救骆家庄吧!”

“贤侄这是­干­什么?”丁剑锋慌忙将骆文佳扶起来,“有什么事进去慢慢说。你叔公于我有救命之恩,天大的事老夫都不会袖手。”

两人来到武馆内进的偏厅中,当丁剑锋听完骆文佳前来求助的前因后果,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半晌才涩声问:“你叔公现在怎样了?”

骆文佳黯然垂下头:“我从水路离开时,曾听到村口大路方向传来打斗声,叔公一路叫骂,显然是要为我引开黑白双蛇。他恐怕已经……”

丁剑锋重重叹了口气,轻拍骆文佳肩头道:“贤侄放心,如果你叔公不幸死在黑白双蛇手里,老夫定替你宰了那两个畜生。不过……”

见丁剑锋欲言又止,骆文佳忙问:“不过什么?丁馆主但讲无妨。”

丁剑锋犹豫道:“如果南宫世家出的价钱合适,我看……你还是劝你叔公将骆家的田产卖给南宫放吧。”

“什么?”骆文佳勃然变­色­,“骆家庄乃骆氏祖先留下的产业,咱们世世代代就生活在那里,它不仅是咱们赖以生存的基业,也是骆家祖坟所在,岂能变卖?如果叔公会卖,岂会让我来求馆主相救?馆主说这话,莫非是因为南宫世家势大权倾,连你这‘铁掌震江南’也不敢惹?”

丁剑锋一窒,摇头苦笑道:“势大权倾?常人哪理解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说着他随手四下一指,“贤侄,你看老夫这武馆可还风光吧?”

骆文佳点点头:“我来这儿之前,绝没有想到扬州武馆竟如此恢弘庞大,果然不愧为江南第一武馆。”

“但它却不过是南宫世家一处不太重要的产业,”丁剑锋摇头轻叹道,“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包括馆中的武师,都属于南宫世家。老夫名为馆主,却不过是南宫世家养着的一个闲人,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让我卷起铺盖滚蛋。在这扬州城中,几乎有一半的产业是属于南宫一族,说他富可敌国一点也不夸张。不仅如此,南宫世家还上交权宦,下结三教九流,江南一带的帮会无论大小,莫不与南宫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地方官府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说他是一方土皇帝也不过分。在这扬州城方圆百里之内,你可以与官府作对,却绝不能与南宫世家作对,这是在这儿生存的常识。”

骆文佳怔在当场,好半晌,方涩声道:“明白了!原来堂堂铁掌震江南的丁馆主,也不过是南宫世家养着的一条……在下不敢再求馆主帮忙。告辞!”

“贤侄要去哪里?”

“不劳丁馆主费心,就算南宫世家在扬州一手遮天,我想这天底下,总还有他的手遮不到的地方!”

见骆文佳傲然而去,丁剑锋犹豫片刻,突然咬牙追上骆文佳,沉声道:“贤侄等等!老夫绝不能让恩公失望!”说着不由分说挽起骆文佳的胳膊,在众弟子惊讶的目光中,大步出门而去。

马车辚辚而行,穿过大半个扬州城,最后在一座古朴的府第前停了下来。骆文佳随着丁剑锋下得马车,放眼望去,但见那府第墙体斑驳,大门黯淡,大门两旁的石狮也长满了青苔。虽然看起来有些古旧,却反而有一种岁月沉淀下的沧桑和威严。

“这是哪里?”骆文佳疑惑地问,话刚出口,他便看到了隐在门楣屋檐下那几个古朴遒劲的大字——南宫府第。

“老夫带你去见南宫世家的宗主南宫瑞,凭我这张老脸,南宫瑞多少要卖老夫一点面子。”丁剑锋说着便上前叩门。骆文佳本不想去求南宫世家的人,但见丁剑锋满脸诚恳,他也不好令对方扫兴。

门带着厚重的嘎吱声轧轧而开,一个老家人探出头来,一见门外是丁剑锋,不由得一愣:“是丁馆主!”

“福伯!老夫有急事求见南宫宗主,麻烦您老通报一声。”丁剑锋忙拱手道。

“可有请柬或拜帖?”老家人问。

“来得匆忙,未曾准备拜帖。”丁剑锋说着将一锭银子塞入老者手中。骆文佳惊讶地发现,那锭银子约有十两上下,足够一个贫寒之家半年的开销。谁知那老家人并不在意,随手掂了掂,一脸为难:“丁馆主,你知道咱们家的规矩,若没有请柬或拜帖,就算是扬州知府登门,宗主也一概不见。”

“所以要麻烦福伯替我通传。”丁剑锋连连拱手,一脸恳切,全然没有先前的气概。

老家人叹了口气,收起银子道:“也就是丁馆主才有这么大的面子,老奴方敢替你通传。若是旁人,就算塞给老奴一座金山,老奴也不敢坏了规矩。”说着丢下丁剑锋与骆文佳,径直往里去了。

丁剑锋舒了口气,立在门外安心等候。骆文佳见状不由得怪道:“这南宫瑞好大的架子,真当自己是皇帝不成?”

“贤侄别乱说话!”丁剑锋忙道,“凭南宫世家在江南的地位,就算是皇家也不过如此。待会儿见了南宫宗主,你万不可言语不敬,坏了咱们的大事。”

骆文佳正要争辩,却见方才那老家人已快步出来,对二人示意道:“丁馆主,宗主有请。”

二人随着老家人进得大门,过天井进二门,然后穿过曲折长廊,最后在一处偏厅外停下来。只见一位面容和蔼的紫衣老者从厅中迎了出来,拱手笑道:“丁馆主,什么风把你这稀客也吹来了?”

丁剑锋忙迎上两步,还礼道:“丁某冒昧登门,希望没有打搅宗主的清修。”

“哪里哪里!”南宫瑞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进门后三人分宾主坐下,立刻有丫鬟奉上香茗。南宫瑞待丫鬟退下后,这才问道:“不知丁馆主突然登门,所为何事?”

丁剑锋忙道:“听说府上正在大举收购郊外田产,其中也包括我这贤侄所在的骆家庄,不知可有此事?”

南宫瑞一怔:“不错,这事儿老三在办,怎么了?”

丁剑锋忙道:“那骆家庄的族长骆宗寒,当年曾救过在下一命。不知宗主能否看在在下薄面上,放他一马?”

南宫瑞一脸惊讶:“丁馆主此话怎讲?莫非老三故意压价,明买实抢不成?”

“不是价钱的问题,”丁剑锋忙道,“骆家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我那恩公实在不想变卖祖产。想南宫世家良田万顷,也不缺那一片贫瘠山地,所以还望宗主收回成命。”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南宫瑞为难地搓着手,“咱们与唐门合伙要在郊外修建一赛马场。你也知道,这扬州郊外大多是水田,兼有河道密布,实在难以寻到如此大一片旱地。如今骆家庄周围方圆十里,咱们与唐门先后已投入数十万两银子,总不能就此半途而废吧?”

丁剑锋一怔,没想到此事牵涉如此巨大,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决才好。只听南宫瑞又道:“再说此事是与唐门合作,就算老夫看在馆主面上,不顾族中议定的计划收回成命,唐门也绝不会答应。”

丁剑锋为难地看看骆文佳,想继续向南宫瑞求情,张张嘴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却听南宫瑞又笑道:“不过既然丁馆主开了口,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我让老三把价钱再提高两成,你也帮老三劝劝你那朋友,让他明白,骆家庄咱们志在必得,除此之外,一切都好商量。”

南宫瑞语气平和,面容和蔼,但丁剑锋还是听出了他心中的决断。他只得把目光转向骆文佳,希望他明白事理,抛开保住骆家庄的固执,尽量争取卖个好价钱。却见骆文佳施施然站了起来,对丁剑锋恭恭敬敬一礼:“多谢丁馆主帮忙,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大恩大德。”

丁剑锋松了口气,正要安慰他两句。却见他已转向南宫瑞,昂然道:“南宫宗主,骆家庄不是不能卖,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但讲无妨。”南宫瑞忙问。

“只要你愿把南宫世家的祖坟换给咱们,咱们立刻就搬走!”骆文佳冷冷道。

南宫瑞的微笑僵在脸上,不过他却没有发火,只平静地端起茶杯,淡淡道:“送客!”

丁剑锋见状面­色­大变,慌忙拱手赔礼:“年轻人说话没有轻重,宗主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南宫瑞微微一笑:“我不会与小孩子计较,丁馆主不必多礼。”

“南宫宗主,我现在就替叔公回答你,骆家庄哪怕剩下最后一人,也绝不会卖!”骆文佳说完转身便走,“我不信这天底下竟会没有王法,我不信南宫世家真能一手遮天!”

“贤侄等等!”丁剑锋见骆文佳负气而去,忙对南宫瑞拱拱手,匆匆追出大门,在街头追上骆文佳问道,“贤侄这是要去哪里?”

骆文佳转头道:“丁馆主,你已尽力,虽然结果不甚圆满,但也算是报答了我叔公的恩情,我依然对你感激不尽。从今往后你与骆家两不相欠,咱们的事你不必再过问了。”

丁剑锋僵在当场,一脸羞愧地望着骆文佳傲然而去。走出没多远,就见骆文佳在前方一处炸油条的小摊前停步,买了一根油条大嚼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的遭遇影响到胃口。直到这时,丁剑锋才感觉肚子“咕咕”作响,方才为拜见南宫瑞,竟错过了吃饭的时间。

丁剑锋负手缓缓来到那小摊前,正在油锅前忙碌的小贩忙停下手中的活,赔着笑招呼道:“丁馆主,你老也来两根?”

丁剑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盯着翻滚的油锅默然无语。就在小贩转身去拿油条的当儿,丁剑锋一咬牙,突然将自己双手伸入了滚烫的油锅之中。

“啊——”随着丁剑锋一声惨叫,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奇异的­肉­香。几个在小摊前吃喝的顾客,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半晌不知反应。

“丁馆主!你、你这是­干­什么?”刚走不远的骆文佳已飞奔过来,惊骇莫名地望着面­色­煞白,痛得满脸哆嗦的丁剑锋。却见他从油锅中举起惨不忍睹的双手,对骆文佳惨然一笑:“贤侄,麻烦你转告你叔公,我丁剑锋这双铁掌已废,没法再帮他了。”话音刚落,就见他浑身一软,突然晕倒在地。

骆文佳呆呆地望着众人手忙脚乱地扶起丁剑锋,匆匆将之抬去医馆,直到众人去得远了,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南宫世家真有如此可怕,能令有“铁掌震江南”之称的丁剑锋,宁愿自废双掌,也不愿与之为敌?骆文佳突然感到后脊发冷,手足冰凉,一股寒意从心底直透全身。

我不信!骆文佳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在心中暗暗发狠道:我不信这世上就没有天理王法,我不信他南宫世家能一手遮天!

愤然扔掉手中的油条,骆文佳大步往前而行,前方不远就是扬州知府衙门,肃穆庄严的府门外,一面巨大的鸣冤鼓巍然耸立,给绝望至极的人一丝渺茫的希望。

“咚咚咚——”沉闷的鼓点激活了死气沉沉的府衙,门外恹恹欲睡的几个衙役顿时­精­神一振,齐声喝问:“什么人击鼓?”

“我有冤情!”骆文佳递上草草写就的状纸,高呼道,“我要见知府大人!我要知府大人为草民申冤!”

“你等等!”一个衙役丢下一句话,匆匆进门,片刻后就听府衙中传来衙役们威严肃穆的高呼:“升——堂——”

骆文佳在几个衙役虎视眈眈的注目下昂然而入,进入大堂,就见一名袍带锦绣、白面无须的官员早已端坐案桌后,看他的打扮便知是扬州知府费士清,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父母官,骆文佳还是听说过他的大名,忙拱手拜道:“学生骆文佳,拜见知府大人!”

“呔!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费士清一拍惊堂木,两旁衙役立刻齐喊“威武”,声势倒也骇人。却见骆文佳不亢不卑地拱手道:“大人,学生有功名在身,依《大明律令》,学生不用跪见任何官吏。”

“喝!原来还是个­精­通大明律的堂堂秀才!”费士清一声冷笑,“将状纸呈上来!”

骆文佳走上两步,将状纸递给一旁的师爷,然后由他转交给知府。却见费士清接过状纸一看,脸上顿时变­色­,草草看了一遍,便一把扔下来:“简直一派胡言,与本官打了出去!”

“大人!不知学生的状纸有哪里是胡言?”骆文佳高声质问。

费士清略一沉吟,便冷哼道:“你说南宫世家三公子南宫放,因要强买你族中祖地,便派出黑白双蛇两个杀手,屡屡杀害骆家庄百姓,此事可有凭证?”

“是学生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骆文佳立刻把那晚被黑白双蛇抓走后的经历说了一遍。谁知费士清反问道:“这一点除你之外,可还有人证?”

骆文佳一窒,无奈道:“没有。”

费士清一声冷笑:“就算本官信你句句属实,你又怎么肯定骆家庄不幸亡故的几个人,就是死在黑白双蛇之手?既然大夫也查不出死因,也许他们是死于瘟疫也说不定,你怎么就能把他们的死推到南宫世家身上?你这不是一派胡言是什么?”

骆文佳怔在当场,木然半晌,突然垂泪拜道:“大人!骆家庄还在死人,就算这状纸所诉案情不够严谨,大人也该先派捕快去骆家庄了解情况,兼保庄中百姓的安全啊!”

“该如何办案,本官还不用你来教。”费士清冷笑道,“你先回去等个十天半月,如果骆家庄还在死人,本官会派人去查个明白!”

“十天半月?”骆文佳一怔,不由得高声道,“那骆家庄有可能就要再死上十几个人!大人怎能忍心……”

话未说完,就见费士清已拂袖而退,众衙役也齐声高喊:“退——堂——”

骆文佳还想争辩,却被众衙役架了出来,狠狠扔出府衙大门。骆文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衙门紧闭,几个衙役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鸣冤鼓。骆文佳无奈,只得指着衙门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没有天理!我不信南宫世家能一手遮天!你扬州知府不管,我就告到金陵提刑按察司。若提刑按察司也不管,我就上京城告御状!”

说完转身便走,谁知差点与身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骆文佳抬头一看,正是白衣胜雪、风流倜傥的南宫放。

“南宫放!”骆文佳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瞪着对方喝道,“你不要得意,就算这扬州没人敢动你,我不信这天下也没人敢管你!”

南宫放不以为然地浅浅一笑:“骆秀才说笑了,想我南宫放一向遵纪守法,何惧旁人诬告?倒是骆秀才要小心了,千万别犯了事被投进监狱,那可就斯文扫地,给古圣先贤丢脸啊!”

骆文佳一声冷哼,没有理会南宫放的警告,收起状纸转身便走。南宫放冷冷望着他走远,脸上的微笑渐渐变成了冷笑。就在这时,只见身着便服的费士清匆匆由大门出来,远远便在拱手赔罪:“不知三公子驾临,下官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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