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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邪尘 藏影(又名清尊、绿绪) > 眼睛好酸埃

眼睛好酸埃

总管一拍开嬷嬷的|­茓­道,何嬷嬷便急着上前。见着了风尘儿的泪,她心疼地叫道:“我的小宝贝,哪里受伤了?哪里痛?”

一把抢过风尘儿,仔细检查。

“嬷嬷……”风尘儿伸手抱她。

“乖乖,我的小祖宗,我的小心肝!”何嬷嬷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心里早将风冷邪骂了个千百遍。

总管看了一会,等他们情绪稳定之后,道:“随我来。”

何嬷嬷瞪他在眼。“你说跟你走,我们就跟你走?哼,我们要回院去了!”

“少主人受了伤,要看大夫。”

何嬷嬷转头。“谁是你少主人,不要乱叫!别以为姓风的生了尘儿,尘儿就一定算了他儿子!没养没教的,哪能是父子!”

“主上发了话,谁敢不从?”

何嬷嬷诸多不愿,但一个老婆子,怎斗得过一帮强硬的大男人?

大夫来了,查了风尘儿身上的伤势之后,开了些药膏,走了。何嬷嬷抱着他,坐在椅上,不让任何人接近。

这一折腾下来,一向体力不好的风尘儿,受不住困意,窝在嬷嬷怀里,便昏昏欲睡了。

何嬷嬷心疼地轻拍他的背,哄着他入睡,嘴里哼着小曲儿。

总管看着,眼里多了一丝难懂的意味。

不再打扰他们,退出了房。

才一出门,便看到主上。

他道:“少主睡了。”

风冷邪没有回应,转身离去。

总管立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风家总算有后了!

风尘儿足足睡了三个时辰,方醒来,已是晚上了,午饭未进,肚子饿得慌。

“嬷嬷,我们在哪里?”躺在床上,他打量着雅致的房间。这不是他原来的房间,华丽许多。

何嬷嬷扶起他,吹着碗里的粥,道:“管他是哪里,先吃饭!我的小祖宗啊,饿坏了吧?”

风尘儿听话地张嘴,让何嬷嬷喂着吃。

吃完了,何嬷嬷擦­干­净他的嘴,道:“要再睡一会儿吗?”

风尘儿摇摇头。“不想睡了。”

“肩上还痛吗?”

“不疼了。”

何嬷嬷突然老泪纵横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呀!一个人的命运,就他一句话,便定了!老婆子不服啊!不服啊!可……可窝在那个小地方,对小主人有害无益!他若能待尘儿好,也就罢了,可这般冷漠……一如当初对待小姐般冷漠!这可叫什么事儿……”

“嬷嬷……”风尘儿抱住她。“尘儿不怕……不怕……”

“傻孩子,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啊!事事难料,虽然那男人是你爹,但他一个无情的人,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嬷嬷,我……”

“孩子,你想待在他身边是不?”嬷嬷难看不出来?任何人,面对血亲,能不动容的?这么些年,这孩子过着无父无母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父亲重视他了,怎不抓住这好机会?

“对不起……”风尘儿咬­唇­。

“小呆瓜,跟嬷嬷说对不起做啥?”何嬷嬷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如果这命好了,是你的福气!”

将头埋在嬷嬷的怀里,轻轻地问:“那人……真的是尘儿的……爹爹吗?”

“哼,姓风的,化成灰我也认得!”

是亲爹啊!

一个陌生的爹!

以后……他的人生会有什么变化?

*************

早上一醒来,来了两名丫环,说是要带小主人去“凝月池”沐裕

“嬷嬷,凝月池是什么地方?”风尘儿问何嬷嬷。

何嬷嬷皱了一双白眉。“凝月池?风家主人惯用的沐浴池!传闻用这个池的池水洗过之后,人长得特别俊俏——哼,风小子就是那张脸骗了小姐的芳心!想来分明是用池水洗出来的!不过尘儿天生长得秀美,哪用得着什么凝月池?哼!”

冲着两名丫环叫道:“不去,不去!早膳还未用,哪有力气去洗澡?等吃了饭再说!”

“请嬷嬷不要为难奴婢们。”两名十三四岁的丫环细细软软的说道。

“为难?这算什么为难!你们当了多久的奴才了?就这么点事儿,算是为难了?那老婆子这辈子受为难的事不是数都数不清了?”

“奴婢们受主上之命,请何嬷嬷能谅解。”

“不去!”何嬷嬷边为风尘儿穿衣服,边道,“不是认了我的小宝贝为儿子了?怎么不送些像样一点的衣服来?”

丫环们面有难­色­,却又不能发作。

风尘儿扯了扯何嬷嬷的衣角。“嬷嬷,我们还是先去沐浴吧。”

何嬷嬷怜爱的点点他的小翘鼻。“就知道小祖宗心软!罢了罢了,先去洗个澡,­精­神也好一点!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凝月池’长得啥模样!”

丫环一听答应了,都松了口气。说来,这何嬷嬷虽然已花白了头发,皱了一张脸,但­精­神可抖擞了!一点都不像五六十岁的老妪!

跟着两名丫环,七折八拐地走在回廊庭院里。

风尘儿好奇的东张西望。这里的庭院好大,比起他以前住的地方足足大了数倍!一路上风光无限!假山假石数不胜数,翠竹松柏,绿柳梧桐等树木点缀在墙角墙头,还有说不出名的花花草草一簇一簇的围绕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花园。庭院里不单单只有花草树木,还有清澈见底的水池水潭,走在水面上的折廊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水底下的红­色­鲤鱼。

“嬷嬷,这么大的地方,都是……都是爹爹的吗?”风尘儿一路上惊叹连连。

“可不是?风小子祖辈几代传下来,有这种大宅子不足为奇!”虽然很厌恶风冷邪,但不得不惊叹风家富可敌国啊!这还是“御风山庄”的一小部分,真要逛遍整个山庄,怕是要三天三夜了!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个较偏僻的小院落。何嬷嬷眯起眼看了看,不禁暗暗诧异。这院子竟然就在他们之前住所的附近!正奇怪尘儿是怎么被风冷邪给遇上的!想来,可能是风冷邪来此沐浴,而尘儿又刚好调皮爬树,才不期然的被遇上了!?

其实她一直知道尘儿爱玩,平日她是睁只眼闭只眼,男孩子嘛,总会调皮些,只要不累着自己,怎么玩都可以。只是,这次不知该说是运气好或是坏!十年间未曾发现,昨日竟意外的被发现了!这……算是一种缘么?

罢了罢了,想也想不清的问题!只能往好处想了!再怎么说,尘儿也是风小子的亲生骨­肉­!

“请嬷嬷在外候着。”进入院门之后,丫环对何嬷嬷道。

“候着便候着。”才一抬眼,看到丫环们似乎想跟进去,她急道,“你们……你们也都在外候着!”

“这……奴婢们要侍候小主人沐裕”

“哎哟,我说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小主人的身子你们敢看?就你们这种身份?”何嬷嬷一手一个拉住她们。“走,跟老婆子我候在外面!谁都不能进去!”

“嬷嬷?”

向风尘儿摆摆手。“你自个儿进去洗吧,我们在外面候着。”

风尘儿腼腆地点头,推开门,进入了屋子内。

轻轻合上门,他四处打量。但看来看去,就是没看到所谓的“凝月池”啊!

这个屋子有点怪,诺大的房间,竟然由数根石柱子撑着屋顶,而柱子与柱子之间,飘舞着薄如轻云的纱帘,一层一层,重重叠叠,造就一个朦胧的世界。

他绕着柱子,一根一根的走,似乎绕了很久,仍是寻不到所谓的池子。

好奇怪!难道他走错地方了?

要不要回去问问两名丫环姐姐?

想着,便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忽听到一阵水声,他停下了脚步,听了一会儿,四处张望了许久,循着水声,一步步走进更深处。

撩开纱帘,泉水声更清晰了。

他心中一动,小步奔了进去。

“哇!”小嘴微张,望着眼前诺大的池水!

这池很大,足可容得下二十多人共同沐浴,泉水从山壁上涌出,落入池中,荡起一阵阵涟漪,最叫他惊叹的是,水的表面有一层薄薄的云雾。

这便是“凝月池”?好奇怪的一个池啊!依着山壁,水上飘雾。而这房子建得也奇怪,从外面看是一座雕栏玉砌的华丽屋子,一进里面后,竟是融入了大自然,依着山壁而建!

抬头一望,池水上头竟是露天的!

假如在夜晚,那明月一定会倒映在池水里!难道这池叫“凝月池”。真是名副其实!

脱了衣服,解了头髻,试了试水温,竟是温热的,他心一喜,愉悦地滑入水中。

“啊?”

显然是他高兴得太快了!

一切美好的事物,皆有一点点缺憾之处!

这池水,对于一名成熟男子而言,水位或许只及胸部以下,可对于个子过小的风尘儿而言,正好灭了顶!

脚不着底,风尘儿惊惶失措地扑打着双臂,脑袋在水里浮浮沉沉。

一连喝了好几口水,他害怕地在水里挣扎!

“……嬷嬷……”扑着水,他微弱地求救,但空旷的屋内,静得有些可怕。

“咕噜噜……”沉入水中,快要窒息而死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力道扯住他的头发,往上一提,他的脑袋破水而出。

“咳——”骇然得泪流满面,他伸手抓住唯一的依附之物,不敢松手。

咳了许久,将肚里的水硬是咳出来,呼吸畅通了之后,狂跳的心方渐渐平息。平息之后,所有的感觉全回来了,他眨了眨泪眼,逐渐看清了自己所依附的“物体”。

“吓——”他一呆。

他细­嫩­的双臂抱着的竟是人的脖子!?

辛苦的再仰高头,看到一张如冰雕般的脸!

是……爹爹?!

泪眼望时一双黑如深潭的双眼内,失神。

救他的人……是爹……

风冷邪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让他坐在池水边缘,他则站在水中,与风尘儿平视。

拍拍手,清脆的声音过后,两名丫环相继出现。

跪在池边,磕头。“主上。”

风尘儿惊讶。这两名丫环不正是刚刚领他来的那两人么?可是,嬷嬷呢?还在外面吗?

“侍候。”风冷邪下令,转了个身,脱了一身湿衣服。

两名丫环很有默契地开始动手,侍候风尘儿。

风尘儿满脸通红。“不……不要……”

他不用她们侍候!她们不是应该要侍候爹爹的吗?毕竟开口说要侍候的人是爹爹呀!抬头,望向池中的人。

“呀?”池中的男子,披着一头如水般的长发,赤­祼­的上身布满水珠,如一尊水里的雕像,完美而诱人!

“少主人……”丫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风冷邪挥了挥手,要她们退一边。

风尘儿红着脸低下头,有点羞涩地想遮掩自己稚­嫩­的身体。

一股温热的水自头顶淋下,他一愕,看到父亲的手里拿着水瓢。

他张口,想叫他,可“爹爹”两字梗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从未叫过,自然生疏。

风冷邪似乎也不期望他能开口叫他“爹爹”,打湿了他的头发后,再往他身上淋水。他怔怔地望着父亲。从看到父亲起,父亲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冷冷冰冰的,他以为,这样的父亲应该不会亲近儿子的,然而现在,他……他竟然亲自他为沐浴?!

父亲的手轻轻地在他头发上抚摸,香­精­抹在发上,宽大而有力的手开始清洗他的头发。他微昂着头,大大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人。

“闭眼。”声音很冷,但风尘儿心里却很温热,眼睛一阵发酸,他急急闭上。

一头细软的秀发到了风冷邪的手里,经由昂贵的香­精­清洗之后,显得又顺又滑亮。身子被抱下水,紧紧贴着父亲的肌肤,头微后仰,父亲一手拖着他的颈,一手用水洗去了他发上的香沫。

洗完之后,拖起他的身子,再次让他坐在池边缘。

风尘儿全身发烫,刚刚亲密的贴着爹爹时,心跳得好快!他偷偷看了眼父亲,见他一脸平静,他一手按在心口,压下了狂跳的心。

好不容易才压下过快的心跳,父亲的手又摸上了他的肌肤。

他轻呼了一声,风冷邪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以澡豆涂抹着他的身体。

风尘儿不敢再发声,默默地由着宽大的手在身体上游走。

小时的他,也曾由何嬷嬷帮着洗澡,但七八岁之后,就由自己洗了。他的身体,从未被其他外人看见过,可现在,这个陌生的爹在为他洗澡。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像个孩子般,乖乖的任他摆布!

是爹爹呢!

尽管生疏,但……可以很亲密!

他微微脸红,垂着眼,享受着父亲的手在他肌肤上来回的摩挲着。

手,从颈部游走到胸膛,再由胸膛滑到下腹,之后是……两腿间,在抚上他稚­嫩­的xing器上时,他双手一遮,不敢看对方的脸。

那手顿了顿,而后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自己洗。”

手又开始磨擦大腿与小腿肚了。

风尘儿却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洗这里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可是,尽管他年纪尚小,仍是知道身体的有些方面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尤其是这里!如果在他面前自己洗的话,会很尴尬的!总觉有一种怪怪的气氛在流动!

当风冷邪将他的脚板都擦好之后,而他的手仍按在两腿之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空间,大手伸了过去,一下子掌握住了他稚­嫩­的还未完全成熟的小小rou­棒­。

“……爹爹……”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唤声自风尘儿的口中溢出。

风冷邪揽过他的腰,带他入水。

水淹至脖子以下,一下子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

水里,父亲的手仍未放过他!为了洗净他身上的泡沫,那大掌沿着他的曲线,一寸一寸地抚过,就连双臀内侧都被他的手指轻轻划过。

风尘儿无力地瘫在父亲的怀里,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每被父亲抚摸过一次,身体便酥上几分,等洗完澡之后,他已全身无力了。

任由风冷邪抱着出了水池,接过两名丫环递上­干­净的布巾,让他靠在怀里,轻轻地拭­干­了他身上的水珠。

拭­干­身体之后,用另一­干­布巾将他小小的身子一包,让他坐在榻椅上,两名丫环自动地开始擦拭他的头发。

在风尘儿神魂迷茫的时候,风冷邪放开他,转身进入池水中,开始清洗自身。

这水池是一个流动­性­的池,之前的泡沫,早已流至不知处了,而此时,池水一如当初的­干­净清澈。

微风自露天吹进来,扬起了一道道轻纱,风尘儿吁了口气,裹在布巾里的身体,如火般发烫。

今天,他洗了一个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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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们从柜子里翻出早已准备好的衣物,放在风尘儿的身边,原本是打算侍候他更衣的,但风尘儿拒绝了。要求她们退到纱帘后,方褪了身上的布巾,开始穿衣。由于衣服与以前所穿的衣物没多少不同之处,唯有料子更舒适,他很自然的穿上,系好腰带。

正好,风冷邪也洗完澡了。

出了水,向他走来。他扯着衣带,不敢抬头。他的个子,不及风冷邪的胸部,当他低下头时,视线便落在了风冷邪的腰以下之处。然而,他突然震惊得睁大了眼!那……那个……他迅速的抬头,望了一眼父亲冰冷的脸,之后,视线又落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好……巨大!

自己的与他的一比,简直是望尘莫及!

“闭眼!”冰冷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些什么。风尘儿一听,急急用双手遮住双眼。可又忍不住,偷偷地从手指缝里看向那个巨大。

风冷邪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现名丫环侍候着为他更衣。一切完毕之后,丫环一个在擦拭风冷邪的头发,一个为风尘儿梳发。

丫环用玉梳梳直了他的发后,将他的头发梳成一绺,打算梳成一束,固定在脑后,但没弄好,风冷邪的手便挡下了她的动作。

一个眼神,丫环将手中的梳子交给了主子。

风尘儿疑惑地抬头,看到风冷邪完美的脸之后,又不安地低下头。

风冷邪放下了他的头发,从中间分路,将他的头发分成两股。梳顺了一股之后,束起,以发带固定,再将头发编织成长而滑的辫子,编完后,绕着发根,盘成一个团髻,盘完后,以发夹夹定,最后用一条织嵌着数颗豆般大小的绿宝石发带绕在团髻外,打上结,便完毕了。

梳完左边之后,右边的头发同样盘成一个团髻,用绿宝石发带系上。

一旁的丫环眼中渐渐流露出惊讶。

风尘儿袖中的双指不断地绕着,很好奇男人给他梳了个什么样的发髻。虽然他一直是做两团髻打扮,可是,好像现在的发髻要比以前复杂。

从丫环的眼中看来,他似乎很奇怪呢!

不知有没有镜子。

修长的手指理了理他的刘海,他仰起头,一双如清泉般清澈的大眼望着男子。

刘海被中分开来,眉间那颗豆子般大小的棱形朱砂痣突显了出来。

丫环们轻呼。

天啊!原来……小主人的眉间也有一颗朱砂痣!与主人眉心的如出一辙!

这下子,任何人都不敢怀疑小主人不是主上的亲骨­肉­了!

拇指,轻轻摩挲一几下风尘儿眉心的朱砂痣,风冷邪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

风尘儿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大眼。

“走了。”牵起他的小手,向屋外走去。

他小跑着跟上,抬头看到他披头散发的样子,那一头如水般的头发直泄腰下,不禁伸手触摸——

风冷邪倏地转头。

他吓了一跳,手停在他的发上,呆呆地望着转过来的冰雕脸。

­干­燥的喉咙有点发痛。“头发……散着……”

风冷邪挑挑眉,为他一贯冰冷的脸添了几分人气。

“不必了。”

被父亲的黑眸一看,心头跳得慌,他很快低下头。

一根手指伸到他的下颚处,将他的下巴抬起。“风家人……从不低头!”

“……呃……是……”他慌张地抬头。

似乎是满意了,拉着他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立刻能看到僵立在门口的何嬷嬷。何嬷嬷一脸菜­色­,见他们出来了,脸­色­更是难看得如雷雨前的­阴­沉天空。

“嬷嬷!?”风尘儿想奔过去,但手被风冷邪给拉住了。

何嬷嬷脸都绿了,偏偏开不了口,身子也动不了!若不是风小子这个混蛋点了她的|­茓­道,她也不至于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门口晒太阳!

“嬷嬷怎么了?”风尘儿问身边的人。

风冷邪随手一挥,挥开了何嬷嬷的|­茓­道。

一能行动自由,何嬷嬷立即冲上前,大骂。“风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让小主子穿这种衣服?”

“咦?”风尘儿不解地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嬷嬷,衣服和以前的一样啊!”

“就是一样才有问题!”何嬷嬷手指一伸,指着风冷邪恶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以前因为没有衣服给尘儿穿,老婆子我才将小姐以前的衣服修改了给他穿,可……可如今,你有的是钱,难道为尘儿买几套男孩子的衣服都有困难吗?你让他穿这般­阴­阳难辨的衣服,是存心让尘儿难堪么?!还有,你为他梳得什么头髻?小姑娘的头髻?!天啊!这……这是为人父亲会做的事吗?”

风尘儿不安抬头看看何嬷嬷气急败坏的脸,再看看父亲面无表情的脸,然后看到了丫环诧异的神情。

“你说……你说,你这是何居心?你是真心当尘儿是亲生儿子吗?”何嬷嬷低吼。

风尘儿咬咬­唇­。“嬷嬷……我……我很奇怪吗?”

“呃?”何嬷嬷一见风尘儿快要哭的脸,便讲不出任何话来。

“尘儿穿的衣服……很怪吗?”穿了十年的衣服,梳了十年的发髻,这样……很怪吗?

何嬷嬷顿时哑口无言!

她……她能怎么说?在风尘儿的心里,自己穿成这样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可在正常人的眼里,他一个男孩子穿成这样却是十分怪异的!如果是女孩子倒也罢了,可偏偏他是男孩子啊!而这个风冷邪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儿子打扮得像个小姑娘?尽管这样子的尘儿美得像个仙童,可是,终究是不对的!

“嬷嬷……”叫了数声,皆得不到回应,风尘儿拉拉父亲的手,抬头,问,“尘儿……这样子很怪吗?”

风冷邪微一弯腰,抱起了他。没有回答,绕过何嬷嬷,向院外走去。

“你……你等等……”何嬷嬷回过神时,风冷邪已抱着风尘儿走出院子了。她迈着绫乱的步子,追了过去。“把话说清楚啊!”

风尘儿的头靠边父亲的肩上,双眼幽幽地望着跑在后面的何嬷嬷。

为什么……何嬷嬷觉他穿了十年的衣服会怪呢?

*************

一张长形的紫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摆满了整张桌子。

八张椅,有四张椅上坐了人。

四个人,四张脸,却只有一种表情。

淡漠,是他们一贯的神情。

美味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却未曾过筷,只因,他们等待的人未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默默地打破了大厅内的寂然。

如以往般,四人一致地站起,恭敬地迎候来人。

大厅的门口,模糊地出现两条人影。

当四人看清出现在门口的人时,丝丝惊意爬上一贯淡漠的脸。

空气中,隐隐飘荡着沐浴后的花露清香,门口的两人,一高一矮。高大的男人一袭雪­色­长袍,单薄的春衫贴在他修长的身上极为柔软,徐徐春风,扬起了轻盈的袍摆,墨黑如丝的直发披散,带着点点水珠儿,在微风中轻轻舞动。男人一身冰冷,俊美的五官似冰雕般,立体而­精­致,幽深的黑眸,深邃得无任何情绪。

他的左手,拎着一个秀美的孩子。那孩子有一双水晶般的大眼,每眨一次,水晶更清澈了,两团髻发显示着他的稚­嫩­,一身淡绿的分不出男女的衣衫,将他灵秀­精­美的脸衬托得完美无瑕。

桌旁的四个年轻男子略微诧异地盯着那孩子。那孩子有些怯意,但脑中回荡着父亲的话,故尔没有羞怯地低下头。

男子以冷漠的眼神扫过桌边的四个人,四人立即收回放肆的审视眼光,垂下眼帘。

带着秀美的孩子,缓步走向桌子,在首席从下,直立的四个人也慢慢坐下。

那孩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立在男子的身边,一脸的不知所措。

“坐。”男人简单的命令。

孩子瞅瞅男人身边的位置,男人点了下头,他方小心翼翼地坐下,但桌面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有点高,他伸了伸脖子。

四人再一次将焦点凝聚在孩子身上,他们惊讶地是孩子所坐的位置,或许,他们更惊讶男人的决定!?

男主人的旁坐——即使是身为女主人,亦不可与丈夫同坐,然而,那孩子竟能与男主人同坐一端?

男人一个动作,告示着大家可以用膳了。

同以往一样,主人下令后,四个人——风、火、雷、电开始动筷。

茫然地望着一桌从未见过的佳肴,风尘儿踌躇不安地挪挪身子。冷漠的父亲带着沐完浴的他,来到这大厅内,看到食物,他明了,这是早膳。未曾与陌生人同桌的怯懦被面对丰富食物却无从下手的惶恐所取代。

其他人,在喝了半碗红豆粥,吃了两个鲜­肉­包子之后,莫名的抬头,将注意力调向那个丝毫未动的孩子身上。

风尘儿郝然地望向父亲。

“不合胃口?”风冷邪放下筷子问。

轻轻地摇摇头,风尘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风冷邪将粥挪近他,夹了两个香糕,道:“吃。”

风尘儿伸出手,慢慢地拿起筷子,望着红豆粥,他轻语:“有……有窝窝头吗?”

其他人一脸古怪,似乎无法理解他的问话。他放下筷子,不安地说:“没有窝窝头,硬馒头也可以。”

“没有。”风冷邪的黑眸中似乎掺了一丝寒意。

仿佛能感应到他的情绪,风尘儿黯淡了眼,默默地从椅子上站起。

他的举动,使其他人更狐疑了,当他转身要走时,风冷邪迅速地拉住他,他一惊,对上父亲漂亮却寒冷的眼睛。

“去哪里?”

他眨眨眼,小声地说:“我……我向嬷嬷要去。”

轻轻地一句话,当下令五个成年男子领悟到一些东西,不约而同的,他们突然没了食欲。

在今日以前,当他们吃着山珍海味时,“御风山庄”的少主人却在啃下人都难以下咽的窝窝头和冷馒头?

那孩子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委屈,仰着一张困惑的小脸,单纯得令人莫名心痛。

轻轻一带,风冷邪将风尘和抱起入在大腿上,风尘儿一阵惊慌。

按下怀中略挣扎的小人儿,他以勺子盛了粥,放到风尘儿的嘴边,冷硬的道:“张口。”

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父亲,他乖乖地张口,香甜的粥立即送入他的小口内。

含着美味的粥,他不舍地下咽,但父亲紧盯着他,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咽,让粥慢慢地滑入肚中。

喂了两三口,风冷邪道:“以后,没有窝窝头。”

虽然疑惑,但风尘儿压下心中的不解,应付着父亲送到嘴边的米粥。没有窝窝头,那应该会有硬馒头吧?

单纯的脑着闪着疑问,嘴巴却很乖的一张一合,配着点心,半碗粥很快地下肚了。

肚子有点胀了,但父亲喂他的动作没有停下,送到嘴边的香糕他犹豫着要不要张口吃下。

风冷邪低头,正好对上风尘儿歉意的眼。打了个轻嗝,他推开嘴边的点心。“我……我饱了。”

饱了?

一直关注着他的风火雷电差点被粥呛到。半碗粥,两块小香糕,几口鲜­肉­包,五六粒花生米,两勺鱼笋浓汤,便使他饱了?

一个十岁男孩的胃口会如此之小么?

想当初,他们十岁时,早膳可以喝两碗粥,吃十个包子,仍嫌不足,而他们的少主未吃满他们的十分之一,便说饱了?!

咬在嘴里的美食,更无味了。

失了胃口,他们都放下了筷子。

不明白他们为何都沉默了,风尘儿瞅了两眼包子,他扯扯风冷邪的袖子,问:“可以……给我一个包子吗?”

以为他要吃,风冷邪很快地为他夹了一个诺大的包子,风尘儿说了声谢谢,接过包子,却不吃,拿在手里捧着。

“为何不吃?”风冷邪问。

在父亲的注视下,他红了脸。“我想……拿给嬷嬷吃。她……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一句无主的话,顿时令其他人再也咽不下任何食物了!

一桌的美食,突然成了­精­美的装饰品。

空气,莫名的沉闷。

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风尘儿不安地扭了下身子,想从父亲的膝上下来。

但风冷邪一施力,他动弹不得。

“来人——”大厅内响起风冷邪冰冷的声音,总管的身影很快地出现,风冷邪下令。“传何嬷嬷……”

总管领会,立即下去。

不一会,大门口出现何嬷嬷瘦小的身子。

两刻钟前,她追在风冷邪身后,要他讨个说法,却被挡在门外,被丫环拉去下人的宅子里用早饭。如今,又被总管快速地请来,她一肚子的火,但挂念着她的小祖宗,空着腹,急急赶来。当看到一桌的美食,四个食不吃味的青年,以及风冷邪那破裂了的冷漠俊脸,她突然明白地冷笑。

“嬷嬷……”坐在风冷邪膝上的风尘儿一见到她,立即向她展颜,递上手中的包子,开心地说:“嬷嬷,包子很好吃,你尝尝。”

望着递来的­嫩­白包子,何嬷嬷不禁泪潸潸了。

诺大的“御风山庄”对从未踏出小院的风尘儿而言,充满了新奇。但他没有太多的机会到处探索,在用了早膳后,他便被带去书房,据领路的丫环姐姐说,从今天起,他便要读书写字了。

书房里,年约三十,温文尔雅地夫子恭候多时了。

当看到丫环带来的秀美孩子,他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是山庄里的儒生,曾经考过状元,但因官场冷酷无情,他辞了官,返乡。二十几岁跟在风冷邪身边,出谋划策,五年了,一直过平淡的生活。昨日之前,他从不知素来冷酷无情的庄主曾成婚并生有一子。当被告知担任“御风山庄”少主人的夫子时,他怔愣了好一会儿。

如今,亲眼看到约莫十来岁,却一身怪异装扮的风尘儿,他震惊了。

少主人……应该是个男孩吧?

在风尘儿步入书房后,他收起了惊讶,泛着温和的微笑。

风尘儿很有礼貌地向温文尔雅的男子行礼。“夫子——”

男子点点头,在他坐下后,方道:“我姓唐,单名一个逸字,称我唐夫子即可。”

风尘儿应了一声。

唐逸摆好书,问:“少主可曾习过字?”

虽不明白他为何唤他“少主”,但风尘儿如实回道:“嬷嬷有教过我《三字经》、《百家姓》,识的字不多。”

唐逸略一叹气,叹气声中充满了惋惜。一般富人家的孩子,十岁时便能出口成章,朗诗颂词了。眼前这个曾被遗忘的孩子,直叫人疼惜。

风尘儿天真的歪了小脑袋,不解夫子眼中的怜惜与遗憾。

唐逸轻咳了一声,柔和地对他说:“那么,我从头教起吧。”

风尘儿点点头,一切随夫子。

一个早上,便在朗朗书声中度过。

唐逸听着孩子清脆悦耳的读书声,惜才之心油然而生!这孩子,天资聪颖呀!或许不出一年,他便能赶上同龄人了。

正午的阳光照得窗外的花草懒洋洋的,煦暖的春风熏得人全身舒畅。

丫环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细柔地吩咐。“午膳的时间到了。”

唐逸应了一声。

风尘儿读完一段文字后,方放下书本。

唐逸道:“少主随她去吧。”

风尘儿起身,向夫子行礼道别,这才跟着丫环的身后出房。

曲折的回廊外,碧草茵茵,百花争艳,池塘里,水光粼粼,鱼儿偶有跳跃,无限生机。

熏着暖风,风尘儿昏昏欲睡。揉揉酸累的眼,打了个呵欠。坐了一个上午,念了一早上的书,实在有些累人呢。他的体力一向较差,平时活动一会儿,便会被嬷嬷拉去休息。

丫环走得快,他跟在后头,步履渐行渐慢,长长的走廊似无尽头,他迷蒙地望着走廊外的绿地。

柔软的­嫩­草,像一张天然的床,清新的花香似迷|药般,闻后令他瞌睡连连。

前面的身影转了个弯,风尘儿却没有跟上去,他的脚无意识地向那片诱人的绿地移去。

丫头没有回头,她一直以为小主人跟在身后,当来到大厅,主人发话问时,她方惊惶失措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她恐慌地下跪。

风冷邪寒着脸,一声令下,发动全山庄的人,关起大门来寻人。

何嬷嬷闻风赶来,冲着风冷邪便大骂:“姓风的,你……你把我的小宝贝儿怎么了?哎哟,你让他习一个早上的课?尘儿体虚,哪受得了这种折腾?你……你不是存心要累着他吗?”

众人一听,莫不诧异。想不到那么一个美丽的孩子,体力如此之差?

何嬷嬷又哭又骂,风冷邪面无表情,领着风、雷、电、火四人,搜索着山庄的每一个角落。

“御风山庄”何其之大,占地面积上千顷,亭台楼阁,大院小院,湖泊池塘,假山假石,土丘绿林……如此之大,如此之广的山庄,要找一个小人儿,简直如大海捞针般之难!

再则,那孩子不是存心躲人,而是无故失踪。往往无故失踪更难寻得踪迹。

半个时辰下来,金山庄的人都大惊失­色­。

一阵虎啸,引得风冷邪一怔。他侧耳一听,顷刻间撩袍闪身,向虎啸处飞去。

他身法极快,雪衣白影如一阵凌利的疾风,一扫而过。

紧跟其后的风火雷电如影相随。

风驰电掣,五条人影闪电般地立定在一绿茵之上,只见一只皮毛黑白相间的巨虎甩着粗壮的尾巴,徘徊在灌木丛前。

风冷邪低喝一声,那白虎转过头,深绿的虎眼原本凶光凌冽,但看到颀长的风冷邪后,他竟乖如猫儿般地挨到他脚边磨蹭。

风冷邪只手按在白虎的头上,锐利的双目扫向灌木,一片淡绿的衣角引得他快步上前。

一看,英挺的剑眉倏地拧紧。

身后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禁上前一探究竟。

围成弯月形的灌木丛中,蜷缩着一个小人儿,他头枕在手上,另一手揪着柔软的绿草,酣甜纯洁的睡脸天真无邪,而他的身边,竟偎着两只幼小的白虎!?那两只两三个月大的小虎一会儿蹭蹭小人儿的脸,一会儿舔舔他的手,亲密无比。

在看到小主人平安无事后,四人皆暗松了口气。

风冷邪眼中闪过一丝未知的光,无言地抚摸着巨虎的皮毛。

巨虎低吼几声,那两只偎在小人儿身边的小白虎呜咽,似乎不愿离开温暖的人体。

白虎的叫声吵醒了酣睡中的人儿。

悠悠地醒来,入眼的是两只可爱的小动物,风尘儿喜爱地摸摸怀中小家伙的毛。“嘻,好可爱的小猫儿。”

两只小家伙听到他的赞美声,争着要舔他的脸,他又笑又躲,不经意地,看到不远处更巨大的动物,晶亮的大眼一瞪,乍舌。“好大的猫……”

被唤为“猫”的巨虎歪了头,似乎无法理解竟然有人类将它堂堂威武的山中之王误认为家居猫?

视线从“猫儿”的身上上移,当看到风冷邪俊美如冰雕的脸时,风尘儿惊呼一声。

糟糕!?

他……他忘了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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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酣日脚紫烟浮,妍暖破轻裘。困人天­色­,醉人花气,午梦扶头。

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彀纹愁。溶溶曳曳,东风无力,欲避还休。

——宋·范成大《眼儿媚》

春风拂面,恼人睡意。

绿草地上,一少年模样的人儿披头散发,枕在一只白虎身上,面上覆了一本蓝皮宋词,熏着微风,昏昏欲睡。被他枕的白虎乖巧地趴在地上,不断地打着瞌睡,亦是一身慵懒。

相较于这边的困意,少年脚边的那只白虎显得神采奕奕。它顽皮地咬着少年的鞋子,又拉又扯,将少年脚上的白­色­鞋子给脱了下来,咬了一边之后,去咬另一只,很快地,两只鞋都被它扯了下来,它衔着两只鞋,往草丛窜去。

少年伸的拿下脸上的书,半眯着眼,果然看到两脚光溜溜,他无奈地一笑,赤脚在草地上磨了磨。

将少年的鞋子藏在不知处后,那顽皮的白虎大摇大摆地回来,绕着少年打转。

少年并不责备,用轻柔的语气说道:“大猫,你又藏了我的鞋,一会儿侍女姐姐又一阵好找了。”

那被唤为大猫的顽皮白虎似乎听得懂少年的话,一副趾高气昂地甩甩尾巴,完全不一回事。

少年支着头,无奈地叹气。

天上,白云悠然。

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一瓦一砾,少年不禁感慨。

这美丽幽静的山庄,他呆了十五年呢。十岁以后的五年内,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才高八斗的夫子,装了满肚子的墨水,但这山庄的绝妙武功,他半点不会。

或许有人会奇怪,天下第一无情剑的继承人竟然不谙武功,但,这是事实。就连他也无法理解,他的生父,“御风山庄”的庄主风冷邪为何不教他武功?

思及他那俊美得疑似天人的无情父亲,他略略失意。

父亲呵……

五年来,他开口唤他“爹爹”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个男人并不在意他唤他什么。他们虽是父子,却……并不亲近?男人不多话,除非必要否则他可以一天不言不语。

他终日不见影,数月不在家,常常带着四名手下,出走江湖,与挑战的剑客一比高下。

前两年,一直照顾他的嬷嬷会骂他的父亲无情冷血,竟连自己的孩子也不亲近,如今,身边再也不会有老人唠叨的声音了。

嬷嬷她……

双眼一酸,他无言地抚着大猫的毛。

那个疼他怜他的嬷嬷,走了呢……

身在诺大的山庄里,感到无尽的孤独。幸有两只白虎相伴,日子方不会显得苍白。

“大猫顽皮好动,小猫慵懒安静,真是一对有趣的兄弟。”他喃喃。

侍女白霜一进院,便看到她的小主人随意地躺在草地上,和两只白虎玩在一起。她无奈地摇摇头,美目一转,瞟到小主人赤­祼­的脚丫子,她哭笑不得。

草地上传来沙沙声,少年掀了掀眼皮,看到一婷婷少女翩翩而来。他打了个呵欠,坐直身子,而身边的两只白虎立即警觉,当看清来人后,它们又放松了下来。

白霜向少年曲了曲膝。“好主子,您的鞋呢?”

少年刹那间绯红了两腮,他站起身,拍拍草屑,略瞪了眼大猫。“这家伙又调皮了呢。霜姐姐,你帮忙我找找吧。”

大猫被瞪,呼呼两声,转过身扭了扭ρi股。

它顽皮的模样逗笑了两人。小猫改趴为站,一副纳闷的模样。

白霜抿嘴。“少主人,您的大猫藏功一流呢,奴婢哪次能找着您的鞋?嘻,奴婢早另拿一双了……”

她从身后拎出一双丝履。对于大猫藏少主鞋子的事,她可是习以为常了。每次少主在草地上晒太阳假寐时,大猫皆会调皮地藏了主人的鞋。第一次时,少主人光着脚丫子到处寻找,惊得全山庄里的下人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大窜人跟在他身后跑,而大猫在前面边叫边窜,极度兴奋。当庄主回山庄看到这一奇景时,立即下令所有护卫赶来,一时,山庄里热闹得像炸开的锅——当少主终是找不到鞋子打算放弃时,方发现全山庄为了他乱套了。事后庄主一问,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这样的事多来几回,大伙儿也不再如初时那般紧张了。后来少主不再急着找鞋子了,若没了鞋,他便赤脚走在山庄里,但庄主见了,一脸冷然,下令随侍的仆人随时为少主准备鞋子。至于大猫将少主的鞋子藏于何处,竟无人能知!五年来,少主丢过的鞋子少说也有百来双了。

此时,她笑盈盈地拿着鞋子晃着,令少年腼腆地笑,正要接过来时,大猫忽地跳上前,欲要夺鞋,白霜早有准备,一转身,躲了开来,轻斥:“大猫儿爷,您就别再闹了。”

少年叹了一口气,拍拍­精­力过剩的大猫。小猫在一旁低吼几声,似乎在警告大猫不许调皮了。大猫露出白森森的利牙,毫不畏惧,小猫被它一挑衅,自然不再温驯,虎啸一吼,惊天动地,大猫听了,忽地萎靡了下来,乖得如只真正的猫儿。小猫这才抖抖皮毛,懒散了起来。

白霜咯咯直笑。“真是一物克一物。大猫儿再如何调皮,却不敢惹小猫生气呢。小猫爱向少主撒娇,嘻嘻……”

少年一手搭在腰间,一手耙了耙头发,温和一笑。

白霜失神了一会儿。一般人做来粗鲁的动作,在少主做来,却优雅好看呢。

少主抚弄刘海时,额间那如宝石般的朱砂痣若隐若现,他柔美的脸一展颜,如月光下的花儿,晶莹剔透,慑人心魂。

失神之际,院外跑来一名小厮,见着草地上的人,他高喊:“少主,庄主回来了——”

少年一怔,转头。

小厮挥挥手,开心地大叫:“少主,庄主回庄了,这会儿在大门口了。”

少年心一紧,茫然的听着,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他回来了?

出门半年之久的他,终于回来了?

抬眼浏览过一院的碧草绿树,他双脚无意识地移动。当白霜回过神时,惊觉她的小主人已赤脚向院外奔去,两只白虎一前一后的跟随。

她大叫一声,追了上去。“少主——您的鞋——”

奔跑中的少年早已听不到了,一路上,景致变化莫测,他匆忙地瞟过,拖着一头如丝般的长发,赤着一双玉雕似的脚,心急如焚地跑着。一路上仆人见了他,莫不惊诧。

少年跑过一个个院落,跑过一条条回廊,身后的白虎紧紧相随,而提着鞋子的白霜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

跑了许久,体力不支的少年停了下来,靠在廊柱上,大口大口地吸气。仆人见了,担心地上前询问,他摇摇头。

失神地望着前方,无尽头的走廊似乎永远都走不完。当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敲敲额头。

为何……会如此失常?

以前,“他”回来时,他从不会如此渴望见到“他”!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呀……

腿边有东西在磨蹭,低头,只见大猫摇摇尾巴,吼了几声。

他讶然。“你……你要我坐到你身上?”

大猫点点头。

他兴奋一笑,不假思索地跨坐了上去。高大的白虎一抖­精­神,叫啸着向前奔去。

好不容易赶上的白霜才缓口气,便看到白虎载了那纤细的少年远去。她坐在了地上,无力地提着鞋子。

才跑了几步的小猫一回头,看到她的疲惫,便回转身子,奔过来衔了她手中的鞋子,尾随大猫而去。

白霜张了张口,有气无力。

那两虎一人去得逍,她却狼狈不堪。

春花浪漫,在回廊外开得娇妍。

“风冷邪,你莫要赖帐!”

“御风山庄”大门外,聚集了一堆人马。一少女装扮的白衣女子蒙着面纱,跨坐在高大的马上,举着马鞭,趾高气扬地冲着门口的几个男人娇叱。而她的身后,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两边分别站了四名绿衣蒙面少女。

立在大门口的黑衣男子,一身孤冷。高俊的身姿矗立如山,坚硬不拔,一头滑柔乌黑的青丝不羁地飘飞在身后,冷酷无情地脸上布满寒霜,一双如冰魄的黑眸毫无温度,一尘不染的黑袍无风自动,他的周身隐隐散发着寒冰之气。

站在他身后的四名青年分别着紫、蓝、青、红四­色­衣服,一脸淡漠的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风冷邪——”白衣少女叫道,“你莫装哑巴!你以为躲回‘御风山庄’便了事了?”

黑衣男子负手而立,冷眸一瞟,冷语:“你——想死么?”

如冷箭般的话令少女一震,她怒中渗了哀怨地眼神望向无情的黑衣男子。

“你……你算什么男人?”她哑然了声音。“你欺负了我们家小姐,休息赖帐!我们小姐冰清玉洁,你这个臭男人占了便宜……”

“我与她毫无­干­系!”黑衣男子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不欲理睬,一甩披风,便要转身进大门。

“风公子——”

细柔如水声的女子呼唤声自马车内传出,即便是无情如剑的男人,多少亦会被这柔柔一呼唤而停下脚步。

黑衣男子侧身而立,没有回头。

马车内的女子声音再起。“小婢护主心欠,言词上多有得罪,还请风公子能包涵。妾身并无为难风公子之意,只是当初……一月前,风公子在‘飘雨论剑’上夺冠,赢得‘飘雨剑’的同时,这次是……赢得妾身。妾身如同礼品,已属风公子所有。然风公子为何只取剑而……弃妾身不顾?”

细细柔柔的声音委婉生动,直逼那古筝柔曲,男人听了莫不心软动情。然,那仅是凡夫俗子罢了,心硬如铁,冷酷无情的风冷邪岂是那心软之人?

他冷哼一声,撩开披风,转身欲走。

“……风公子……”女子忧虑。

“风冷邪!你太不知好歹了!”那骑在马上的白衣少女见自己的主子动之以情仍无法打动风冷邪,她气煞白了脸。“我们小姐哪点不好?你为何不理不睬?江湖传言,你虽娶过妻,但发妻早已做古十几年,你与我家小姐共结连理,怕还是你高攀了!”

风冷邪倏地转身,黑发似有生命般的甩过,少女的话早已踩中他的禁忌,但她却不知死活,仍在叫嚣。“你风冷邪冷酷无情,即使有女子青睐,亦早被你的无情箭所伤,如今我家小姐心仪于你,是你的福气,你休要眼高于顶……”

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白衣少女猛然住口,僵直了身体,惨白了脸。冷风掠过,吹落了一绺乌黑青丝——少女眼睁睁地瞪着那瞬间断离两鬓的青丝飘落于地。

风冷邪衣动,发动,唯身未动。

无人能探知,那少女的长发是如何断掉的!以剑闻名于江湖的风冷邪又是如何舞剑将她的发削断?

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摆于腹前,长袖掩去了他的手,没有人看出,他手中是否有剑,但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剑气,直叫所有人一窒,未及反应,那少女便断了发!

断发事小,如若封喉见血,那么,白衣少女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少女深知这道理,因此惊吓得气焰全消。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直瞪着门口那寒气嗜人的男人!

他……他竟已到剑气合一的境界?!真正的剑圣,不使用剑,亦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剑气充斥全身,收发自如!

他的无情,非一日而成!

他的冷酷,可见于形!

他,风冷邪,竟似那一柄由千年寒铁而筑的冷剑,锋芒毕露,寒光乍现,却嗜血无情!

俊美得如冰雕的脸,冷硬而高邪,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一道道寒光。

“御风山庄,岂是——尔等撒野之地?”

话落,他身后的四名青年唰地飞身上前,一字排开,帛出紫、青、蓝、红四­色­三尺长剑,动作一致的一挥,逼得白衣少女等人大大后退。

双手麻木地拉着缰绳,白衣少女惊魂未定。马车内的人悄然无声,马车两侧的少女们面如土­色­。

一时之间,死亡的气息隐隐自地狱里飘出,笼罩了数位妙龄少女!

四名青年身后的黑衣男子,泛着嗜血而残忍的笑,如来自地狱的魔王,­阴­森可怕地注视着一切。

风冷邪——竟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物!

少女们心中骇然!

她们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追着这外表俊美的无情魔王?!

当地狱之门为她们开启时,她们后悔莫及!

是生?是死?

只要男人一声令下,她们即会见到死神!

原本煦暖的春风,不知何时­阴­飕飕了,兜进薄薄地春衫里,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动了动如冰般的薄­唇­,那死神之剑即将挥下,一道惊天动地的虎啸声自山庄里横冲而出,击碎了凝聚的死亡之气。

众人猛然一震,从死死亡之域惊醒。虎啸声再起,同时,众人只感到一道白光流逝,空气中隐隐飘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一阵晕眩,众人皆被那从天而降的骑虎仙童而迷惑。

风冷邪侧身退开,只见一只高大的白虎威风凛凛地自大门内窜出,而它的背上,稳稳地坐着一名年约十五岁的白衣少年?长发飘飞,纱衣绮罗带舞动,赤脚跨于白虎身上,带着纯然之气,降于人间?

晶莹如宝石的明眸一流转,无限璀璨之光闪烁其中,那不识人间烟火的翩然之姿,令凡夫俗子望而却步。

白虎驮着仙童站定,立在风冷邪身边,同时,门内再窜出一只同样高大的白虎,衔着一双­精­致玲珑的丝履,挨近风冷邪,将鞋子放于地上。

骑虎之人两腮绯红,如天边的彩霞,生动的双眸带了一丝渴望,幽幽然地投向傲然卓立的男子。

男人冰冷的眼眸中似乎凝聚了某种情愫,冬日里含了一丝暖意,不可思议地对上那双黑得纯然的盼切之眸。

两眸对视,无声胜有声,长绵如江水的情感似乎能在对视中传送。

虎背上的人两腮更火热,在男人紧窒的注视下,羞涩地垂下了眼。

男人慢慢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丝履,蹲于地上,宽厚的大掌轻轻握住少年赤­祼­的脚,以袖子擦了擦沾了灰尘的脚底,动作熟练地为少年套上鞋子。

他的举动,虎背上少年的羞涩,令从梦幻中惊醒的少女们大惊失­色­。

虎背上的人是男是女,无从辨认,然他那飘然而至的不凡之姿令她们自叹弗如!那……那怎会是一介凡人?那纯洁无垢的气质,如月宫仙童般的录秀之貌,分明是天上神仙!?

但,冷酷无情如风冷邪,竟然曲膝单跪于地,优邪中不失傲气,温柔体贴地为少年穿鞋?!

无法置信!

她们无法置信,刚刚欲至她们于死地的冷酷男人,此刻竟似多情的人般,为一稚­嫩­的少年穿鞋?

风云莫测,千变万化,出人意表!

究竟,虎背上的少年是何方神对,竟折服了冰傲冷霜的风冷邪?!

执剑的风、雷、火、电四人煞气收敛,淡漠的脸上闪过惊讶。

少主人……怎会骑虎出现?

半年不见的少主人,越发灵秀了!那与主人酷似的脸多了一抹柔和、稚­嫩­与……羞涩。

为风尘儿穿好鞋后,风冷邪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淡然地问:“为何出来?”

风尘儿从大猫的身上跳下,一身男女莫辨的衣裳迎风舞动,悦耳如山涧清泉般的声音带了一丝愉悦。“我……我想迎接你的归来。”

风冷邪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但神情依旧冰冷。他伸手,将风尘儿纤瘦的身子揽入怀中,风尘儿一惊,仰着头,疑惑。风冷邪披风一扬,将他藏于怀中,挡去了世人探究的眼神。对门口的数位少女漠然视之,抱着怀中之人,绝然入门。

两只白虎见主人进门,便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跟着进去。

挡在少女们面前的四名青年,Сhā剑入鞘,无视少女们惨白的脸­色­,追随主子,飘然进门。

巨大的红木门一团,隔绝了世间尘埃。

冷风卷起一地的灰尘,为少女们的惊悸添了无垠的凄凉。

窝在父亲温暖的怀抱中,风尘儿按捺不住狂跳的心,垂着眼,盯着交织的手指。

大猫和小猫被雷火等人带开了,风冷邪抱着他,直朝“凝月池”所在的院落走去。一路上,仆人见了,莫不行礼,但看到他怀中的少年时,皆一愣,即而露低头含笑。

风尘儿安静的不说话,折过一条回廊时,遇上了白霜,白霜一见淡漠的庄主,立即明白他的去处。伏了伏身,跟在父子俩的后头。

来到“凝月池”,风冷邪这才将风尘儿放下来。双脚着地,风尘儿直盯着地面。

“抬头。”风冷邪道。

他微红着腮,徐徐地抬头,望着父亲幽深的双眸。风冷邪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发丝。

白霜瞅了瞅他们之间流转的怪异气氛,安静地不打扰,默默地打开柜子,整理他们二人要换的衣物。

风冷邪在风尘儿的乌发间挑出一根草屑,风尘儿啊了一声,这是他下午躺在草地上粘来的吧。急忙理理发丝,不知还有没有。风冷邪转身,撩开纱帘,进入内间,开始宽衣解带。

风尘儿理完头发后,开始找身上是否有草屑。白霜抿嘴一笑。“少主人,您还是洗一洗吧。”

风尘儿搔搔头。的确,他下午在草地上滚了一身的脏东西呢。

白纱朦胧,隐约可见内间的风冷邪已赤­祼­着步入“凝月池”中。

风尘儿揪着领口,秀美的脸上红潮更盛了。已有半年之久未与父亲同浴了,不知为何,此次见到父亲,他竟会莫名的心乱。

“嘻嘻……”白霜在一旁狭促地笑。傻主子,与自己的父亲共浴有何害羞的?

风尘儿懊恼地瞪她一眼,她朝内间眨眨眼,手指比了比,风尘儿可爱的晃晃脑袋,摆脱白霜打趣的眼神,闪进内间。

呼了一口气,他抬眼看前,怔愣。

天然而成的“凝月池”中,一赤­祼­健美男子挺立其中,光亮柔滑的青丝打湿了,与池水融成一体,他侧身而立,­祼­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白皙立体,无数滴水珠攀爬于他的肌肤上,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彩。

他仰头闭目,似乎在吸取天地间的灵气。

风尘儿按着呼之欲出的心,双眼迷蒙地注视着池中如天然偶成的俊美男子。

男人仿佛有感应般,低下头,张开眼,如星的眸子内蕴含着无人能探知的情绪。

在男人的目光下,风尘儿抖着双手,将贴身衣物一件一件地脱下。

当完全赤­祼­后,他缓步走向池水中的男人。

少年羞涩地身体一入水中,轻颤不已。

明显长高的身体,已不会再在池中灭顶了。

垂着眼,没有看男人,他伸手打湿了头发,轻叹一口气。

水声潺潺,水花声起,他抬眼,男人就立在他的身前,只要他向前偎一寸,便可贴上男人的胸膛了。

细长的呼吸,温热地触着男人的胸膛。

风冷邪伸手,轻轻拥住他,两具赤­祼­的身体在水中立即相贴。肌肤相亲,令风尘儿心猿意乱,呼吸不畅。

男人的手游走在他光滑的背上,他申吟一声:“……爹爹……”

背上的手顿了顿,风冷邪双手一紧,将他牢牢地锁在怀中。他痛呼一声,微张着小嘴,抬头凝视父亲,明亮的眼里闪着不解。

父亲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疼痛,依然故我地抱着他,低下头,以额贴着他的,亲昵的相贴,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爹爹……”风尘儿不安地喃喃。紧紧贴在父亲怀中,并不是没有过,但此次,他感到莫大的心慌,一向冰冷冷的父亲,陌生了起来,若再相拥下去,他……他恐怕会窒息。

风冷邪扯扯嘴角,松了一只手,手指来到他的­唇­边,以指腹磨磨他红润微颤的­唇­。

丝丝惧意爬上心头,喘着气,风尘儿的眼中渗出泪水,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般,但他已无法承受更多了。

手指停滞,幽深中掺杂着点点寒意,紧抱少年的手松了松,风尘儿缓过气,离开了他的怀抱,在水中蹒跚几步,趴在池水的边缘,虚弱地吸气,待气缓过后,他暗自咬­唇­。

松懈下来的身体,极度疲惫,点点睡意袭卷而来。

孩子气地揉揉眼,想振作,但睡意来得极快,他抵不住,竟趴在池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风冷邪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盯着少年柔美的睡脸良久,他上前,展臂,撑在少年的身两侧,将他瘦弱的身子包容在怀中,低头,凝视,眼中渐渐凝聚某种因子。

少年不安地拧了拧秀气的双眉,轻吐口气,抿抿­唇­。

风冷邪的眼更暗了,悄悄然地,他缓缓地低下头……

一阵风掠过,白霜打了个冷颤,原本在打盹的她清醒了几分,理理一堆衣物,她忽然想起忘了给主子拿袜子,便忙起身去翻柜子,翻得急了,一件衣服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忽然,风吹开了白纱帘的一角,她无意间一瞟,却偷窥到了帘内触目惊心的一幕——

少年软软地趴在池水边缘,酣睡,男人怀着他,缓缓地低下头,素来冷若冰霜的脸,奇迹般地泛着一抹温柔,他的­唇­,轻轻地覆上了少年微启的­唇­上——如吻珍宝……

白纱一飘,掩去了一切。

白霜呆滞地抓着地上的衣服,指尖泛白,全身如置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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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族为上,破族次之……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书房内,唐夫子瞪着眼,望眼前游神的少年。

他将《孙子兵法》的《谋攻篇》从头到尾的朗读了一遍,正欲讲解时,他的学生,“御风山庄”的少主竟然破天荒的在发呆?!

那少年支着头,茫茫然地盯着窗外的绿树,偶尔皱皱眉头,不知在烦恼些什么。

这是极少见的一幕呀!

唐逸放下书,叹了口气。少主跟他习文学字已有五载矣,虽然每日上课的时间只有一两个时辰,但每次少主都是聚­精­会神的,然而,今日的他,竟然会走神?为了何事,他在郁闷?

轻咳了几声,终于引起失神少年的注意。风尘儿转过头,对上唐夫子探究的眼神,他这才想起自己正在上课,忙放下支额头的手,端正坐好,满脸歉意。

唐逸微微一笑,问:“少主可有什么烦心事?”

风尘一惊。“夫子为何如此一问?”

唐逸摇摇头。“我观少主眉心紧蹙,似乎有什么心事埃”

风尘儿一愣,唐夫子温和地笑,他叹口气,道:“夫子,学生……近日有一疑惑,思索了许久,仍想不透。”

“哦?”唐逸坐下来,倒了杯茶。“少主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为少主解答。毕竟,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风尘儿沉默了几许,之后,他道:“学生……近日恐怖是病了。”

“咦?”

双手无意识地按上心口,他吁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我见到……爹爹,心会莫名的狂跳。”

唐逸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喷出,见风尘儿素来无忧无虑的天真面孔上泛出苦恼之­色­,他暗暗诧异。

风尘儿腼腆一笑。见夫子脸­色­古怪,他虽不知自己的话引得对方心惊,但仍继续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半年未见他,我……我异常思念,前日,他回来了,我心急地奔出去,只为了早日看到他。可见着了他,我又心慌了。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股乍见他的喜悦,心里闷闷的,又甜甜的……”

他咬咬­唇­,思及前日在“凝月池”中,父亲对他的亲昵,两腮红若樱桃,心跳如雷,双眼迷蒙。“为何呢……爹爹的亲昵动作,我……我想躲又贪恋?”

那日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当醒来时,他竟已沐完浴,着了里衣,躺在床上了。

虽疑惑,但他知,应是父亲帮睡着的他洗了身体,并穿了衣物,抱至床上。

蹙了秀气的眉,他望着窗台,喃喃。“为何呢?他……他是尘儿的爹爹呢!”

唐逸只感到背部一阵汗湿,少年全身泛着瑰丽之­色­,他心惊胆颤。

轻轻叹了口气,少年回过神来,用单纯得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神询问夫子。“我……是否病了?”

唐逸脸­色­苍白,倏地转头,望向敞开的窗口。

不知何时,一条冷然的孤傲身影,无声无息地立在窗边,风一掠,扬起了他的衣和发。

风尘儿怔怔地望着他俊美却漠然的脸庞,一丝情愫绕上心头,心又开始不安分了,舔舔­干­燥的­唇­,他沙哑地呼唤:“……爹爹……”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夜,宁静。

灯火朦胧的房间里,金猊中燃着舒心的瑞脑之香,波斯地毯上,两只巨大的白虎安逸地趴着打盹,粗壮的尾巴偶尔拍打着。不远处,造型优雅做工­精­致的美人榻上,斜卧着一美丽少年。

那少年手中执着一本蓝皮书,微卷的封面上隐约可见“孙子兵法”四字,少年全神贯注地细读着,微开的窗户掠过夜风,摇曳着灯台上的油灯。

门,“咿呀”地开了,步入一妙龄少女。

少女一见榻上只着单衣的小主人,不禁颦眉,快速地关了门,绕到窗口,将窗扇紧闭好,放下了帘子,转身到内室,抱了一条毛毯,体贴地披在少年的身上。

“好主子,夜深了,您就少看一会书吧。”她劝。

翻了一页书,风尘儿揉揉眼,朝少女一笑。“日间上课时,我走了神,夫子教些什么全然不知,如今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自要一翻温习。”

白霜拨了拨油灯,使房里更亮了。低头看了眼风尘儿姣好的脸,微微发怔。

将《孙子兵法》的《谋功篇》琢磨再三,风尘儿不断地呢喃着篇尾的几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他出神,白霜亦出神。

如琴音低吟的声音实在好听,白霜不由自主地被魂吸了过去,美目紧盯着他微蠕动的红­唇­。

脑中,渐渐浮现那禁忌的一幕。

“知彼知己?唉,我却不知彼,也不知己……”风尘儿放下书,拧了一对秀气的眉,转眼见两只白虎睡得正酣,他羡慕地道:“大猫小猫真幸福,似乎没有什么烦恼呢。”

白霜抖了下手,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低问:“少主……有什么烦恼么?”

风尘儿盘腿而坐,托着腮,幽幽一叹。“日间,我向夫子提了个问题,夫子竟答不上来。夫子无法为我解答,我该去问谁呢?”

“咦?唐夫子学富五车,也会有为难的时候?”白霜奇怪。唐夫子是山庄里出了名的才子,十八岁高中状元,累官至尚书,后来不知何故,辞官归故里。才高八斗的他,竟会被少主难住?不过,少主天资聪颖,能举一反三,或许……

风尘儿摇摇头。“我问的,与学术上的无关。”

“哦?”

皱了皱眉,风尘儿下了美人榻,在柔软的地毯地踱了几步,整个人越发忧虑了起来。

白霜诧异,不解地望着他。

一颦眉,一垂眼,一侧首,一吐气,一思索,无不显示着他心事重重。为了何事?她的少主,在两日之前,依旧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呀!自庄主回来后,他……他竟染了忧愁?如此一个美丽的人,染了愁云,总令人心怜!

为何呢?

风尘儿也在不断地问自己。

白天时,他向夫子剥白自己的心情,夫子一反往常从容,露出了惊慌之­色­,若他没有看错,夫子的脸­色­略发青呢!

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吗?

那时候,父亲怃然出现,确实叫他和夫子都吃了一惊,但没一会儿,父亲未发一言走开了。

他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不必再因父亲的凝视而心慌。

夫子亦松了口气,可,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不知……他能否回答我?”脑中浮现出一张冰冷如霜的俊美脸庞。

白霜一震,她上前,轻语。“少主,夜深了,该歇息了。”

风尘儿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神情凝重,下了下决心,双手交握了下,便匆匆闪进内室,披了件外衣,又急步出来,向门口走去。

白霜忙追着他问:“少主,您要去哪里?”

风尘儿笑笑,似乎豁然开朗了。“我去找爹爹。”

白霜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吞了吞口水,她道:“夜深了,少主一人……不好去打扰庄主吧?”

“可是,我若不问清,难以入眠呀!”他素来没有什么烦恼,日子过得十分悠闲,但一有疑问,但会寝食难安。

“可……可庄主他……”白霜吞吐,不知该如何启口。

“咦?”少年困惑地歪着小脑袋,明亮的眼里纯粹无污垢。

白霜咽了咽口水,娇瞪一眼。“反正……奴婢绝不让少主出门。都这么晚了,你若不睡,明早定无­精­神了。”

“霜姐姐……”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白霜坚决摇头。庄主他……他对少主……

她一脸固执,风尘儿无奈地叹气。“好姐姐,你松手吧,我不去便是了。”

“当真?”白霜不信。

风尘儿只好松开了按门的手,转身向大猫小猫走去,白霜这才放开了拽他衣服的手。

在大猫身边坐下,轻轻抚摸它的皮毛,大猫立即醒来,睁着虎目,不解地望向主人。

风尘儿偎在它身边,喃喃了几句,大猫双耳一竖,低吼几声。

白霜在一旁看得莫明,不禁上前问:“少主,你明日再和大猫儿爷玩吧,现已晚了。”

“嗯,好的,我这就去睡。”站起,伸了个懒腰,他打着瞌睡向内室走去。

白霜疑惑,蹲下身子,摸摸大猫。

大猫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抖了抖身子,白霜疼爱地摇摇头,正欲起身时,忽然,大猫扑了上去,将她按倒在地,她惊叫一声,同时,风尘儿跑出内室。

被大猫扑倒在地动弹不得,白霜惊惶失措。“哎呀,大猫儿爷又调皮了,好主儿,快叫它放开奴婢。”

风尘儿却笑如春风,神采飞扬。

“霜姐姐,你就陪大猫儿玩一下吧。我去找爹爹……”

“哎?”白霜大惊失­色­。这个少主人……他……他竟是如此可恶!

朝白霜愠怒的脸望了望,风尘儿略带歉意。“霜姐姐,莫担心,尘儿很快便会回房的。”

开了门,他跨出去前不忘叮咛大猫。“不许欺负霜姐姐哦!”

大猫兴奋地吼一声,他这才放心地出门。

被制的白霜哭笑不得。她的好主子,只怕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猫儿爷……”她哀求。“行行好,您就放过奴婢吧!”

大猫伸舌,在她脸上舔了一记,她脸­色­一变,刹时,满脸口水,欲哭无泪呀!

一直趴在一旁的小猫睁只眼,闭只眼,事不关己。

父亲的房间与他的很近,他们住在同一个院落里,房门相对,只是两房中间隔了一个场子,走上两三百步,便可到达父亲的房门口。

立在门外,风尘儿深呼吸了几次,抬头望夜空中的明月,调节情绪,尽量不让心跳得过快。

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进来。”

他的心控制不住地又开始乱跳了。他懊恼,真个病了呢!光听声音,他……他便失常!

低着头,推门而入。

一个没注意,忽地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他吃了痛,捂着额,抬头,望进一双如深潭的黑瞳内。

风冷邪瞥了他一眼,转身进屋。风尘儿略感失落,无言地关上门,跟进去。父亲的背影,一贯的孤冷呢。

房中,燃着与他房里一样香气的瑞脑。他踌躇地立在几案前,而风冷邪坐在案后,翻阅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没有交谈,寂静一片。

风尘儿不安地打量父亲的房间。他虽与父亲同住在一个院里,但甚少进父亲的房间,再则,父亲常年不在,诺大的院落,他一个住来十分的寂寞。

父亲的房间与他的人一样,毫无温度,冷冰冰的陈设,无任何情感。

他立着,看着,莫名的伤感了。

仿佛过了许久,男人冷淡地开口:“有事?”

他回神,心口闷闷,专注地望向男人。

男人不羁地坐着,手中已无公文。

他出神地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男人又问:“有事?”

他掀掀长长的睫毛。“日间,爹爹……可有听到尘儿问夫子的话?”

风冷邪起身,修长的身体来到风尘儿的面前,不算高的风尘儿只及他的肩,风冷邪伸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垂,风尘儿敏感地一缩。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咦?”风尘儿仰头,心鹿直跳,不知不觉中两腮桃红,他喃喃。“尘儿……是否病了呢?”

宽厚的大掌倏地按在他乱跳的心口,他惊呼一声,想躲开,但风冷邪更快地揽住他,将他锁在怀中。

心跳一阵急过一急,呼吸越来越急促,他难受地申吟一声,不由地,眼中雾水一声,甚是可怜地瞅着父亲。

风冷邪无动于衷,埋首在他发间,吸取他幽淡的体香。

被男人抱在怀中,整个人熏熏然,神智飘忽欲飞。

“爹爹……”他揪着男人的衣襟,不知该如何是好。脑袋昏昏沉沉地,他……他似乎病得更厉害了。

风冷邪将他揽腰抱起,他无力挣扎,由他将他抱至软卧上,像一滩水般,倒在丝绒上,双手无力地抓着领口,急促地呼吸,眼角渗出泪水。

风冷邪坐在软卧边缘,展开双臂,撑在他身两侧,伏下身,低头,薄­唇­如轻絮般地拂过他的眉心,他的眼,他的颊……

风尘儿眨眨眼,窒闷的心似乎缓上几分,鼻息间尽是男人成熟魅人的气息。

“很难受?”男人破天荒地开口问他?

说不清自身的感受,风尘儿不语。

抚了抚他的发丝,男人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唐夫子可有教你诗词?”他问。

风尘儿困惑地点点头。“有。”

风冷邪扬扬嘴角,又问:“可知‘春心荡漾’四字的含义?”

春心荡漾?!

风尘儿忽地捂住脸,浑身燥热。他……他……难道此时的他便是春心……荡漾了?可,可那是只发生在男女之间的呀!山庄里,婢女众多,花容月貌的不在少数,他看着,只觉她们赏心悦目,但并不会生了爱慕之心,与婢女们相处,极为自然。唯独……对自己的父亲,他……无法自处!小时,常常躲在一角,专心的望着冰冷孤傲的父亲,长大了,见着的次数少了,便开始思念。今次父亲归来,自己的心境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望着父亲,他……心慌,酸甜交加,不见他,又闷气,失神,这种心情……难道真是夫子曾讲过的“春心荡漾”?可他又怎能对自己的爹爹有遐想?

不,不,他只是……一直孺慕着爹爹呀!

他的娇酣模样,风冷邪看在眼里,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远离他。

风尘儿松开手,寻找父亲的身影。窗口,立了一条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显得极为冷漠。

他心一窒,难受地蹙眉。

爹爹……为何不多加解释?他的心,仍闷得慌呀!

原本是想向父亲问个清楚的,但如今,他直将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困惑的迷境!

“爹爹为何不多再解释一些呢?”他轻问。

立在窗边的人转过身,负手而立,冷语。“我已解释过了。”

“……尘儿不懂。”他坐起身,摇头。

风冷邪无情地扬扬眉。“那是你的事。”

风尘儿讶然,怔忡地望着那覆了寒霜的男人。戚楚的眼神,使人疼惜,偏风冷邪无情冷硬,被这么一双忧愁的眼望着,竟能不动声­色­。

门,被轻轻敲响。

风冷邪双眼一锐利,问:“谁?”

“奴婢白霜。”门外是女子平平的声音。

“……进来。”风冷邪道。

风尘儿抹了把脸。门被推开了,步入白霜妙曼的身姿,她手中端着茶水,风尘儿见了,小声叫了一声:“霜姐姐……”

白霜看向他,没有应声,风尘儿心中叫苦。霜姐姐定是生他的气了。他走向她,细声问:“大猫没有欺负霜姐姐吧?”

白霜面无表情。

她似乎气得不轻呢!被他摆了一道,偏她又担心他,才端着热茶来看看?

自觉歉意,他向她伸手。“我口渴了,好姐姐给杯茶吧。”

白霜犹豫了下,递给他一杯。风尘儿忙接过来,一口饮荆

“谢谢霜姐姐。”

白霜嗔咛一声,摆好茶具,便离去了。

风尘儿吁了口气,望向看着一切的父亲。“我……我该回去睡觉了。”

理了理情绪,既然从父亲的口中得不到更多的解释,他只好作罢,回去自己再好好想想。

沮丧地开门,正欲离去时,风冷邪却从背后抱住了他,他一震。

“尘儿……”低哑的嗓音竟出自一向冷漠的男人之口。

风尘儿惊悸地发颤。他……很少会唤他的名儿……

“风家人——从不逃避!”下一刻,他的声音清冷得如寒剑的啸鸣。

风尘儿一震。

他……他有逃避吗?他逃避了什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如此责备他?

眼一酸,他哽咽。“尘儿……没有逃避!尘儿不懂,不懂呀!”

空气中,隐隐飘浮着叹息声。是为他的单纯而叹息?

风冷邪放开了他,他擦擦湿润的眼,欲走,迎面却扑来一阵冷风,风冷邪闪电似地拉住他,将他拉进怀中,纵身一跃,飘至房内,“当当当——”门口的地板上嵌了一排暗器。

风尘儿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弄清楚时,人已被风冷邪紧紧护在怀中,他一惊,房中弥漫着一股萧杀之气。

“嗖嗖嗖——”,几条黑影闪进房内,执着白森森的刀剑,袭向风冷邪。

风冷邪冷冷一笑,眼眸中迸­射­出­阴­冷之光,一手揽着风尘儿,一手见招拆招,如光似电地穿梭于数名刺客之间。

刺客发狠,招招致命,不约而同地击向他怀中的人。

风尘儿紧紧抓着风冷邪的衣服,面露痛苦之­色­。

风冷邪从袖中弹出一条如蛇般灵活的白绫带,将他与风尘儿护昨密不透风,那白绫带看似无伤杀之力,但与刺客的刀剑相触时,竟发出金属相撞的“叮铛”声?

白绫一闪,划过一名刺客的咽喉,那刺客惊叫一声,脖子处喷出殷红的血,瞬间倒地不起。风冷邪冷哼一声,气一展,原本只有三寸宽的白绫带突地舒展,扩至半米宽,薄如蝉忌,似透非透,隐隐泛着寒光。

刺客们心一寒,停滞数秒,蝉忌般的白绫刷过,又有三名倒在血泊之中!

剩下最后一名刺客,那刺客全身伤口,握刀的手满是鲜血,吞天口水,他惊恐如瞪死神般的瞪着一身寒气的风冷邪。

风冷邪瞟了他一眼,手一震,白绫带瞬间收缩,刹那间缩短变细,“琤”的一声,那白绫带竟变成了一把弹­性­极佳的三尺七长的银剑?!

“飘雨剑?!”刺客惊心动魄,恐怖异常。

飘雨飞花逐明月,封喉见血惊修罗!

飘雨剑千变万化,千姿百态,随主人的内力深厚展现不同形态,它可如天边一道银链,可如指尖一根针,可如悬梁一白绫……它的神奇,无人能预侧。而近来,江湖传言,飘雨剑被“御风山庄”的庄主风冷邪所得?!

风冷邪以剑胜名于江湖,手中握有飘雨剑,简直是如虎添翼!

刺客冷汗直冒,死白了一双鼠眼,瞪着那泛着嗜血之光的长剑。

“说——”风冷邪长剑一指,冷酷地逼问,“何人指使尔等?”

刺客骇然,惊惧地向他掷刀,风冷邪一闪,躲过。刺客飞身要逃,却被门外闪进的四条人影所制。

风冷邪长袖一甩,“飘雨剑”如烟般地消失在他的袖里。风雷电火四人铁青着脸,制住了刺客后,一齐下跪。“属下等救驾来迟。”

风冷邪抱着风尘儿,坐于紫檀嵌玉宝座上,冷飕飕地下令。“拖下去——”

无法动弹的刺客只感到地狱之门已为他开启了。

四人领旨,正欲带刺客去地牢严打拷问时,风尘儿“哇”地痛嚎一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染红了风冷邪的衣服。

众人一惊,动作一滞。

风冷邪的脸上布满寒霜,一把按住风尘儿的脉门,脸­色­大变,厉声喊道:“叫医者!”

风立即施展绝佳轻功,闪身寻人去了。

风尘儿痛苦地皱了五官,口中不断呕血,风冷邪手掌按在他的胸口,运功护住他的心脉。

少主人——中毒了?!

其他几人震撼。

雷迅速地在刺客身上搜了一遍,但一无所获!火和电在死去的刺客身上搜索,不一会儿,他们白着脸,无言地摇摇头。

被风冷邪严密保护着的风尘儿,怎会中毒?

医者——“御风山庄”的大夫很快地赶来了,三十开外,一脸严肃,炯炯有神的眼,没有看其他人,手脚利落地来到风冷邪身前,按上风尘儿的脉门,须臾,他皱了一双剑眉,脸­色­更严肃了。

从药箱中翻出一粒药丹,快速地送入风尘儿的口中,风尘儿五腑六脏虽疼痛难忍,但神智仍是清醒的,松开咬紧的牙关,将腥臭的药丸吞了下去。

医者又拿针灸,在他的几大要|­茓­扎了几针,他似乎没那么痛苦了,­精­神无法支持太久,昏睡过去了。

“如何?”风冷邪问。

医者瞥了他一眼。“暂时保住­性­命。但——若拿不到解药,两个月内毒发便无药可救了。”

风冷邪寒彻。“你也无法解毒?”

“无法。”医者摇摇头。其他人立即一脸凝重。风冷邪以袖擦净了风尘儿嘴边的血渍,墨黑的眼更深沉了。

医者环视了一番房间,扫到案桌上的茶具,他走了过去,审视了许久,道:“茶杯上,有毒!此毒无­色­无味,但人的­唇­只要一沾上,便会中毒,同时,杯口上会泛黄。”

风冷邪眼中寒光一闪。

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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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艳遇记 网游之流氓高手 杀手房东俏房客 异世之极品天才 天才儿子腹黑娘亲 我的老婆是军阀 天道传承之路 嫡妃不如美妾 金牌王妃

“御风山庄”的少主人中毒了?!

而下毒之人是——贴身侍女白霜?!

白霜是两年前,总管安排在少主身边的。当一直照顾少主的嬷嬷去世后,少主的起居生活便由白霜照应了。白霜虽只有十七八岁,但本事却不校庄主常年不在山庄里,他与少主所住的“孤剑院”,让白霜打理得井然有序。白霜对少主忠心不地,照顾有加,更是把少主当弟弟一样疼爱。如此一个没有心机的普通侍女,为何要毒害少主?

跪于冷硬的地板上,白霜惨白着脸,她,否认。“奴婢——没有毒害少主!”

天,灰蒙,没有一丝光亮。屋内,烛火通明。风冷邪坐在紫檀宝座上,怀中是昏睡的风尘儿。他的白衣上,晕染的是风尘儿呕出的鲜血,他,从亥时到子时,未曾变换过姿势。抱着风尘儿,如拥至宝。

房间,另外有六人。立于风冷邪身两侧的风雷电火,站在一旁的总管,以及跪于地上全身冰冷得发抖的白霜。

男人们严竣的表情,在听到白霜的辩白后,更寒厉了。

白霜无力地辩词,显得极为苍白,虽然如此,她仍是将心中的话道出,她的声音在抖,却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奴婢服侍少主两年了……少主美好不失纯真,他如无价之宝,奴婢衷心的珍惜着他。我虽卑微,但爱主之心天心可鉴!亥时之前,奴婢未曾离开过少主的房间,大猫儿爷一直压着奴婢,调皮的不许奴婢出房门一步。当事发后,奴婢仍被压制着,少主命大猫儿爷不许奴婢阻止他找庄主,大猫儿爷素来听少主的话。请……庄主明查……”

总管皱了皱眉。的确,当少主中毒之后,庄主下令寻找折霜时,护卫发现她正被大猫压制着在少主的房中,无法动弹。

可,又有谁能证明白霜的言词属实?少主昏迷无法对证,白霜侍奉少主两年了,与大猫小猫混得极熟,或许她在送完茶后,回房,与大猫戏玩?

她的动机是什么?她……会是仇家所安排的棋子?

风冷邪全身散发出寒彻之气,冷眸如两道利剑,刺向跪于地上的少女。少女目光袒旦,并不惧怕地迎上那锋锐的利剑。

一抹冷笑,悄然爬上风冷邪冰寒的脸,他开口,其他人屏息凝听。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一句铿锵有力,却冷酷无情的话,判了白霜的死刑!

慢慢地,白霜垂下了眼,她磕头,颤声。“奴婢……没有怨言!只求……庄主能揪出……真正的凶手!还奴婢……一个清白……”

总管摇了摇头,木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风雷等人一身寒气,无一丝怜悯之心。

风冷邪挥了挥手,门口等待命令的护卫立即进门,拖起了白霜。

“……”

一丝微弱的申吟声在凝冻的空气中划出波痕。

风冷邪立即低头。

风尘儿满头大汗,无力的小手颤抖地揪着父亲的衣襟,虚弱地张着口:“不……不要……杀……霜……姐姐……”

声音虽低,但在场功力深厚的男人们都清楚地听到了。

风冷邪凝视着他,不言不语。

护卫压着白霜,等候主人重新发落。

含着泪水,风尘儿张开眼,模糊地直视前方,他刚刚虽闭着眼,但神智已婚渐清醒,房内人的话,他听得清楚,却无力Сhā上一句。当听到父亲无情的下令时,他着急地强迫自己发出声音阻止。

白霜泪滚滚而下,嘶哑地哭了。

少主!可怜的少主,心善的少主碍…

风冷邪握住了风尘儿冰凉的小手,风尘儿轻咳了几声,祈求地望着国办不再冰冷,但也谈不上温和的脸,他道:“霜姐姐……所言属实!我那时……的确要大猫……压着她……”

风冷邪瞟了眼垂泪中的白霜。

“我想找爹爹……问些话……可霜姐姐……不让去,所以……才叫大猫压着她……爹爹定是奇怪,被压制的霜姐姐……何以能……为我们端茶?”

是的,若事实如白霜所言,那么端茶进门的白霜又是何人?

有些支持不住,风尘儿合上眼,微弱地喃喃。“那个人……不是霜姐姐!当时……怕她生气……尘儿……没有注意,霜姐姐……右手有疤……那个人……没有……没有……当时……没有细想……”

他喃喃着再次昏睡过去,但终于揭了谜底了!

有人易容成白霜的模样!

混江湖的,谁不知易容术?!然而,再高明的易容术也会有疏漏的时候。白霜右手上有疤,若不是亲近的人是很难察觉的。风尘儿与她朝夕相处,自是知道。当假白霜递给他喝时,他虽疑惑,但一心怕白霜生气,故尔忽略了。再则,他对江湖完全陌生,自是不知有易容术这种技能!他只能提出疑问,却想不透。

风冷邪几人,老江湖了,一听他的话,便一清二楚了。

白霜——算是捡了条命!

但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在未水落石出之前,她暂且关进地牢。

白霜拖下去了,房内,又是一片寂然。

风冷邪轻轻地摩挲着风尘儿无血­色­的颊。

今晚的刺客,只不过是一个警告!若敌方真想至他们于死地,会派更厉害的杀手来,而不是几只三脚猫!至于毒害风尘儿……

凝重的脸一僵,剑眉不禁一锁。

总管望着风冷邪一身的血,不禁道:“庄主……先换件衣裳吧。”

风冷邪恍若未闻,盯着怀中的孩子,一动不动。

总管隐隐一叹,立在一旁,默然。

风雷等人关注着主人,主人未发话,他们只有静候。

凌晨,总是凉意的。

火进内室,取了一条毛毯,递给主人,风冷邪无言地接过来,包住怀中的少年。

一刻,两刻,直到寅时,房门被打开了,进来医者满是露水的身影。

“灵山‘几度慈心’白涟君现居于华山。”他花了数个时辰,终于查清了江湖上闻名遐迩的神医踪迹。

风冷邪­精­神一振,快速下令:“发拜帖!”

夕阳几度,断肠片片飞红,慈心谁怜?

几度慈心,慈心几度?白涟君虽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但他的无情不下于风冷邪!常言道,行医者慈悲为怀,遇伤则治,遇病则医。然而,白涟君却完全背道而驰!他虽有一身绝学,但诊治的病人却聊聊无几。这聊聊无几中的皆是那即将跨入地狱之门的人,恰巧遇上了白涟君心情欠佳时,随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不错!白涟君只有心情不好时,才会救人!但,他心情欠佳的时候实在太少太少!通常,他是心情愉快的!用不完的金钱,数不清的红粉知己,一生风流,美酒在手,美人在怀,如此一个放荡不羁的人,岂有不快之时?

风尘儿身上的毒,医者只能拖无法治。毒之厉害,唯有白涟君可解?

而白涟君,一个只有几度慈心的无情之人,会为他医治?

一切,唯有相见之后而定吧?

车轮“轱辘”,官道上,平稳而飞快地急驰着一辆高档的马车。

从马车的造型外观可看出,此马车非平常人所能有,它浑身紫红,漆­色­均匀高贵深沉,由四驹相并而拉,快而平稳。马车前后,分别有两骑。行在前面的两名青年衣着一青一紫,后面的两名一红一蓝,一行车马,行在大道上,扬起无数灰尘,快速地向西行。

宽大的车厢内,横卧了两只成年白虎,两只巨虎仅占了车厢的三分之一,充足的空间,摆有固定的茶几,暗格,丝被,在折虎的左侧,柔软的丝绒铺上,睡卧着一脸­色­苍白但极为秀美的羸弱少年。少年的身上盖着柔软的翠­色­毛毯,包裹在毛毯下的身体形态优美。少年的身旁,坐着一名浑身淡漠的俊美男子。他轻拨着小火炉,使车厢内更暖和,如冰魄般的眼不时地瞟向昏睡中的少年。

安静的车厢内,慵懒的白虎打着呵欠,其中一只将巨头转向昏睡中的少年,伸舌怜惜地舔舔他雪白的颊。

一记利眼扫­射­过来,灵敏的白虎竖了毛,抬眼对上男子如冰似剑的利眼,它打了个颤,不甘不愿地收了舌头,缩回头。

男子从暗格里抽出丝巾,在少年湿漉的颊上擦了擦,少年因他的动作动了动紧蹙的秀眉,男人的手顿了顿。

咛嘤一声,少年悠悠转醒,茫然的眼,缓慢地眨着,清澈的眼珠子,天真而纯净地环视着四周。

当看到两只白虎时,他泛出一抹清莲般的笑,白虎瞪着虎目,轻吼几声。

少年慢慢地转头,看到凝视他的男人,他从毛毯中伸出手,男人立即握住他冰凉的小手。

“爹爹……”风尘儿轻唤男人。

风冷邪轻柔地将他抱入怀中,让他舒服地靠在怀中。“饿了?”

风尘儿摇摇头。“我们……在哪里?”

“马车上。”

马车?风尘儿好奇地转眼再次打量诺大的车厢。他从未坐过马车呢!在书上看过不少图形,但从不知马车内竟宽敞得如一个小房间,车驶得很平衡,并不会感到颠簸。

“少主醒了?”声音从不远处的帘子后传来,同时,帘子被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掀开,出现一名面目肃清的男子。透过帘缝,可窥视到帘后亦是一个车间,有小炉子,上面正熬着药,帘子一掀开,药香立即贯进来。

原来,这宽大的马车是分了前后两车厢的。前面的可容纳两人坐卧,后面的如一华丽的小房间,容纳址人不成问题。

风尘儿窝在风冷邪的怀中,突然出现的人全在陌生。

那个瞥了一眼,放下帘子,之后传来倒水的声音,片刻,帘子又被掀开了。

“药——”他将碗递了进去,风冷邪稳稳接过后,他又放下了帘子。

刚熬的药,火烫,但风冷邪似毫无知觉般,稳当地端在手里。

闻到浓浓的药味,风尘儿皱了皱鼻子。

将药吹凉了之后,风冷邪盛了一勺药,递到风尘儿的嘴边,尽管怕死了苦涩的药汁,在父亲紧迫的盯视下,仍是一小口一皱眉地喝下去了。

辛苦地喝完药后,他吐着小舌,趋赶着苦味。

风冷邪将药碗搁在有磁­性­的小桌上后,从抽屉里取了一粒软糖,寒进他的小口内。

“唔——”贪嘴地含着甜丝丝的糖,他感激地望着父亲。

风冷邪的脸依旧冰冷冷的,但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手心。

手翠以来一阵阵热气,风尘儿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悄然地合拢手,将男人的手指包容住,男人抬了一下眼,没有抽离,任他握着。

心,开始迷乱。

风尘儿申吟一声,将脸埋进男人的怀中,在他的胸膛上磨蹭了几下。

风冷邪垂下眼,揽他的手臂紧了紧,低头轻吻他的发丝。

“我们……去哪里?”闷在男人的怀中,他小声地问。

“华山。”

“华山?”风尘儿露出半张小脸。“五岳中的那个华山吗?”

“嗯。”男人将视线落在少年憧憬的小脸上。

风尘儿轻叹一声。真好,他从未出过远门呢。十五年来,他活动的范围唯有“御风山庄”,父亲不允许他出山庄一步,他虽不清楚为何,但仍是听话的呆在山庄里。每每夫子谈及中原大地的册山水水时,他总是特别向往。夫子一见到他向往的神­色­时,便会隐隐一叹,巧妙地转了话题。

“华山——美吗?”他问着常年在外的父亲。

风冷邪略怔了下,扯扯嘴角。“——不知道。”

“咦?”风尘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风冷邪面无表情微侧过脸。风尘儿眨眨清澈如水的大眼,盯着男人完美无瑕的侧脸,男人斜眼,冰魄般的眼对上他的,风尘儿轻扬嘴角,闷笑着埋进男人的怀中,男人皱了剑眉。

“咳咳——”一时的舒适,忘了身中剧毒,而在放松的时候,身体不客气地抽痛起来。

“唔——”风尘儿手一紧,抓着你亲的手不放,看来药起作用,与毒抗衡,令身体不适。

风冷邪的剑眉拧得更拢了,静卧在一旁的折虎不禁凑上前。

缓过气后,风尘儿感到大猫小猫的接近,便转头,朝它们一笑。“放心……我没事……”

大猫呜咽几声。风尘儿柔和了眼,眼中有泪光。想起大猫和小猫的母亲于三年前去世。当初那只被他误认为巨猫的白虎,是父亲从小便相随的伙伴,但虎命且短,时间到了,便走了。它死的时候,小猫大猫虎啸了很久。他看了,忍不住泪潸潸。生命何其匆匆?嬷嬷伴了他十几载,终是被神召唤了去。如今自己……

他幽幽地望向父亲。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冷着脸,生硬地道:“你不会有事。”

风尘儿禁不住,泪窜了出来,蠕动­唇­角。“我……我想呆在你身边……一直……”

风冷邪幽暗了眼,将风尘儿的手放在­唇­边摩挲。“你想呆,就活下去。”

“爹爹……”泪似乎更多了。

温热的­唇­倏地落在他的眼上,男人吻去了他的泪,他忘了掉泪,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望着,望着,困意袭来,他缓缓地闭上眼,只感到­唇­上有轻絮抚过,不舍了含了一下,便失去意识了。

外间,医者靠坐着,一直注视着帘缝的眼闪了闪,严肃的脸上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车外,青山绿水,春­色­盎然。

华山山脚下,临溪小榭。

“几度慈心”白涟君非常的不开心!

一个月!足足一个月,他的心情如那雷电交加的天气,极度的恶劣。

过去的二十五载中,从未有如今这般,心情恶劣到恨不得将所有濒临死亡的病人全救活!

原本,他有着挥霍不完的金钱,喝不完的美酒,多如过江之鲫的美女——但近来不知为何,频频丢钱!钱丢了,上馆子便喝不到美酒!心闷之余,想找个美人解解闷时,美人却总被别的寻欢客人所包!

没钱,没酒,没美人,这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手中拿着一张紫红­色­的帖子,反复地看了看,白衣男子随手将之往桌上一丢,修长的身体往窗边的躺椅上一靠,伴着窗外的浪漫春花,清朗地声音骤起:

“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玉真初见面。重头歌韵响(王争)琮,入破舞腰红乱旋。

玉钩栏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屋外,马蹄声,马车轮转声,陆续传来。

屋内,躺在椅上的人掀了掀眼皮,继续假寐。

近了,再近了,马蹄声,车轮声,尽在小榭前消失。一­干­人马停在溪边小榭前。

为首的两名男子一齐跳下马,对着紧闭的竹门,朗声道:“江南‘御风山庄’前来拜见‘几度慈心’。”

话落,屋内悄然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两名男子对望一眼。

马车内下来另一男子,一脸那肃然。

对着紧闭的门扉瞟了两眼,医者翻手运气,便将那门给轰倒了。

“砰——”

好大的一声响,同时,屋内跳出一条白影来。

“何方狂徒,竟也毁白某人的屋门!”

医者冷冷一笑。

雷和火退后一步,同时,跟在后面的风与电下了马,上前。

白涟君气急败坏地瞪着一­干­子的人。当看到医者那皮笑­肉­不笑的肃穆之脸时,他挑了挑眉,刻薄地斜眼。“哎呀!我道是何人呢,原来是我那不成材的大师兄呀!呵呵呵,不成器的大师兄,你我几年没相见了,今日见来越发生疏了。”

医者气定神凝,毫不被他讽刺的言语所刺伤。双手抱拳,他道:“吾等‘御风山庄’,请‘几度慈心’救救幼主。”

白涟君双臂抱胸,眼珠子上翻。“呵呵,我的大师兄,想不到不成材的你竟在是‘御风山庄’的大夫?哈哈,不知你那浅薄的医术有没有医死人呢?”

他完全不理对方言词,一个劲地在那里讽刺,惹得雷电等人怒目相向。

萧杀之气腾起,纵是吊儿郎当的白涟群不得不收了顽劣。

马车的门被推开,窜出两头巨虎,白涟君着实被它们勾去了魂。

多美啊!那黑白相间的皮毛,无价之宝呀!

白虎跳下马车后,一股冰寒之气透出,同时,一身寒气的俊美男子怀抱着一少年,步出马车。

君临天下般地扫视白涟君,凛凛地眼倨傲地瞥了一下。

白涟君完全收了嬉笑,看着男人走至跟前。

“风冷邪!”他呵呵笑了两声。“什么风,将‘御风山庄’的庄主给吹来了?”

风冷邪只一句话。“救他。”

白涟君往他不里看去。“啧啧,面­色­灰白,气虚如丝,如此病美人,看着真叫人心疼。”

风冷邪挡了挡,冷睨他的­色­相。

摸摸下巴,白涟君瞟了眼医者,再看看风冷邪怀中的病美人,叹口气,道:“好吧!好吧!算你们走运,来得真是时候,正逢白某人心情恶劣之时!呵呵,何况,白某人素来偏爱美人……”

没有再为难,请了一­干­人进屋。

看了一眼寒酸得只有一屋薄被的床,风冷邪择了一旁的椅子,让风尘儿躺在他怀中。

白涟君不悦地道:“让病人躺到床上去。”

风冷邪理都有没有理他。

白涟君瞪眼。“怎么,嫌我的床不好?”

医者咳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抱着丝绒被进屋,近床的火接了过来,铺在白涟君寒酸的床上,铺好后,退至一旁,风冷邪这才将昏睡中的风尘儿轻轻地放在床上。

白涟君张了张嘴,狐疑地盯着神­色­淡漠的风冷邪。没有搞错吧?江湖人称第一无情剑的风冷邪真的是这个珍惜美人的男人么?尽管他一身漠然,但他的动作中无不隐含着一丝温柔。

啧啧,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叫无情剑转了­性­?

迫不急待地坐在床边,在风冷邪冰冷的注视下,大胆地拿起床上美人的纤纤玉手,搭上微弱的脉。

风冷邪双目绽­射­寒光,袖里的手握成拳。其他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似乎感觉到诡异的气氛,大猫和小猫烦躁地来回走动。

无视一室的诡异,白涟君望着床上的美人儿有脸,啧啧有词:“美,美,实在是美!可惜,可惜……”

“如何?”几乎是从邪缝里挤出的话。

抬头看了一眼风冷邪,白涟君摇摇头,问:“他是你什么人?”

风冷邪冷哼一声,不欲理睬。

“你不说,我也不要说!”嘟嚷一声,手还抓着风尘儿的脉不放。

雷电风火四人不约而同地摸上腰侧的剑柄,风冷邪长袖一卷,刹那间,风尘儿卷进了他的怀中。

白涟君咽了咽口水。“小气!”

“说——”风冷邪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呵。”白涟君不怕死地伸了个懒腰,走向一脸严肃的医者,搭上他的肩,靠着他,道:“别人怕你风冷邪的剑,白某人可不怕!大师兄,你应该知道,师弟我是最不怕死的那个吧?”

他捏捏医者的肩,医者不得不开口。“不错,你最不怕死!师父在世时,试毒药人,你抢第一!有新草药发现,你第一个尝试。你甚至爱养毒虫而不怕反噬!”

“哎呀!大师兄,想不到你还记得人家的丰功伟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他扭捏地捶了一下医者的背。

医者的脸皮动了动,身僵如石。

风冷邪冷硬地开口:“他——是吾儿。”

仍在扭捏中的白君一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咳了几声,他不敢置信地大叫:“骗人吧?你……你……风冷邪,你骗别人也不能骗白某!瞧你对他的珍惜模样,我还以为他是你的情人呢?哈哈,可惜是个男的!”

如寒剑般的眼神­射­向他,白涟君脊背发寒地摸摸鼻子,在风冷邪与风尘儿的脸上打转了好一会儿,他方恍然大悟。“哎呀呀!果真是父子呢!那眉,那­唇­,那鼻,啧啧,像极了你!刚刚怎么完全没有发现呢?唉唉唉——”

“你说是不说?”

白涟君忙道:“说,说,风庄主都说了,白某人岂敢不告知?”

转到茶几旁,倒了杯茶,润润嗓子,这才掀掀眼皮,慢条斯理地开口:“答案是——无解!”

“你——”

其他人全身一震,死死地盯着他。

白涟君摊摊双手,无辜地道:“何必如此看在下?呵呵,白某人虽被江湖人尊称为神医,但我是人,不是神,总会遇到治不了医不好的时候。”

医者吞下怒气,生硬地问:“若我没记错,此毒——莫忘君,是你十八岁研制的!”

白涟君夸张地击掌,深情地望着医者,惊道:“大师兄——原来……原来你还记得?”

风冷邪拧了拧双眉,医者叹气,知了庄主心中不快。

“毒是你制的,解药……你定有。”他望着白涟君的嬉皮笑脸。

“呵呵,按理是该如此。”白涟君傻笑。“可惜……如今的我解不了此毒呀!不瞒你说,当初我制了毒的同时也制了解药,但是……”

“怎样?”

“前不久,有人用重金向我买了去。呵呵,你知道,我爱金子银子嘛。”

“……何人买去?”

白涟君耸耸肩。“不知道。”

“你——”医者瞪他,白涟君却眯眯眼,打呵欠。

“你无法再制解药?”医者再问。

“无法。”白涟君不耐烦地挥挥手。“解药中有一味药只有在深秋才能找到,如今是春天,无从可寻!再则,这少年最多只能拖一个月了。”

医者怔愣了。

风冷邪抱紧了怀中的人儿,咬破了­唇­角,闭了闭眼,闪身飞出,刹那间没了踪影。

在白涟君的诧异下,风雷火电四人与两只白虎同时窜了出去。

医者望了一眼身旁的人,转身离开。白涟君好一会儿回神,冲着他的背影喊:“大师兄,有空再来玩呀!对了,解药在一个女人手里!最美的那个就是啦——”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白涟君搔搔头,转身走向床铺。

摸摸柔软的丝绒被,心情莫名的好转。

“红颜薄命呀!君莫忘,莫忘君……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本文摘自牛bb小说,原文地址:邪尘 第七章喜欢《邪尘》可以》》点击这里加入书架《《或通过下方的按钮分享给更多书友。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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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风冷邪,行走江湖十几载,总是胜券在握,潇洒惬意。在江湖上,行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他的剑,快、冷、狠,无情地挥断过数不清的情丝。他的人如他的剑,孤傲圣洁,冷情至寒!

然,纵使如此,面对风尘儿身上的剧毒,他却无能为力。

烛火昏黄,床上的人苍白憔悴。

仿佛睡了许久,风尘儿幽幽转醒,睁眼看到的第一人总是如冰雕般的男人。

身体很虚弱,几乎连说自豪感的力气都没有人,但看到男人深沉如潭的眸子时,总是泛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男人盯着他的笑,深邃地眼似乎会吞噬人般,闪着一丝侵略­性­的危险。

男人的注视,总叫他莫名的心慌,他躲了躲,可又不舍,重新对上。

被看得深了,苍白的颊飞上两彤红云,有了丝血气。

男人低下头,伏在他身上,属于男人独特的气息扑鼻而来,他多吸了几口,熏熏然了。

他转过头,终是躲开了逼来的压迫。

眼睛在陌生的房间里打转,想来,应是客栈吧。这一路上,他睡多醒少,往往睁开眼,看到陌生的摆设,多来几回,便知是客栈了。

男人的脸,埋在他的颈间,他愣了愣,发现今天的父亲特别怪异。

“爹爹……”他轻声呼唤。

男人没有回应,脸依旧埋在他的颈间,有力的双手将他紧紧扣住,似乎在确定他的存在。

被男人压着,风尘儿突然心中一动,双眼发酸。自中毒以来,有一个多月了吧,这一个多月中,父亲一直就近照顾他。原本是一个冷漠冰寒的孤傲之人呢,却因为他身上的毒,关怀备至。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父亲的眼里可有可无。十岁那时,走出了那个小院落,生活发生了许些变化,不再啃冷馒头,不再睡硬板床,不再穿旧衣裳,锦衣玉食的生活总令他幻患得患失,尽管如此,父亲与他这间的距离从未似如今这般——亲近过。

这……便是血缘的微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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