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其实只要我们翻过山坳,就能远远看到玉霞关。”他咬下一块饼,狠狠地咀嚼着。有种叫仇恨的情绪慢慢袭来,尤其是在他踩上自己国土的这一刻,仇恨来得猛烈又悲壮。雾烈是他的国家,雾烈子民是他的子民。
彼此沉默地以烙饼充饥,以雪为水止渴,胭脂飞快地填饱肚子,重绾了发髻,整理好情绪,想象着如果眼前的男子真回到廊、沧之城,侍卫长以及百官们该是如何反应?他会带给整个雾烈人民怎样的冲击?他是否可以重新开创雾烈的繁华盛景?
终于踏上雾烈的土地,在这一刻的晨光里,她感觉很踏实,隔着衣衫抚着胸口的月光石,感谢与祷告:娘亲,谢谢你!我已经做到第一步。
朝霞映满天际,色彩斑斓。红日跃然而出,光芒万丈。两者交相辉映,耀眼夺目,仿佛寒气已经走得老远,而春天正不慌不忙地爬上时光的窗帘。
玉霞关侧面的山坳口上,云松挺拔,一个灰色的身影与一个枣红色的身影驻足停留,久久凝望关口的方向。
关口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那片平原的西面,是奔流不息的漕江,漕江彼岸是她的故乡。十年了,她从未如此靠近过故乡,心潮异常澎湃。她本是苍隐国的子民,本该与苍隐同心。只是,那个国家的强权与铁血在过去三年的时光里让她胆战心惊。她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想回到战争的根源地。
脚像生了根似的不想走动,燕陌注视着被白雪覆盖的平原,目光渐渐移至关口上方飘扬的玄青色旗帜,那是苍隐国的标志。他感觉身体里的血在激荡与充溢,愤然不平,从头到脚的骨骼似乎都在咯咯作响。
曾经,这是属于他的战场,这个战场成就了他的荣誉。只是一切都已远去,这里已经成为雾烈的耻辱之地……霞光灼目,昨日的自己再现眼前……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年身着锦袍铠甲,挥着宝剑,带领着勇猛的军队,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杀声震天,战争的残景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清晰……手已然不知不觉握住疾电,杀气缓缓地凝聚在他迷蒙的双眼里。
风微微吹动心思各异的两人的发。空气似寒似暖,丝丝缕缕地亲吻着两人的脸颊。
“殿下,你在想什么?”胭脂陶醉在朝霞的柔光里,目光不惊不艳,极度优雅。
“这里曾经是属于我的荣誉之地。”阔别七年后,眼见他国的战旗Сhā在自己得胜的军事筑台上,他不能自已,百感交集,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心中的愤慨,道,“你又在想什么,胭脂?”
“漕江彼岸是我的家乡。”唇角微弯,一抹痛色从胭脂脸上稍纵即逝,好像从未存在过。
轻轻的一句听在燕陌耳里,就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他侧过身体,有些不解地看向她的侧脸,想问点儿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又迅速地转了回去,直面苍凉的画面,却听见她又轻轻地说起话来,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已身在雾烈,再也回不去了。”
他听得出她话语中的矛盾,只是他不明白,何以她身为苍隐的子民,却甘心留在雾烈?甚至帮助自己回国,还待他至诚?
“我不喜欢战争。”她能感受到他心中所想,这是一件很怪的事情,“走吧,殿下!去平城。”
一致转身向前,各自想着心事。燕陌步履沉重,先祖苦心经营的强大国家只在短短的两三年便被苍隐吞没大半,如何才能从野心勃勃的苍隐手里夺取胜利是一个极端棘手的问题。他可以做到吗?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