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以北,离终南山的距离终究不远。未足半月月,沈静秋就已经赶到所谓的白云山庄。眼前的建筑,巍峨高耸,直Сhā云霄,就好似在云中一样。可是这座城楼山庄,这正如它的主人一般,骄傲、冰冷、孤独。到底是叶孤城造就了白云城的出尘?还是白云城成就了叶孤城的冷傲。
中门大开,门内涌出一群白衣男女,各个穿的齐□度。
沈静秋撇了撇嘴,这么快就整了这么一大群人,还训练的似模似样。
“恭迎大小姐回庄。”
沈静秋过惯了六年清静朴素的全真弟子生活,对于这一番动静,沈静秋心里特别古怪。
为首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长得很柔宛,但是表情严肃之极。她上前一步,主动接过沈静秋的包袱,然后弯腰行礼说:“大小姐,庄主收到您的传书后就在小清潭等着大小姐。”这架势,真是一个合格的侍女。
沈静秋一点也不急,应该说叶孤城在她心里没有威慑之力。
“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恭敬应答:“云岫见过大小姐。”
“云岫?是师父给你取的名字?你是这里什么身份?”沈静秋问道。
云岫恭敬答道:“正是,白云城男子武卫以白为首字,总管是白邬。侍女以云字为首字,云岫是侍女总管。”
沈静秋撇过头,看了云岫身后的白邬一眼,她说:“你告诉我去路,我自个去找师父。”
云岫身子一顿,随后还是应了下来。
她将沈静秋的包袱交给身后其他侍女,然后很简单明了给沈静秋介绍路途。
沈静秋到底聪明,她很快就记住了。
小清潭,剑阁所在。
沈静秋一路慢慢走过去,倒是遇见不少的武卫和侍女,全是白衣白袍,沈静秋嘴角抽了抽。进了主院后,就再也没有武卫侍女出现。
转朱阁,过亭榭,路假山,终于看见一个清静偏又宜人的院子。
这应该是在剑阁的范围里了,沈静秋走了进去。最先看到是一比较大的场地,过了场地后,最右面是一排小房间,而左面有一条安静的小道,这小道正是通向小清潭的所在。
入眼的是一面清潭,水很清澈。
周围带着一些花草,显得十分温馨。再向前一看,一座亭子里有一位白衣女子正坐在一旁抚琴,另外一为白衣女子手持玉箫站在叶孤城身旁。
“师父。”
沈静秋绕过这站着的女子向着里面坐着的叶孤城叫道。
叶孤城微微抬头,说:“来了?”
沈静秋点了点头,也不等候叶孤城叫座便直接坐到他旁边的座椅上,叶孤城对于沈静秋动作视而不见,弹琴继续奏着,另一人轻轻地放上一套茶杯,然后十分美感的给茶杯倒上水,是的,不是酒或茶,而是水。
沈静秋一点也不在意,叶孤城极少喝茶或者喝酒,沈静秋早就知道。如今到了自己家里,他自然照着自己心意来准备。沈静秋虽然和孙不二喝了几年的茶,但是以前二十年喝的都是水。
沈静秋端起来喝了一口,清清甜甜的,挺清的山泉水,想来带回来还不足一个时辰。
“咦,我见过了云岫和白邬,这两位是什么人?”沈静秋不经意的问道。
叶孤城扫了这两人一眼,手持玉箫的女子微笑说:“侍剑见过大小姐。”正在抚琴的女子冷漠的说:“奉剑见过大小姐。”
沈静秋听了,仔细打量着两个人。
一人端庄柔美,一人冷若冰霜却清丽不凡。这可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啊,竟然成了叶孤城的剑婢。沈静秋心中鄙视一番叶孤城,有了侍女不够,还有专门伺候的剑婢女。
“师父,你教了她们武功。”沈静秋肯定的说道。
叶孤城淡淡的扫了沈静秋一眼,然后说道:“怎么,你不乐意?”
沈静秋娇声说道:“哪有?我也在想是不是也找上两个人作为剑奴。”
叶孤城手一顿,确定的说:“剑奴?”
沈静秋欢喜的说:“我是你的弟子,我该向你好好学学,剑婢和剑奴不正好一对……”
叶孤城瞥了她一眼,沈静秋不由自主的吞下接下来的话。
气氛一时静谧到了极致,叶孤城说:“我让白邬给你添两位剑婢。”
沈静秋说:“我如果要奉剑和侍剑呢?”
正在弹琴的奉剑的音差了一些,一旁站着的侍剑的脸色有些发白。
叶孤城看着她,然后淡淡的说:“你要的话带走便是,这白云城除了我特意叮嘱的一些东西,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沈静秋睁大眼睛,叶孤城淡淡的说:“你不是自诩你是我的继承人?”
沈静秋笑说:“那当然,我……我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师父,云岫说你急着找我,可有什么事?”
叶孤城看着沈静秋说:“你再晚些时候,我可能出去了。”
沈静秋满脸疑问,她问道:“你准备去何地?”
叶孤城说:“哀牢山。”
沈静秋奇道:“罗玄找你?”
叶孤城点了点头,他说:“他送来的信鸽上是一块带着血的丝绢。”
沈静秋努力回忆,她立刻想到了剧情。
“什么丝绢。”
叶孤城说:“寻天相,收绛玄。”
沈静秋心一定,果然如此。
“收绛玄?师父,绛玄是谁?”
叶孤城沉声说道:“若我没猜错,绛玄怕是罗玄和聂小凤的儿子或者女儿,他可能出了事,否则他也不会求人。”
“那你去吧!”沈静秋说道。
“云岫会带着你熟悉环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沈静秋点了点头。
叶孤城见状,他立刻起身。
侍剑连忙跟着动了起来,而奉剑也停下弹琴站了起来,沈静秋目光闪了闪。
“师父可要将侍剑奉剑带过去?”沈静秋笑说。
叶孤城扫见两人的动作,说:“你既然喜欢,以后她们就是你的剑婢。”
沈静秋瞥见两人发白的脸色,嘴角噙着笑容。
叶孤城慢慢走远,沈静秋说:“侍剑,给我倒杯水。”
奉剑和侍剑相互对视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
沈静秋并不意外,她年纪这么小还穿的这么朴素,这些人看不起也是应当。她早就看出来了,这群人大部分是皇城里面出来的人。
她有她的骄傲,更何况,这个地方她也许要住上一辈子,她当然容不得她们的轻视。
对错
沈静秋见这两人没有理会自己,她站了起来,走到她们两人身边,看着奉剑抱着琴,侍剑握着箫。
沈静秋微微一笑:“我不需要伺候,我会让云岫送你们出庄。”
侍剑看着沈静秋:“是公子带回来的,就算你是大小姐,你也不能赶我们走。”
沈静秋轻声说:“你既然这样认为,你大可以在山庄下面的小镇等着,如果师父回来后允许你们回来,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
奉剑和侍剑相互对视一眼,沈静秋的小手突然朝着这两人身边一拂,奉剑和侍剑跌倒在地,而沈静秋一手抱着琴,一手拿着一只玉箫。
“今天不早了,不想露宿荒野,尽早出庄吧。”说完,沈静秋抱着这两样东西离开这座亭子。
奉剑和侍剑从地上爬起,想起刚刚一瞬间手和腿的剧痛,不觉的骇然。这是个狠角色,哪有普通孩子的模样。
沈静秋走出小清潭,就看见云岫在等候着,她瞧见沈静秋的态度已经大大变样,恭敬而谦卑,比起她初见时姿态更是放低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
云岫说:“庄主说以后庄子大小事务都由大小姐掌管。”
沈静秋心中一暖,以叶孤城的性子能够为她考虑到这一点,可见他算是认可她是他的亲人。
“我让侍剑和奉剑在今晚离开,你好生安排。”
云岫一愣,沈静秋似笑非笑的说:“这第一件事云岫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
云岫心中一惊,接触沈静秋犀利的目光,她连忙点了点。
沈静秋看着四周,她说:“带我四处看看吧。”
云岫施了一礼,然后让沈静秋向前走,她紧紧的跟着沈静秋。
“云岫,你是哪里人?”
云岫身子一顿,随即说:“我是上京人?”
“上京人,看你的作态应该出身不低。”沈静秋说道。
“云岫是金国后宫女官,蒙古入主宫廷,云岫和一群姐妹逃了出来,并遭到蒙古官兵追杀,幸亏被庄主所救。”
“这么说山庄里的女子都是和你一起的姐妹?”
云岫摇了摇头:“奉剑和侍剑是宋庭官员进贡蒙古的秀女,一路上遭到山贼劫持,也是庄主救了她们。”
沈静秋心中一叹,她果然没有猜错。
“白邬呢?”
云岫说:“他是国破时各权贵的食客。”
沈静秋不语,云岫揣测沈静秋的心思,然后咬牙竟然对沈静秋将庄内各人的身份和信息说了出来。沈静秋静静的听着,心中对云岫有些满意。
山庄各处走完,云岫也将该说的全部说完。
晚上,沈静秋住进了绿桡苑。用过晚饭后,云岫前来禀报奉剑和侍剑已经被强制送下山。沈静秋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真的很能适应环境。
初到全真时,她迅速融入期间。到了这种贵族时的庄园,她在没人教的情况下学会了争斗算计。
第二天,沈静秋醒来的时候,云岫领着两个侍女进来给她熟悉打扮。
看着她们手上的颇为精致顺滑的白色锦衣,还有一盒盒名贵典雅的首饰。沈静秋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那些侍女为她梳妆净面。
一些收拾就绪,沈静秋已经变了大样。
原本的沈静秋的模样就是一个绝色美人胚子,这样打扮下来,让云岫也是惊艳倒了极致。比起她曾经见过的宫妃公主贵女,也许没有那些人与生俱来的贵气,但是那淡然娴静的气质将原本美好的相貌更衬得脱俗无比,这样的沈静秋比起她们不知超过多少倍。
出了房门,白邬将整个庄子的账本的所有人的契约交给沈静秋。
沈静秋并没有拒绝,她翻开账本,她才惊叹叶孤城的能力。短短时间,他就做到无数人也达不到的财富和权利,果然不愧是敢给大明天子下套的白云城主。
到了中午时分,白邬前来禀报奉剑和侍剑二人真的在前方二十里小镇定下住半年的房钱。沈静秋无所谓让白邬将人手撤了下来,云岫欲言又止。
沈静秋说:“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云岫说:“庄主教过侍剑和奉剑的武功,她们会不会将庄主的武功外传?”
沈静秋笑了:“细瞧她们举止投足,她们目前还只是一些粗浅的功夫,无事。”
云岫犹豫的说:“庄主对侍剑和奉剑曾经很满意。”
沈静秋平淡的说:“师父已经将她们送给我了,可是我支使不了她们。白云山庄是不会养闲人的,你们可要记清楚了。”
云岫连忙低下头,就连旁边的白邬和在做事的侍女们心头也是一紧。
沈静秋笑了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静秋除了每天修炼,也难得有闲心看看叶孤城所收的各类杂书。曾经的她,一般见的都是道经或者武学秘籍。
一个月后,沈静秋拿着书在一旁的棋盘上慢慢落子。
敲门声响起,沈静秋并没有放下书籍和棋子。
“大小姐,庄主回来了。”是云岫的声音。
沈静秋手一顿,她说:“你去伺候着,我换好衣服就过来。”放下书和棋子,然后将这一局棋全部搅乱后回到屏风后换衣服。
沈静秋还没踏进大厅,就听见叶孤城对白邬冷声吩咐道:“去将西园收拾好,然后加派人手守着她。”
沈静秋一愣,她走进大厅。
叶孤城坐在首座,白邬拉着一个女子向外走去,这女子分明是聂小凤。聂小凤看着叶孤城的眼神仿佛是恨极了他,沈静秋叫道:“师父。”
叶孤城看见焕然一新的沈静秋,原本冷峻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会儿。
“师父,聂姑娘怎么在这里?”
叶孤城还未说话,聂小凤冰冷的说:“你师父为了罗玄那个伪君子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他和罗玄根本是一丘之貉,沈静秋,你拜了一个‘好师父’。”
沈静秋皱眉,此时的聂小凤很疯狂,而且还真的布满戾气。
“师父,罗大侠人呢?”
聂小凤冷漠的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他怎么会找到,因为……因为那个伪君子已经死了。”
叶孤城站起身,袖子一拂,凌空点茓,聂小凤气怒的看着叶孤城。
“带她下去。”
白邬连忙费力将聂小凤拖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孤城说:“我赶上哀牢山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人,我在罗玄的静室里发现一滩毒血干涸的痕迹,显然他中了剧毒。”
“那后来呢?”
叶孤城说:“罗玄应该躲进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解毒去了,片寻周围百里,陈天相恍如消失了一样。我在路上找到聂小凤,她的情绪很败坏,我便将她带了回来。”
沈静秋说:“师父,你是不是……怀疑是聂小凤下的手?”
叶孤城看着沈静秋:“应该就是她下的手。”
“你为什么没有杀她?”
叶孤城说:“他们之间的孽缘由他们自己解决。”
“那师父为何还将聂小凤带回来。”
叶孤城说:“是为了绛玄之事,只有她知道事情的线索。”
沈静秋点了点头,她突然看向叶孤城:“师父,你认为聂小凤和罗玄真的是孽缘吗?”
寒剑
叶孤城看向沈静秋,许久,他缓缓说:“却是孽缘。”
沈静秋迟疑说:“聂小凤爱上罗玄真的是离经叛道,为世人不容?”
叶孤城问道:“你自小受全真正统长大,这样的后果你应该最清楚。”
沈静秋沉默了,如果不是前世二十多年的教育,她在全真所受的影响一定会让她鄙视聂小凤,可是现在她不但没有,反而有些戚戚然。
“师父,你总不会看着她一辈子吧!”
叶孤城说:“先让她静静心,然后你将她放走吧。”沈静秋疑惑极了,既然要放,他还将聂小凤抓回来后还派人紧紧看着她。
叶孤城却转过话题问道:“这么久没有见你,你的功夫如何?”
沈静秋张开笑颜,她说:“我可是一点也没落下。”
叶孤城手指一伸,沈静秋腰间的长剑突然出鞘,转瞬间就到了叶孤城的手里。
“过来。”
沈静秋笑了笑,她一掌拍出,叶孤城手一格就轻松的将她的攻势化解。
“拿来。”沈静秋的手向剑柄抓去。
叶孤城却将沈静秋腰间的剑鞘也取了下来,然后他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一个侍女端着一个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有一柄剑。
“试试?”
沈静秋不疑有他,她将这剑提了起来,大概就五六斤左右。
轻轻一拔,一透骨的寒意从剑身传来。待剑全部拔出,剑身隐隐有白雾缠绕,剑刃细薄无比。
“此剑可是用寒铁所造?”沈静秋眼中闪过惊喜。
叶孤城点了点头,沈静秋偷偷瞧了叶孤城一眼,然后连忙低下头说:“谢谢师父。”
“你使一遍看看。”
沈静秋点了点头,她飞向大厅空处。
刺、挑、转……各种基本动作被沈静秋十分标准的使了出来,显然沈静秋将叶孤城所说的基本功记在了心里。
随后,沈静秋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剑法也越来越奥妙,慢慢地,形成一个独自属于她的剑意。
叶孤城眼光一凝,寒剑的剑气仿佛成霜一样,剑的虚影更是令人捉摸不到任何轨迹。而且竟然给人一种无边落木、雪飘人间的萧瑟空旷之感。
终于,沈静秋停了下来,她看着叶孤城:“师父,我练的如何?”
叶孤城突然说:“你练剑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静秋笑道:“练剑之时切记三心二意,你可说了不少,我没有想任何事。”
叶孤城说:“你要练的招式也没想?”
沈静秋摇了摇头。
“那你的剑法为何总带着一丝留有余地?”叶孤城厉声说。
沈静秋说:“剑不是用来杀人……”
叶孤城深深的看了沈静秋一眼,他说:“女子终究是女子,永远也摆脱感情的牵绊,你若是如此,永远也使不出那种锋锐无情的剑法,你……永远练到我的境界。”
沈静秋心一颤,她望着叶孤城:“师父,你难道没有感情?”
叶孤城淡漠的说:“我是剑,剑就是我。”言下之意,剑并没有感情。
沈静秋低下头:“我不信。”
叶孤城立刻接话说道:“你不信什么?”
沈静秋将剑收入剑鞘,她说:“我两样都不信。”她对自己的剑法有信心,另外,一个懂得为自己弟子特意铸一柄保剑的人他绝对不是冰冷无情的剑。
“师父,我一直就相信剑道永无止境,心有多高剑有多高,也许你所说的无情之剑只是一道屏障。”沈静秋毅然的说。
叶孤城淡淡的笑了,他突然想起决战之时西门吹雪所说的剑道,他也说剑术学无止境,剑之道,诚于心。
死里逃生,他虽然不认同,但是现在想想,其实他挺羡慕他的诚人剑道,羡慕他无所牵绊的练剑,可以心随意动爱上一个女人,也可以交陆小凤这样的朋友。
许久,他看着沈静秋说道:“你既然如此想,便证明给我看。”
沈静秋瞧见叶孤城异常严肃,她低下头,她道:“师父……”
叶孤城看了她一眼:“你的基础已经牢固,明天我开始教你白云剑法。”
沈静秋脸上露出欢喜,她大声的说:“是,师父。”
一转眼,又是过去了其他。
叶孤城将白云剑法全部给沈静秋讲清楚,剩下的就需要沈静秋未来的造化了。
这天,沈静秋练完剑沐浴后,她回了房间躺着休息,将寒剑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大小姐。”
沈静秋头也不会,她说:“有何事?”
云岫低声说:“奉剑和侍剑来了,说是要求见庄主。”
沈静秋眼珠子转了一圈,随即说:“给她们禀报去,我倒要看看师父有没有旧情。”云岫一愣,沈静秋朝她挥了挥手。
当云岫退下去,沈静秋将寒剑系在腰间,然后朝着西苑走去。
西苑人手很多沈静秋大老远就看到一队队人不停的巡逻,他们丝毫不敢懈怠。沈静秋走进西苑,他们并没有拦她。
远远从开着的窗户看见聂小凤盘坐在床上修炼,只是被叶孤城点中的茓道哪有如此容易被冲开。
她将门推开,聂小凤连眼睛也不睁开。
“你这样随意冲下去,你的筋脉会受不住的,一旦筋脉受损,你再想习武就难如登天了。”沈静秋说道。
聂小凤睁开眼,她撇过头,随后呼出一口气道:“你是他的徒弟,你也会解是不是?”
沈静秋立刻猜到聂小凤的心思,她点了点头:“我会解。”
聂小凤没有急切让沈静秋帮忙,她从床上起来。
“你师父要囚禁我到何时?”
沈静秋说:“只要你说出罗玄和绛玄的下落。”
聂小凤冷哼一声:“我已经说了罗玄已经死了,至于我的女儿,她们被陈天相抱走了,我也一直在找,如今你们囚禁我,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也断了。”
沈静秋沉默的看着聂小凤,她说:“你不是很喜欢罗玄,为什么要杀他?”
聂小凤心一惊,她面无异色:“你在说什么?”
沈静秋说:“我和师父已经猜到是你下的手,你不必费劲心思将其推到万天成身上,毕竟万天成想必也死在你手里了。”
聂小凤听了,她冷笑:“那你们还留着我?怎么不杀了我为罗玄那个伪君子报仇?”
沈静秋低声说:“原因,你真的不知道?”
“只因为你是罗玄重视的人,我和师父从来就不想自作主张。”
聂小凤脸色一变,她喝道:“你骗我,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
沈静秋笑了:“当日罗玄传信过来,他只有要求我们养绛玄,却一点也没提杀你这未来祸害。你认为罗玄会不清楚我们想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
聂小凤睁着眼睛看她,沈静秋又说:“江湖上受罗玄恩惠的无数,只要逃了一个陈天相,他若真是想你死,以他的聪明,只要稍微一布置,你所做的恶事也会就被江湖传遍,你如何能在江湖上行走。”
聂小凤摇头,她那双本来不屈的眼睛开始迷茫。
“不会的……”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她看向沈静秋的眼睛已经充满警惕,差一点就打散了她的坚持。
沈静秋叹了口气,想到叶孤城的吩咐,她说:“我这次来是给你一次机会。”
聂小凤盯着她,沈静秋微笑说:“我今天解了你的茓道,你若是能逃出重重封锁,我就放了你。”
“真的?”聂小凤看着她。
沈静秋缓缓点了点头。
聂小凤嘴角带着笑:“谢谢。”
沈静秋说:“看你的本事。”
聂小凤看着四周,她说:“好。”
沈静秋说:“你休息吧!”聂小凤轻轻的坐了下来:“不送。”沈静秋轻笑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真是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不过,沈静秋随即释然了。聂小凤幼年经历的残酷并不是爱能够抚平的,在不能杀了她的情况下,只有让她彻底报了仇安定下来才是对罗玄最好的交代,沈静秋甚至认为叶孤城可能已经料到自己会规劝聂小凤,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预料到了结果。
平静
沈静秋回到房间不久,云岫兴冲冲的过来找沈静秋。
“大小姐,奉剑和侍剑连庄主的面都没见就被庄主派人将她们的武功废了扔下了庄外。”
沈静秋听了,她不但不高兴,反而眼中复杂之极,是真的无情吗?
月夜,白云山庄最高的望月亭中,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正负手立与凭栏旁边俯眺山庄的静谧的环境。月光洒下来,他身的衣服洁白若雪,微微夜风抚过,被一个铜环束着的漆黑长发随风拂扬,沈静秋感觉他有一种说不清的孤傲和寂寞。
“师父,聂小凤已经开始突围了。”沈静秋也有些意外,白云山庄的护卫虽不是江湖高手,但是他们的武功绝对不弱,只少个个比起聂小凤这种三流身手要高明,可是不到半天,聂小凤竟然从这群人手下溜走,果然不愧是未来的冥狱之主,聂小凤的心机之深绝非常人。
叶孤城并没有搭话,沈静秋顺着叶孤城的目光向下看去,当看到聂小凤已经飞出围墙,而那群护卫还在庄子不停的搜查,沈静秋笑说:“师父,庄子里的护卫应该好好训练了。”
叶孤城低声说:“回吧!”
沈静秋突然说:“师父,我能问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叶孤城慢慢走进沈静秋,才十岁的沈静秋并不高,叶孤城低下头:“你猜到就不要再问。”
沈静秋愤然:“我才十岁,你能期望我能懂?”
叶孤城低沉笑了:“我的弟子,永远没有年岁问题,跟不上的,就不要再呆在白云山庄。”沈静秋气极,叶孤城淡淡说道:“我给你寻了一些女夫子,从明天开始,你好好和她们学学。”
“女夫子?”她不是闺阁女子,要什么女夫子。
叶孤城说:“你是我弟子,我有责任教养你成为一个出色的人。”叶孤城此人本身就学究天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子除了武功就是一个草包。
沈静秋撇了撇嘴,但是终究没有反驳,她对一些女子所要学的东西还是有些兴趣的。至于碰到她不想学的女四书,她有千般法子避过去。
事实证明沈静秋想多了,叶孤城请来女夫子基本上都是女子才艺方面的,什么女四书等闺阁之德的根本没有。
琴棋书画,歌舞绣厨等各种才艺夫子都是远近驰名之人,这么多东西,沈静秋最爱的是棋,叶孤城未回的时候,沈静秋就曾经开始自学过,现在棋课每日必到,其余的经常会缺席。在沈静秋的余威下,这群弱女子哪敢和她作对。不过,为了让叶孤城放心,她总会努力跟上女夫子所布置的进度。
一个月后,沈静秋自觉棋艺大有进步,毕竟教她的女夫子也下不过她了。当天晚上,沈静秋抱着棋盘和黑白棋子去找叶孤城对弈。
叶孤城在看书,沈静秋微笑凑了过去:“师父,静秋自觉棋艺有成,请师父指教。”
叶孤城放下书,看见沈静秋轻快的摆着棋子。
他说:“棋如人生,你一个月就觉得人生有成,你很了不起……”沈静秋听了,顿时觉得脸热不已。
叶孤城说:“我让你六子。”
沈静秋倔脾气上来,说:“我不需要你让,我若输了,还有下次。”
叶孤城斜看了她一眼,他说:“既然如此,你持先如何?”
沈静秋这次当然不会拒绝,她捏出一枚白子,然后缓缓落入棋盘。叶孤城每下一招根本没有停顿,可是偏偏下的每一颗棋子让沈静秋蹙起眉头深思。
她下棋不仅要布局,还在不停猜想对方下棋接下来的思路,可是叶孤城的心思又怎么会轻易让人看出来,下了良久,叶孤城一子落下,沈静秋发现她已经到了悬崖边上,要解救危机,原筹划好的全盘计谋尽数落空,须得从头想起,过了良久,沈静秋才又下一子。叶孤城依然迅速跟着便下,沈静秋速度放缓,这样一快一慢,又下了二十余子。
当叶孤城落下一子,沈静秋发现全局已经明了,白子已经被黑子全部围住了,白子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
沈静秋黯然放下白子,“我输了。”
叶孤城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很意外的。学棋一月就有如此老辣的棋路,实在天分极高。这也从另一方面表现出他收的这个弟子心思很深,现在这么小就如此,长大以后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叶孤城手指上还夹着一枚黑子,他说:“有空多练练琴。”
沈静秋的手指突然一松,一颗白子从手上落下,仔细看去,她的手指有些浅淡的痕迹。
叶孤城说:“以后练琴记得带着护甲。”
沈静秋一愣,随即笑开了。
“师父,你关心我?”
叶孤城淡淡的说:“手没了,剑自然也练不成了,我忙活了这么久就全部废了。”
沈静秋低下头,她说:“好啦,算你说的对,我会注意的。”
叶孤城将整个棋局打乱,沈静秋只得将黑子和白子慢慢捡回棋盘。
“师父,再来。”
叶孤城淡淡笑着:“明知是输,你也不回头。”
沈静秋笑说:“小孩子走路,总要多摔几回才会学会走路。”
“小孩子没长到一定的岁数,摔再多也走不了。”叶孤城说道。
沈静秋看着叶孤城:“如果有长辈教或者长辈的扶持,到了年龄她不仅会走,而且连跑都可以。”
叶孤城听到这里,他说:“既然你如此说,我陪你再下几盘。”
沈静秋脸上露出笑容,她想了想,她说:“这次我要用黑子。”叶孤城将两人的棋盒调换过来,他依然让沈静秋先下。
下棋是一个很费时间的事情,很快,就已经到了深夜。沈静秋又一次输了,可是她不但不丧气,反而更加兴致。
“天晚了,你回去吧!”叶孤城将棋子收起。
沈静秋‘哦’了一声,瞧着窗户外的夜色。
她将棋盘和棋盒自叶孤城手中收起,叶孤城说:“白云剑法你可是完全熟悉了?”
沈静秋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师父,白云剑法之所以叫白云,是不是和白云的变化有关?”
叶孤城说:“每天观云,若是有心得不妨融入其中。”
沈静秋见自己的猜想得到肯定,她兴奋的点了点头,抱起棋盘和棋盒,沈静秋就离开了叶孤城的房间。
时光
每日修炼和学习,沈静秋过得十分充实。
日子一晃而过,沈静秋就已经在白云山庄呆了六个寒暑。原本的小女孩也长成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此时的她剑法已成,不仅天外飞仙可以完全使出来,而且还创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法。虽然这套剑法在叶孤城眼中看起来破绽重重,可也丝毫没有打击到沈静秋的信心。
后山瀑布旁,沈静秋在一旁静静的打坐。
不远处,云岫紧张的看着沈静秋,眼中甚是犹豫要不要回庄子禀报庄主。
不多时,云岫就发现沈静秋的脸忽青忽红,脸上青时如堕寒冰;红时汗如雨下。这显然是两种不同的内功同时激发出来想象,这样继续下去,不是彻底融合就是走火入魔筋脉具废。
沈静秋心情很平淡,她知道越是紧张反而越容易失败。
两种内力顺着她研究多年的路线涌去,她只觉全身像散了架似的,不久,她直觉那股内力虽然突破了引导的界限,但是融合出来的内力阴寒无比,她的血肉之躯好像已经被冻住不能动弹。脸色苍白得恍如冰雪,这时候,一道白影很是瞬急的绕过云岫,他也缓缓坐下,双手抵住沈静秋的后背。
沈静秋顿时觉得温暖万分,渐渐的,她的内力混合这温暖的内力缓缓在筋脉中穿行。不久,原本阴寒可以冰封人身的内力真气变成阴柔的真气。沈静秋将阴柔的真气聚集于掌中,然后用手指快速弹出,瀑布一声巨响,水流四散几百步,仿佛凭空被截流而引起的爆发之状。叶孤城缩回手,刚想站起来,沈静秋刚刚将所有真气发出,真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极端,没有叶孤城的支撑,刚打出的掌力有些反弹,沈静秋身子不稳向身后倒去。
叶孤城的手拖住沈静秋的身子,原本两人自然难免被这水流打湿,现在一对绣着精致的白云图案的白衣在水的浸湿后,恍如没穿一样,两人一阵尴尬,叶孤城先松开手,沈静秋和他同时撇过头去。
叶孤城走到一旁,他急忙坐到一旁运气内功将衣服烘干。在这种情况下,云岫立刻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外衣裹在沈静秋身上。
云岫将沈静秋的湿发散开,拿着一条帕子为她擦拭着。
“师父,谢谢你。”沈静秋将额头的碎发撇到一旁低声说道。
叶孤城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他说:“欲速则不达,你鲁莽了。”
沈静秋说:“我知道了,不过多亏了师父的一臂之力,我现在已经有了适合的心法。”
叶孤城淡淡的点了点头。
沈静秋不禁有些失望,她这么年轻就创出一绝顶功法,他连一句夸赞或者鼓励也没有。她顺着云岫的手站了起来,却依然没有回头。
“师父,我先回房了。”
叶孤城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去吧!”
沈静秋的脸上看不透表情,她抓紧披着的衣服,然后大跨步离开。
瀑布恢复了哗啦啦的声音,又过了一段时间,叶孤城全部蒸干衣服后,他站起来扫向四周。当发现坚硬的石头面上竟然有着不浅的水溅出来极深刻的痕迹,他眼中闪过深思。
回到房间,早就有人准备了热水。
沈静秋将云岫也打发了出去,她将整个人浸到水中,过了好些时候,她才从水面钻了出来,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内力运劲已经完整完成一个周天这真是一件开心的事。优哉游哉的在水中嬉戏一番,沈静秋才穿好衣服。
正是午休之时,沈静秋止主院外要进去通报的侍女,然后轻手轻脚的溜了进去。
书房、小剑阁、大厅,她竟然没看见叶孤城出现在这三个常呆着的地方。沈静秋想了想,于是转身朝着小侧院走去。
将门轻轻推开,果然看见叶孤城坐在蒲团上打坐。
她重新将门关好。然后蹲下去瞧着他的神态,这样毫不遮掩的目光,叶孤城就是闭着眼睛也很清晰的感觉得到,剑眉微微动了一下,显然是心有些乱了。
沈静秋没有注意,她看了一会儿就重新站了起来,她打量着这间静室。这个地方,她还真的未曾注意过,周围的摆设很少,连个桌椅都没有,整个房间透着十分清冷的气息,此时她和叶孤城正对面是一古朴大气的“剑”字,沈静秋走了过去,一眼望去,沈静秋突然发现这个字竟然带着一种特殊的‘魔’性,顺着笔劲慢慢看去,她体内的真气竟然情不自禁朝着另一个方向流去,若不是沈静秋内力深厚,说不定她根本来不及停止。而陷进去的结果,沈静秋也能猜到人的意识被无形的杀戮和剑气被包围,从而自毁而死。难怪,他从来不让她进入这个房间。
沈静秋现在看着这个剑字,她的手指缓缓动了起来。叶孤城睁开眼睛,看见站在他前面的弟子,说:“剑意重在领悟,这和你的心态和悟性有着很大的关联。”沈静秋转过头,她当然知道,她也有自己的剑意,不过她看到叶孤城的剑意强横有些心动罢了。
突然沈静秋扫见剑子下有一排字,“西门吹雪?陆小凤?”沈静秋琢磨着叫了出来。
“师父,这两个人是谁?”
叶孤城站了起来,双眼锐利如刀。“两个故人。”
沈静秋丝毫不怕,她现在好奇的紧。
“能让师父如此记挂的人一定很了不起。”
沈静秋的话勾起了叶孤城的回忆,说来,当初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留恋那个世界,只是他叹息的是没有再次和西门吹雪再战的机会。
“一个绝世剑客,另一个是拥有四条眉毛却才智卓越的浪子。”叶孤城用最简单话说了出来。
沈静秋华丽丽忽视西门吹雪,她想起曾经见过电影中无厘头搞怪的陆小凤,不自觉的一笑。
“四条眉毛,那不是很搞笑?”
叶孤城说:“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可惜他是我的对手。”
沈静秋立刻问道:“这人很强吗?”
叶孤城说:“武功虽然不错,但是他的智慧更可怕,他和西门吹雪们是为师一生中所遇到最强劲的对手。”
“师父,你们比过?”
叶孤城点了点头,但是却不愿说下去。
沈静秋被挠的心痒痒的,她很想听听那段传奇。
而这时候,叶孤城重新将门打开,外面的阳光照射在白色的身影上,恍如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
沈静秋不由自主吞下将要问出的话语,他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现在缠着他说,不是增加他对以前的怀念。
叶孤城已经走远,沈静秋向下看去,但见他手指微卷,和他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五六年,沈静秋对他可以说了解万分。
这个时候,就是他有心事的表现。她将门关好,然后跟了过去。
温情
沈静秋在小清潭找到叶孤城,这么多年,他最喜欢的就是呆在此地,而她,最喜欢的是那瀑布旁边。两方的距离是紧挨着的,一个高处一个地处,甚至这小清潭的水有些也是瀑布留下来的。
叶孤城负手望着上面隐约显现的瀑布,他说:“静秋,你有多久没回全真教了?”
沈静秋一愣,许久,她说:“已经四年了。”自从四年前孙不二外出云游未归,沈静秋一直没有回去。
“这几天,你收拾好东西回。”
沈静秋盯着叶孤城说道:“你从来就不关心这些事的,今天这么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叶孤城说:“你多想了,去年你及笄未曾向清静散人(孙不二)未曾过来,这次,清净散人回山,你可以和她好好聚聚。”
沈静秋心中总觉不妥,可是却接受了这个答案,她的却好些年没有看见孙不二了,对于这个关心照顾她的师父,她还是很记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