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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投奔怒海

这个念头令他激动万分,改写历史的机会再次出现在面前。却听王安道反对道:“刘靖副将,万一秦中丞不是­奸­人又如何,岂不害了忠良、误了朝廷,万万不可。”

“这——”那叫刘靖的副将似被说服了,口气松动下来,又不甘心,“他不是求见丁将军么,不若我们请他过去说话,让丁将军看看!”

“我看秦中丞归心似箭,还是放行吧。”王安道看出刘靖另有心思,一心维护秦桧。这酸生简直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他在下面急得不行,几欲掀舱而出,揭露大汉­奸­的真面目,却感到可人儿把小手柔柔地贴在他的手上,五指交叉在一起,顿时想起了对她的责任,不由颓然长叹。

少倾,听到拔篙起航的声音,他心知大汉­奸­逃过此劫。

一阵阵的沮丧与失落中,他从出气孔的光线角度判断到了中午,心想再熬个下午,就可借助夜幕的掩护逃脱了。蓦地,头顶上方响起了敲击声:“下面的朋友,可以出来了。”

大惊之下,他脑海里映出自己的手在舱底抹灰的动作,在当时乱糟糟的情形下,竟没有逃过这燕人的耳朵。

他与楚月心有灵犀地握紧了一下手,再分开,分别擎出了兵刃,他手中是银­色­小刀,楚月手上是那把弯刀——楚月先赠于他,再遗失于反出楚州之战,被达凯收为战利品作随身佩物,最后物归原主。

他俩凛然不惧,皆因船上有威胁的仅此一人,只要收拾了这燕人,秦桧等自是不足为虑。俩人默契地做了分工,楚月主攻,他助攻,因他本是楚月的徒弟,而身体仍很虚弱。当最危险的关头来临之际,“不杀”已被他踩在了脚下。

舱盖忽地大开,俩人俱眼一花,已习惯黑暗的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几乎睁不开来,不妙,这正是敌人的可乘之机,他不顾一切地挡在了楚月身前。

并没有预期的敌人攻入,恢复正常视力的他先回头看了可人儿一眼,只见一张再厚的灰尘也掩盖不住的俏脸上,正露出感动的光芒,他信心大增,面对的纵是刀山火海也义无返顾了。

再看清周围俱是镶金嵌银的箱柜,而他充作尿壶的瓶子,乃是个价值不菲的古瓷,真是身在“富”中不知“富”啊。

他抢在楚月之前翻了出去,尚未看清敌人,便听呼啦一声,一张大网迎头罩下……“原来是郡主,赶快放了……”楚月虽然满脸灰尘,秦桧还是一眼认出她来,忙不迭地从座位上下来相迎。

“这位是——”秦桧站到跟前,一脸狐疑地打量着网里同样灰头灰脸的他,忽然眼中掠过一丝狂喜,仰天大笑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明日,是你!哈哈……高益恭,把这小子捆好。”

想起了什么,秦桧的笑声嘎然而止,露出紧张的神­色­:“郡主,你们怎会到这船

上?”

“哈哈!老秦,好久不见!”他倒大笑起来,乘势向正被那燕人解开网缚的楚月使个眼­色­,生怕她泄露底细。因着挞懒的缘故,楚月对秦桧没有什么恶感,他苦于无法说出秦桧以后的恶行,其实这些恶行跟楚月有何­干­系?若从大金的角度看,秦桧倒是一片忠心哩。

楚月会意地眨了一下美目,其中的厉害关系,她怎会想不到,若秦桧以为所负使命被他俩窥破,只怕翻脸灭口亦未必,她故意板起脸,嘲讽道:“咱家是叫你秦执事还是秦中丞哩,枉我父王如此待你!若非你买通的旗牌官被我制住,咱家还不知有这一条逃出的密径哩。”

他暗暗叫绝,可人儿这一番连消带打、半真半假的话儿,足可打消秦桧的疑心,以谎言大师自居的他自问也不能脱口编出这般合乎逻辑的假话,真是越美丽的女人,越能骗死人!

秦桧心中释然,恢复了笑容:“秦桧只求落叶归根,大将军当能谅解。郡主与这小子携逃而出,又不怕大将军怪罪么?”

关于明日、楚月、达凯之间的三角关系,秦桧可算是金营中看得最透彻之人,那个偷天陷阱虽不是其想出来了,也有其一半功劳,当日教尊定计时,秦桧曾详细分析了明日对楚月的情结,指出他非来不可!没想到眼前真出现了明日救出楚月的结果,可是大出秦桧意料之外,但一则喜归故乡,二则明日小子落入手中,那和氏璧在望,两大喜事的冲击下,对一些细节上的疑惑也抛开了。

秦桧像看一个活宝贝似地看向他:“明日,可知现在人人欲得你而甘心,我该如何处置你?”

“你待怎样便怎样?”他在网中抹去脸上的灰,昂然回应,只看大汉­奸­奇货可居的神态,便知自己无­性­命之虞了,他有心情打量起四周来。

小小的座舱里人还不少,中间是正座上的王氏,这婆娘一袭粉装,高贵端坐,浑不见之前被宋兵调戏的狼狈,正用一双发亮的媚眼仔细打量着自己;后面立着一个少男一少女,看其装束,应是一童一婢;侧面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非仆非主;肃立身边的黑面大汉,便是叫高益恭的燕地高手,那张大网是其撒出。众人皆换了宋服,留宋发,一看蓄谋久矣。

那王氏的身子微微一震,看他的眼神一荡,难道认出他这个跟她有过─夜情的小子。刚被放出的楚月拦在他身前:“执事,不可为难明日,否则我与你拼命。”

“郡主——”秦桧一时大感踌躇,不知如何是好,不由瞅了身后的王氏一眼。

一直察言观­色­的他心神大定,知道楚月给自己又增加了一个筹码,秦桧与挞懒的关系很不简单,非仅是挞懒于秦桧有恩,两人更有一种神秘的联盟关系,虽然他不清楚这联盟下进行的­阴­谋,但对于恩人或盟友的爱女,秦桧决计不会为难。

当然前提是楚月对秦桧没有致命的威胁,否则,这个自私的大汉­奸­一定会六亲不认,最奇怪的秦桧看王氏的眼神,分明甚是忌惮。

他的思路展开,因为善于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才会捕捉到最有利的战机——脱身的机会。

他分析:王氏与金人私通,自是得到秦桧首肯或者默许,王氏也因此跟金人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一直不知道跟王氏私通的金人是谁,当时忙于作战的他哪有心情理会这些破事,而单纯的楚月更不会想到这种事;最佳人选,应是权高位重者,如此对秦桧才有帮助,后世小人书上的金兀术就符合这个条件,却远水解不了近渴;最有可能的,搞不好就是与金兀术同级别的挞懒,而挞懒之所以敢放秦桧南归,凭的是安下的王氏这枚棋子;以挞懒的威武雄壮岂是­阴­柔文弱的秦桧可比,王氏真爱上了挞懒也未必。

“有种将老子送回金营领赏吧!”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兵行险着,心知回去必死路一条,达凯第一个不饶了自己。楚月吓了一跳,为情郎的提议,却阻止不及了。秦桧浑身一震,万般不情愿地连连摆手:“不可、不可!”

那王氏兀自不动,眼中闪着复杂的波光,这里谁都知道挞懒得到明日的迫切之心,那高益恭却看了王氏一眼,显然等她发话,形势立判,他的猜测被证实了八九不离十,这里的主事者真是王氏,所以各人才有此反应,那高益恭应是挞懒派给王氏差遣的。他为自己的提议后悔得肠子打结,若王氏恋­奸­情热,舍不得离开挞懒,眼下正是回去的最好时机。现在他的小命、郡主的未来就系于王氏的一句话了,而他唯一的所恃,便是跟这婆娘有过的─夜情,希望她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情分上,放自己一马。沉思良久,王氏向楚月招招手:“郡主,坐到我身边来,这小子将我们的郡主迷得欲死欲生,一定有一套了。”

他确认王氏已认出了他,所以才说出这只有他才明白的一语双关之话,心中暗骂婆娘不要脸,又觉丧气,可不是,他的“那一套”,王氏比楚月清楚。

王氏吊尽了众人的胃口,终于发话:“高益恭,这小子交你看好,郡主就随我们到江南花绿世界转上一圈,等心情平复再送回大金不迟。”

王氏这番话出口,在场至少三个人松了口气,其中两个当然是他和楚月了,另一个却是秦桧,想来在金营戴绿帽子的日子不好过,压根就不想回去了。

过了第一关,楚月又受到王氏保护,他毫不客气地要来食物吃喝一通,倒头便睡,就在这颠簸的小船上睡了一个分外香甜与塌实的大觉,一副明日事来明日当的架势,他确实太辛苦了。

半夜突然醒来,他发现自己滚下了木榻,躺在隔舱内的地板上,只听舱外声如雷霆,船身摇晃得厉害,那高益恭竟没在身边看守自己。

巨响中夹着人的大呼小叫,发生何事?他想到了楚月,弹身跳起,试探着去推舱盖,一推即开,刚探出头,一泼海水正打在脸上,腥冷的海风几乎要将他拔出来,他犹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但见微亮的夜空下,巨影如山,际天而来,震撼激­射­,吞天沃地,天!他身在汪洋大海之上。

“小子,还不过来帮手!”那正在船尾拼命掌舵、浑身湿透的孙梢工向他嘶声喊道。他才发现船上的男人都出动了,秦桧、高益恭、文士、小童四人正在巨浪中手忙脚乱地收拉帆收篷,四人中除高益恭外都不是出力气之人,对船­性­皆不熟悉,又不会配合,个个披头散发,却怎也收不好帆篷,无法脱身的孙梢工只有­干­瞪眼的份,用嘴指挥这个、又指挥那个,哪里有效?

生在燕地的高益恭脸­色­苍白,吐得一塌糊涂,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再这样下去,必是舟毁人亡的结局!可是未必,因为秦桧在这条船上,其会活到权焰熏天的那日,历史是不会改变的!除非……

这夜,这夜也黑了,是因为这船上载着一个即将只手遮天的黑心大­奸­么?

这海,这海也怒了,是因为这船上载着一个激起天怒人怨的万恶之徒么?

他慢腾腾地爬出来,以狼的姿势,四肢着地,一步步爬向帆篷,爬向毫无防备的秦桧,他满怀杀机,他要抓住这上天赐于的机会,去改变历史。

他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便是:要与这大汉­奸­一起,投奔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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