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这话,自然是愣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叶晨对于金钱的计较,他的学费和一部分生活费都是爸爸公司给的,还有一部分是我从生活费里分出来的。而这笔钱,我知道他从来都没动过。
叶晨是个花别人的钱,内心不得安静的人。连我送他件礼物,他都拒收。唯一收过的礼物大概就是他那天打球穿的球衣和现在穿在身上当睡衣的T恤。有时候我多么希望他跟罗安妮一样啊,罗安妮收我的礼物,从来都是眉眼带笑的。
可是叶晨就是叶晨。不是别人。
昨天他用“哎,如果我被认为是小白脸,就糟糕了。还等着用这张脸骗小女生呢。”终结了高考事件。
现在他在跟我打闹后,用“我挥斥方遒、激扬文字去了,你将来就等着我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光宗耀祖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吧。”作为告别语,出门去上学了。
我爬在窗户上看着他走出酒店、上人行天桥,然后站在路边等公交车。整个人清瘦而安静,那是一个外界的叶晨,把所有人都隔离在外的叶晨。
也许,我早该让他自己选择他的人生,而不是替他安排好。
没有谁是愿意被安排的吧?
比如,我。
比如,为了自由而选择跟我在一起的贝欧年。
可是,上帝之手一定早早都安排好了这些。不然生活为什么这么狗血淋漓,这么乌七八糟,这么汹涌澎湃啊。
我刚装好行李,拿着我的D3S拍着落地窗外深圳的天空时,我的女王妈妈打来电话,“中午跟欧年一起回家吃饭。”
挂了电话的我,真是欲哭无泪。
娘亲,你真以为昨天我俩出去培养感情了呀。我除了他叫贝欧年,是你们指派给我的未来夫君外,对他一无所知。让我上哪儿找他来吃饭呀。何况,昨天和他彻底没谈拢……
现在,我打110他会出现哞???
等等。等等。回来那天他也住这里的。如果他没退房,那他还在酒店里。如果他退房了,那总台也会有他的联系电话。
我怀着一线希望拖着行李箱站在前台的时候,我觉得上天真是眷顾我呀。贝欧年正戴着他的鸭舌帽,坐在椅子上办理退房手续。
我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喜气洋洋地对着他说:“我妈叫你去吃饭。”
相对于我的笑脸,贝欧年显然不太待见我,半天幽幽地吐出一句,“你妈叫你回家打酱油也跟我没关系。”说完爬下去签完字,转身拎着包就走。
“贝欧年,你不要那么小气。”我急忙抓起行李杆跟在他身后。其实我自己知道理亏,昨天两个人谈判完了,我用车轮胎好像有问题把他骗下车,然后给他丢到半山腰,好像是有点过分。
但是,这个行为跟他拿我换自由的行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嘛。
贝欧年并没有不搭理我的哀嚎。出了门,我以为他会直接走路。可是他却走到我车前面,然后将手伸到我前面。
“干什么?我又没欠你钱。给我一万支票的时候你没注明要找零。”
他轻咳一声,用彻底面瘫掉的西伯利亚表情丢出三个字:“车钥匙”。
我把车钥匙交给贝欧年的时候,我觉得他真是伟大,真是敬业啊。他为什么没有去当演员呢?悬梁刺股的越王勾践或者被宫刑的司马迁都好……其实他对昨天我的行为是相当生气,并且非常想将我一掌劈成两半的吧。可是他竟然忍了。
贝欧年,那个叫自由的玩意儿,对你到底是有多重要啊?你要如此的忍辱负重,如此恪守尽忠于它?
这是要让我们同居吗?女王妈你也太潮了吧!(…
贝欧年绝对是一个小心眼的腹黑男。他竟然跟慕容复似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我下车去捡帽子的机会将我在半山腰扔下车。
行为太恶劣、太发指、太不绅士、太可恶了。害我晚回家二十分钟,被我女王妈妈说没有时间观。但是显然女王今天的心情不错,我和贝欧年一前一后的出现,她很满意。她竟然破天荒的亲自下厨,这在过去五年的历史记载中是没有过的。我敢用项上人头打赌,我爸最近五年也没吃过我妈做的饭,尽管他也不怎么在家吃饭。
贝欧年在见到我女王妈妈的时候,一改对我的冷漠态度,亲近的程度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他竟然在笑,阳光细碎在嘴角,侧脸在阴影里柔和异常,睫毛打在下眼睑上真*啊~~阿弥陀佛,男生有那么长的睫毛真是罪过~
天神啊,我竟然在争锋对抗的时候泛起花痴来。
不过,这个人是有多少张面具装在口袋里?随时随地的摘来摘去。我爬在餐桌上看着他和我妈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一副天伦之乐的画面让我顿时产生“他才是我妈亲儿子”的疑惑。
我有时候会想,其实生活就是用来折腾的吧。虽然过去那些日子看似平淡如水,可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还是很风生水起,没少折腾。
我什么都不缺,我比大多数人过得要幸福。可是我仍然觉得生活缺少什么,是波澜还是激|情?不得而知。但我心里承受能力一向很强,所以我总是时刻准备着,迎接那些未知。
但是就是这样,我也很难接受,我凭空多出来一个男朋友。不喜欢也就算了,还是一个“有妇之夫”。
当然,生活就是广告词——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翻版。吃饭的时候这种难以接受被彻底的升华了。我突然觉得我所期待的生活的小惊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个都改头换面成惊吓了。
此刻,我女王妈很平静地说:“欧年,要不你在家住一段时间吧,反正你爸妈也都忙,欧拉还要上几天课吧?你来,正好帮阿姨管管含章。”
噩耗。惊悚度五颗星。这是要让我们同居吗?女王妈你也太潮了吧!
“妈,我过几天要回学校上课。”其实这招本来想雪藏的,叶晨既然要参加普通高考,还差十几天,我想陪他考完试再回去。但是现在这形势逼人,不闪不行!
“学校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你雇人上课的帐先记着。”我妈那犀利的眼神,只传递了一个意思给我,那就是——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
我早说了,我在我妈面前,就是一没修炼成精的怪!既然天堂无门,我只能走地狱。我咬着筷子,用一种幽怨的眸子满含祈求的看着贝欧年。拒绝啊。拒绝啊。你也一定不想的吧。你不是要自由吗?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最起码你还要约会吧?
我想我这么有内容的眼神,贝欧年一定看得懂的。但是,显然我高估了他的IQ。他用一种非常富有研究性的目光回视了我,然后在低头做思考状后,用非常愉快的声音虔诚地对我妈说:“阿姨,好的。正好今天行李也直接从酒店带出来了,这会还在含章车上。”
Kao!!!这不是逼着我飙脏话吗???
我真的很想上去将他那双假装十分虔诚其实目中无人的眼睛戳瞎,然后送他一只导盲犬,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现在是想怎样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么?
这顿饭吃的压力真大。贝欧年的行为太让人恶心,一想到我今后要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同进同出,上演“相亲相爱”的戏码,我的胃部PH值就大于7。
这是要让我们同居吗?女王妈你也太潮了吧!(…
女王妈把我对面的房间给了贝欧年,我们共用一个会客室。我毫无形象可言的趴在会客厅的懒人沙发里,眼睁睁看着贝欧年把行李箱拉进去。一点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贝欧年整理好后,走到外面来喝水。他看着我还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一点愧色也无的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的无视几乎让我以为他已经自Сhā双目了。
也好。谁爱搭理谁呀。拉起箱子回房间整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房间里的布置和日用品都是新的,唯一旧的是那些相框里的照片。
其中有很多都是我和苏止一起拍的。自然不乏罗安妮的臭美照,只是不得不承认,罗安妮的每张照片都很*,poss摆的极到位。主流非主流她都行。
我爬在照片堆里,摆弄着叶晨的手机,反复的思考要不要给苏止电话。
最终,我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既然他没有先问我为什么爽约,那么我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不在意里去刻意的解释?虽然照常理应该是爽约的人先去解释。但是,我怎么说也是女生啊,他不是该问问我发生什么事儿了?然后再另约时间吗?
我突然发现一旦面对感情,我怎么就变得这样扭扭捏捏成年妇女衰老型呢?
罗安妮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一脸情深深雨蒙蒙的对着一只鸭掌发呆。看到手机屏幕显示她的号码,整个人立刻神清气爽起来。
罗安妮在电话那头不知道捣鼓什么,嘴里哼哼唧唧的冒出一堆英文,半天才用中文冲着我吼:“蒋含章,这什么跟什么玩意儿,你家楼下这个门卫死活跟我说你不住这里了。”
我听到罗安妮这样说,脑海里立刻自动跳频出罗安妮风风火火的用中英文跟门卫会谈的场景。她此刻的语调分明就表示,如果今天那个门卫不放她进去,她就用国际用语绕晕他。
我一直都觉得罗安妮作为一个从八岁开始生活在中国的中攒煅儿,英语说的那么好,实在有点太对不起她骨子里那两股交融的血液。
但她显然不这么认为,她的人生至高理想就是嫁个老外,然后生个一开口讲英文的小孩,然后告诉他她,他她有个美女妈妈。
“安妮,我的确不住那里了。”罗安妮的心情我十分能够体会,这个场景三天前我才经历过嘛。
“what?Are you kidding?”罗安妮这句话里明显有着“为什么我不知道?”的意味。
“现在,没法跟你解释。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过来吧。”关于我自己也不知道搬家的事情,电话里是解释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