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知道这人并不是风心,而是罗家的女儿罗如心,那天阴差阳错,风浪之中,被刮到天上,孙宁接住的,已经变成了罗如心,只是他们双方素昧蒙面,加之罗如心身体一直不好,洞房之后,孙宁还一直以为是洞房之夜使她染病,一直耿耿于怀,两人也很少说到家事,今日好不容易说到正经事,罗如心却又晕了过去。
.他急忙下楼去找大夫,急匆匆往下走着,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直将那人一直撞到楼下,他急忙上前扶住那人,那人一见他,高兴的说“恩公,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他有些疑惑的说“姑娘,你是……”
.来人正是风心,她笑说“你,你不知道吗,你曾经在路上救过我,那天还在鲨鱼口中救过我呢,你不就是那个不留名恩公吗?”
.孙宁这才有了点印象,笑说“原来是姑娘,对不起,贱内病重,我赶着叫大夫呢,姑娘,后会有期。”
.风心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出一股酸楚的感觉,那红色的影子始终在内心深处跳跃着,呼唤着她孤单而寂寞的灵魂,使她即便在梦呓深处,仍然眷恋着那令她着迷的人儿——然而这个为了自己妻子生病而着急的人,却已经注定于她越走越远,渐渐模糊起来……
.她随着风浪到了另一条船上,随着花轿到了另一个人家里,一路上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风灵的声音,于是当大家闹过洞房之后,她对揭开面纱的新郎说“怎么不见白大哥和我妹妹?”新郎莫名其妙的说“你还有个妹妹吗?”
.风心说“那是当然,我妹妹呢,你们难道不好好接待她吗?还有白大哥,一路上如不是有他,你们早见不到我了。”她那时心里想的仍然是一个红衣的人,因为眼前这人,实在让他失望,虽然也有着一张还算英俊的面孔,但是从那微醉的神色和平常的举止,已经透着一种令她不舒服的味道。
.新郎说“我……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啊?罗家,罗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风心一惊,站起来说“罗家,你说罗家,你说我姓什么?”新郎被他逼得往后退着,到了墙边,说“姑娘,姑娘不是姓罗,小字如心吗?”
.风心觉得奇怪,觉得荒唐,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新郎从她手下钻了出来,坐在床上,说“娘子,快,快休息了。”风心转过身来,说“你不是孙宁!”
.新郎点头说“我当然不是,孙宁是谁?”风心没心思的说“我不知道,我不是罗如心,我要走了,你们娶错了人。”
.说完往外就走,刚到了门口,一个老太太守在那里,喝道“什么,居然要走,我不管你是谁,今天你非得留在我们曾家,来人,把新娘子送回洞房!”
.风心身形一展,已经飞到院墙上,回头说“你拦不住我,要找你们的媳妇,就到罗家去要人,别来找我。”
.说着已经飞身离开,只听那老太太大叫着说“老娘辛辛苦苦给找来的贤惠媳妇,就这样飞走了,飞走了!”这时新郎走出来,说“娘,都飞走了,还贤惠什么,她就不是罗姑娘。我说嘛,不要这么远找一个老婆,偏说那边的女人如何贤惠,如何聪明,如何乖巧,娶了个会飞的回来,幸好没有留在家里,不然,儿子这条命都没了。”
.老太太抹干了泪,说“对对对,还是这附近的姑娘好,怎么都不会飞走,只要招呼一声,哼,十个八个,我就不信我儿子娶不到老婆!”
.风心离开了曾家,心想要不要去长笛会找孙宁说清楚,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天意吗?我又不认识孙宁,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自命不凡的讨厌鬼,现在我恢复了自由之身,又没人认识我,我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喜欢那个不留名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心花怒放起来,以前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有的矜持和温柔,在那一瞬间变得荡然无存,她在黑夜的草地上走着,看着远房模糊的山影,那一切都昭示着一个白天的即将来临。
.她到了海边才想起白云和风灵会不会为自己担心,但回头想白大哥若是见不到自己,一定会四处寻找,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刻,她想来想去,还是问路去长笛会,可到了一个客栈,一问,老板说长笛会正忙着大婚,说得热闹非凡,她想既然大婚已经举行,那是孙宁自己负心罢了,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而风灵和白大哥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到中原找她,所以直接往海边赶去。
.她在客栈里要了些酒菜,身上的钱都是变卖了首饰而来,所剩也不多了,她自己也实在不知怎么挣钱,正发愁呢。孙宁叫了大夫,上了楼,一会儿又送大夫下来,风心看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心里想他这么关心他的妻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为什么他可以集所有的优点于一身呢?为什么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妻子?
.孙宁送了大夫出楼,然后回到客栈,风心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他上了楼,风心才也要了一间房,便在隔壁。看天色还早,就到街上随处逛着,不觉间到了一个巷子里,忽然走来一个醉醺醺的人,嘴里含混不清的叫着“小娘子,陪我喝几杯……”风心一把推开他,说“你喝醉了!”
.那酒鬼扑了过来,说的话越来越不中听,“小娘子,一个人走,是不是被相公赶出来了,来,大爷我带你家去,……”风心一抬腿踢开他,气冲冲的离开,心里想原来市井中的无赖这么讨厌,我何不学学别人女扮男装。这样一路也方便,还可以跟着那不留名一起行走江湖,最好让他不认识我。
.她换上衣服,身上的钱更少了,来到客栈,见天色已晚,孙宁一个人正在喝酒,她凑上前去,说“兄台,你一个人喝酒啊?”孙宁抬头一看,有些手足无措的说“兄台,你……请坐。”风心看着他的憨态,心里觉得很甜蜜。
.她看着桌上的菜,说“看得出公子江湖中人,对生活还这么不讲究,日子久了,对身体可不大好。”孙宁看着风心,点头说“是,是是,公子,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公子是——?”风心想真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样好可爱。于是说“在下姓龙,单名一个心字。”
.孙宁心想这明明是刚才那个女子,怎么一下子成了一个男子,我断不可说自己是孙宁,因为闯王说不定还在派人查风家的事情。
.于是说“我,在下姓宁,单名一个儒字。”风心说“宁静儒雅,这个名字和公子很相配。”心想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我看你怎么叫不留名。
.孙宁问“公子这是去哪里?”风心笑说“江湖中人四海为家,不过是浮萍四处漂泊罢了,宁兄,你呢?”孙宁说“往北边走,一点小事。看来龙兄是走南闯北习惯了的人,我可是初来江湖。”
.风心心想还跟我卖起了关子,这人倒也谨小慎微。于是说“你放心,我照顾你就是了,黑道白道,没有我走不过去的道。”
.正说着,四个大汉走了进来,朝着他们坐的地方直冲冲的过来,一个大汉嚷嚷着说“起来,我们老大要来了,大家快离开。”
.风心说“你们老大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离开?”
.孙宁抬起头,那大汉喝道“罗里罗嗦,还不赶快离开这里,我们黑夜会的老大,黑夜魔君你们听说过吗?连四大门派都怕得很。”
.风心问“谁是黑夜魔君?”孙宁摇摇头。
.忽然听到一个人喝道“老子就是黑夜魔君,从今天起,见了我就得三跪九叩,否则,我抄了你的家,**你老母,杀你老爹操你祖宗!来人,收保护费。”风心见这人长得倒是很黑,粗粗壮壮,凶神恶煞,态度十分可怕。
.孙宁平静的说“原来是闻名江湖的黑夜魔君,失敬失敬,这里一点薄礼,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谢谢。”说完手上一扬,一道白光闪过,那人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一锭银子钻进门柱里,那几个大汉费尽全力去抠,可是却不能弄出来。
.风心对孙宁说“这几个人真是的,连保护费都不会收。算了,看不下去了。”当下身形一转,飞向门柱,手上一动,却没能将银子弄出来,他落下地来,说“怎么样?我只是轻轻一按,你们再弄一下试试,绝对弄不出来。”
.然后来到孙宁旁边,问“怎么这么紧?”孙宁笑说“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随手送给别人?”风心坐下来,低声说“早说嘛,真是的,害我差点出丑,江湖上名声重要得很,人是有脸皮的。”
.黑夜魔君喝道“快快把钱送上来,不然我**你老母,搞死你老爹,弄得你全家不安宁!”风心起身喝道“够了,闹什么闹!本公子在这里,行侠仗义,什么黑夜魔君,狗屁!滚开!”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谁说黑夜魔君的不是!”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楼上缓缓落下,喝道“谁说了!”风心喝道“我说了,怎样!”那人抬手一掌,风心只觉一阵罡风击来,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孙宁手上一动,一道劲风扑去,将掌力化解,客栈里立时轰的一声,桌椅已经坏了一片。那几个大汉和黑脸中年人当即吓得四散逃了起来。
.孙宁说“原来是有人打着阁下的旗号招摇撞骗,实在罪无可恕。”黑夜魔君冷声说“那是当然!”手上一动,几道黑光一闪,那几人立即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风心心里一颤,想刚才那一掌若是击中了我,那岂不糟了!
.孙宁说“魔君是武林中人,对这些小混混,不必太计较了,他们有罪,但是罪不至死,魔君此举,的确太过了。”黑夜魔君冷声说“公子难道想要行侠仗义,来吧,本君等候多时。”孙宁说“那就却之不恭了。”说完手上长剑一点,已经和魔君斗在一处,风心见他们在方寸之地,身形转的飞快,看得她眼花缭乱,如同见到一红一黑的两道光芒一样。那店小二和掌柜本来就已经吓得远远的,这下干脆离开客栈了。
.黑夜魔君斗了数十回合,反而被孙宁剑气所伤,当下虚晃一招,喝道“公子好手段,后会有期!”说完闪身离去。
.风心看到孙宁飘然落下地来,简直对他敬若神明,上前说“宁兄的功夫果然高强,就算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以后一定要向宁兄讨教。”
.孙宁笑说“不敢不敢,公子谦虚了。”
.风心坐了下来,孙宁忽然想到楼上的妻子,说“失陪了。”便上楼去了,风心来到屋外,听到他在里面说“心妹,刚才外面打了一阵,没吵着你吧。”
.罗如心说“还好,有大哥在附近,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大哥,最近江湖不太平,我们早点赶路吧,别夜长梦多,就不好了。”
.孙宁来到床前,将她搂在怀里,笑说“好,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就上路。最近是不太平,不过娘子也别在意,江湖上本来就没有平静的日子。”
.风心回到房间,心里想为什么她能这么幸福,为什么宁儒这么喜欢她?
.天色微明,她起身来,呆呆的看着窗外,忽然看到孙宁在牵着马,从后院往外走,她忙飞快的离开,来到后院,牵了马匹,跟着出了门,店门口放了一辆车,孙宁将两匹马放到车前,驾好了车,这才来到楼上,扶着罗如心上车。
.风心拉着马上前,笑说“宁兄,你也准备赶路了?”孙宁点头说“龙兄也在赶路?”风心点头,跟着他缓缓走着,一面说“其实我也是往北边走,说不定咱们正好同路,宁兄,我看你们两个人也孤单,看嫂子身体似乎不大好,不如这样吧,我就代为照顾一下,毕竟我在江湖多年,行走江湖的事情,懂的还是比较多的。”
.孙宁点头说“岂敢劳碌龙兄,惶恐之至。”
.一路到了晚上,一直找不到客栈,孙宁找了个破庙,生起一堆火,风心向来少在江湖上行走,上次担惊受怕的同白云一起,也是白云代为照顾,此时更是一筹莫展,看着孙宁一会煎药,一会不知从哪里弄来山鸡来烤,心想原来行走江湖,要学会这么多东西啊。
.罗如心甚少说话,当然风心想说什么,却又Сhā不上话,三人吃完东西,孙宁拿出一支笛子,在庙外静静的吹了起来,风心来到外面,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上似乎刻着令她最心动的诱惑,她极力的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静静的站在后面听着。
.孙宁转过身来,问“你喜欢听笛声?”风心点头说“可惜我不会吹,要不你教我?”孙宁摇头说“这不是什么学问,只不过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吹一下而已。”风心问“公子为何心情不好?”
.孙宁叹说“国破山河在啊,走到哪里都是满目苍痍,一片悲声,即便是人潮汹涌的地方,每个人脸上也都挂着心事重重的面容,此起彼伏的战争,无休无止的杀戮,在每一个角落随时存在,死亡和痛苦无日不在威胁着世间的每一个人,他们不但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更面对着死亡威胁最直接的恐惧。而我,却始终无能为力。”
.风心看着他,此时在风心眼里,他无异于一个神灵,一座丰碑,她呆呆的说“那,宁兄,你准备怎么办?”孙宁说“本来我认识一个闯王身边的勇士,他对我说起闯王的威严,我一直梦想着能够成为闯王身边的一员大将,能够为他效命,然后完成我作为男人,作为炎黄子孙的事业。可是没想到,现在我却成了闯王追杀的人。”
.风心心里一紧,问“为什么?”孙宁说“我也不知道。”风心心里想为什么闯王忽然会要杀爹,要杀宁大哥?她当然不知道,站在面前的孙宁,是因为风天龙而受到追杀,他口中的闯王身边的勇士,正是风天龙。
.不过两个人离得再近,也没法知道对方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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