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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慧剑断情丝 > 第十回万载空青养玉人

第十回万载空青养玉人

费绛珠呆了一呆,心想若是自己在钟|­乳­石断折之际,立即凑了上去,那就好了。她一面想,一面又到了另一根钟|­乳­石的面前。

正当她又待伸手去拍断那根钟|­乳­石之际,忽然听得那僧人的声音,竟从前面,传了过来!

只听得那僧人冷冷地道:“费姑娘,这种钟|­乳­石,一共只不过十余根,你若是一齐毁去,那你便要饿死在这山洞之中了!”

费绛珠一听得那僧人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她即将拍出的那一掌,立即收住,一股寒气,自顶至踵而生,全身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一样!

那僧人语音传来之处,正是那道石缝的所在处!

费绛珠被那僧人关在石洞之中,她毫不在乎,就是为了有这道半尺来宽的石缝,若是她使出缩骨异法的话,足可以通得过去的。

但是,如今那僧人的声音,却从那道石缝之中,传了过来!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费绛珠立即想到,那僧人既是带着袁中笙出那山洞的,他自然会知道有这样一道石缝可以出人的。

而这时,他已经转到了那石缝之前,他的用意,实是再明显也没有了!

他要将那石缝封住!

自己要真正地被禁在这个山洞之中了!

费绛珠一想及此,不禁身子发软!

但是,她还是一提真气,向前飞扑而出!

当她扑出了两丈,落地之后,因为心中的惊骇,实在太甚,竟一交跌在地上。

当她再撑起身子来之际,已听得石缝之中,传来了“轰”,“轰”两声巨响。

费绛珠想要开口叫,可是她一张开口来,只觉得口中发­干­,竟一个字也已叫不出来,原来她实在惊骇太甚了!

她连忙再飞身而起,从那石缝之中,又传来了两声巨响,已有碎石,迎面飞来!

费绛珠到了石缝之前,囚为心中太以震惊,连运气使那“缩骨异法”,也在所不能,连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其气运转,挤身入石缝之中!

然而,她在石缝中,只不过走了六七步,前面便有大堆碎石,阻住了去路,费绛珠双手,用力地向前推着,但是却一点也推不动!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大声尖叫起来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不断地尖叫,已叫了多久,她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停止了尖叫的;囚为她在一阵抽搐了之后,已昏了过去!

她更不知自己昏了过去多久,才算渐渐有了知觉,她第一个感觉,便是全身痛到了极点。她倏地睁开眼来,眼前一片黑暗。

费绦珠立即知道了自己浑身奇痛的原因,那是因为在刚才昏了过去之际,真气散去.未曾再使那“缩骨异法”。

她一不使缩骨法,等于是将身子硬塞人石缝之中一样,所有的嶙峋石角,齐皆嵌入身中,自然是苦痛无比。

费绛珠知道,如今前进无路,那只有先退了出去,再作打算!

她勉力运转真气,将身子退出了石缝。

出了石缝之后,她一个站立不稳,竞咕咚一声,坐倒在地上!

刹时之间,她又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胸口一甜,“哇”地一声,一大口鲜血,直喷了出来而当费绛珠想及,自己不知道要在这个山洞之中,被囚禁到何年何月之际,更是心如刀割,口中鲜血,不断喷出!

她心中一阵一阵抽搐,刹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山洞,像是都倒转过来一样,她大口地喘着气,根本不去设法止住狂喷出来的鲜血。她想到,与其一辈子都被囚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那当真还是早些死主的好了。

她倒在地上,上半身,几乎已全浸在她自己所喷出的鲜血之中,她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几次都仆倒在地,这次跌倒在地之际,她的手臂.压在胸前,拿不出来,她用力一挣,忽然摸到了怀中的四册玄门要诀。

一摸到了那四册玄门要诀,费绛珠的心中,陡地有了一丝生意。

她立即想到,那僧人在临去的时候曾说,山洞之中,由钟|­乳­石石尖上所滴下的“万载空青”,是益气轻身的至宝,自己若是不断服食,总可以有一日,武功高到能以推开洞口的大石的!

当时,听那僧人的口气,这件事,至少像是要三五十年,方能办得到。

然而,那僧人却是并不知道自己怀中,有着这四册“玄门要诀”的。自己有了这四册玄门要诀,是不是可以早一点达到出洞的目的呢?

费绛珠想到了这一点,激动愤懑之极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她心境一平静,自口角狂涌出来的鲜血,也立时停止。她呆了半晌,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洞壁,慢慢地向前走去。

好不容易,她才来到了那有钟|­乳­石的山洞之中,那山洞中,并不像其他的山洞那样黑暗,费绛珠可以藉着那发光的钟|­乳­石,看清洞中的情形。

她首先所看到的,便是从自己头上垂下的头发,竟然是雪也似白!

在雪也似白的白发之上,染着斑斑点点,鲜红­色­的血迹,看来更是触目惊心,可怖之极。

费绛珠呆了一呆,将头发掠到了肩后。

她知道,刚才在石缝中,和出了石缝之后,自己的心中,急怒到了极点,竟在那么短的时间中,使自己一头乌黑铮亮的头发,变成了雪也似白!

费绛珠带血的口角上,浮起了一个苦笑,她跌跌撞撞,到了一根半透明的钟|­乳­石之下,等着自石尖上摘下来的“万载空青”。

那“空青”每一个对时,只满了一滴来。

费绛珠那时,也根本没有力道,在服下一滴之后,立即展动身形,到第二根钟|­乳­石下去服食第二滴。但是那“万载空青”,的确是非同小可的至宝,一连三天,她只服食了三滴,伤势便已渐渐痊愈了,而她的头发,也转成了极其奇异的淡青­色­。

费绛珠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还是不能定下心来,她想尽了法子,想出山洞去、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她曾终日不停地怪声叫唤,希望引起人的注意,最好是给自己爷爷听到,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她也曾几次挤身进石缝,希望堵住石缝的石头,可以推得开,然而也未曾如愿。

她在洞中,也不知日夜,不知时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知道,除非是自己的武功到了能以推开洞那几块大石的地步,否则是绝不可能出这个山洞的了!

费绛珠又大哭了几场,这才将她心中的恨,心中的爱,一齐收到了心底深处,日日对那四册玄门要诀,练起功来。

费绛珠被困在那山洞之中,以后的情形又如何,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当日,袁中笙在那山洞之中,看到洞外苍云老人和费七先生动手之际,他肩头之上,忽然有人伸手按了上来,他回头看时,却不见有人,袁中笙想到出声发问,早已被人连点了几个|­茓­道!

袁中笙当时,只觉得那几个|­茓­道被人点中之后,全身骨节,尽皆发出异声来,竟被一个人,在一道只有半尺来宽的石缝之中,推了进去,转眼之间,便由另一个山洞中,穿了出来。

可是,袁中笙却自始至终,不知道他身后的那人,就是那个化开他积聚在顶门的怪力,使他功力陡进的那个怪僧。因为那僧人是在他的后,并未露面。

等到出了山洞之后,袁中笙脸朝下,被那僧人挟着,向前疾掠出了七八里,才放了下来,而袁中笙的身子,约在半个时辰之后,才略能动弹,其时,四周围早已一个人也没有了。

袁中笙身子能动之后,一骨碌站了起来。他搔了搔头皮,几乎难以相信刚才的一切,会是事实,因为这实在太离奇了。

然而,事实上,他人却的确已经离开了那个山洞,那是不容得他不信的。

袁中笙心想,当今第一要务,当然是要回到那山坳中去,不给苍云老人看到。但是却要设法告诉费绛珠,自己已经安然地离开了那个山洞,就算任由苍云老人进山洞去看,也不怕了。

袁中笙刚才,离开那山洞之际,是脸向着地下,被人挟在胁下,带出来的,所以。他这时想要回到那山坳中去,根本就辨不出方向来。

袁中笙四面看了一会,只见西北方面的山形,好像和那山坳十分相近,他展动身形,使向西北方面奔去,但是,奔出了五六里,看来却又不像。

袁中笙停了下来,又四面看了一会,实是一点也认不出来,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怎知,他那下叹气之声,才一发出,便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了“咭”的一下笑声。

袁中笙吓了老大一跳,“刷”地掠前丈计,疾转过身来,却看到文丽,正倚着一棵树,在对自己发出妩媚之极的微笑。

袁中笙一见是文丽,心神略定,道:“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只见文丽满面喜容,闪身来到了他的面前,道:“师哥,你……你仍认我是帅妹?不和我端小师叔的架子?”

她一面说,一面身子,已经捱得离袁中笙的身子极近,袁中笙仿佛觉得,有一只热烘烘的火烟,在向自己逼了近来一样。

他想问后去,但文丽双手伸,手臂成了一个圈,已挂在他的颈上,道:“你说啊!”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师妹——”

他只说了两个字,立即想起霍贝所说的话,和文丽的行迳来,他心中暗忖,自己的心事,万万不能比文丽知道,所以他才立即住口的。

但文丽听得袁中笙又这样称呼她,心中又是大喜,一侧首,将粉颊靠在袁中笙的胸前,呢声道:“师哥,你肯这样叫我,我已心满意足了!”

她面颊靠在袁中笙的胸前,整个身子,也已偎依在袁中笙的怀中。

袁中笙长到那么大,几时曾和女子这样亲近过,他面涨得通红,心头狂跳,喉头发­干­,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想要推开文丽,但是他却连这一点力道,都拿不出来。

只见文丽仰起了头,她俏脸也红得发热,道:“师哥,你……可还喜欢我么?”

袁中笙道:“师妹,你……”

他只讲了三个字,文丽突然站起足来,将她自己的樱­唇­,在袁中笙的­唇­上,印了一印。

在那刹时之间,袁中笙如同遭受雷殛一样,身子发烧,道:“师妹,你……”袁中笙仍是只讲了三个字,便难以为继。

文丽娇喘吁吁,道:“师哥,你看清楚我了么?”

袁中笙道:“自然看清楚了。”

文丽面­色­更是娇红,道:“我自度比武当派的那个女弟子好看得多,师哥,你何必对那武当女弟子用强?我……我……我……”

文丽连讲了三个“我”字,更是羞不可仰的“咭”地一笑,将整个头,都撞入了袁中笙的怀中!

袁中笙就算是一个木头人,这时也可以知道,文丽强烈的暗示,是代表着什么.他心头犹如小鹿乱撞,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文丽见袁中笙只是站着不动,又慢慢地仰起头来,道:“师哥,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么?”

袁中笙忙道:“不!不!”

他一直是喜欢文丽的,但是文丽却从来也没有欢喜过他,他在文丽的眼中,本来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傻小子,然而此际,文丽却不惜以身相献,要取得袁中笙的好感。

文丽又低声说:“师哥,这里又没有人,你……你还怕什么?”

袁中笙只觉得脑中嗡嗡乱响,连神智也迷糊起来,他眼中所见,是热情如火,俏丽如花的脸庞,耳中所闻,是娇软之极的声音,鼻中所嗅到的,则是一股似麝非麝,似兰非生的异香,而他正当血气方刚,实是叫他难以克制。

他双臂一张,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文丽的纤腰揽住,文丽一声娇吟,上身向后仰去,在她身子后仰之间,她身上的衣扣,竟一齐散了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中笙才像是从一场迷梦之中,醒了过来一样。他猛地翻身,从草地之上,坐了起来。

可是,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却环住了他的颈,又将他拉了下来。

那手臂是文丽的。文丽的眼中,含着两滴晶莹的泪水,使她看来更是美丽,她绕着袁中笙的颈,道:“师哥,你……欺负我!”

袁中笙连忙道:“师妹,你……别那么说,是……是我不好!”

文丽粉拳,在袁中笙胸前,轻轻擂着,道:“你准备将我怎么样?”

袁中笙道:“我……我……我……”

他一连讲了三个我字,突然在恍惚之间,他像是看到,这时半­祼­着身子,躺在草地上,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文丽,而是费绛珠。

但是,那当然只是他一时的幻象,他立即又看清,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已经认清了她的行径,十分丑恶的文丽,并不是费绛珠。

他忽想然起了费绛珠来,他想起:眼前的情形,给费绛珠看到了,不知会怎么样?

他心中烦乱到了极点,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文丽则满面笑容地望着他,她的笑容,像是她新猎到了最大的猎物一样!

她轻轻地摆动着近乎­祼­露在外的香肩,使得袁中笙又忍不住心头剧跳起来,她催道:“帅哥,你……会将我……怎样啊。”

袁中笙口中发­干­,又呆了片刻,才道:“你……你说呢?”

文丽一笑,道:“那自然是禀明师尊,限日成婚了!”

袁中笙木然道:“限日成婚?”

若是在一年之前,他听到文丽的口中,讲出这样的话来,那么他一定会忘形高呼,雀跃三丈,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在这一年之中,变化实在太大了!

变化大得使他一听到文丽讲出了这样的话来之后,便心向下沉,像是沉进了一个无比黑暗的深渊之中!

他看出,自己是已经跌入了一个泥潭之中,而且越陷越深了!

在这一年中,他已经知道文丽的为人,是如此不堪,为了讨好寿菊香,她竟可以带着滇南四鬼,摸到黄山脚下去,使得马放野和冯大侠夫­妇­,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束手就擒,这样行径卑劣的人,如何可以与她共处一生?

而且,在这一年中,他又结识了另外一个女子,那是费绛珠。费绛珠虽然是黑道奇人费七先生的孙女,但是她的心地却是如此纯正,她对自己的情意,更是如此真挚。但是如今,却什么都不必提了!他呆了半晌,才又重复了一句,道:“限日成婚?”

文丽也已经看出袁中笙的面­色­有些不大对头了,她急得哭了起来,道:“师哥,你难道就想这样抛弃我便算了么?”

袁中笙忙苦笑道:“当然不。”

如果换了第二个人,这时持着自己的身份,就算不答应文丽的要求,文丽也是绝无可奈何的事。但袁中笙却不是这样的人。

袁中笙是一个老实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总是先责备自己的,因之这时,他并不觉得是文丽在引诱他,他只觉得是自己一时冲动,使文丽失去了贞­操­,他当然不能就此算数的,虽然他心中不愿,但是他也不愿意别人为自己吃苦!

他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隐痛,道:“师妹,师傅还在人家手中,我们——”

他才讲了一半,文丽的面上,已经充满了惊讶之­色­,道:“师哥,你在说些什么?”袁中笙猛地省悟,怔住了讲不出话来。

文丽道:“师哥,你是不是因为我们如今在名份上是师叔侄,怕师祖不答应我们的婚事么?”袁中笙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他听得文丽这样说法,忙道:“是,是,我正怕这样。”

文丽道:“师祖十分宠你,你求求她,也收我为徒,不就行了么?”

袁中笙这时,已经看出文丽是竭力在利用他,向上爬去!

但是袁中笙却始终认为错在他自己,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去试试。”他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

文丽一伸藕臂,娇声道:“拉我起来。”

袁中笙这时的心情,可以说矛盾到了极点。他心中深处,十分憎恶文丽的为人,可是这时,见到了文丽缭乱的秀发,如春花初绽也似的脸庞,雪也似白的肌肤,再想起刚才的经过,他却又觉得意乱情迷,不克自制起来!

看官,需知老实的人,在­性­格上,大都有其懦弱的一面,袁中笙先受骗于霍贝,继受诱于文丽,便是霍贝和文丽两人,尽量利用了他­性­格上懦弱一面的缘故了。

当下,他握住了文丽柔软的小手,用力一拉,文丽一声娇吟,应手而起,整个身子,却又扑进了袁中笙的怀中。

袁中笙伸手抱住了文丽的细腰,但文丽却笑着一挣,挣了开去,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急什么?”

袁中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灯,只是呆呆地站着。

文丽将身上的衣服,结束整齐,一拉袁中笙,道:“师祖命我们各人。分头来找你的,总算天幸叫我遇上了你,我们快去回去见她老人家吧!”

袁中笙的脑中,乱成了一片,只是木然应道:“好。”文丽心中高兴之极,拉了袁中笙便走,不一会,便已来到了一条崎岖小路上。

只见前面,有一个老者,奔了过来。奔到了面前,停了下来,满面诌笑,道:“原来小师妹已找到小师叔,那再好没有了。”

文丽面­色­一沉,喝道:“陈济谋,什么叫小师妹,小师叔,你自己老而不死,口中非要带一个小字不可么?”

袁中笙听得文丽这样毫无留情地责骂那老者,心中也觉不忍,他只觉得那老者的面容十分熟,也不知道他是滇南四鬼中何人的弟子。

但是那叫作陈济谋的老者,面上却是丝毫没有怒容,反倒厚着面皮笑道:“是!是!师妹教训得是,我以后不敢放肆了!”

袁中笙看了,心中也不禁暗暗奇怪,心想天下怎有像陈济谋这样不知羞耻之人?

他不知道,陈济谋家产甚富,但是生­性­却下贱之极,他有两个妻子,十二三个儿女,但兀自在江湖上偷偷摸摸,做些下三滥的事,他是笑面鬼方东的弟子,武功不济,但好在面皮厚,会承逢人心,人家骂得他狗血淋头,他照样受得落,有了这样一副狗一样的­性­格,这陈济谋居然还过得去。

文丽冷冷地道:“自然教训得是,帅祖在何处?”

陈济谋一张老脸,堆满了谄笑,道:“就在前面不远处,我替师妹带路。”

文丽喝道:“快滚!”

陈济谋果然厉声道:“这就滚了!”

文丽也不禁给他逗得笑了起来,道:“陈济谋,你这人倒真有一手。”

陈济谋还得意洋洋,道:“师妹,你不知道,我妻子女儿,全在当表子,我背上有硬壳,是一只大龟公,你就是在我背上踏两脚,我也不在乎的。”

文丽只觉得有趣,“格格”乱笑。

但是在一旁的袁中笙,却听得作呕!

试想,一个人肯这样地侮辱自己,那么这个人还有丝毫的人格在么?

袁中笙想起自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为止,不禁心如刀割!

他看陈济谋老贼的情形,像是还待向下说去,他连忙叱道:“别多说了,快带路吧!”袁中笙这一叱.陈济谋却是吓得面上变­色­,忙道:“是!”

他答应了一声,便狗颠ρi股也似地向前走了出去。

文丽望着他的背影,笑道:“师哥,陈济谋这老贼十分有趣,我们若是成了婚,可以令他来服侍我们。”

袁中笙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只有苦笑的份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陈济谋在面前带路,不多久,便已转过了一个山角,前面乃是好一片桃林,这时,已是桃熟时期,满树桃子,红得发光,看来确是奇景。

在桃林之前,一块大青石上,银臂金手正坐着,在她身旁有两个人,一个是霍贝,一个是厉漠漠,霍贝隔老远便迎了上来,他一看到文丽和袁中笙在一齐,面上不禁变­色­!

他身形加快,闪到了袁中笙的面前,沉声道:“师傅,你怎么——”他一面说,一面向文丽悄悄地指了一指。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尚未回答,文丽已经叱道:“霍贝,你让开些!”

霍贝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他见到袁中笙文丽亲热的情形,心中已经料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禁又惊又急,因为他费尽心机,设下陷阱,要袁中笙投在寿菊香的门下,就是为了要学得寿菊香“太阳真气”绝技。

他也知道文丽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所以一上来便吩咐过袁中笙,千万不能接近文丽,但如今,到手的肥­肉­,还是给文丽抢了去!

他一时之间,急怒交加,面­色­更是大变,一个转身,几乎想就此在寿菊香面前,将袁中笙拜师的情由说了出来!

但是,就在他一个转身,那电光石火之间,他心念电转,已熄了这个念头。

一则,寿菊香若是知道了袁中笙假意拜师,一定首先迁怒于他,他损人而不能利己;二则,他想到袁中笙是已知文丽劣迹的,就算他贪图文丽美­色­,也必然不会忘了要营救师傅之事,那自己就仍可以利用他。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袁中笙已改变主意,不想营救马放野了,那也正合自己之意,目己只要设法对付文丽就是了。

文丽眼睛水汪汪地,虽是初经人事,却是满面瑃情,十足是一个天生的小­淫­­妇­,只需将她勾上了手,也就不怕了!

在他一个转念之间,重又转过身来,满面堆下笑来。

他身子微躬,道:“师傅,师祖等你许久了,敢是师妹找到你的,这功劳可不小!”

文丽在鼻子眼中“哼”地一声,道:“功劳大小,自有师祖来说。”霍贝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大怒,但是他却不动声­色­,只是陪笑道:“请师傅前去。”

他特意说“请师傅前去”,便是希望袁中笙摆脱文丽,独自前来,那么他也可以向袁中笙说上儿句话。可是文丽却紧紧地跟在袁中笙的身边,一步也不离开。霍贝空自满肚狡计,也无可奈何。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了近前,陈济谋首先跪了下去,其余三人,也各自跪下,只见寿菊香手腕翻了一翻,一股大力过处,已将袁中笙托了起来,道:“中笙,你上何处去了?”

袁中笙眼向霍贝望去,因为他不知道霍贝向寿菊香说了一些什么。

但是霍贝这时,心中又气又怒,­干­脆不去理会袁中笙的眼­色­,特意叫袁中笙心中发急。袁中笙无奈,只得道:“是费七先生硬将弟子带走的。”

寿菊香勃然大法,道:“费七他敢?”

袁中笙唯恐寿菊香去对付费七,忙道:“费七先生和弟子是开玩笑,师傅不必认真。”寿菊香道:“谅他也不敢!”

她顿了一顿,又道:“中笙,你这次惹的祸可不小啊,刚才,厉漠漠曾见川东双侠,杜常,林标正飞鸽传书,要通谕天下武林人物,将你生擒,这自然是武当,峨嵋,青城三派的主意了!”

厉漠漠又道:“是啊,师弟,我还看到峨嵋派弟子,赶赴峨嵋,这峨嵋掌门天灵上人和怪侠车轩,却全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袁中笙听得心中阵阵发凉,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寿菊香道:“这样倒也好,反正我已有一臂一腿,可以活动,也不必怕他们,但我们却需回到滇南去,以逸待劳,方可和他们争强斗胜。”

袁中笙茫然道:“回滇南去?”

寿菊香道:“是啊,如今已不止是峨嵋、青城、武当三派了,各正派互通声气,若等他们准备妥当,他们人多,不在我们根本重地,我们也难以应付。”

袁中笙呆了半晌,一句别的话也讲不出来,只是喃喃地道:“回滇南去,回滇南去。”这时,他的心中,乱到了极点!

本来,他拜在寿菊香门下,只不过是为了救他的师傅,和冯大侠夫­妇­。

可是以后发生的事情,却是每一件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令得他深深地陷足在泥淖之中.难以自拔!他知道,如果跟着寿菊香回到滇南去的话,那么,他在泥淖之中,将更深陷一层。

但是,事情已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他除了跟着寿菊香回滇南去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他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寿菊香又道:“到了滇南,他们未必有胆子寻上门来,只要过上些时,你武功在我的指点之下,定然大有进展,而我身子的情形,也必有改善,哈哈!他们不来找咱们,咱们反要去找他们了!”

寿菊香讲到此处,发出了一阵如同夜枭怪鸣也似的笑声来!

袁中笙在这样的情形下,实是不知再说什么才好,他勉强答应了一声,道:“那么,那……那三个人……也带走么?”

寿菊香呆了一呆,道:“哪三个人?”

袁中笙大着胆子,道:“冯大侠夫­妇­他们……”寿菊香道:“当然带走,我要他们交出他们所有的那三册玄门要诀来。”

袁中笙嗫嚅道:“没有玄门要诀,你也可以逐渐复原的,不如将这三人……放了吧。”

寿菊香面­色­一沉,道:“中笙,你可是对他们还念着旧情么?”

寿菊香的这一问,直问得袁中笙魂飞魄散,忙摇手道:“不!不!师傅,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寿菊香的面­色­,渐趋缓和,道:“就算你是这个意思,我也不会怪你,这本是人之常情,足以证明你这个人,忠厚可取!”

袁中笙给寿菊香刚才这一问,吓得耳际嗡嗡作响,寿菊香后来讲了一些什么话,他也未曾听得到。

而在一旁的厉漠漠,见寿菊香向袁中笙讲出了这样的话来,心中却是惊讶到了极点。

当刚才,寿菊香向袁中笙发出那一问之际,厉漠漠的心中,极其高兴。她追随寿菊香日子很久,深知寿菊香的脾气,知道寿菊香在这一问之后,袁中笙少不免要吃些苦头了。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寿菊香非但不责骂袁中笙,反倒因此称赞他起来,这对于心硬如铁的寿菊香而言,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事!

厉漠漠又哪里知道,寿菊香因为袁中笙之助,使得她走火入魔多年僵硬不能动的身子有了生机,一臂一腿,已可活动自如。

要知道寿菊香在走火人魔之后,太­阴­真力并未废去,仍是与日俱进,她手指略动,威力已是非凡,此际整条手臂皆能以转动自如,自然更是非同凡响了,所以,她已决定将袁中笙当着她的传人,那自然和对待其他的弟子不同了。

寿菊香略顿了一顿,又道:“如今,我们已大受人注目,中笙,我与你两人上路,他们也分成笙三四路,才免被人注意。”

寿菊香这两句话之中的真正含意,实是谁也可以听得出来的。

一时之间,不禁人人面上变­色­!

须知道寿菊香这样说法,分明是只要她和袁中笙两人能回到滇南就算了,其余各人,在千里迢迢之中,是否会受到各正派联手攻击,那么她是绝不理会的了。

历漠漠想起自己所犯恶行之多,以及各正派联手的声势之大,身子不禁微微发抖,颤声道:“师傅,请许徒儿随侍在侧。”

寿菊香冷冷地道:“我昨日已经试过,以一拐支地,自己已可行走,不消你在侧了。”

厉漠漠而如死灰,汗如雨下,无话可说。

文丽在一旁,膝行几步,来到了袁中笙的身边,拉了拉袁中笙的衣角,袁中笙转过头来,文丽满面忧容,低声道:“你说啊,快说啊!”

文丽战战兢兢道:“小师叔有几句话,要禀报师祖。”

寿菊香“哼”地一声道:“这倒奇了,他有话,他自己不会说么?快退下去,若不念在你一入本门,便曾立功,便不能放过你!”

文丽吓得面如土­色­,哪里还敢言语?连忙向后退去,袁中笙苦笑了一下,道:“师傅,我……我的确有几句话要说。”

寿菊香道:“那你快说吧,我们立即要起程了。”

袁中笙向文丽一指,道:“我和文丽……妹……本来就十分要好的……”

袁中笙还未曾讲完,寿菊香已经“噢”地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好,那就由你们两人,陪在我的身边就是了,霍贝!”

霍贝忙道:“徒孙在。”

寿菊香道:“冯圣等三人,交与你和厉师伯两人负责送往滇南去,文丽你和中笙,和我一齐回滇南。陈济谋!”

陈济谋远远地跪着,一听得寿菊香叫他,连忙叩头如捣蒜,道:“徒孙在。”寿菊香道:“你去通知他们,叫他们分为四批,回滇南去,一路之上,最好不要生事,否则,各正派正在与我们为难,那是自讨苦吃!”

陈济谋老贼连声答应,膝行退了开去。

寿菊香一伸手,取过了大石之旁,一根手臂粗细的枣木拐来,手按在拐上一撑,人已站了起来,一足在地上一点,身子已经飘飘地向前掠出,道:“你们两人跟我来!”

这时,文丽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容,而霍贝的心情,则恰好和文丽相反!

他非但失去了和袁中笙在一起的机会,而且还要和厉漠漠两人,送冯大侠夫­妇­和马放野三人,到滇南高黎贡山去!

这三人已被寿菊香的太­阴­真力所伤,倒不愁他们在路上会反抗,但是和厉漠漠在一起,已不免要受气,再加上各正派中高手,若是知道三人的下落,一定要来搭救,自己若与之苦战,当然不是敌手,若是不战而走,回到滇南,失了三人,也一样难逃寿菊香的毒手!

他眼看文丽笑嘻嘻地挽着袁中笙的手,向前掠去,几乎连肺都要气炸!

他一生为人,何等机巧,何等­奸­诈,安排下的圈套,天衣无缝,不要说是头脑简单的袁中笙,便是再­精­明些的人,也是钻不出去!

可是他费尽心机安排下的圈套,却只是便宜了文丽,等于他辛辛苦苦开了一口井,他自己却要忍渴,由文丽去饮甘泉!

霍贝气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心念电转间,又有了新的主意。

这时,厉漠漠已来到了他的面前,冷冷地道:“你先将三人带到路边,等我去弄一辆车来,好将他们放在车中载走。”

霍贝忙躬身道:“是。”

厉漠漠回头一看,寿菊香,袁中笙和文丽三人,早已走远。袁中笙虽然不愿就此便走,但是在文丽的连拖带拉之下,他也无可奈何。

厉漠漠一见三人远离,陡地神气起来,又是一声冷笑,道:“这一路之上,你必需听我的话,半点也不得违扭,你可知道了么?”

霍贝的态度,十分恭敬,道:“是,师伯,我听到了。”

厉漠漠冷笑了几声,转身便走了开去。霍贝望着她的背影,狠狠煞了一眼,一个转身便向那赤松林的方向,奔了出去。

没有多久,他便已回到了赤松林中,他一面向前走去,一面将腰际所佩的一柄寒霜剑,掣在于中,向着那几间松林搭成的屋子走去,“砰”地一脚,踢开了其中一问的门。

那间屋子的门一被踢开,屋内躺在地上的三个人,使一齐向霍贝望了过来。霍贝将短剑咬入口中,先来到了马放野之旁,以一幅布,将马放野的身子,紧紧地裹了起来。

马放野等三人,当日被文丽带着滇南四鬼,摸上门去,未及反抗,便中了迷|药,昏迷不醒,后来,未及醒转,又为寿菊香的太­阴­真力所赐。

那太­阴­真力,异常歹毒,若是为真力所伤,任你功力多高,有多少灵药,都没有用处,除非仍由太­阴­真力来疗治。

所以,马放野等三人,伤势一直未愈,这时,霍贝将马放野裹了起来,成为直挺挺的一束,马放野除了听凭摆布之外,也绝无反抗的余地。

他将马放野裹好之后,回过头来,向着冯圣夫­妇­,冷笑道:“你们的玄门要诀,在什么地方.再不说出来,我便一剑杀了你们!”

冯大侠夫­妇­,纵横天下,不知曾会过多少高手,可是此际,他们却是一点反抗的能力者都没有,两人互望了一眼,各自长叹了一声,伸出手来,紧紧地握在一起,并不说话。

霍贝“哼”地一声,手起剑落,连刺两下,“波波”两声过处,那两剑各自刺在冯大侠夫­妇­胸前的要害之上!

可怜冯大侠夫­妇­,一生行侠仗义,结果却屈死在霍贝之手,而且还是死在他们自己的寒霜剑之下,那当真是始料不及的事!

霍贝刺死了冯大侠夫­妇­,拾起冯圣的手来,蘸着胸前的鲜血,在地上的松板之上涂道:“杀我者……乃袁中笙……”他故意将那几个字,涂得歪七斜八,表示那是冯圣死前用尽最后一分气力所写下的。

需知道冯大侠夫­妇­,交满天下,他们两人死了,武林高手,决不肯罢休,定然要追寻凶手下落的。

霍贝抹净了寒霜剑,将被卷成了一束的马放野挟在胁下,向外掠去,不一会.便出了赤松林,到了路旁,他将马放野放在路旁的草丛之中等着。没有多久,便见厉漠漠赶着一辆马车来到。

那辆马车的装饰,相当华贵,也不知道厉漠漠是在哪里抢来的。车子一到了近前,厉漠漠便道:“你将他们三人,运出来了么?”

霍贝躬身道:“师伯,出了一些小意外,你且下车来,听我仔细说。”

厉漠漠哼一声,道:“若是你坏了事,我立时取你的­性­命!”

霍贝忙道:“不是坏事,而是他们三人,肯将玄门要决交出来了。”

厉漠漠一听,心中不禁大喜,因为在寿菊香的面前,这可是一场极大的功劳,这场功劳,万万不能被霍贝抢了去的!

她连忙一跃下车,到了霍贝的面前,道:“在哪里?快拿来给我。”

霍贝道:“就在这里,师伯请看。”他一面说,一面手已向前递出,才递到厉漠漠的胸前.手腕陡地一翻,暗藏在袖中的寒霜剑,突然裂帛而出奇-书-网,青虹闪处,疾刺向历漠漠的胸口。

厉漠漠正在高兴头上,满似立此一功,可使师傅回心意转,再也料不到霍贝就是她的送命阎王!及至她看到眼前青光一闪,觉出不妙之际,想要躲避,哪里还来及?”

只听得“波”地一声过处,整柄寒霜剑,都已经Сhā入了她的胸口,剑尖还自她的背后,顶了出来。

霍贝一剑得手,连忙向后退去。

厉漠漠伸手握住了剑柄,眼睁得老大,身子竟然并不倒下,她喉间“格格”作响,显然是要讲一些什么,但这一剑,已刺透了她的心肝,她如何还有力开口讲话?

她只是在喉间,不断地发出“咯咯”之声,口角鲜血迸流,向后一连退出了七八步,终于一声未出,便“砰”地倒在地上,双眼睁得老大,已然气绝而死。看她死的那一刹间的神情,显然她到死也不明白她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死的!

霍贝一见厉漠漠已倒地死去,面上泛起了一个­奸­笑.踏前几步,到了厉漠漠的尸首之旁,一俯身,将Сhā在厉漠漠胸前的寒霜剑拔了出来。

滇南四鬼,在武林中作恶多端,一直横行无忌,这次跟着寿菊香再来中原,凭着他们四人的本领,竟盗得了武当镇山之宝玄铁神手,但四人却也相继死去,没有一个回得滇南,这绝不是他们四人在离开滇南那际所能想得到的!

霍贝将剑上的血迹,就在厉漠漠的身上,抹拭­干­净,冷笑一声,抬起一脚,将厉漠漠的尸首,踢出了丈许,滚进了草丛之中。

他又连声冷笑了几下,将马放野提了起来,放人了车厢之中,他自己则提着鞭,上了车座,一声吆喝,蹄声得得,已赶着车,向前疾驰而出了!

他向那个方向驰出,当然不是回滇南去的了。

至于霍贝准备将马放野带到什么地方去,他又有什么作用,作书人在日后,自会详作交待,如今暂且按下不表。

如今却说,文丽、袁中笙两人,跟着寿菊香,一直向南而去。

寿菊香虽然只有一臂一腿可以动弹,但是她功力深湛,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木拐在地上轻轻一点,人便可以向前掠出三五丈远近!

袁中笙真气连提,还可以跟得上,但是文丽却不行了,她赶出了七八里,已是俏面通红,香汗淋漓,气喘不已。

寿菊香听到了文丽的喘气声,陡地停了下来,道:“你跟不上是不是?”

文丽大吃一惊,唯恐寿菊香不要她一起赶路,忙道:“我……我……可以赶……得上的。”

寿菊香一声冷笑,道:“才走出七八里,你已气喘不已了,再向前去,如何是了?”文丽听得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寿菊香又道:“你放心,中笙既然喜欢你,我也不会难为你的,我们这样赶路,原也太惹人注目,一到前面镇上,便会备马,但是有一点,你却必需留意了!”

文丽听得寿菊香并不是要赶她走,先松了一口气,忙战战兢兢道:“什么事,师祖请说。”

寿菊香冷冷地道:“这一路上,我便要开始授中笙武功,你却要走开些,不准偷听。”

文丽道:“这个自然。”

寿菊香一声冷笑,道:“还有,你在事后,也绝不准向中笙询问我究竟授了他一些什么武功。”

文丽道:“是,徒孙知道了。”

寿菊香冷冷地道:“若是你阳奉­阴­违,那我便要你好看!”

当寿菊香讲到“要你好看”之际,­阴­森之极的眼光,在文丽的身上,缓缓扫了一扫,文丽的面上发青,忙道:“徒孙万万不敢!”

袁中笙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暗叹!”

他想起文丽当日,在师傅面前,何等娇纵,有些无礼之处,师傅为人豁达,也只是一笑置之,几时曾见她有这等战战兢兢的情形来?她如今这样子,当真可以说自作自受了。

袁中笙想起文丽,不禁又想起他自己来。

文丽乃是心甘情愿,离师叛道,投入寿菊香门下的,但自己又算是什么呢?自己投入寿菊香门下,全然是为了搭救师傅,可是如今事情却已发展到了这样恶劣之极的地步!

如今,师傅另由厉漠漠和霍贝送往滇南,看来,除了跟着寿菊香到滇南之外,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了。

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出。

寿菊香吩咐完了文丽,又向前疾掠了出去,文丽握住了袁中笙的手臂,袁中笙只得带着她,一齐跟在寿菊香的身后。

不一会,他们一行三人,便已进人了前面一个颇为繁华的镇甸,寿菊香身边带有金子,在牛马行中,买了三匹骏马,寿菊香已有多年未曾骑马,此际,仗着一条腿已能动弹,一上了马,居然可以坐稳,她心中大是高兴,竟“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一笑,声音却是惊人之极,当他们三人,策马而出之际,镇上所有的人,全向他们看来,寿菊香扬着马鞭,带者袁中笙和文丽两人,直冲向镇外。

他们三骑,才一出镇,不到里许,便听得身后,传来了“飕”地一声响。

袁中笙转头看去,只见后面,有一股深红­色­的流星,冲天而起。

寿菊香问道:“可是有人放信号么?什么颜­色­的?”

袁中笙道:“深红­色­的。”

寿菊香一声冷笑,道:“武林中事情传得好快,那是陇西杜家的信号箭,定是玉面判官杜常,发现了我们,在通知前面的人拦路了。”

袁中笙吸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文丽道:“师祖,前面是什么人?”

寿菊香道:“那要看他们回答玉面判官的的信号如何,方能知道。”

寿菊香这一句话才一出口,忽然听行前面四五里处,“轰”地一声响,一蓬金花,直冲汉霄,又洒了下来,宛若半天之中,洒下了一蓬金雨,好看之极,寿菊香“哼”地一声,道:“好管闲事的金老儿原来也来凑热闹来了。”

袁中笙木然问道:“那是谁?”

寿炙否道:“是天山鹰中的金鹰金乐如,金老儿和峨嵋派的交情,本就很好,也难怪他要来管这件闲事的。”

袁中笙一听得是天山四鹰之中,为首的金鹰金乐如金大侠在前面,不禁面如土­色­!

需知天山四鹰四人,乃是正派之中,数一数二的高于,尤其是嫉恶如仇,黑道上人,闻名丧胆!袁中笙本来是绝不用怕他们的,他非但不怕,而且还准备上天山去,向金鹰金乐如,报告天山四鹰中扑天鹰管心师徒惨死的经过。

但是如今,他却一听得金乐如的名字,便不自由主,心头乱跳了起来。

因为他如今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一个邪恶之徒,和以前是黄山隐侠的弟子这一点,大不相同的了!

袁中笙一想到这一点,几乎急得哭了出来!

也就在此际,只见在那一阵金雨隐去之后,又听得几下“嗤嗤”之声,又有几股颜­色­不同的信号箭,窜上了半空。

寿菊香“哈”地一声,道:“在前面拦路的人,还真不少哩!”

袁中笙道:“师傅,我们绕道而走吧!”

寿菊香一声长笑,道:“笑话,如今在前面拦路的人,只不过是凑巧遇上而已,各正派岂有那么快便准备好联手攻我之理?我们正好去将这些乌合之众,消灭几个,日后他们若联手攻到滇南来,我们对付起来,也将容易得多了!”

袁中笙听了,心中只是苦笑不已。

文丽道:“小师叔,师祖已这样说了,你还怕什么?”袁中笙自然不是怕其他,有寿菊香在,他是知道自己这一方面,稳可以取胜的。

然而他怕的,却就是取胜!

因为寿菊香胜了,他的恶名,也必然更深一层,令得他更难以向普天下人自白了!

袁中笙心中叹了一口气,寿菊香已策马向前驰出,他也只得和文丽并辔驰出,跟在后面。转眼之间,已见前面,尘头大起,隐隐可见有七八骑正迎面疾驰了过来。但是,另外有两条人影,却比那七八骑的来势更要快上许多!

那两条人影,跑在那七八骑之前,转眼之间,便已来到了近前,一齐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矮身大头和尚,手中提着一条长得出奇,几达丈许的禅杖。他人矮,那条禅杖,几乎比他的人,要高出了一倍!

他人一停了下来,禅杖一横,便阻住了寿菊香等三人的去路。

寿菊香等三人,一起停了下来。

袁中笙定睛看去,只见那和尚满面笑容,看来十分和蔼可亲。在他身边的人,一身衣服,极其华丽,全身金绣,乃是一个腰悬长剑,貌相十分庄严的中年人。

那和尚横着禅杖,嘻嘻笑道:“寿老虔婆,好久不见了。”

人家和尚一出口,不是称“施主”,便是称“檀越”,但是那和尚却一开口,就称寿菊香作“老虔婆”,当真世间少有。

寿菊香冷笑一声,道:“贼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住我的去路!”

那和尚笑道:“老虔婆,这次你合该多事,要找你的人多着啦!”说话之间,那七八骑也早已驰到,其中有青城派的人在内,一到便叫道:“就是这老贼婆后面的小贼!”

那中年人,直到这时才出声,声音十分慑人,道:“在那山谷之中,犯下滔天罪行的就是你么?”

他在讲话之际,两道凌厉无匹的目光,直视袁中笙!

袁中笙只觉得在他的眼光逼视之下,遍体生寒,不自自主,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中年人又一声冷笑,道:“既然敢作这样胆大妄为之事,如何又不敢认了?”

寿菊香回头向袁中笙望了一望,道:“中笙,怕他作什么,回答他!”

袁中笙木然道:“那是我。”

那中年人一声长笑,道:“好,答得­干­脆!”

寿菊香道:“自然­干­脆,在我门下的人,岂同等闲?”

那中年人沉声道:“你将他交出来,我们也不来与你为难!”

寿菊香一听,陡地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可以称得上惊人之极,那中年人和僧人,不自由主,向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那僧人的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是看来已经十分勉强。

那显然是他们两人,在寿菊香的笑声之中,听出了寿菊香的武功之高,已今非昔比,远在他们以前所知的之上!

的确,寿菊香的武功,和她当年在武林中走动之际,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年,寿菊香在武林之中走动之际,功力自然已经极高,要不然,她也不会获得天下第一女魔头这样骇人的称号了。

但是那时,若是要她面对着天山四鹰之首,金鹰金乐如,和五台派高手笑和尚,她心中也不免会暗暗吃惊,不会像现在那样,全然不将这两个高拗在心上,谈笑自如的。

她多年来因为走火人魔,四肢百骸,俱皆僵硬,所以蛰伏在高黎贡山之中不出的。若是她练的是别门武功,那么她既已走火入魔,武功自然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但是,她练的却是太­阴­真气。那太­阴­真气,乃是至­阴­至柔的武功,只凭息运转,来增进功力,就算不是走火人魔,练时也需静坐不可动弹。

而常人即使苦练,势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端坐不动的。

而寿菊香一上来,便走火入魔,她身子根本一点也不能动弹那就等于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随地,都在练功一样,所以这些年来,她功力进展之快,实是出人意料之外!

笑和尚和金乐如两人,本来就是见识极高的人物,他们一听得寿菊香忽然之间,发出了真气如此充沛的一阵怪笑声来,便不禁大惊失­色­!

寿菊香笑了,并没有多久,便戛然而止,道:“你们怎地将话反过来说?只要我肯不找你们麻烦,你们便要叫祖宗有灵了!”

五台笑和尚一摆手中禅杖,大叫道:“口说无用,且来见一见真功夫!”

他一面说,一面向金乐如使了一个眼­色­。

金乐如手探处,“锵”地一声,也已将腰际的长剑,掣在手中。

笑和尚的那一柄禅杖,全是­精­钢打就,重逢一百八十余斤,才轻轻一摆,便荡起了“轰”地一股劲风。而金乐如的那柄长剑,却又薄又轻“锵”地出鞘之际,带起了一下极其尖锐的劈空之声。

这时,两人心中所打的,全是一样的主意。

他们想,凭两人之力,光将寿菊香困住,那么,其余七八人,一涌而上,便可以将袁中笙捉住了。需知武林之中,消息传递,十分快疾。

但是在消息传递之际,总不免有些渲染,再加上霍贝所布下的陷阱,早已令袁中笙成为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武林高手自然不容许­干­下这等邪行之人,能逍遥法外的。

是以,金乐如和笑和尚两人,志在必得,务必要将袁中笙擒住。

他们两人以目示意,笑和尚首先发动,禅杖横扫,风声轰轰,已向寿菊香的坐骑击去!若是寿菊香此际,仍是全身不能动弹,那么她对于笑和尚的这一杖,可能也觉得难以应付!

因为笑和尚力大杖沉,这一仗横扫之力,少说也在千斤上下!

但这时,寿菊香的一条手臂,却已能活动自如了,她一见笑和尚的钢杖扫到,身子在马背之上一斜,一伸手,便去抓那禅杖。

笑和尚见寿菊香一出手,什么招式也不使,迳来抓自己的禅杖,心中不禁又惊又怒。他惊的是对方如此托大,必有奇能,而怒的是对方这样,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踏前一步,杖法已变,猛地向上一振,禅杖直向寿菊香的下颚扬去!

而他在变臂一振之间,又加了两成力道,杖风更是惊人之极!

而且,就在笑和尚杖法一变之际,金乐如长剑一挺,身形拔起,身在半空,手中长剑幻成了一道­精­虹,已向寿菊香顶门刺下!

那七八个在马上的人,一见这等情形,也纷纷跃下马,向前掠来,显然他们也已明白,如今抢上前来,将袁中笙擒住,乃是最好的机会。

袁中笙在马上,见了这等情形,不禁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才好。

但是,这样的情形,只是极短的时问。

电光石火之问,情势已变!

只见寿菊香的手臂一缩,翻手一掌,“吱”地一声,已击在禅杖之上,这一击之力,大得出奇,笑和尚发出了一声怪叫,身不由主,手中的禅杖,向上疾扬了起来。

恰好其时金乐如的一剑,正向上疾刺了下来。

禅杖上扬,撞在那柄长剑之上,只听得“铮”地一声响,金乐如手中的那柄长剑,竟幻成了一道­精­虹,飞了向半空!

看官,需知道这并不是说金乐如虚有其名,武功不高。而是笑和尚的禅杖在上扬之际,有不但有禅杖挥出之际,笑和尚双臂的神力在内,而且,还加上了寿菊香的一掌之力!

金乐如的武功固然极高,但要他力敌两人,却是万万不能,所以,杖剑相交,他虎口进裂,鲜血直流,长剑也飞上了半空!

金乐如长剑一脱手,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而且,笑和尚的杖势,还收不住,竟向金乐如的面门砸了过来!

杖风劲疾无伦,刹时之间,金乐如几乎连气都闭了过去。笑和尚眼看自己的禅杖,将要击伤好友金乐如,心中也大是发急。

只听得他大叫一声,硬生生地身子向后一仰,双臂一缩,想将那一杖收了回来。

但是,他禅杖上扬,乃是有着寿菊香的一掌之力的缘故,若是他敌得过寿菊香的太­阴­真力的话,禅杖也根本不会上扬的,此际,他硬想要收了转来,哪里能够办得到。

他身子后仰,双足硬抵在地上,但是那条禅杖硬向前拉去,两股大力一拉,只听得“卡卡”两声响,他小腿骨,竟因之双双断折!

他小腿骨一断,杖势仍未止住。尚幸金乐如的轻功,极其了得,在百忙之中,身子在半空之中,硬生生地扭了一扭。

本来,笑和尚的禅杖,是劈面门向金乐如劈来的,金乐如的身子的硬生生侧了一侧之后,那一杖便变成向他的肩头砍来了,“砰”地一声过处,将他的右肩骨,生生砸裂!

金乐如一声怪吟,身子直摔了下来,“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恰好在笑和尚之旁!

笑和尚金乐如望了一眼,两人尽皆苦笑!

而正在向前而来的那七八人.一见这等情形,都不禁吓得呆了!

需知道笑和尚金乐如两人,全是武林之中,一流高下。尤其是金乐如.乃是天山四鹰之首,武林中提起他来,谁不敬畏?

然而,如今寿菊香只不过坐在马上,略一抬手,两人却已身受重伤!

那七八人自度自己的本领,金乐如,笑和尚两人相比,尽皆不如,看到了这等情形,如何还敢向前来?

寿菊香见自己一出手便自得利,不禁得意得仰天怪笑了起来。

就在她仰大大笑中,忽地一人,悄没声地疾掠而来,掠过了那七八人的头顶,到了笑和尚和金乐如两人的身前,一俯身,已将两人,抓了起来。

那人一抓了两人在于.身子立即一转.向外疾掠了出去,这才听得他大叫了一声,道:“快走!”

那“快走”两字,尚自在半空之中,摇曳不绝间,那人已挟着金乐如和笑和尚两人,掠出了七八丈开来,去势之快,当真罕见!

泰菊香虽在仰天大笑,但是也已知道,眼前生出了变故。

只不过当她低下头来看时,那人已在十来丈开外了。寿菊香也不禁一怔:好快的身法!她问道:“中笙,那是何等样人?”

袁中笙见问,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惭愧!

因为那人究竟是何等样人.由于他现身,退去,总共才只是电光石火一眨眼问的事,所以他竟不曾看清那是何等样人!

他顿了一顿道:“我未曾看清。”

寿菊香“嗯”地一声,道:“且让这两人,多活几天!”

这时候,那七八人,已纷纷上马,马蹄声骤然而起,但寿菊香怪叫一声,纵马追了上去,她和最尾的一人,相隔也有两三丈的距离,但是,当她衣袖,向前疾挥而出之际,狂飙乱卷,却有三个人,从马上倒撞了下来,死于非命!

寿菊香“哈哈”大笑,还待再赶上去。

袁中笙在后面见到这悄形,不由得心胆俱裂,连忙追向前去,道:“师傅,这些全是无名小卒,伤他们作甚?”

寿菊香“呵呵”大笑,道:“说得是,你和文丽两人前去,将他们尽皆杀了,我替你们押阵。”

袁中笙本来,是想寿菊香不要杀戮太过,因为这时虽然是寿菊香在出手杀人,但是整个事件,却是因他而引起的,武林中人自然会将所有的血债,一齐算在他的身上的!

可是,袁中笙却未曾想到,自己一劝寿菊香,寿菊香反倒令自己前去杀人!

袁中笙呆了一呆,道:“师傅,这……”

寿菊香怒道:“还不去作甚?”

文丽一拉袁中笙,道:“小师叔,咱们快去!”

两匹马向前飞也似地奔了出去,前面还有五匹马在飞奔,其中的两匹,忽然停了下来,不再奔逃,那两匹马上的人,正是青城派的弟子。

袁中笙一见那两人停了下来,心中更是为难,但文丽却已呼啸一声,手在马鞍上一按,身子已离鞍而起,同时,手中寒霜剑青光一闪,已向一匹马上的青城弟子,疾刺而出!

那青城弟子,滚下鞍来,和文丽打成了一团。

另一名青城弟子,则怪叫连声,向着袁中笙疾扑了过来。袁中笙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能不发掌相还。

这名青城弟子的武功,却十分不济,和袁中笙一对掌间,便腾腾后退了两步,口吐鲜血,坐倒在地!

袁中笙乍叹了一口气。他又伤了一名青城弟子,这一次还是他亲手伤的!

虽然,是那名青城弟子先扑向他的,但是,有谁会理会这个要点呢?

那名青城弟子,坐在地上,猛又跃了起来,但是,他却已没有力道再向袁中笙发招,只听得他怪叫一声,拔出佩刀,反手一刀,便已自刎!

袁中笙见那人竟如此刚烈,心中好生敬佩,他闭上了眼睛,不忍看那人惨处之状。而这时,文丽显然已占上风,只听得她连声怪笑,陡然之间,又有一下惨叫之声,传入了耳中!

袁中笙睁开眼来看时,只见那名和文丽对敌的青城弟子,胸前鲜血泉涌,已然倒地而死!

寿菊香慢慢地策马前来,直到此际,方始到了两人的近前。

她略点了点头,道:“杀得好!上马!”

文丽一笑,翻身上马,又向前疾奔而出!寿菊香和袁中笙两人,跟在后面,三骑又向前飞驰而出,这一天,直到夜晚,并未发生什么事故。

泰菊香一路之上,已将太­阴­真力的修练口决,一点一点地授给袁中笙,看来,她绝未怀疑袁中笙对她的忠诚。

袁中笙的心中,乱到了极点,他虽然知道寿菊香的太­阴­真力,乃是一门极其高超的武功,但是他却却没有心思去记那些口诀,他只是随口而应而已。

第二天,又有几起人来阻路,但却全是武林中二三流的角­色­,只不过使枉死城中.多添了七八条冤魂而已,怎能阻得住寿菊香?

第三天,第四天,竟没有人来阻路,他们却听得传说,武当、峨嵋、青城三派,已定在武当山下,召开天下英雄大会,谋求对付之法了。

寿菊香听到了这个消失之后,得意得呵呵大笑,因为这个大会开下来,自然是各派联手到滇南来找她,那正是她所希望的事。

在滇南高黎贡山中,就算她的武功没有如今那么高,她也有许多办法可以对付敌人,何况此际,她的功力如此深湛!

但是,当袁中笙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他却整整三四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本来,天下知名乃是一件好事,但是,这时他的名,却是污名,秽名,臭名,­淫­名!袁中笙只觉得心头无时无刻,都像是有千百枚烧红了的铁刺在刺着一样!

文丽则一路上嘻嘻哈哈,不断对寿菊香谄媚,讨寿菊香的欢心。

在开始的几天中,寿菊香对文丽不怎么理睬,但文丽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只是曲意奉承,有几次,文丽讲的话,实在太以­肉­麻,令得袁中笙几乎难以听得下去,只得掩耳疾走!

然而文丽说来,却是一本正经,仿佛即使达摩老祖,张三丰祖师再世,也一定会以能拜在寿菊香的门下为荣一样!

看官,需知世人,自来爱听阿谄之词的。虽然明知讲的人可能言不由衷,但是听在耳中,也觉得十分舒服,十分受用。

因之,到后来,寿菊香对文丽的态度,已然大大不相同了。但是文丽巧妙地提出了好几次,要拜在寿菊香的门下,却都碰了钉子。

文丽也不知道寿菊香是什么意思。她唯恐得罪了寿菊香,便什么都得不到了,因此也不敢再提起来。

一路行来,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因为他们此去,是远赴滇南的,所以走到后来,全是些蛮荒不毛之地,武当、青城、峨嵋三派的武林大会,究竟开成怎样了,他们也是一无所知。

那一天中午时分,寿菊香在翻过了一座山头之后,向前一指,道:“你们看!”

这时,他们还在山顶之处,向前看去,只见前面脚下,乃是一片平阳之地,有好几条水势十分湍急的河流,流水生着白花,奔腾向东流去。而在那片平地之后,乃是莽莽苍苍的一片山影。

那一片山影,远远地望去,势至雄伟,难以言喻。

他们这一路南来,不知曾经过了多少名山大川,但是像那么雄伟的山影,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文丽忙道:“师祖,这便是高黎贡山么?”

寿菊香道:“是了,明白此问,我们就可以到了!”

文丽忙道:“师祖,难怪武林中人人皆说你是世外高人,你看我们一路前来,可有见过那样雄伟秀奇的山河么?”

寿菊香微微一笑.显然对于文丽的奉承,心中感到十分得意。

文丽轻轻一碰袁中笙,道:“中笙,快到目的地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茫然道:“是啊,快到目的地了。”

他一面说,一面回头向后看去。他是想看看,厉漠漠和霍贝两人.是不是带着师傅和冯大侠夫­妇­来到附近了。

如果已经来了的话,那么他心中还有一丝寄托。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将他们三人救出之后,那么自己立即离开高黎贡山,反正这里有的是荒山野岭,难道还不能不见世人,了其一生么?

袁中笙这时,年纪还轻,但是因为他所受的打击大,因之,他已经十分灰心,绝无豪意了。

文丽见袁中笙不睬她,又去奉承寿菊香,三人一齐下了山,在那片平地之上,行进之势更快,过了一夜,到第二天上午时分,便已来到山脚下了。

从近处来看,高黎贡山的雄伟深奇,更可以称得上天下独步!

寿菊香并不立即进山去,只是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发出了三下高吭之极的尖啸声来。

那三下尖啸声一发,只听得深山之中,回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过了许久,仍未静下来。文丽道:“师祖,你在作甚。”

寿菊香道:“我在通知人来接我们。”

文丽道:“师祖,你的啸声,可以传出多远?”

寿菊香面有得­色­,道:“连回声在内,百里之内,皆可听闻!”

文丽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不开口,自然是表示寿菊香的武功,已高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袁中笙望了文丽一眼,心中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时,他不知自己这样下去,将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但是他总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不论如何,他的心是不会死的。

但是文丽却早在带着滇南四鬼,摸到黄山脚下去时,她的心便已死了,对一个心死之人,你怎能再劝她改过向善?

袁中笙心中又感到一阵剧痛!

就在此际,只听得山中,传来了降隆数下巨响,接着,在山中,有无数股红­色­、绿­色­、紫­色­、黄|­色­、黑­色­的五­色­烟柱,冲霄而起。

同时,一阵阵乐音,也从山中传了出来,渐渐地移近。

银臂金手寿菊香在滇南高黎贡山的居所,穷奢极侈,帝王不如,这乃是武林中人,尽皆知道的事。这时,只听迎接寿菊香回来的声势,已是非同凡响。

文丽想起,自己在高黎贡山之中,地位仅在寿菊香和袁中笙两人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可供自己颐指气使,心中不禁大喜,雀跃不已。

不一会,那乐音听来,已更其真切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两排人,一齐疾步走出山来,拜倒在寿菊香的面前。

那两排人,全是苗女,各人的手中,都挽着一只大竹篮,篮中放满了采摘下来的各种鲜花,是以她们一到,一股异香,沁人肺腑。

寿菊香沉声道:“带路!”

那两排数十名苗女,站起身来,向前走去,每跨出一步,便将篮中的鲜花,洒在地上。

才一进山,又见长长矮矮,苗汉齐有,不下百余人,全黑压压地跪在一个山坳之中。

寿菊香望着这些人,面有得­色­,一挥手,道:“你们起身,各按职司,回宫去吧!”那些人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前走去。

文丽喜道:“师祖,这么多人,全是你手下么?”

寿菊香道:“这些全是不足道的侍者婢女之流,再过去,便可以见到留守在宫中,你的师兄弟,帅姐妹他们了。”

文丽听得寿菊香这样说法,心中不禁一凉。

因为寿菊香始终仍只将她当作是厉漠漠的徒弟,而不肯将她的身份提高。文丽知道,自己非得小心地,慢慢地来建立自己的地位不可。

她假作欢欣,道:“是么?那太好了。”

说话之问,他们早已转过了一个山角。

只见前面,分四堆跪着,每一堆共有六个人,一共是二十四人。

这二十四人,一看便知是学武之士,和刚才那些人,气度容貌,截然不同。

寿菊香向这二十四人,冷冷地望了一眼,道:“我离去之际,宫中没有事么?”

有一个秃顶的中年人,膝行几步,道:“谁敢来犯师祖虎威?”

寿菊香冷冷地道:“好,我有一件事要向你们宣布,你们仔细听了。”那二十四人,面­色­微微一变,一声不出,静到了极点。

寿菊香先“嘿嘿”冷笑了几声,才道:“汪洋、方东、秦缺三人,因心存叛逆,对师不敬,已被我先后处死了!”

寿菊香语音冰冷,而且所宣布的,又是这样的大事,那跪在地上的二十四人,面面相觑,人人大惊失­色­,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寿菊香一声冷笑,道:“你们无人出声,莫非不服么?”寿菊香那一句话才出口,那二十四人已异口同声,道:“徒孙怎敢。”

寿菊香向袁中笙一指,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我已决定传衣钵于他,你们之中,若有他中意的,便可以拜在他的门下,如果他不要的,你们便都转入厉漠漠的门下!”

寿菊香此言一出,人人皆以巴结的眼光,望定了袁中笙。

袁中笙向这些人略望了一眼,只见这些人的眼光之中,几乎已集人类恶劣品质之大成!没有一双眼睛中不是充满了贪婪、残忍。卑鄙的神­色­。

袁中笙只觉得胸口一阵作虚,几乎要呕了出来,连忙转过头去。

寿菊香冷冷地道:“你们也不必急在一时,先回宫去,将汪洋的住所,收拾一新,让你们袁师叔居住!”那二十四人齐声答应,飞驰而去。

寿菊香仍带着袁中笙和文丽两人,不急不徐地向前走着,一面走,一面四下观望,看来她的心中,正十分高兴。

又转过了几个山角,寿菊香突然“哈哈”一笑,道:“我这次出山,本来只是为了武当玄铁神手,和七册玄门要诀而去的,如今,两样要的东西,却都未曾到手!”

她讲到这里,向袁中笙望了一眼。

文丽立即看出了她的心意,忙道:“师祖,可是你这次前往中原,不但声威大震,走火入魔之身,指日可愈,而且还收到了这样的一个好徒弟,那实是不虚此行了。”

文丽的那一番话,显然是说中了寿菊香的心意,她得意地怪笑起来。

文丽又道:“师祖,三派召集天下武林人物集会,必然会来高黎贡山,将他们派来的人,尽歼于山中之后,师祖你再临中原,那就天下武林中人,都要向你低头了!”寿菊香的笑声,变得更加刺耳,显然那正是她心中所想的事!

袁中笙一旁听了,除了心中叹气之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这一路之上,他也早已听惯了,开始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想要驳斥几句,但这时候,也却已可以做到只是心中愤慨了,再下去,说不定会渐渐麻木!

说话之间,早已转过了另一个山角,袁中笙和文丽两人,不自由主,停了下来。文丽更是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只见前而,乃是一块极大的石坪。那石坪的石质,雪也似白,耀目生光,竞是一整块,自然生成,并不是以石板铺出来的。(奇*书*网.整*理*提*供)

那石坪约有七八丈见方,在石坪尽头,仍是七十来级石级,仰首望去,石阶之上,则是一座墙作暗红­色­,顶上飞金,看来庄严华丽之极的宫殿!

这样壮观的情形,那确是袁中笙和文丽网人,以前所万想不到的。尤其是这时,在每一级石级的两旁,都有手执金戈,身披金甲,身形高大的苗人,笔也似直地站着,看来更是气派慑人之极!

袁中笙呆了半晌,心忖难怪武林中人,一提起银臂金手寿菊香,便自心寒,旁的不说,她居处之奢华,中原武林中人,谁比得上?

只怕几个素来讲究穷奢极侈的邪派高手,也要自叹不如!

袁中笙正在叹为观止问,已听得寿菊香道:“中笙,你看这里如何?”

袁中笙道:“只怕武林中人,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居所了。”

寿菊香“桀桀”而笑,道:“我年已稀,必不能不死,在我死后,这里就是你的了!”

袁中笙心中又是一阵剧痛,他根本不是有什么野心的人,他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平庸的人。然而他的遭遇,却又是那样的奇特!

同样的遭遇,如果落在一个有野心的人身上,那么那人一定会大喜若狂,但是落到了袁中笙的身上,他却觉得苦痛不堪!

幸而寿菊香心中得意,也未曾看出袁中笙的神­色­不对处来,木拐连点,飞也似地掠过石坪,向石阶之上,飞掠而上!

她一上石阶,那些执戈的苗人,便一齐跪倒!

寿菊香连望也不向那些苗人望一眼,便向上疾掠了上去。文丽一直在梦想的,便是她自己置身在如此豪华奢侈的境地之中,受所有人的尊敬。

如今,对她来说,等于是梦境成真一样,她心中实是兴奋到了极点!

她握住了袁中笙的手,两人一齐向石阶上走去,兴奋得连气息也急促了,一面走,一面道:“师哥,当我们在黄山脚下,那几间破茅屋中的时候,怎能想到有今朝一日!”

袁中笙冷冷地道:“如今很好么?”

文丽全然未曾听出袁中笙的话中,隐有讥讽之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太好了。”袁中笙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便已上了石阶,到了正门之前。

只见门上,镶着各­色­宝石,这时,正当中午,在阳光的照映之下,每一颗宝石,都发出炫目的光彩来,当真可以说足目迷五彩!

文丽一路惊叹,进了大门之后,更是处处镶金砌玉,伺候的人极多,所经之处,所有的人,一律跪倒迎接,更令得文丽眉飞­色­舞。

走进了几进院子,便有四个人迎了上来,道:“师祖,袁师叔的住处,已打理好了。”

寿菊香点了点头,道:“中笙,你跟我来。”

袁中笙这时,除了跟寿菊香前去之外,实是别无他法可想,他们两人,向前走出了丈许,寿菊香忽然转过头来,面­色­一沉,对仍跟在身后的文丽道:“我有叫你跟来么?”

文丽吃了一惊,道:“没……没有。”

寿菊香冷冷地道:“那你跟来作甚?”

寿菊香的话,令得文丽冷汗直冒,她忙道:“我……我和小师叔已经……难道我们不住在一起么?”

寿菊香道:“当然不!”

文丽哪里敢违,忙道:“是,徒孙知道。”

寿菊香“哼”地一声,转过身去,文丽如木头人也似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眼看着寿菊香和袁中笙两人,渐渐走远了。

∈倬障愫驮中笙两人,从一道月洞门中,跨了进去,只见前面是自成一角的一个院落,一进去,便有几个苗女跪地相迎?

寿菊香沉着脸,道:“中笙,我有一句话要和你说,你可得记住了!”

袁中笙只盼寿菊香快快将话讲完,好让他独自一个人静静地想上一想。这些日子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和文丽、寿菊香两人在一齐,他实是难以再忍受下去了。

他忙道:“师傅请说。”

寿菊香道:“一年之内,我不准你出这院落!”

袁中笙陡地一呆,道:“师傅,这——”

寿菊香不等他讲完,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我要你在这一年之中,潜心练武,你一定要在一年内大有所成,助我另一半身子恢复了原状,若是你胆敢心生外向。我对你也绝不客气!”

袁中笙听了,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他千山万水地跟了来,路上不是没有逃走的机会,而他绝不逃走,就是为了想到了滇南之后,师傅和冯大侠夫­妇­,相继来到,那么他可以救了三人,然后再打主意。

他非但未曾想到冯大侠夫­妇­已经死在霍贝之手,更想不到一到目的地,寿菊香竟笙要将他软禁了起来,不许他乱活动!

一时之间,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怔怔发呆。

寿菊香见袁中笙不言语,便将声音放柔和了些,道:“中笙,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苛待你,练那太­阴­真气,必需每日静坐不动,绝不准外人前来打扰,我是为了你好,你还有什么话说?”

袁中笙苦笑道:“我没有话说了。但是在这一年之中,如果三派联手攻来了呢?”

袁中笙道:“自有我应付他们。”

袁中笙道:“那么,霍贝到了,可能叫他前来见我么。”

寿菊香想了一想,道:“可以,他如到了,我立即叫他来见你。我每日午时,来授你武功,你若是外出,那我绝不容情。”

袁中笙的脑中,混乱到了极点,除了点头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寿菊香“哈哈”一笑,木拐一点,身形直拔而起,向后直翻了出去。

寿菊香一走,便有四个苗女涌了上来,低首道:“主人有何吩咐?”

袁中笙一挥手,道:“没有什么,你们别来理我。”

他一面说,一面已大踏步地向前走了出去,不一会,便踏进了正中那间小小的厅堂,他在偏门走进去,不多久,便走进了一间卧室,卧室中也有苗女正为他铺床叠被,他也挥手令之退出,自己一个人,和衣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躺在床上,脑中不住地“嗡嗡”作响,乱成了一团,他既睡不着,但是也不愿起床,好几次苗女来问他是否要进食,都给他赶了出去。

一直到深夜,他才站了起来。

屋中没有点灯,他在黑暗中又站了一会,紊乱的情绪,才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他心忖,如今不理寿菊香怎样对待自己,自己都只能逆来顺受,不能露出马脚来,一切要等霍贝回来了再作打算。

在袁中笙的心中,霍贝仍是一个好人!

他这时,望着窗外的新月,心中又不禁想起费绛珠,费绛珠在什么地方呢?自己突然失踪,她是不是会想到自己万里关山,已来到了滇南呢?她会不会找上门来呢?

他心中十分乱,想了好一会,才又倒在床上,胡乱地睡了过去。

他第二天醒来,早已红日高照,起身不多久,寿菊香便来授功了。

一连七八天,皆是如此,除了寿菊香和服侍她的苗女之外,他任何人都见不到。本来,袁中笙绝不想练“太­阴­真气”的,但是有几次,他试照着寿菊香所授的口诀,静坐运气,却觉得不用多久,心神便自宁贴了下来。

需知那太­阴­真气,本是一门至­阴­至柔,静如止水的功夫,若是练到了高超的境界,当真是无人无我,不闻不问,心无杂念,了无牵挂的。

袁中笙练了几次,渐渐地觉出了这门武功的神妙之处,便每日静坐起来。

寿菊香见袁中笙果然不作他想,而且功力进境甚速,她心中十分高兴。就这样,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五个来月了。

袁中笙日日皆盼霍贝前来,可是霍贝和厉漠漠两人,竟然音讯全无,倒是陈济谋老贼等一千人,早已回来了。

而他们这­干­人,一路之上,又未曾听得厉漠漠和霍贝两人的信息,像是这两人和他们所带的三个人,都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

袁中笙本来,心中十分焦急,但是继而一想,那一定是正派中高手,已将自己师傅,和冯大侠夫­妇­救出来了,厉漠漠和霍贝两人,只怕已经遇害。

他想来想去,只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这样。他心中不免喟叹!

他一则是喟叹霍贝可能遭了难,二则是在叹他自己。因为他师傅若是已被正派人救去,那么他连唯一表白他自己为人的机会都失去了。

寿菊香不断派人去打听中原武林人物的动态,已得知武当、青城、峨嵋三派掌门人,闭关一年,共练一门极其厉害的武功,同时,各派还四出去寻觅久已无音的前辈高人,希望他们还在世上,以便滇南之行,有胜无败。

而寿菊香在高黎贡山之中,也作着种种准备。

时间很快地过去,在不知不觉间,袁中笙到滇南,已满了一年之期了!

这一年来,武林之中,和高黎贡山之内,看来十分平静,一点事情也没有。但是.暗中却是剑拔驽张,十分紧张。

在上一个月中,寿菊香派出去的人,已经探到消息,中原武林中人,已分批南下了,但是寿菊香派出了许多极其能­干­的人,却始终打探不出,三派掌门合练的究竟是什么功夫,有何等威力。

看来这件事是极端的秘密。

而各派在邀请前辈高人这一点上,似乎也未闻得有什么成绩。

寿菊香心中,并不将各派高手放在心上,只等众人来到,便一举歼灭,然而,再浩浩荡荡,直驱中原!

那一天中午,寿菊香来到了袁中笙居住的那个院落之中;袁中笙正在闭目练功。这一年来,他的太­阴­真气,已练到随时可发的地步了。

但因为他原来所练的功夫,和太­阴­真气截然相反,所以他这时所发的真力,还不十分纯,但是他的武功,比起一年之前来,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寿菊香支着木拐,来到了袁中笙的面前,笑嘻嘻地望定了袁中笙。

袁中笙好一会,才睁开眼睛来。

寿菊香笑道:“中笙,已一年了!”

袁中笙心中怦地一动,道:“师傅,你可是准我出这院落了?”

寿菊香一面笑,一面点头道:“自然,但是中原高手,已分批南下,你就算要走,也是不要走得太远才好,而且,太­阴­真气还有最后两重口诀,我还未曾授给你,你仍需日日练功!”

袁中笙心想,经过了这一年来,自己寸步不离的日子后,她对自己的防范,自然不如才来时那么严了,自己立即可以觑机会离开滇南!

袁中笙一想及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离开滇南了,心中不禁高兴起来。

这一日,寿菊香也是十分高兴,首先命袁中笙运功,将太­阴­真气自她的“灵台|­茓­”中逼人,可一连几次,她还是只有一手一腿可以活动而已。_寿菊香也是无法可施,又带着袁中笙,到处走了一走,所有见到袁中笙的人,对袁中笙的那种奉承,直是令他作呕!

一日易过,很快便到了晚上。

袁中笙在天一黑时,便上床假寐。一直到了午夜时分,听得四周围一点声息也没有,袁中笙才悄没声地翻身而起。

那院落中本来只是他一人居住的,他一翻起身,便掠出了屋子,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那座月洞门的旁边。

袁中笙在门侧站了一会,向外看去,也是一个人也没有。

袁中笙放下心来,身形展动,一直向外掠去,这一次飞掠而出,他才知道在这一年之中,他功力­精­进,确是非同小可!

他每一个起伏,都可以掠出三四丈远近,而落地之间,又了无声息!

他并没有用了多久的时间,便从后宫的围墙,一跃而出,虽然曾遇到几个巡逻的人,但却全被他轻易地躲了过去。

出了围墙,袁中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同时,他的心中,却又生出了一股茫然之感。

他上哪儿去呢?天地虽大,他的武功虽高,但是哪里还有他的容生之地呢?

他知道,普天之下,能够了解他的人,只怕只有费绛珠一个人。但是,他已有一年不知费绛珠的音讯,又上哪儿去找她呢?

袁中笙在围墙脚下,呆立了好一会,才漫无目的地向前奔去。

这时,袁中笙虽然已经冒险溜出了宫外,但是他还是怕寿菊香会发现他已然离去,而来追他,因之,他行动仍是十分小心,不时回头观看。

直到他又走出了七八里,未见身后有人跟踪,他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他在寿菊香的威逼之下,在那院落之中,住了那么久,一旦脱困出来,心境实是乱得很可以,他在大石上坐了下来之后,以手托额,仔细将自己要去做的事,想上了一遍。

若是为他自己着想,那么当然要去寻找费绛珠的下落。

但是,若为了要弄清师傅的下落,那么便先要去寻找霍贝和厉漠漠两人的下落的。

袁中笙想了一会,心想无论如何,总得先离开了高黎贡山再说。

然而,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立即想到这几天,寿菊香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都说中原各派武林中人,都已准备南下了,若是自己一出高黎贡山,便与那些人相遇的话……

袁中笙想到此际,不禁机传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袁中笙本来就不是什么有主意的人,这时,他更连是否要连夜赶出高黎贡山去,都不能决定!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忽然,他听得身后,有人低声在叫道:“袁大哥,袁大哥!”

那叫他的声音,十分低沉,袁中笙一时之间,也听不出那是什么人来,他心中吃了一惊,连忙转过头来,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他心中更是一惊。

只见前面林木深深,野草苍郁,并没有什么人!

刹时之间,袁中笙心中的寒意更甚,他并不是想起了别人,而是想起了当年在那山洞之中,被他一头撞死了的兄弟!

他心中不住地暗忖,莫非他冤魂不息,来缠自己来了?袁中笙为着那件事,心中一直在内疚不已,这时,他闭上了眼睛,面­色­发白,一声不出。

就在此际,只听得“托”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跃到了他的面前。

袁中笙睁开眼来一看,只见从草丛中跃出来的,乃是一只吊睛白额,全身斑纹炽然的猛虎!

袁中笙其时,武功已然极高,一只猛虎,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令他心惊­肉­跳的,却是那只老虎,一自草丛中跃了出来之后,竟然叫道:“袁大哥!袁大哥!”

袁中笙连忙后退一步。

他还未曾出言相询,那头老虎,已经人立了起来,身子一抖,虎皮褪下,现出了一个人来,道:“袁大哥,你可还认识我么?”

袁中笙定睛看去,心中不禁大喜,原来虎皮褪去之后,现身出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霍贝!

袁中笙忙道:“霍兄弟,原来是你,我自然认识你的,这一年你在何处,等得我好苦,你又为什么作这样打扮?”

霍贝沉声道:“我怕为寿菊香老贼,发现我的踪迹,所以才扮了猛虎,我到山中,已有大半年了,直到今日,方能与你相会!”

袁中笙忙道:“你为什么不早来宫中见我?”

霍贝叹了一口气,道:“袁大哥,事情有了极大的变故,我怎敢来见你?”

袁中笙心中一凛,忙道:“什么变故?”

霍贝道:“一言难尽,你且跟我来,我详细讲给你听。”

霍贝一面说,一面身形闪动,已向前疾掠而出。

袁中笙连忙提气,足尖一点,向前便追,他这里才一个起伏,便已到了霍贝的前面,霍贝的面上,现出了一丝妒羡之­色­来,道:“袁大哥,这一年来,你武功大进了啊,可怜令师——”

霍贝讲到一半,便不再讲下去。

袁中笙冷汗直淋,道:“我师傅……怎么了?”

说话之间,已经转过了山角,来到了一个山洞面前,霍贝奔进了洞中,道:“进洞去再说。”

袁中笙急得心中怦怦乱跳,连忙跟了进去,约莫掠进了三五丈,前面略有些光亮,乃是一盏小小的油灯所发出来的。

霍贝到了这里,才停了下来,将灯火剔得大些,道:“袁大哥请坐。”

袁中笙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但是他刚一坐下,便立即站起,道:“霍贝兄,我师傅怎么了,你倒与我说说。”

霍贝却仍是不回答,只是直视袁中笙,道:“袁大哥,如今你自己的处境,也极其危险,你可知道么?”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道:“如今我也顾不得我自己了。”

霍贝摇了摇头,道:“袁大哥,不是我说你,我曾几次三番,叮嘱你不可和文丽在一起,你却不肯听,为美­色­所惑,以致如今落得这样的结果,那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袁中笙满面通红,道:“霍兄弟,当时……我也曾想到过……”

霍贝大声道:“你想到过什么,若是你记住我的话,怎会有今日?”

袁中笙低下头去,面上现出了十分惭愧的神­色­来,道:“霍兄弟,是我对不起你。”

霍贝一声冷笑,道:“我有什么,你对不起冯大侠夫­妇­,倒是真的。”

袁中笙面­色­一变,道:“冯大侠夫­妇­?”

霍贝道:“自然是,你和寿菊香、文丽两人走了之后,厉漠漠说寿菊香对待徒弟,如此残忍,她绝不想再回高黎贡山来自投虎口,一出手,便将冯大侠夫­妇­两人杀死了!”

袁中笙听得冷汗直淋,颤声道:“那么我的师傅呢?”

霍贝道:“我虽然不是厉漠漠的对手,但是我想及马大侠乃是你的师傅,我怎能不救?拚死抢了下来,九死一生,总算逃出了厉漠漠的毒手!”

袁中笙乃是头脑十分简单之人,他自己忠厚憨直,绝不向人说一句谎话,便也当作世上所有的人所讲的话,也一定句句是真,绝不会有假的。

尤其是他对霍贝,一直十分相信,此际对霍贝的话,更是绝不怀疑。他一听得霍贝说在厉漠漠的手中,冒着九死一生之险,将自己的师傅马放野救了出来,他不禁大是感激,不自由主,双腿一曲,“咕咚”一声,向霍贝跪了下去,道:“霍兄弟,我代我师傅,谢你相救之恩!”

袁中笙的这一下举动,倒也是大出于霍贝的意料之外!

霍贝自己心中有数,他对袁中笙讲的,全是信口雌黄,只要袁中笙肯信他,他便已经高兴不尽了,怎知袁中笙不但相信,而且还信到这个程度!

霍贝心中,高兴到了极点,他连忙也跪了下来,道:“袁大哥,我蒙你不弃,兄弟相称,你的师傅,就和我的师傅一样,我如何能见死不救?你千万不要如此,我还有话要说哩。”

袁中笙站起身来,霍贝和他,一齐在石凳上坐定,袁中笙问道:“我师傅现在何处?”

霍贝闻言,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袁中笙忙道:“又怎么啦?”

霍贝道:“也许是马大侠的魔星未退,我将他带走,走出了不多久,便遇上了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又将马大侠劫去!”

袁中笙急得顿足,道:“那……那是些什么人?”

霍贝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走时,曾有话留了下来。”

袁中笙道:“什么话,你快说!”他一面问,一面不由自主,伸手在额上,抹拭冷汗。

霍贝道:“他们说,他们扣住马大侠,全是为你。”

袁中笙愕然道:“为我?”

霍贝道;“不错,他们来自崆峒北麓,本是域外武林中人,武功自成一家,他们的武功,若是能和太­阴­真气相配合——”

霍贝才讲到这里,袁中笙已大声道:“啊,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了。”

霍贝一听得袁中笙讲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实是大感意外,面­色­为之一变,呆了半晌,道:“袁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中笙道:“当然是寿菊香和我说的,我根本不知武林之中,还有北崆峒一派。寿菊香说,我若是练成了太­阴­真气,遇到了来历不明的人,还是要小心。”

霍贝故意道:“太­阴­真气的厉害,举世皆知,你还要小心作甚?”

袁中笙道:“寿菊香告诉我,说是在北崆峒十七峰中,住着一派妖邪,他们所练的功夫,和太­阴­真气,恰好相反,但是却又能相辅相成,若是遇上了这伙人中的高手,一不小心,给他们知道了太­阴­真气的口诀,那么他们本身的武功,一和太­阴­真气相配合,武功便可超越太­阴­真气之上了!”

霍贝心中暗暗吃惊,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他叹了一口气,道:“袁大哥,我明白了,将令师劫去的那伙人,正是那一派妖邪,他们自然是想你将太­阴­真气练法,讲给他们听!”

袁中笙道:“那一定是如此了,他们可曾说,若是我肯,他们便会放我师傅?”

霍贝道:“他们是这样说法的,但不知你是不是肯泄露太­阴­真气的秘诀?”

袁中笙立即道:“我投身在寿菊香门下,也是为了教师傅,只要可以救出他老人家来,我有什么事不肯做的?”

霍贝的心中,高兴之极!

他忙道:“那我们这就去!”

袁中笙道:“到北崆峒去?”

霍贝道:“此去北崆峒,不下十万里之遥,我们却不必走得那么远,当那些人将令师劫走之际,曾要我来找你,并说他们也带着令师南下,多半也在高黎贡山附近,只要我带着你在山中一走动,他们便会派人来和我们联络的!”

袁中笙正感到此去北崆峒,路途太以遥远,一年半载也到不了,一听得霍贝这样讲法,心中也十分快慰。

他如今的处境,如此尴尬,一切全是因为为了要营救师傅开始的。

他心中一直在想,只要能够救出师傅,那自己的良心,有了着落,就算被普天下人冤枉,歧视,也只好由得他了。

所以他忙道:“那我们快去找一找。”

霍贝道:“据我想来,这伙人不能不忌惮寿菊香,因为他们在未曾得到太­阴­真气的练功秘诀之前,还不是寿菊香的敌手的!”

袁中笙道:“那么,他们大约在高黎贡山之外。”

霍贝道:“是,我们一起到山外去再说。”

袁中笙点了点头,和霍贝两人,一齐向山外,疾掠而出,一路之上,袁中笙不断要带着霍贝一齐向前飞驰,以防他落后。

到了第二天,天­色­大明时分,前面已是一道峡谷。

只要一出这道峡谷,便算是出了高黎贡山了。

袁中笙一想到师傅终于有希望脱险,心中更是兴奋,握住了霍贝的手臂,向前飞掠,三四十丈的峡谷,不到几个起伏间,便眼看已将要通过!

然而,就在他们两人,离开峡谷口子,还有两三丈远近之际,峡谷口子上,突然人影连闪,有七八个人,一齐将去路拦住。

袁中笙心中还在欢喜,道:“霍兄弟,他们果然不失信,已找我们来了。”

霍贝冷冷地道:“袁大哥,你看仔细些才好。”

袁中笙定睛向前看去,心中不禁猛地一惊!

他这时候,离那七八个人十分近,自然可以将他们看得十分清楚,站在最前面的两人,正是川东双侠!

在川东双侠之后的另外几个人,袁中笙依稀可以认得出,正是青城派中人!

袁中笙心中,猛地吃了一惊,连忙偏过头去,道:“霍兄弟,这怎生是好?”

霍贝奇道:“如今你还怕他们两人么?”

袁中笙道:“我不知自己是不是打得过他们,他们……是我师傅的好友,我却是不想和他们动手。”

霍贝呆了一呆,道:“那么,且让我去问他们一问,为何拦住了去路,但望他们还没有看清你是什么人!”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霍贝也不走向前去,只是遥向川东双侠,拱了拱手,道:“各位拦住了在下两人的去路,不知是何用意?”

只听得玉面判官杜常,冷冷地道:“中原武林各派,已摒挡南下,我们几人,先到一步,不许高黎贡山之中,有一人外出,你们请回,若是本身没有罪孽,大可不必惊惧!”

霍贝听得杜常这样说法,心中也不免吃惊。

中原武林各派人物,要来此处,找寿菊香的晦气,此事足足酝酿了一年有余。如今.各派高手自己然是准备得十分充分的了。

如果不是已有了极其充分的准备,各派高手又如何先会派人来守住了出山的通道?那分明是准备将寿菊香门下,一网打尽了!

霍贝在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各派高手,究竟请到了什么高人。

因为,若论人数,各派高手自然要多过许多,但若论武功,却是寿菊香为高,要么就是三派掌门,闭关修练的神功,当真具有无上威力了!

霍贝心念电转,略想了一想,“哈哈”一笑,道:“这话未免讲不过去了,中原各派高手南来,乃是找寿菊香的晦气,偌大高黎贡山,又岂是寿菊香所独有,难道我们常人,也不能进出了么?”

玉面判官杜常听了,不禁一呆,道:“你们不是寿菊香门下么?”

霍贝道:“我们与寿菊香这老贼婆,并无关系。”

川东双侠,一听得霍贝口称“寿菊香老贼婆”,连忙一挥手,带着身后的几个人,一齐向两旁退了开去,道:“如此说来,多有得罪!”

他们立即相信了霍贝的话,乃是因为寿菊香对门下极严,若是她的门下,万万不敢当着外人称她为老贼婆的!

霍贝忙低声道:“袁大哥,你以袖遮面,看看是不是混得过去,若是混不过去,那我们说不得,只好和他们动手了。”

霍贝在讲这句话之际,早已伸手人怀,扣了一手的喂毒暗器在手。

袁中笙点了点头,举起手臂,以衣袖遮住了脸,两人一齐向前走去,眼看已在杜常等人身前经过,杜常忽然道:“且往!”

霍贝一听得杜常出声,连忙一拉袁中笙,“快走!”

袁中笙足尖一点,身形向上,疾拔而起。但是,他身形甫一拔起,便听得杜常和紫面虬髯两人,齐声大喝,道:“好小子,别走!”

紧接着:“呼”、“呼”两声响处,两股劲风,已自身后,疾袭了过来!

袁中笙还是不想动手,他只想真气连提,可以逃得出去。但这时候,霍贝一回手,手中所扣的喂毒暗器,已电­射­而出!

他那几枚暗器,并不是­射­向川东双侠,而是­射­向那几个站在一旁的青城派中人的。那几个人全无准备,霍贝的暗器,去势又疾,立时便有三人,中了暗器,倒在地上,大声惨号。

玉面判官杜常,乃是嫉恶如仇人,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大怒,一声长啸,身子的去势,陵地加速,五指如钩,已向袁中笙的背后Сhā下!

那一抓,正是他陇西杜家,家传的绝技,“飞鹰七手”中的一招“鹰击长空”,去势极快,袁中笙身子还在半空,便觉得一股劲力,夹着嘶空之声,自背后疾涌了过来!

事情已到了这一地步,他其势不能不动手,他身子陡地向下一沉。

杜常一认出走的是袁中笙,如何肯轻易放他离去?

要知道,中原各派高手,此次南下,虽说是联手对付寿菊香而来的,但是真正的目标,却还是“欺师灭祖的杀人­淫­贼”袁中笙!

所以,杜常一见袁中笙身形下沉,他连忙也是真气一沉,那一抓之势,却是丝毫不变。袁中笙足尖一沾地,便倏地转过身来。

第十一回四方英雄剿元凶

杜常料不到袁中笙的身法,竟然如此之快,忽然之间,与之正面相对,不禁陵地一呆!

而就在玉面判官杜常一呆之际,袁中笙手起掌落,一掌已向杜常的手腕拍下!袁中笙此际,功力极高,这一掌实是快得出奇!

杜常还想五指一紧,去抓袁中笙胸口的。

但是他五指刚一收,眼前陡地一花,知道不妙,想要缩手时,却已然不及,“叭”地一声过处,一掌已被袁中笙拍中!

袁中笙在宫中练太­阴­真气,足足一年,只是日夕练功,并没有和什么人交过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功力,究竟已到了如何程度。

他只是知道杜常的功力颇高,唯恐一掌不中,又为杜常所乘,所以一上来,竞用了八成以上力道,及至那一掌拍中,他听到了骨裂之声,袁中笙才知道自己这一掌的力道,用得大了些。

然而,一掌既已拍中,又岂能再收回掌力来?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杜常,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声,身形一闪,向后疾退而出!

这时,紫面虬髯林标正在和霍贝动手,只不过三五招间,霍贝已被林标逼得手忙足乱,但是杜常忽然发出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声怪叫,林标顾不得再去对付霍贝,“呼”地一掌,将霍贝逼出了七八步去,转过身来,向杜常看去。

只见杜常以左手托着右臂,而他的右手,又红又肿,简直已不再像是一只手,手腕部份,更是紫肿得可怕之极!

林标乃是半生闯荡江湖的人,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道杜常的右腕骨,已然断折!

那腕骨和其他的骨头不同,断折之后,若是得不到名家医治,那么一只右手,就算是废了!林标一看,不禁眼中喷火!

这时,袁中笙看清了杜常的伤势,心中也不禁一呆,他立即想到:自己的恶行,又多了一桩了!除了苦笑之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林标身子,缓缓地转了过来,一张紫脸,铁也似青,眼中­精­光四­射­,厉声道:“袁中笙,我自以为一向知你甚深,你所犯下的恶行,虽然铁证如山,但我还总相信其中另有曲折,如今看来,你当真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了!”

袁中笙一听,忽然笑了起来!

事情那么严重,他实是万万笑不出来的,但是,他却又不能不笑!

原来紫面虬髯林标还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另有曲折,只怕世上这样的人已屈指可数了,但如今已因为自己伤了杜常,林标便不再这样想了,自己已是一十恶不赦的人了,自己应该怎样呢?应该给玉面判官杜常,生生抓死么?

袁中笙只觉得自己不论做什么,都使人以为他是在日趋下流,已变成了禽兽不如的人,但是实际上,却又岂是如此,他真正的心意,又有谁知道。

袁中笙一想及此,当然不能不笑!

但是他的笑,也全然是苦笑,是比哭还要无可奈何的苦笑!

在袁中笙的笑声中,紫面虬髯林标一声怪叫,手在腰际一抹,手臂一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过去,一根九节钢鞭,已然出手!

霍贝一见,忙叫道:“袁大哥,这个给你!”

他一抖手,一股青虹,已向袁中笙疾飞了过来。

这时候,紫面虬髯林标,一鞭已然向袁中笙劈面门砸了下来,这一鞭的来势,雄浑之极,就算是石头人,被这一鞭砸中,只怕也要粉碎!

袁中笙的身子向后一仰,避开了九节钢鞭的来势,其时,霍贝抛出的那股青虹,恰好来到了他的手边,袁中笙实是没有那多选择的余地!

他一翻手腕,已将霍贝抛给他的那柄寒霜剑,接在手中。

袁中笙一握住了这柄寒霜剑,他心中的感慨,实是难以形容!一件极小的事情,往往可以决定人的一生!若不是当年,他受了文丽的怂恿,在冯大侠夫­妇­处,盗走了这一对寒霜剑的话,又怎会有今日种种的事情发生呢?

但是袁中笙此际,却不暇多想。

他只是在百忙之中,向霍贝看了一眼。

只见霍贝正赤手空拳,和三个未曾受伤的青城弟子在大打出手,而玉面判官杜常,则倚着一块大石站着,面如土­色­。

就在袁中笙一瞥之间,紫面虬髯林标一抖手,鞭招已然生了变化,沉重的九节钢鞭,带起呼呼风声,拦腰扫到。

袁中笙又退了一步,道:“林大侠,听我一言。”

林标的回答,只是一声怪吼!

随着这一声怪吼,他第三鞭又已砸到!

霍贝大叫道:“袁大哥,再避下去,于事无补!”

袁中笙本来还不想还手的,但继而一想,若是寿菊香追了出来,那么只怕此生便再也没有偷走的机会了。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洗刷得清的,此际实是不应该再耽搁下去了!

他一想及此,一见林标第三鞭,向自己的右肩,斜斜砸下,连忙手臂一振,手中的寒霜剑,幻成一股青虹,向上直迎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一剑一鞭,已然相交,只听得“锵”地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处,林标猛地一缩手,他手中的九节钢鞭,已被断去了一节。

而袁中笙踏步进身,手中短剑,陡地向外,划了一个半圆。

那一招,将才收鞭后退的林标,逼得向左退出了一步,而袁中笙在左掌之上,早已蓄定了力道,林标一退,他左掌疾逾闪电,已然拍出!

这一掌,当找可以说得上具有鬼神莫测之妙!因为他右手所发的剑招,还未曾使老,而左手却已然出掌,若不是袁中笙的功力,已到了极高的境界,当然不能随手发招,便得心应手,起到这样微妙的配合作用。

紫面虬髯的武功虽高,可是这一掌也来得实在太是突兀了!

而且,他为了避开袁中笙的那一剑,身子向左退去,等于是撞了上去一样,只听得“砰”地一声过处,林标的身子,腾腾腾向左,连退三步,虬髯之上,血珠点点,袁中笙的那一掌,正击在他的左腰之上,他受伤已然不轻!

和霍贝在动手的那三人,一见川东双侠,尽皆身受重伤,吓得呆了一呆,被霍贝趁机夺过了一柄长剑来,手起剑落,连杀了三人!

他杀了那三个青城弟子,一跃到了袁中笙的身边,低声道:“袁大哥,不可留活口!”

袁中笙吃了一惊,道;“我们可以走了,又何必多下毒手?”

霍贝道:“我们一走,他们两人必然发信号,我们再向前去,便前途不利了!”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两人,乃是我师傅的好友——”

霍贝心知袁中笙不肯,连忙道:“好,那我们就快走!”

两人足尖齐点,一起向前掠出。

他们一面向前掠出,霍贝一面还在埋怨袁中笙,道:“袁大哥,你不肯杀了川东双侠,我们向前去,可是险难重重。”

袁中笙咬着牙,道:“霍兄弟,那我们也只有设法闯了一闯了!”

霍贝苦笑了一下,道:“前面来的人,乃是专为对付寿菊香而来。我们可能闯得过去么?再说,他们两人信号一发,寿菊香必被惊动,那么我们便成了首尾受攻之势了!”

袁中笙的心中为难之极,道:“那……那我们如今怎么办?”

霍贝道:“再回去结果他们两人如何?”

袁中笙听得心如刀割,摇了摇头,道:“不……不成,我……怎能杀他们?”

霍贝见已没有希望再叫袁中笙去杀害川东双快了,他只得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快走吧。”袁中笙身形连连起伏,转眼之间,两人已掠出了里许。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身后,在高黎贡山的出人口处,响起了“轰轰”两下巨响。

袁中笙霍贝两人,连忙身形一凝,回过头去观看,他们一回头,便看到后面,伸起了一红一绿,两股烈焰,那两股流星也似的烈焰,上升之势极快,转眼之问,便带着“嗤嗤”之声,直冲汉霄。

而到了极高的半空之中之后,又听得“轰轰”两下巨响,那两股烈焰,竟爆散了开来,洒下了一天红绿相间的光雨!

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只怕远在数十里开外,也一样可以看到的。

袁中笙呆了一呆,霍贝已然道:“你看,我所料的可有错么?”

袁中笙默然不语,霍贝又道:“袁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还将他们当作什么师傅的朋友,但是他们却将你当作了十恶不赦的­奸­人,你肯对他们手下留情,他们又怎肯放过你?”

袁中笙心中,难过之极,不等霍贝讲完,使已然叱道:“住口!”

霍贝苦笑道:“袁大哥,我……我说的可是实情。”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霍兄弟,我心中难过,你可别怪我。”

霍贝心中暗忖,自己苦心所布置的一切,直到今日,方有希望实现,此际却是万万不能得罪他。所以他忙道:“袁大哥,我怎会怪你?我们两人是什么样的交情了?”

袁中笙握住霍贝的手,道:“霍兄弟,这世上只怕只有你一个人是真正肯帮助我的了。”

霍贝心中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袁中笙这个傻瓜,钻进了他所设下的一个圈套之中,但是却还在当他是好人。

然而,霍贝的面上,却装出十分诚恳的样子来,道:“袁大哥,我们是生死之交,岂同凡响!”

两人一面说,一面又向前掠去。

这一次,他们才掠出了几丈,便看到前面,也冒起了一股红焰来。两人连忙止步,但是在电光石人之间,只见四面八方,几乎都有颜­色­不同的信号,平空而起,蔚为奇观!

但是袁中笙的心中,却是骇然之极!

他绝没有半分心情去欣赏那五花八门,颜­色­艳丽的信号箭,他只觉得,那一股又一股升起来的信号箭,等于是一只大笼子,已经将他关在当中!

袁中笙吸了一口气,道:“霍兄弟,我们已无路可走了!”

霍贝道:“咱们先躲起来再说,你看,前面有一棵大树在。”

袁中笙抬头向前看去,果然.前面不远处,有一株极大的大榕树,枝叶茂密之极.就算藏上十七八个人,也不易被人发现。

袁中笙这时,已全然没有了主意,道:“依你说,我们先躲在树上?”

霍贝道:“是,躲在树上,再作道理。”

两人身形飞掠,到了树下,足尖一点,便已拔起了两丈高下,一伸手,抓住了树枝,身子一荡,便已荡到了树上。

两人还怕躲得低,容易给人发现,到了树上以后,扔向上窜去,直到到了离地四五丈处,才停了下来,各自屏住了气息。

他们两人才在树上躲起不久,便听得东首,首先有人声传了过来。

不一会,东首来的人,便已到了近前。

袁中笙和霍贝两人,一齐定睛看去,只见为首一人,乃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老者,这老者穿着一身短衣,看来像是一个工匠,而他的右手,提着一柄斧头,背后背着一柄锯子,腰际还系着一个袋子,可以看到袋中放着钻子等工具,看来竟是一个木匠。

袁中笙才一见到那老者,面­色­便自一变。

他的身子也不自由主露了一震,使得树枝摇动了一下,发出了十分轻微的籁籁声来。

那样轻微的声音,在山林之中来说,当真是任何人也不会注意的,可是那老者却立即抬起头来,向树上望了过来。

袁中笙一见那老者抬头向前望来,不由得心胆俱寒!他在那一时之间,当真想忍不住叫了起来。但也就在此际,从树上的老鸦窝中,扑刺刺飞起了一大群老鸦来,那老者才低下了头去,带着他身后的四人,向前掠出了三四丈,在一幅空地之上,停了下来。

等那老者停了下来之后,霍贝才低声道:“袁大哥,那老者是什么人?”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这是黄山始信峰天工老人,他身上所带的木匠用具,全是兵刃,其中有一只墨斗,最是厉害,墨绳一弹,只要有一点墨汁沾到身上,立时毒发身亡。”

霍贝道:“原来是天工老人,他虽然是介乎正邪两派之间的第一流高手,但是你大可不必害怕。”

袁中笙茫然道:“我……不必害怕?”

霍贝道:“自然是,天工老人虽然厉害,但是在这次来此处找你麻烦的人中,他却还算不得是第一高手,你一见他便害怕起来,怕到什么时候为止?”

袁中笙听了,不禁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本来在黄山脚下居住,这天工老人他是见过几次的,深知天工老人的武功极高,人又嫉恶如仇,所以才大为害怕的。

可是如今他一想,霍贝的话却是大有道理,如今前来高黎贡山的,几乎是武林之中各门各派的所有高手,天工老人在这些人中,武功当然算不得是最高的一个,自己又何必怕?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正想再说什么时,忽然听得东南角上,又响起了一股怪声。那怪声的来势之快,当真令人心惊­肉­跳。

转眼之间,怪声已在树下掠过,在那幅空地之上,戛然而止。

那空地离霍贝和袁中笙两人藏身的大树,只不过三四丈远近,两人居高临下地望去,自然可以将空地上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

他们看到,那发出怪声,疾掠而至的,乃是一个十分瘦削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面上的神­色­,严峻之极,令人一望,便不寒而栗,袁中笙却并不认识这个人,只听得霍贝低声道:“袁大哥,正主儿来了。”

袁中笙颤声道:“他是谁?”

霍贝道:“他是峨嵋掌门天灵上人的师弟,峨嵋怪侠车轩。”

袁中笙听了,呆住了作声不得。

而在这一耽搁之间,西、南,西南间,都有人赶到,那空地中已聚集了二三十人,全是武林之中,顶儿尖儿的人物。

又过了片刻,只听得远处,又有人声传来,那人声的来处,却是在高黎贡山的方向传来的。

霍贝和袁中笙两人,都吓了一跳,只当是寿菊香也已来了。然而转眼之间,奔到了眼前的,却是嵩山武诸葛,小天雷欧阳生泰!

欧阳生泰的面­色­,十分难看,一到便问道:“三位掌门还未到么?”

车轩失声道:“还没有,川东双快出了什么事?”

欧阳生泰道:“罪魁袁中笙逃出了高黎贡山,川东双侠阻拦不成,身受重伤!”

立即有人问道:“是袁中笙下的手么?”

欧阳生泰沉声道:“是。”

只听得天工老人一声怪叫,道:“我早已说过,袁中笙这畜牲,既然如此行径,可称禽兽不如,但林老大却还独持己见,说什么他深知袁中笙的为人,如今又怎么样?”

车轩厉声道:“这等欺师灭祖,无恶不作,畜牲不如的­淫­贼,怎能由他走了?”

车轩的声音,十分尖锐,躲在树上的袁中笙,一字一句,尽皆听得十分明,车轩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刺入他心头的利刃一样,使他的心头痛得发颤。

有人道:“可是我们来时,却未曾发现有人啊。”

天工老人道:“那自然是躲起来了。”

欧阳生泰道:“绝不能放过他!”

武当四英中的范玉云怪叫道:“找寿菊香在其次,找他才是正经!就算是寿菊香昔年,作恶最多时,也还不及这畜牲!”

范玉云的话一出口,众人便大声附和,欧阳生泰道:“不错,但是我们且等三派掌门到了再说,他们大约也快——”

他才讲到这里,天工老人便道:“来了。”

众人尽皆一怔,不知道天工老人何所据而云然,但是当众人一怔间,便已有许多人,已经听到有一阵轻风飘动的声音,迅速地传了过来。

转眼之间,轻风的籁籁之声,便到了近前。

这时,躲在树上的袁中笙心中,更是骇然。

他也转头,向轻风传来之处看去,只见三个老者,已并肩向前走来。

那三个老者,正中一个,身形高大,白髯当胸,乃是武当掌门,苍云老人。

在左首的那个,面­肉­瘦削,一身黑衣,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威,则是青城掌门天一叟。而在右首的那个,身形矮胖,看来满面笑容,但是一和他的眼光接触,却使人心头,怦怦乱跳,那便是峨嵋掌门天灵上人。

这三个老者,正是正派之中的三大高手,三大派的掌门人!

他们并肩向前走来,看来势于十分缓慢、从容,一点也不着急。

但是,在他们三人所经之处,野草尽皆偃伏,灌木丛瑟瑟作声,声势之威猛,实是罕有其匹。

三人转眼之间,使来到了那空地之上。

凡是三派弟子,尽皆上前参见三派掌门,欧阳生泰大声道:“元凶袁中笙,已经离开了高黎贡山,将川东双侠,打成重伤!”

三派掌门听了,面­色­尽皆一变。

苍云老人道:“各位未发现他的踪迹么?”

欧阳生泰道:“没有,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另一人和他在一起的,据川东双侠说,那和袁中笙在一起的人,武功十分怪异,看来竟像是北崆峒十七峰妖人的身法。”

欧阳生泰的话,令得霍贝大吃了一惊,面上的神­色­,也不禁为之一变。

他连忙向袁中笙看去,但袁中笙却只是双眼发直地望着那幅空地上的众人,并未曾注意欧阳生泰所讲的那句话。

霍贝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听得车轩道:“奇啊,那十七峰的妖人也来了么?”

欧阳生泰道:“倒没有发现其他妖人的踪迹!”

天工老人道:“若是北崆峒十七峰妖人,和寿菊香联成一气的话,那却大是麻烦了。”

苍云老人略想了一想,道:“只怕不会的,寿菊香与他们,向无来往,而又一直狂妄自大,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也是自大已惯,岂能相容?”

袁中笙听到这里,才低声道:“霍兄弟,看来我们要找的人,不在近前。”

霍贝惊魂甫定,见袁中笙丝毫也不疑心自己,便又放下心来,道:“他们未曾发现北崆峒派的人,也不等于说人家未曾来。”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们怎样离开呢?”

霍贝道:“如今千万不可妄动,除非我们不想活了?”

袁中笙心知霍贝所说是实,因为那么多正派高手在附近,自己只要一现身,那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只听得那空地之上,峨嵋掌门天灵上人大声道:“我们此来,主要是找袁中笙,他才走不久,我们先在附近找一找,若是找不到他,再去找寿菊香不迟。”

天灵上人此言一出,众人立时叫好。

苍云老人显然是各人公推为这次行动的主持人,他立即发号施令,一时之间,各门各派的高手,都四下散了开去。

在空地之上,只有苍云老人、范玉云,张青云三个人在。苍云老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武当派镇山之宝,尚未有着落,武林中又在此变故,若是玄铁神手在的话,那我们一派之力,也足可以雪耻昭恨了!”

范玉云忙道:“师兄,本派的玄铁神手,究竟有什么用处?”

武当派乃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也十分高超,而武当派有一件镇山之宝,叫作“玄铁神手”,也是普天下武林中人,尽皆知道的事。

但是,那“玄铁神手”究竟有什么用处,世代相传,只有武当派掌门一个人知道。而早几代,武当派一个掌门人猝尔暴毙,所以,竟未曾将玄铁神手有什么用处留了下来。

自此以后,武当派虽然仍将玄铁神手当作至宝,但是究竟有什么用处,却也不知道。

只不过刚才听得苍云老人那样说法,他分明已知道那玄铁神手究竟有什么用处的了。是以范玉云才立即急急相问的。

生生剑客张青云也连忙道:“玄铁种手究竟有何用处,早已失传,掌门师兄何以如此说法?”

苍云老人听了,叹了一口气,道:“青云,这其中另有曲折,玄铁神手究竟有何用处,我已经知道了,但如今却不便说。”

范玉云忙道:“师兄,可是山于本派相传,只有掌门人一人可知其详的原故么?”

苍云老人摇头道:“倒也不是,若是要动用玄铁神手,愚兄一人也无能为力,一定要你们帮手才行,我是怕如今说了,会被人得知本派的秘密。”

范玉云是心急的人,一听得苍云老人讲起玄铁神手的用处,恨不得知道才好,如何忍受得住,四面一看,道:“师兄,你看附近那是什么人?”

苍云老人也四面看了一下。

袁中笙和霍贝两人,躲在树上,离得苍云老人虽远,但是苍云老人在四面一看间,袁中笙和霍贝两人,却也看到了苍云老人光芒四­射­的眼睛,心中不禁为之陡地一凛。

但是他们两人躲在树上,有着浓密的树叶遮住,苍云老人却是看他们不见。

张青云也忙道:“师兄,在近无人,正好说一说。”

苍云老人道:“那玄铁神手,乃是本派开山祖师遗下来的神物苍云老人才讲到这里,霍贝的心中,已怦然而动。

而袁中笙的心中,则感到十分奇怪。

因为他是见到过那玄铁神手的,只不过是一只黑黝黝的铁手而已,除了拿在手中,十分沉重之外,一点出奇之处也没有,何以会是张三丰祖师所遗下来的什么神物?

范玉云“啊”地一声,道:“原来竟是祖师爷遗下的神物,那究竟有何用处?”

苍云老人道:“若是本派有大难,那么本派掌门,便可以动用这玄铁神手,在武当玄武洞之中的一处石壁上,打开一个宝库——”

范玉云不等苍云老人讲完,便“啊”地一声,道:“原来那玄铁神手,本身并没有汁么用处,只不过是打开宝库的钥匙么?”

苍云老人道:“可以那么说。”

张青云忙道:“宝库之中,有些什么?”

苍云老人摇了摇头,道:“我是遍查本派典籍,才知道了这些的,至于那宝库之中有些什么,我却是不得而知了。但是既然打开宝库,便可挽救本派劫运,那么宝库之中的物事,有用之极,也可想而知了——”

他讲到这里,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如今本派,正在多事之际,那玄铁神手,却又失去了!”

范玉云忙道:“我们不能用别的办法么?照我看,要将整个玄武洞铲平,也非难事。”

苍云老人摇了摇头,道:“师妹,既然是张三丰祖师安排下的事,你我怎能选择旁的途径?只怕没有玄铁神手,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张青云道:“师兄说得是,反正敌人盗走了玄铁神手,也是了无用处,我们只要守住了玄武洞,就算慢慢查访玄铁神手的下落,也不为迟。”

范玉云道:“那么,本派目前的力量,可大是削弱!”

苍云老人道:“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霍贝在树上听得这里,实在忍不住,低声道:“袁大哥,你和费姑娘那么好,她在滇南四鬼手中,将那玄铁神手骗走之后,究竟放到何处去了,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么?”

袁中笙听得霍贝提起费绛珠来,想起自己已与她长久未曾见面,不知她现在如何,心中又不禁为之茫然,轻叹了一声,道:“我自然知道的。”

霍贝一听,心中狂喜,道:“袁大哥,你没有听说么?有了那玄铁神手,打开了武当玄武洞中的宝库,连一派劫运,都可以挽回,若是我们得到了——”

袁中笙苦笑一下,道:“那玄铁神手,已被南海生生岛玉骷髅史媚抢走,费姑娘几乎为此丧生,史媚得了玄铁神手之后,音讯全无,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得到那玄铁神手?”

霍贝听了之后,又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苍云老人沉声道:“有人!”

苍云老人这两个字一出口,袁中笙和霍贝两人.都吓了一跳,只当自己的踪迹,已被苍云老人发现了,但在他们惊魂未定之际,苍云老人又已道:“来人轻功极佳,是绝顶高手。”

范玉云道:“不是我们自己人么?”

苍云老人道:“不像是我们一路之人。”

苍云老人一面说,一面向东北角望去,袁中笙和霍贝两人,也循着苍云老人所望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条人影,疾掠了过来。

那人来势快绝,看去只是一条灰­色­的人影而已,转眼之间,已到了近前。

这时,苍云老人也已朗声道:“何方朋友?”

那人一听得有人出声,身形陡地一凝。

在他停了下来的时候,几乎就在霍贝和袁中笙两人藏身的那株大树之下,两人一齐定睛向下看去,一眼便已看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武林奇人,费七先生!

只见分别才不过一年,但是费七先生看来,却已苍老了许多,而且,面上也带着一种十分忧郁的神情,和一年之前,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费七先生已经大大地不同了!

袁中笙一见费七先生,几乎就想一跃而下,向他探问费绛珠的一切!

但这时,苍云老人等三人,也已向前掠来,到了费七先生的面前。袁中笙虽然急于要知道费绛珠的一切,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却也不敢贸然而动!

因为他此际若是现身,不但害了他自己,而且,也害了费七先生!

苍云老人一到了费七先生的面前,费七先生仰天“哈哈”一笑。

袁中笙觉出,非但费七先生的面上,带着那股十分忧郁的神情,连他的笑声之中,也是充满了苍凉之意,也不如当年那样,豪气于云了。

费七先生笑了一声之后,突然又叹了一口气,道:“有时觉得天地太广,有时却又觉得天地太窄了!”

苍云老人沉声道:“阁下此言何意?”

费七先生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一个人的下落,可是却音讯全无,岂不是天地太大?而我们又能在这里意外相逢,岂不是天地甚窄?”

苍云老人“哼”地一声,道:“你可是在寻找袁中笙么?”

当费七先生说及“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之际,袁中笙以为费七先生说的是他了。但是,苍云老人这时一问,费七先生却摇了摇头,道:“袁中笙在寿菊香处,这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我又何必费神去找他?”

费七先生的语音,突然变得十分­干­涩,道:“我找我的孙女儿,你们可有见到她么?”

袁中笙在树上,一听得费七先生说,这一年来,他一直是在寻找他的孙女,由此可知,费绛珠并不是和他在一起。

而以费七先生之能,一年之久,尚且不知道费绛珠的下落,那么费绛珠的吉凶如何,实是不问可知了。

袁中笙对费维珠的感情,十分真挚,一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迸!

他虽然还忍住了不出声,但是他的身子,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们两人,本是附身在树枝之上的,他身子一抖,树枝便也乱颤起来。这时并没有风,树枝忽然无风自动,发出了声响来,苍云老人、费七先生等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焉有听不到之理?

四个人一齐抬起头来,范玉云手臂一振,“锵”地一声,玄女剑已然出手,剑尖向上一指,厉声喝道:“树上是什么人?”

袁中笙经范玉云一喝,才猛地省起,自己虽然未曾出声,但也已暴露行藏了!

他转头向霍贝望去,只见霍贝面­色­惨白,额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来。

袁中笙一见这等情形,身形一耸,便待跃下树去,以免连累霍贝。但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霍贝,陡地发出了一声长笑。

他一面笑,一面伸手将袁中笙拉住,向袁中笙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留在树上,不可妄动,而他自己,则已涌身而下!

一时之间,袁中笙僵在树上,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当然,他对霍贝,感激之极,心中暗自高兴,自己总算未曾交错了这一个朋友。而同时,他心中又焦急万状,不知道如何才能使霍贝平安脱身。

袁中笙当然不知道,霍贝此际的行动,绝不是为友舍命,而是他将袁中笙当作奇货可居,若是袁中笙一被人发现,他多少时候的苦心,就立时要化为一片流水,毫无收获了!

霍贝一跃而下,袁中笙连忙向下看去。

只见范玉云玄女剑一伸,喝道:“你是什么人?”

霍贝的面­色­,已恢复了镇定,却并不理睬范玉云,只是向费七先生,行了一礼,道:“费老前辈,费姑娘的下落,在下略知一二。”

费七先生大喜,道:“可当真么?”

这时,张青云和范玉云两人,各自身形一幌,已到了霍贝的身边,但是霍贝却看也不向两人看一眼,只是对着费七先生,道:“七太爷乃是武林前辈,晚辈如何敢以胡言乱语?”

费七先生的面上,现出了一丝欢欣之极的笑容来,道:“那么你快说,她在哪里?”

霍贝这才左右一看,道:“这里人多,却是不方便多说。”

袁中笙在树上,乍一见得霍贝说他知道费绛珠的下落,袁中笙也不禁一呆。

但是,他立即知道,霍贝这样说法,只是为了借费七先生的力量,带他离去。费七先生和霍贝两人一走,武当高手自然也不会再计较树上是不是另有他人了。袁中笙对霍贝这一份苦心,心中更是十分敬佩。

这时,范玉云已厉声喝道:“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树上作什么?”

而费七先生则道:“好,此处既不便说,我们且找一个方便说话处!”

他唯恐霍贝离去,一面说,一面已握住了他的手臂。费七先生固然是一个老­奸­巨猾之人,但是他为了寻找费绛珠的下落,这一年来,走遍了南北各地,用尽了心机,以他的神通之大,交游之广,竟是一点消息也得不到,心中实是着急,难过之极。

这时,他听得说霍贝知道费绛珠的下落,就像是一个将要溺死的人,忽然抓到了一块木板一样,如何肯让霍贝离去。

霍贝一见费七先生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却是正中下怀!

因为他特意如此说的目的,就是要费七先生带着他离开去,再作打算。所以他连忙说道:“好。”

费七先生身形一幌,带着霍贝,便向前掠出。

然而,他才掠出了丈许,两条人影,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却也包抄了过来,陡地拦住了费七先生和霍贝两人的去路。

费七先生身子一凝,厉声道:“让开!”

那掠向前来,拦住了费七先生和霍贝两人去路的,正是范玉云和张青云两人,范玉云手中玄女剑一挺,剑尖向霍贝虚指了一指,喝道:“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说,你躲在树上作甚?”

霍贝并不出声,因为他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自己是根本用不着开口的,费七先生当然会帮他打发拦路之人的。

果然,费七先生立即一瞪眼,道:“笑话,武当派也当真横蛮得可以,这里又不是武当山,他躲在树上,有何不可,凭什么要向你们说原因?”

范玉云面­色­一变,玄女剑已扬了起来。

但是,就在此际,只听得一声长啸过处,一阵劲风,苍云老人,也已到了面前。

范玉云一见掌门师兄赶到,连忙后退了一步。

苍云老人­精­光四­射­的双目,向霍贝望来,道:“我们刚才所讲的话,你可曾听到了?”

霍贝的面上,现出了茫然之­色­来,道:“什么话?我刚才在树上打吨,听得你们讲什么话来了?”

苍云老人冷笑一声,道:“当真?”

霍贝笑道:“你们刚在讲些什么,这样怕我知道,难道是武当派的机密不成?”

苍云老人听得霍贝这样说法,而上的神­色­也不禁为之微微一变!需知他们刚才所讲的,的确是一项极度的机密!

因为,如今玄铁神手已失,武林中人,虽然知道玄铁神手是非同小可的宝物,但是不知它有什么用处,自然不会去舍命争夺,而且,就算偶然得到了,只怕也希望在武当派身上得到些好处,而送还武当派的。

但如果刚才他们师兄妹三人所讲的话,传了出去,武林中人,知道了那玄铁神手,竟然可以挽救一派劫运的宝物有关,那一定是舍死忘生,你争我夺,武当派得回玄铁神手的希望,更是渺茫了!

所以,以苍云老人之老练,听到了霍贝如此说法,面­色­也不禁微变。

但是他立即想到,霍贝若真是听到了自己的话,那一定是讳莫如深,绝不会这样说法的了。

而霍贝却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故意这样说法的,连苍云老人,也被他蒙过,倒是费七先生听了,心中一动,已知道武当派有什么机密话,落入霍贝的耳中了!

当下,苍云老人沉声道:“你既未听到,那是你的福气。”

霍贝笑道:“还好我在树上打了一个盹,要不然,你们要将我怎样?”

苍云老人“哼”地一声,并不回答,一挥手,张青云和范玉云两人,尽皆退了开去,费七先生一拉霍贝,两人向前,飞掠而出,转眼之间,便已掠出了里许。费七先生急不及待道:“如今可说了么?”

霍贝见四处十分隐秘,道:“可以了,七太爷,费姑娘已嫁人了,你难道不知道么?”

费七先生呆了一呆,道:“嫁人了?嫁给谁,不会的,她岂会不让我知道就嫁了人?”

霍贝道:“我照实说,若是你不信时,我也没有办法了。”

费七先生冷笑一声,道:“你最好照实说,但是我却也不敢深信,你们北崆峒十七峰妖人——”

费七先生才讲到此处,霍贝的面­色­不禁大变,忙道:“七太爷,你就算知道我的来历,又何必大声叫了出来?”

费七先生“哼”地一声,道:“你混入寿菊香门下,另有用意,我也知道,但是要你将费绛珠的下落告诉我,我也不来难为你。”

霍贝松了一口气,道:“费姑娘为了寻找袁中笙,不知听什么人乱说,说袁中笙已到了西域,她便只身追赶,到了天山脚下,和金大侠之子金小侠比武失败,便嫁给金小侠了。”

费七先生双眉紧蹩,道:“你说的金大侠,可是天山四鹰之中,金鹰金乐如么?”

霍贝忙道:“正是,如此门楣,也不辱没了前辈。”

费七先生奇道:“金乐如有儿子么?怎么我未曾听人说起过?”

霍贝道:“金大侠的儿子,一直在天山绝顶学艺,并未在武林中走动过,是以江湖上人,都不知有这样一个少年英侠。”

费七先生仍是不信,目光如炬,望定了霍贝,道:“此事发生在天山脚下,你如何得知?”

霍贝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在信口雌黄之际,早已料到费七先生必然会有此一问的,因之他连忙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不瞒老前辈说,我父亲、叔父,他们全来了,他们从崆峒启程,经过天山时知道的。”

霍贝这样一说,费七先生却是不能不信!

而且,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也不想再难为霍贝了。

因为费七先生的武功虽高,但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却也不是易惹之辈,若是他们全到了此处,他一人也是难以应付。

反正已得了费绛珠的信息,那又何必再多事呢?

所以,他一退开了之后,便说道:“你所说的若然不虚,我见到了费绛珠之后,定然多多谢你。”

霍贝道:“多谢前辈提携!”

他心中却在想,从这里去天山,何止十万里?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年来光景,过了这一年,自己早已在袁中笙处,学会了太­阴­真气功夫,还怕你费七先生么?他望着费七先生向前疾掠而出的背影,忍不住想要高声笑了出来!

直到费七先生飞驰而出,已看不见了,他才哈哈一笑,转过身,往回路掠去。

一路之上,他碰到了几处搜寻袁中笙下落的人,但全仗着机智,避了开去,不用多久,便到了那株大树之下,只见苍云老人等三人,早已不在了,他抬头向树上看去,已听得袁中笙低声叫道:“霍兄弟,霍兄弟!”

霍贝忙道:“你在树上别动,我就上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便窜上了大树,袁中笙握住了他的手,道:“霍兄弟,我……我实是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霍贝淡然一笑,道:“苍云老人他们,走了多久了?”

袁中笙道:“你和费七先生离去不久,他们便也离开去了,我们快走吧?”

霍贝忙道:“不,如今方圆数十里内,到处都有人在搜寻你的踪迹,你万万走不得。”

袁中笙:“那怎么办?”

霍贝道:“照我想,他们找不到你,仍然会来这里集会的,那时,寿菊香也必然已得讯息了,就算寿菊香不派人出来,他们也一定会寻上门去的.他们一走,我们便可以离去了。”

袁中笙道:“霍兄弟,你说,北崆峒的人物,是不是会等得不耐烦?”

霍贝道:“不会的,我刚才还与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见过面来。”

袁中笙大喜,道:“当真么?你可曾看到我的师傅?”说谎对霍贝来说,乃是家常便饭,尤其这时,袁中笙这样相信他,他要对袁中笙说上几句谎话,更是方便之极,他顺口道:“见到,他们对马大侠很好,就是不放他离去。”

袁中笙双手合什,道:“谢天谢地,只要能将师傅救出,我心愿也了了。”

霍贝望着袁中笙这一副傻相,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们两人,在树枝上又躲了一个来时辰,果然,已看到天工老人等人,从远处奔了过来,不到半个时辰之中,到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苍云老人、张青云、范玉云三人,也从东北角上,掠了过来。

苍云老人一到,便问道:“各位可有发现么?”

众人七嘴八舌道:“没有,这两个小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乱了一阵,有人道:“照我看来,袁中笙根本还在山中!”

苍云老人道:“何以见得?”

天工老人大声道:“是了,寿菊香已知我们要来,自然要多作布置,她一定是故意令袁中笙出来,伤了川东双侠,令我们四处乱找,她却可以从容布置!”

天工老人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他讲得十分有理,人人皆是怒形于­色­。

苍云老人双臂一振,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便去找她!”

众人齐声呼应,声震山岳!

袁中笙躲在树上,虽然知道众人一走,自己便暂无危险,但是他听了这等声势,面上也不禁变­色­,因为这些人,是终于要来打他的!

他不但面­色­苍白,连身子也微微地发起抖来。

霍贝忙道:“袁大哥,你还怕什么?只要他们一走,我们便可以以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霍贝又安慰地道:“你和你师傅见了面,武林中对你的一切误会,自然会慢慢地消除了。”

袁中笙只是苦笑,他想起如今自己在武林中的声名之坏,若是要改变武林中人的观感,那岂是容易之事?只怕今生今世,再无希望了!

他一想及此,不由自主,眼中热泪盈眶!

霍贝也不再去劝他,只是向前看去,只见苍云老人,天一叟、天灵上人三个正派掌门人,走在最前面,其余各人,跟在后面,天工老人断后,一行少说也有三十来个高手,浩浩荡荡,向前走去。

没有多久,这一行人,便已转过了山角,霍贝忙道:“袁大哥,我们快走!”

袁中笙也只得收起了心中的茫然之感,跟着霍贝,跃下了树去,霍贝拉着袁中笙,向前便奔,奔出了里许,来到了一个山谷外面,停了下来。

那山谷内,看去十分黑暗。

袁中笙停了下来,道:“他们就在这山谷之中么?”

霍贝忙道:“是,你一个人进去好了,我在谷中等你。”

袁中笙忙道:“霍兄弟,你为什么不和我一齐进山谷去?”

霍贝道:“一进山谷,他们见到你,便要你说出太­阴­真气的秘诀来,我在一旁,却是不十分方使。”

袁中笙忙道:“那怕什么?我的武功,难道还要瞒你么?”

霍贝一笑,道:“你或则不怕,但是北崆峒的高手,只怕不愿意让人知道太­阴­真气的秘诀。”

袁中笙想了一想,觉得霍贝所说,十分有理,他也不再勉强,道:“那你便在这里等我了?”

霍贝道:“自然,你不出来,我不离去。”

袁中笙向前跨出了几步,只觉得眼前陡地一黑,已经跨进了那个山谷之中。

从外面看来,那个山谷,十分黑暗,一跨了进去之后,更是黑得出奇。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可以看到的天空,像是一条带子一样。那山谷实际上是两重峭壁之中的一个绝壑!

袁中笙向前走出了三五丈,看看已来到了那山谷的中心处,仍未见有人出现,他朗声道:“北崆峒的朋友,可以现身相见了!”

他连说了两遍,除了两面峭壁,传来隐隐的回声之外,一点人声也没有。

袁中笙心中正在奇怪,心想难道是霍贝弄错了不成?然而,就在此际,他只听得身后,传来了“嗤”地一声响。

袁中笙连忙转过头去看时,只见身后,冒起了一股青碧­色­的浓烟来,那股烟,直冲半空,而在浓烟之中,则裹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碧­色­的衣服,身子又裹在一股碧­色­的浓烟之中,看来连须眉都是碧荧荧地,实是诡异到了极点。

袁中笙猛地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那人却并不出声,只是双臂一振,一股劲风过处,那股青烟,已自消散,他也向前走出了一步,双眼之中,异光闪闪,道:“你便是袁中笙么?”

那人不开口,样子已然十分可怖,他一开口,山于他讲话的声音,难听之极,更使得他的模样,看来令人心惊许多。

袁中笙见那人相貌如此狰狞,甚至头发也是碧闪闪,现身之际,又是如此诡异,不用说,一定是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了。

他连忙道:“不错,在下正是袁中笙。”

那怪人手舞足蹈,跳跃而来,口中还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声。

袁中笙看出,那人的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上,但是那人向前走来的势子,实在太以诡异可怖,是以令得他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那怪人又道:“那么,你此来是为了什么,也应该早已明白了?”

袁中笙点了点头,道:“不错,家师可是在阁下的手中么?”

那怪人点头道:“太­阴­真气的秘诀,你快道来。”

袁中笙身形一矮,盘腿而坐,那怪人也在他的对面,盘腿坐了下来。袁中笙向那怪人望了片刻,只觉得那怪人青面獠牙,叫人望了一眼之后,实是不想再望第二眼,然而,袁中笙却不自觉地,向那怪人望了许多眼。

因为,他觉出,那怪人的眼中,有着一股他看来十分熟悉的神采。

袁中笙望了片刻,实在忍不住,道:“阁下与我,以前可曾见过面么?”

那怪人“桀桀”怪笑起来,道:“别废话,快将太­阴­真气的口诀道来。”

袁中笙心想,自己也当真是多此一问了,那怪人的样子如此可怖,自己若是见过,难道会不认得么?所以他也不再多问,只是闭上了眼睛,将寿菊香授他的太­阴­真气口诀,一字不漏,一句句地讲了出来。

那太­阴­真气.乃是武学之中,极其高超的功夫,真气运转,别具一格,至­阴­至柔,有一些根本不为学武之士注意的小|­茓­道,在练那太­阴­真气之际,却是关系十分重要之处。

袁中笙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他自己所学到的,尽皆讲完。他站了起来,却听得那怪人沉声道:“你且坐下,再说一遍。”

袁中笙愕然道:“为什么?”

那怪人道:“一则,我可以考察你刚才所讲的,是否属实,二则,我要将你所说的,用笔记了下来,慢慢地依诀练功!你一讲完,我立即将令师交还给你,你放心好了。”

袁中笙听了,心想自己为了救师博,已经等了一年多了,又何争在这一个来时辰?

所以,他又坐了下来.将他自己所知的,又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这一次,他在讲的时候,那怪人便以一根火­棒­,在黑绢上疾书,等到袁中笙讲完,黑绢之上,已密密麻麻,满是绿光闪闪的字迹了。

那怪人将这一幅黑绢,小心地收了起来,道:“完全讲好了?”

袁中笙道:“我所知尽在于此了。”

那怪人道:“好,你师傅就在前面七丈远许处的一株枯树下面,你去见他好了。”

袁中笙的心头,怦怦乱跳,他绝不是吃惊,而是兴奋,为了要搭救他的师傅,前前后后,已经不知生出了多少风波来,连整个武林都为之波及。

而如今,他终于能够看到他的师傅了!

袁中笙连忙转过身去,足尖一点,身形耸动,使向前掠出了两丈许。

他一掠出了之后,再回过头来看时,那怪人早已不知去向了。山谷中黑暗无比,或许那怪人还在谷中,但袁中笙却已经看不到了。

袁中笙急于和师傅会而,也不及去理会那怪人究竟去了何处。他身形拔起,两个起伏过处,便已经掠出了五六丈。

果然,在黑暗之中,向前看去,已可以看到前面有一株枯树。

而且,在那枯树之下,正有一人,倚树而坐。

那坐着的人,一动不动,袁中笙这时,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如何,只是看来,身形颇像他的师傅而已。

袁中笙的心头,跳得更是剧烈,低声叫道:“师傅!是我来了,我是中笙。”

他说了几遍,坐在地上,倚着树­干­的那人,仍是不回答,也不动弹。

袁中笙呆了一呆,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寒意,心想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全是穷凶极恶,不顾信义的家伙,莫不要师傅已给他们害死了?

袁中笙一想及此,几乎连再向前跨出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连吸了几口气,才大踏步地来到了那人的面前,定睛一看,才放下心来,同时,他的眼眶之中,也已充满了热泪!

一点也不错,坐在树下的,正是他的师傅马放野!

只不过一年不见,马放野神情之憔悴,实已到了袁中笙难以辨认的地步。

但是马放野的双眼,还睁得老大,那表明他没有死,至多不过是被人点了|­茓­道而已。

袁中笙腿一曲,跪了下去,他只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过了好半晌,他才叫出了一声来,道:“师傅——”

然而,他只叫出了一声,喉头又自塞住,眼泪籁籁落下,也不知是因为见到了师傅欢喜,还是想起了这一年多来的遭遇而难过。

又过了好一会,他见马放野仍是一动也不动,连忙抹了抹眼泪,道:“师傅,你看我,欢喜得傻了,竟连你|­茓­道都忘了解开!”

他伸手在马放野的肩头上,拍了一下,将马放野的|­茓­道拍活。

只听得马放野长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背负双手而立。

袁中笙奇道:“师傅,你­精­神一定不很好,何不坐下?”

马放野冷冷地道:“马某人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幸要死在你这种畜牲之手,也要站着死,焉能坐着死去?”

袁中笙听了.不禁陡地一呆,道:“师傅,你……说什么?”

马放野的语音,仍是冰冷,道:“如今,你武功已如此之高,名头也已响彻大江南北,我怎还敢做你师傅,你要下手,快点动手!”

袁中笙急得六神无主,道:“师傅,你……不做我师傅,我……我怎么办?”

马放野一声长笑,道:“我明白了,你一定要称我做师傅,那是为了你杀了我之后,便有杀师之荣,更可以大大出名了是不是?也好,谁叫我当日瞎了眼睛,就成全了你吧,你还不快下手么?”

袁中笙听了,恰如万箭钻心一样,一身冷汗,道:“师傅,你怎么真的不明白?我是救你来了,这一年多来,我用尽了心机,尝尽了苦楚,担尽了所有的恶名,我……我……为的……”

袁中笙讲到此处,语音哽咽,泪水泉涌,再也难以讲得下去。

而马放野则在此际,陡地转身来。

袁中笙只当师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苦心了,他连忙待要再向下讲去。

可是,他一抬头,和马放野打了一个照面,他的心中,便陡地一凉!只见马放野紧绷着脸,如同冰石一样,眼中的光芒,也是冷峻之极!

看这样的情形,分明是他完全不相信袁中笙的话!

袁中笙一呆之下,向后退出了一步,怯怯地道:“师傅,你不……不信我的话——”他一句话未曾讲完,只听得马放野怪叫一声,手腕翻处,“呼”地一掌,已向袁中笙的头顶击了下来。

就算马放野以前的武功,也不能和如今的袁中笙相比,更何况在这一年多来,马放野是被人封住了|­茓­道的时候居多,身子大是虚弱,武功更不是袁中笙的敌手。他这一掌疾拍而出,袁中笙心中一惊,连忙扬起右臂去挡格。

袁中笙本来是想,先将师傅的这一掌挡住了,再慢慢解释的。

可是,他一扬手臂间,体内的太­阴­真气,已自然而然地向外涌出,一股极其柔和的大力过处,马放野的身子,一连向外退出了三四步,终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马放野倒在地上,双目尽赤,撕心裂肺,怪声叫道:“你如何不痛快下手,将我杀了?如何还不下手?我如今生不如死,你就算做做好事,快下手吧!”

马放野所叫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利剑一样,刺入袁中笙的心中,袁中笙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迸,身子如同在大海中的小舟一样,左右摇摆不定。

他确是未曾想到,师傅竟然这样不能原谅自己!

而日前的情形,他也看得十分清楚,就算他说破了舌头,师傅都不会信他的了。

他呆立了片刻,木然转过身,向那山谷之外,慢慢地走去。

他一面向外走,一面还听得马放野在叫:“快下手,快杀我,我死了比活着还好。”

袁中笙向外走出了三四丈,实在忍受不住,双手掩住了耳朵,大叫一声,道:“不!”他这一个“不”字一出口,身形如箭,已向外疾冲了出去!

袁中笙这一下去势之快,实是无以复加,转眼之间,便已冲出了山谷,然而,也就在他冲出山谷之际,眼前忽然人影一闪,有两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袁中笙乃是在大受刺激之余,向前冲出的,一见有人拦路,想要收势,已然不及。

袁中笙那时,因为自己的一番苦心,师傅竟然不能见谅,心中也难过之极,根本未曾看清在前面拦住去路的是什么人!

他自知一时难以收住势子,唯恐撞倒了前面的两人,厉声喝道:“让开!”

怎知他这里一喝,那两人非但不让开,反倒疾迎了上来,“呼呼”两声,两股掌风,已然迎面袭了过来,袁中笙双臂一振,双掌疾拍而出,电光石火之问,只听“叭叭”两声过处,他双掌已经和那两人的手掌相交。

袁中笙的身形一凝,定睛向前看去,只见那两人的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也似,并肩向外,疾跌了出去!

而也就在那时,另有一条矮小的人影,飞也似疾,奔了过来。

那条人影来到了离袁中笙丈远近处,身形直拔而起,将自半空中翻跌下来的那两人按住,他一接住了那个人,便发出了一声怒叫!

这时,袁中笙也已看清,那两个被自己掌力震出的,像是峨嵋派中的弟子,这时已经面­色­灰败,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袁中笙心中暗忖,自己已喝叫他们让开,他们非但不听,而且还要不自量力,那自己有什么办法,难道不还手,听凭他们掌击不成?

他又向那接住了两人的矮者看去,一看之下,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原来那身形矮小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山天工老人!

袁中笙一见是天工老人,心中也不禁骇然,只见天工老人向他瞪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了看他抓在手中的那两个峨嵋弟子,然后抬起头来,道:“死了!”

天工老人的语音,十分­干­涩,听来令人极不舒服。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听了之后,袁中笙更是全身都觉得不自在!

他连忙道:“我叫他们让开,他们却不听。”

天工老人怪笑起来,他的笑声,如同蛙叫一样,也是刺耳之极,道:“他们为什么要让开?”

袁中笙心中,也不禁有气,道:“他们既不肯让开,又向我发掌,我自然要还手,我有什么法子,可以包他们不死?”

天工老人斜睨着袁中笙,道:“是么?”

他“是么”两字,才一出口,便迅疾无比地自他身边所挂的工具袋中,取出了两件物事来。

他取出的东西,乃是一柄斧头,一柄凿子。

只见他的动作,奇快无比,一斧一凿才一到手,“铮”地一声,已以斧头的背面,在凿子上敲了一下。那柄凿子“刷”地向前,刺了过来。

袁中笙未曾想到天工老人说动手便动手,他见那凿子的来势,快到了极点,心中绝不敢怠慢,慌忙身形一幌,向后退去。

他这一退,足退出了丈许远近,算是暂时避开了天工老人的这一凿。

然而,天工老人的身子,如影附形,跟着向前疾掠了过来,手臂一振,手中的斧头,带起一股劲疾之极的金刃劈空之风,向袁中笙的肩头劈下!

袁中笙才一退后,连脚跟都未曾站稳,天工老人的那一斧,便己然攻到!

看天工老人这一斧来势之猛,简直可以将他一斧斜斜地劈成了两半!袁中笙心中,大吃一惊,闷哼一声,一掌猛地推出!

袁中笙此际的功力,虽然已毫无疑问地可以算是一流高手,但是在他的心目之中,天工老人却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在此之前,他是连做梦也不敢想像,自己竟会有一天,会和天工老人这样的高手,面对面地动手恶斗起来的。

然而,眼前的高手,却又不容他不动手!

是以,他的心中,十分胆怯,但是正因为胆怯,他一出手,便运了九成以上的功力,那一掌向前疾推而出,掌力之极,掌风声势之威猛,令得袁中笙自己,也为之吃了一惊。

一股强劲之极的劲风,向前疾涌而出,天工老人似乎也料不到对方的年纪如此之轻,但是掌力一发,却是如此之强!

所以,在袁中笙发掌之前,他根本未有趋避的打算!

是以,当袁中笙的掌力,疾涌向前之际,天工老人首当其冲,他的身子“腾”地后退了半步,一退之后,身子便如陀螺也似,转了起来。

袁中笙一见自己一掌发出,便令得天工老人大是狼狈,心中不禁一喜。

可是,就在他心中略一高兴之际,只见天工老人的身子,一面在乱转,一面却微风也似,绕了一个半圈,避开了他所发的掌力,已自身侧攻到!

这一下,却是大大地出乎袁中笙的意料之外!

若是袁中笙立即抽身后退,那也许还不至于怎样。可是,袁中笙因为刚才一掌奏了功,所以这时,手臂一缩,又发出了第二掌。

怎知他刚才一掌,陡地发出,掌力将天工老人阻住,这时,他先要收掌,然后才能发掌,一收一发之间,总得有一个极时间的间歇。

虽然那个间歇只是极短的时间,但天工老人的动作,何等快疾,早已手起斧落,又是一斧,向袁中笙的肩头砍下!

那一斧,乃是天工老人十六路斧法之中,最是厉害的一招“鲁班门下”,斧口晶光闪耀间,袁中笙只觉得左肩之上,一阵剧痛,一斧已被砍中!

幸而在这时候,袁中笙的掌力,也已然疾涌而出!

他掌力向着天工老人的胸口,疾撞了过来,天工老人虽是数十一年苦修苦为,但是也看出袁中笙的掌力,­阴­阳互济,刚柔相缠,极其厉害,倒也不敢硬接上袁中笙的这一掌!

所以,他连忙抽身向后退去,由于退得匆忙,连那柄斧头,也不及取回来。

天工老人一向后退出,袁中笙头偏右一看,只见那柄斧头,仍留在自己的肩上,斧口入­肉­,约有半寸许,看样子,连肩骨都被砍伤!

袁中笙此际,心中不禁又惊又怒,一咬牙,将那柄斧头,拉了下来。

在斧头还嵌在他的肩上之际,已有鲜血涌出,这一将斧头拉了出来,更是鲜血泉喷!

袁中笙所受的伤,其实并不重,但是任何人一见到自己的身上,鲜血如此狂涌,也是不免吃惊,袁中笙的身子,摇幌了一下,急忙封|­茓­止血。

而当他的左手手指,才离开右肩井|­茓­之际,只听得前面,传来了“崩”地一下响,像是弓弦的声响一样。

但是,袁中笙却可以知道,那绝不是弓弦响!

他近乎本能地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向上,疾拔而起。

他才一拔起,便有三点黑­色­的液汗,在他的脚下飞过。袁中笙身在半空,百忙之中,定睛向前看时,果然,只见天工老人手中持着一只墨斗,这时,又一弹墨斗上的线,发出了“崩”地一声,又有三点墨汁,向上飞来。

袁中笙早就知道,天工老人本是木匠出身,后得遇奇人,学成了一身武功之后,便别出心裁,将所有的木匠工具,全当着兵刃使用。

而在他所用的所有兵刃之中,最厉害的就是那只墨斗了!因为,储在墨斗的那黑­色­液汁,并不是墨汁,而是奇毒的毒液!

只要一被那毒汁沾到了身上,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全身溃烂而死!

所以,袁中笙一见又有三滴墨汁向自己飞来,心中更是大惊,猛地一提真气,又斜斜地向上拔起了三尺,总算将天工老人第二次弹出的墨汁,又避了开去。_.但是,就在他这里,已竭尽所能,第二次凌空拔起之际,天工老人陡地伸掌,在墨斗的底部一拍,“叭”地一声过处,从墨斗之中,­射­出了一股液汁来。那股液汁,来势如电,直­射­袁中笙!比刚才用墨线弹出,势子猛了不知多少!

袁中笙一见,不禁亡魂皆冒!

他刚才已经凌空拔起了一次,这时实在没有能力再向上升起来了。那一股墨汁,虽然比线还细,来势却是如此劲疾!

袁中笙在百忙之中,看到自己恰好身在一株大树的主­干­之旁,不禁灵机一动,反手一斧,向树­干­上砍了出去,“叭”地一声,斧头陷入了树­干­之中,他手在斧柄上一按,就着那一按之力,身子已向上“刷”地再升了一丈五六左右。

这一下,他离地已有近三丈高下了,而他的身子,也已到了那株大树,浓密之极的树叶之中!

他抓住了一根横枝,略略一荡,便翻身而上。

他到了横枝之上,向下看去,只见天工老人正仰面向上,满面怒容,但是却在四面张望,分明未曾发现他的踪迹。

袁中笙心中略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自己已被天工老人发现,天工老人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一个方位,但总可知自己是在树上,能躲多久,实是疑问!

但不论如何,只要天工老人不敢贸然上树来找自己,那自己总可以有喘一口气的机会了!

他小心撕下了衣襟,将肩头上的伤处扎好,抡了抡手臂,除了仍隐隐生痛之外,已别无大碍。

他又向下看去,只见天工老人正绕着那棵大树,在撒着一种白­色­的粉末。那种白­色­的粉末,成为一个径可三丈的大圆圈,将那株大树围了起来。

袁中笙虽然认不出那白­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但却也可以知道天工老人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自己逃走的。

袁中笙四面一看,只见那株大树,在谷口之外,四面全是空地!

当时,他急不可择,掠上了这株大树,作为暂时的避身之所。然而,如今看来,那株树恰如一座牢笼一样,将他困住,令他无法脱身!

因为,只要他一跃下树来,天工老人一定可以发现他,他是绝没躲避的机会的!

袁中笙心中,焦急到了极点,汁水涔涔而下!

也就在这时,只见天工老人已撒完了那种白­色­的粉末,向后退出了一步,衣袖一扬,“轰”地一声响,一溜黑­色­的浓烟,当中夹杂着无数晶光耀目的火星,已向半空之中,直飞而出!

袁中笙一见天工老人放出了信号,心中更是焦急无伦!

因为,只是天工老人一人在此,自己逃走的机会,已然十分少,信号一发,各派高手一齐赶到,后果如何,实是不问可知!

所以在那刹间,袁中笙已经决定硬闯,对付天工老人一人,总比对付各派高手容易得多了!

他身子一耸,已准备从树上跃了下来。

然而,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山谷谷口处,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天工兄,是你么?”

天工老人一怔,失声道:“马兄,原来是你!”

袁中笙一听得那声音,便是一呆,因为他认得出那正是师尊马放野的声音。果然,马放野已拄着一根树枝,走出了山谷来。

他一见到天工老人,便叹了一口气,道:“惭愧,我竟几乎死在逆徒之手。”

天工老人身形一幌,到了马放野的身边,道:“袁中笙正在那株树上!”

马放野的面­色­大变,道:“是么?”

天工老人道:“当然是,我看他窜上去的。哼哼,武林之中,名门各派,准备了一年之久,三派掌门,闭关练功,虽说是对付寿菊香,但主要却是为了他,如今看他还向哪里逃!”

马放野沉声道:“那是他罪有应得!”

天工老人仰首怪声道:“袁中笙,你还不跃下树林,束手就缚么?”

袁中笙在树上,怪叫了一声,道:“不!”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声“不”字,究竟是代表着什么意思。

当然,可以说这是他拒绝束手就缚,但是又何尝不可以说,那是他在声嘶力竭地自辩自护他绝不是坏人,逆徒!

天工老人当然不会去深察那些,他只是怪声笑道:“好,你有本事,就在树上躲上一世!”

袁中笙心中悲愤之极,他本来已决定不顾一切,跃下树来的,因为就是他打不过天工老人,要全身而退远远逃走,总也不是难事。

但是,在他再度准备向树下跃去之际,只听得马放野在树下,发出了一声长叹,道:“中笙,你告诉我,你在本来面目未曾显露之前,是用什么方法,骗得我如此信你的?”

袁中笙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一松手,身子直上直下,从三丈来高处,落了下来,落在主­干­之旁,叫道:“师傅,我——”

他只讲出了三个字,天工老人手扬处,大蓬铁钉,已疾­射­而至!

袁中笙双袖翻飞,劲风呼呼,将他­射­来的铁钉,一齐卷了出去,他的身子,也向前连跨了四五步,准备硬闯。

可是,机会却已经失去了!

他才踏出了四五步,便听得东北角,西南角上,传来了一阵阵尖啸声,来声迅疾之极,转眼之间,便已到了眼前。

而这时候,袁中笙甚至还未曾走到那白­色­粉末圈出的圆圈之旁!

袁中笙四面一看,已看到,自东北角方向掠来的,乃是生生剑客张青云,玄女剑范玉云两人,从西南角来的,则是青城高手,郭独清和郭不浊。

这四人俱曾在袁中笙的手下,吃过大亏,当然绝不肯轻易放过他的。

眼前的形势,他可说已绝闯不出去了!

而就在他一呆之间,又有几个高手赶到了近前。

袁中笙一横心,足尖一点,身子又已向上,疾拔了起来,他身子只是贴着树­干­,向上拔起的,在经过那柄斧头之际,一伸手,将斧头摘在手中,人又隐进了浓密的树叶之中!

他才一隐进树叶中,范玉云尖厉的声音,又送人了他的耳中!

范玉云尖声叫道:“袁中笙,今日已是你恶贯满盈之日了,你还躲得过去么?”

她­性­子最是暴烈,一面怪叫,一面手中的玄女剑,霍霍抖动,向前直冲了过来,眼看已到了那圈白­色­的粉末之旁,天工老人陡地向前掠去,拦在范玉云的面前,道:“且慢!”

范玉云刚才,眼看袁中笙窜到树上,躲了起来,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陡然之间,见有人拦住了去路,如何按捺得住,手臂一振,玄女剑“刷”地一声,一剑已向前刺出!

她这里一剑才出,张青云已经喝道:“师妹,不可!”

天工老人身子一侧,仲指一弹,“铮”地一声,恰好弹在玄女剑的剑脊之上,玄女剑向外直扬了开去,范玉云的身子,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范玉云勃然大怒,道:“天工老人,你是何意?”

天工老人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刚才我为了怕这贼子逃走,在附近撒下了一圈毒粉,此际各位已然赶到,这毒粉自然是用不着了,且由我收了起来。”

范玉云低头一看,这才看到了地上的那一圈白粉,面上不禁一红,张青云踏前几步,道:“天工老人,请勿见怪!”

张青云知天工老人的­性­子,十分古怪,所以连忙跟过来道歉的。但是天工老人已经道:“现在,大敌当前,我当然不会怎样的,但是在事情过了之后,却要领教一下贵派的玄女剑法!”

张青云听了,不禁苦笑,想不到自己立即陪不是,还是惹下祸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等敝派掌门师兄到了,在下再请他向阁下致歉,也就是了。”

但是天工老人一声不出,却已经转过身去,衣袖匝地卷起,绕着那圈白­色­的粉示,团团转了一转,他身法奇快,衣袖的袖角,一直拖在地上。

在他所过之处,自他的衣袖之中,生出了一股吸力来,将地上那圈白­色­粉末,吸得一点也不剩!等到他又站定之后,仍是不回答张青云的话。

他的意思十分明显,那是他话说出了,便一定得算数之意了。

范玉云这时,不禁十分尴尬,她­性­子强硬,绝不肯当着那么多人,向天工老人自认不是。但是她却又知道,如果天工老人真的要和她一较高下的话,那么她又绝不会是天工老人的敌手的!

她心中又气又急,将一股怒气,全都出在袁中笙的身上,呆了一呆,又仗剑向前疾冲而出,到了树下,剑声霍霍,刹时之间,在树身上,连砍了六剑之多,砍得木屑纷飞!

袁中笙刚才上树之际,乃是人人亲见的,他上了树之后,自然不能飞上天去,所以一时之问,人人都向树下围了拢来。

这时候,连欧阳生泰也已来了,还有几个高手,也一齐赶到,唯独三派掌门,还未现身。袁中笙坐在树上的横枝之上,向下望着,心中一片茫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心中更不知想些什么才好。

他一个人,自然不是那么多人的敌手,这时,众人虽然还在树下,但是却立即就会上树来的,他将怎样去对付呢?

而当他落人了那些人的手中后,他们又会怎样对待他呢?

袁中笙被众人围在树下,人人仰头上望,欧阳生泰来得迟,并不曾见袁中笙怎样上去的,他向上看了几眼,便道:“我们在此相候,等三派掌门前来如何?”

天工老人道:“三派掌门何在?”

欧阳生泰道:“我们离开之后,三派掌门人,直入谷中,只怕已与寿菊香相遇了!”

天工老人“哼”地一声,道:“这又等到何时?”

天工老人此言一出,众高手立即大声表示赞司。

这时,围在树下的那些人,对袁中笙都恨之切骨,好不容易,将他围到了树上,那是恨不得立时将之剥皮切­肉­,哪里还等得及?

何况他们仗着人多,也都料到,袁中笙即使武功再高,也是逃不脱的了。”

欧阳生泰道:“既然各位要将他擒住,那么在下和天工老人,跃上树去,各位守在树下,千万别让他再走脱了!”

这些人,本来是随着三派掌门,一起去找寿菊香的,但到了谷中,川东双侠,负伤迎了上来,说起袁中笙是闯了出去,不在谷中。

≈谌苏獠鸥谋淞酥饕猓由三派掌门人进谷去找寿菊香,而其余众人,则仍然分散开来,寻找袁中笙的下落?

天工老人和那两个峨嵋弟子一路,恰好遇上袁中笙,那两个峨嵋弟子虽然一照面便已死去,但是天工老人却将袁中笙赶上了树,还放出了信号。

其时距信号放出,已有小半个时辰,除了三派掌门之外,几乎所有人全来了。

所以,众人听到欧阳生泰说,若是袁中笙落下树来,不要让他走脱之际,都一齐怪声笑了起来。因为除非袁中笙不落下树来,否则,他纵使有三头六臂,又怎冲得出三五十个高手组成的包围圈?

天工老人道:“那么,众位请放开些,莫让他利用树枝的弹力,弹出远处!”。

众人一听,一齐散了开来,成为一个径可五丈的大圆圈,将这株树团团圈住。袁中笙向下望去,更是手心之中,冷汗濡湿!

天工老人和欧阳生泰两人,一见众人已排成了圆圈,便互望了一眼,各自足尖一点,身形向上,疾拔了起来。

这两人全是方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天工老人在跃起之际,手中已掣着一柄锯子,而欧阳生泰的手中,则持着一条软鞭。

两人在转眼之间,便上了树。

袁中笙身子略一移动,背靠着一根较粗的树枝,他可以看到,天工老人和欧阳生泰两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那树虽然高大,但总共只不过是一棵树,能有多么大的地方?天工老人和欧阳生泰两人,离他各自不过七八尺左右而已。

这时,两人也已经看到了袁中笙藏身的所在,也看清他手中,握着一柄晶光闪闪的斧头,那柄斧头,正是天工老人的物事。

欧阳生泰先开口,沉声道:“袁中笙,一人作事一人当,如今你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想挣扎么?还不快快挺身而出当然你难免一死,但是也博得个武林称道,总比乱刀分尸,好得多了!”

袁中笙吸了一口气,尖声道:“我为什么要死?”

欧阳生泰厉声道:“你所作所为,自己又不是不知,何必多此一问?”

但是袁中笙却像是根本未曾听到欧阳生泰的话一样,只是不断地叫道:“我为什么要死?我为什么要死?”

欧阳生泰身形一耸,踏过了一根树枝。

而这时候,天工老人手中的锯子,连连挥动。

他那柄锯子,锋锐之极.手臂粗细的树枝,一挥而过,他一面向前跨来,一面挥动锯子,转眼之间,“察察”之声,不绝于耳,树枝纷落,他已到了离袁中笙只有三四尺处,两人之间,也在没有树枝阻隔。

袁中笙停止了叫唤,转头向他往来,大声道:“好,你们要我死,我偏不肯死!”

天工老人沉声道:“畜牲,事到如今,不容你不死了!”两人在说话之间,欧阳生泰也早已掩到了袁中笙的身后。

欧阳生泰一到了袁中笙的身后,手中软鞭,疾扬了起来,向袁中笙的颈际卷去。

袁中笙恰在此际,怪叫一声,不顾一切,一跃向前,一斧向天工老人,砍了过去。袁中笙此际,已悲愤莫名,他的心境,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竟得不到一个了解他的人。

他自己万难活得下去,因此将一切都豁了出去,那一斧,足运了九成以上功力,连天工老人这样的高手,见了心中也不禁骇然!

这时,他们两人是在树上,不比在陆地上,可以退避趋让,天工老人一见袁中笙那一斧砍倒,只得扬起手中的锯子来,向上挡去。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铮”地一声响,袁中笙那一斧,正砍在天工老人手中锯子的锯条之上!

若论内力,袁中笙未必便超过天工老人,但是天工老人手中的锯子,只宜于怪招变化,以小巧功夫胜敌之用,硬拼硬斗,则是袁中笙沉重锋利的斧头,占着莫大的便宜!

因此,锯斧相交,“铮”地一声过处,锯条立被砍断,斧刃还将锯把压折,大力相迸之下,天工老人栖身的那条树枝,也“拍”地断折!

树枝一断,天工老人的身子,便向下沉去。

袁中笙本是连人带斧,扑了过去的,他一斧砍断了天工老人的锯子,身形反向上拔起了一五六尺,左手一探,抓了一根树枝,迅速地转过身来。

他一转过身来,只见欧阳生泰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之上!

袁中笙一声怪叫,身子在树枝之上一荡,斧光如虹,又连人带斧,居高临下,直扑了下去!那一扑,所带起的劲风,势子更是惊人!

欧阳生泰一见袁中笙如同一头疯虎也似扑了下来,心中也不禁一惊,他身子一缩,手中长达四尺八寸的软鞭,已疾抖而出!

欧阳生泰在这条软鞭之上,有着数十年的浸­淫­之功,那一鞭抖出,软鞭就像是一条灵蛇一样,向袁中笙的手腕卷出。

欧阳生泰的这一鞭,去势虽是极准,但是袁中笙向前扑来的势子,实在太快,等到他鞭梢卷到之际,袁中笙的身子,又凌空扑前了两尺,所以欧阳生泰的这一鞭,只是鞭梢在袁中笙的背上,扫了一下。

袁中笙痛得怪叫一声,斧头已向着欧阳生泰的天灵盖疾劈了下来!

这时,袁中笙已经欺近了欧阳生泰的身子,欧阳生泰除了逃走之外,实是没有第二个办法好想,他连忙一个筋抖,向下翻去。

欧阳生泰一翻了下去,袁中签便落到了欧阳生泰刚才栖身的树枝之上。由于他下落的势子十分快疾,因此将那根树枝,压得向下一沉。

袁中笙连忙一提气,树枝又反弹了起来。

那一弹的力道极大,将袁中笙的身子,又弹高了三丈许,竟过了树顶,袁中笙又向下一沉,身子站在最高的一根树枝之上。

这时,袁中笙离地,足有四五丈高下!

由于他站在树梢上,所以下面的人,也都可以看到他。袁中笙背部,被欧阳生泰的鞭梢,扫中了一下,衣衫尽被扫破,背部也起了红肿,一动十分疼痛。

但是袁中笙此际,已经面临生死关头,这一点疼痛,在他来说,实是再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手中的斧头挥动着,大声叫道:“上来,谁要找死的,只管上来!”

在树下的人,可以说没有一个是不要袁中笙死的,可是这时,却没有一个人上去。

刚才,天工老人和欧阳生泰两大高手,尚且被袁中笙逼了下来,这时,谁还敢去冒险?而且,在树上,可不比在地上,大家可以一涌而上,在树上,人多了,根本施展不开!

袁中笙叫了几声,只见嵩山派的一个高手,一声大喝,跃向前去。

欧阳生泰就住在嵩山,他认得那虬髯大汉,乃是嵩山掌门的师弟,武功颇高,尤其天生神力,勇不可当,但是他若上树去,只怕也是吃力不讨好!

因之他忙道:“于兄,你可是准备上树么?”

那人姓于,姓名一个“直”宇,乃是一个莽汉,一听得欧阳生泰这样问,一瞪铜铃也似的眼睛,大声道:“王八羔子才上树!”

于直的意思,其实只不过是说他自己不上树而已。

但是他一开口,欧阳生泰和天工老人两人,却不禁苦笑!因为他们两人刚才上了树来,于直的话,等于是在骂他们是王八羔子了!

天工老人虽然小气,但却也知道于直是一个莽汉,除了苦笑之外,也无法与之计较。

欧阳生泰道:“那么于兄的意思是——”

于直双臂一振,将缚在背后的两柄宣花斧,掣在手中,略一舞动,霍霍有声,道:“老子将这棵树砍了,看这小王八往哪里躲!”

他话一说完,一跃向前,“刷”地一斧,砍向树身,一砍竟有半尺!

那棵树虽有一人合抱粗细,但是在这辆大斧的砍伐之下,只怕也不用多久,便会倒下来了!

当于直第一斧砍下树­干­这际,在树梢之上的袁中笙,便已觉出整株树,都震动了一下。他的身子,也随着树身的震动,而猛地一抖!

当然,他手握住了树枝,是不至于就此跌了下去的。然而那一震,却令得他心中大吃了一惊。

他低头向树下看去,只见于直手臂一振,虽是隔着衣服,也可以看得他手臂上贲起的肌­肉­,一振之下,那斧头已离树而起。

紧接着,于直第二斧,又已砍了下来!

那一斧,他用的力道比上斧更大,斧头又深深地陷入了树­干­之中,而整棵树的震动,也更其惊人。

袁中笙心中大惊,他四面看去,只见围在树旁的众人,全都屏气静息地等着。

不问可知,那些人是在等树倒了之后,一涌而上来对付他!

袁中笙呆了一呆,于直的第三斧,又已砍了下来。

袁中笙心知这样下去,不到半个时辰,那棵大树,非被于直砍倒不可!

而只要大树一倒,他居高临下的忧势失去,是万难敌得过那么多人的!虽然,高踞在大树之上,也只是困兽之斗,但无论如何,总要比大树倒下好得多了,大树一倒,他还有什么机会?

袁中笙一想及此,连忙手起一斧,砍下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来,他削了两下,将那根树枝,削成了两尺长短的一截。

这时,下面木屑四溅,于直已经砍到了第七八斧头上了。

袁中笙真气运转,将全身功力,都运在右臂之上,手臂猛地一振,将那一截树枝,向着于直的头顶,疾掷了下去!

这一下,他足运了九成以上的功力,那枝树枝,去势如电。

但因为木枝之上,所蕴的力道,是至­阴­至柔的太­阴­真力,所以一点声息也没有。直到这截树枝,穿过了浓密的枝叶,围在树旁的众人看到,立即有人叫道:“于英雄小心!”

那截树枝的下落之势,何等快疾,有人一叫,于直连忙抬起头来,就是这一句话功夫,树枝已来到于直头顶四五尺处!

于直心中,猛地吃了一惊,连忙扬起手中的宣花斧来,向上挡了上去!

看官,于直的武功造诣,本就不低,这时,他如果一个打滚,避了开去,原是可以避得开的。而且,就算他不避,只要手臂上的力道运足了,也勉强可以挡住那树枝的。

但是,当他扬起了手中的宣花斧之际,时间却已是十分仓促了。

在仓促之间,他并没有运了多大力道,但袁中笙却是用了全力的。宣花斧才一扬了起来,树枝也已Сhā到,只听得“铮”地一声响,那根蕴有极强力道的树枝,正撞在宣花斧的斧身之上!

直到此际,于直才觉出对方蕴在树枝上的力道,实是大得出奇!

他一声大喝,想要陡地加强臂力时,却已经慢了一步,他手中的宣花斧,因为树枝的一撞,向下猛地沉来,于直收不住势子,整柄板斧,“叭”地一声响,砸在他自己的头顶!

他那一声大叫,只叫到一半,便陡地没有了声息。

旁观众人,只见那一斧压了下来,于直像是陡地矮了半个头,他的半个头,已不知去向了,可是,他的身子,却仍然兀立不倒。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都静了下来。

身在树上的袁中笙,更不知道于直究竟怎样了,因为于直恰在树下,身子被宣花斧遮住,袁中笙见他身形凝立不动而已。

他见一根树枝无功,还想再砍上一根树枝。

但是,就在他将第二根树枝砍在手中之际,忽然听得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声,袁中笙连忙向下看去,只见于直的身子,直到此际,才倒下地来。

而于直一倒在地上,袁中笙也已看清,于直的一个头,已有大半缩进了脖之中!敢情刚才袁中笙的那一撞之力,大到了极点,撞在宣花斧上,宣花斧又击在于直的顶门之上。

于直的硬功好,顶门受了那么重的一击,居然并没有损伤。可是他的一颗头,却已缩入了劲子之中!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青城高手,郭独清、郭不浊两人,奔了出来。郭独清扶起了于直,郭不浊一伸手,接过了于直的板斧。

郭独清将于直扶了开去,立时又有几个高于,将于直围住,正在施救。

袁中笙也难以知道于直是否有救,只听得郭不浊一声大喝,道:“袁贼,你伤了一个,还有一个!”他一言未毕,“呼呼呼”已经连砍了三斧!

郭不浊运斧如风,每一斧的斧痕,虽不如于直的深,但是三斧一过,木屑四飞,树­干­上,也出现了一个老深的缺口。

袁中笙早已砍了第二根树枝在手,一振手臂,便向郭不浊抛了下去。

郭不浊早有准备,一听得头顶,略有风声,连忙向后退开了半步,扬起斧来,迎着树枝,向上一斧,疾砍了出去!

袁中笙将树枝抛下来时,树枝乃是直上直下的,郭不浊一斧砍了上去,斧口又锋利,袁中笙在树枝上所蕴的力道又大,只听得“刷”地一声过处.三尺来长的一截树枝,竟然齐中剖开!

而袁中笙在树枝上所蕴的力道极大,树枝虽然已被割成了两半,力道却仍然不减,树枝分成了两边,向郭不浊下盘,疾Сhā了下来。

郭不浊觉出不妙,连忙后退时,却已经慢了一步,在半边的树枝,竟Сhā进了他的左足足背,郭不浊虽是一等一的好汉,可是这一下,却也痛得禁受不住,一声怪叫,手中的宣花斧,向树上疾飞了出去!

他这一下,也是运足了全力,宣花斧斧口向上,直飞了上去,手臂粗细的树枝,碰着便断,“察”、“察”之声不绝,转眼之间,连砍断了十七八根树枝,竟飞高了四五丈,飞到了袁中笙的面前!

但是,当这柄宣花斧,飞到了袁中笙面前的时候,力道却已经弱了。

袁中笙一伸手,握住了斧柄,等于给袁中笙送了一柄大板斧让他用一样。

袁中笙一接斧在手,向下看去,只见青城派中,早已有人,将郭不浊扶了开去,郭不浊左脚血如泉涌,显是伤得极重。

袁中笙在树上,不自由主,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不愿意伤害于直,也不愿意伤害郭不浊,可是如今的情形,却逼得他非伤他们不可!看他的­精­形,似乎是准备以手中的鬼头刀,继续来砍这棵树,要将树砍倒为止。

但是,这个大汉才跨出了两步,武诸葛欧阳生泰已然叫道:“阁下且慢!”

那大汉怪叫道:“难道容得小贼猖狂么?”

欧阳生泰向树上一望,一声冷笑,说道:“不怕他不下来,除非他拼着被火活活地烧死在树上!”

欧阳生泰此言一出,立时有人叫道:“不错,用火攻!”

有人则道:“他躲在树梢上,火能烧得那么高么?”

欧阳生泰沉声道:“就算火烧不到他,浓烟升了上去,熏也熏死他了!”

树下众人讲的话,在树上的袁中笙,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袁中笙听在心中,身上不禁冷汗直淋,的确,如果众人用火攻的话,他还有什么法子?

袁中笙向下看看,想要就这样跳下去,硬闯一阵。

但是,虽然有一小半人,已被欧阳生泰派出去拾枯枝了,仍有近二十人,围在树下,几个一流高手,也全都站在树下。

旁人不说,他若是一跃了下去.要对付范玉云、张青云、天工老人、欧阳生泰和郭浊清五人,便已然是万无胜理的了。

他不能跃下去!

不能跃下去,那就是说,只有等在树枝,等众人放火来烧。

袁中笙在树梢上,身子不住地发着抖,他眼看着树下的枯枝,越堆越高,他心中实是难过之极,怪叫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我?”

可是,围在村旁的众人,却是没有一个人回答袁中笙的问题。

只听得“拍”、“拍”之声,不绝于耳,一大捆一大捆的­干­枝,堆了上来,­干­枝堆有六尺来高,七尺来高了,转眼之间,­干­枝堆已有丈许来高了。

袁中笙仍是不断在叫着,他的声音,听来和一头饿狼,已经没有什么分别,凄厉到了极点。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会发出那样鬼叫也似的声音来的。

突然,袁中笙停止了叫声。

他看到了十七八只火摺子,一齐抛向枝枯堆上,枯枝一着火,立时熊熊燃烧了起来,浓烟一股一股地冒了上来,令得袁中笙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看到一股一股,血也似红的火焰,向上挣扎着,窜着,飞着,像是千百条怪蛇一样,要将他吞噬下去!

袁中笙的双眼,睁得老大,眼中充满了恐怖的神­色­,望着越窜越高的火焰。

他的双眼,泪水涟涟。袁中笙也分不出,究竟是他心中伤心,还是因为浓烟不断冒上来之故。他的身子不断地抖着,汗水布满了他的脸,以致他整个脸容,在火光之中看来,狞厉可怖之极,和他本来忠诚敦厚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时,围在树下的众人,仍然可以看到袁中笙的上半身。

他们也都看到了袁中笙那种可怖之极的脸容,这更使众人认定了袁中笙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要不然,怎会有这样子的神情。

众人当然不会去仔细深想一层,若是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换上袁中笙如今所处的地位的话,他们会和袁中笙一样的。

火舌越窜越高,枯枝还在不断地加上去,渐渐地,浓烟已经将整株大树包围了,袁中笙感到每吸一口气,胸口都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知道,若是再存身在树上,那么,一被浓烟熏昏了过去,跌到了火海之中,那立时便要成为一团焦炭了!

他紧紧地咬着牙,望着手中握的一大一小的两柄利斧。

突然之间,他一声大叫,双足在树枝上猛地一蹬,整个身子,弹了起来,向下直跃下去!

一则是由于火势猛烈,火声轰轰发发,二则是由于袁中笙的喉咙,早已被烈火烤­干­,所以袁中笙的那一下大叫,竟没有人听到,直到众人看到袁中笙的身子,突然在浓烟之中,飞了出来,众人才知道,袁中笙终于忍不住烈火,而跃下树来了!

这一下变化,早在武诸葛欧阳生泰的意料之中,他也早作了安排。

袁中笙的身子,才一从浓烟之中,冒了出来,只见天工老人、张青云、范玉云、欧阳生泰四人,便向袁中笙将要落地的方向,围了过来。

袁中笙身子还在半空之中,便已看清自己若是一落了下来,虽然可以脱出火圈之外,但是却不免落人四人的包围圈中!

他明知这一点,但是却仍不得不向下跃去,只不过在落下之际,他已然有了主意!

他身子飞也似地落下,天工老人倏地踏前一步,手中的凿子,已疾逾电光石火,点向袁中笙腰际的“带脉|­茓­”。

袁中笙则早在半空之中,打定了主意,他看出四人之中,是范玉云的武功最弱。

而且,范玉云手中的玄女剑,十分纤细,自己手中的板斧,却是十分沉重,若是向前疾冲了过去,范玉云一定不敢阻挡的。

只要能冲开一个缺口,那么,自己便算是有了一线生机了!

所以,他足尖才一点地,手中大斧,已直抡而起,连人带斧,荡起了一股劲风,向着范玉云,直扑了过去!

范玉云本来,一抖玄女剑,已准备一剑刺出,可是她一见袁中笙的来势,如此之猛,心中却也不禁吓了老大一跳,连忙向后退去。

她这里一退,正中袁中笙下怀,袁中笙的身子,向前疾扑而出!

可是,袁中笙一味顾得向外闯去,却是未曾顾及自身后袭来的强敌!就在他向前扑去之际,天工老人一点之中,已如影附形,悄没声地追到了袁中笙的身后,手中凿子,对准了袁中笙的背心,便点了下来。

袁中笙一听得背后金刃刺空之声猛作,连忙反手一斧,向后迎了上去。他这一斧,挥得恰在其时,“当”地一声,正好将天工老人的这一凿挡住。

然而,在此同时,欧阳生泰却也已经欺到了袁中笙的身前!

欧阳生泰一到了袁中笙的身前,手中的软鞭,贴地挥出。

袁中笙大斧一沉,去砍欧阳生泰的软鞭,那一斧,虽然砍中,但是欧阳生泰的软鞭,十分坚韧,并未曾将之砍断。

那一斧,非但砍不断欧阳生泰的软鞭,而且由于斧在鞭中间一压,贴地扫出的鞭梢,变得向上,疾扬了起来!这一下变化,是完全在招式章法之外的,袁中笙觉出眼前鞭影一闪,心知不妙,想要躲避时,哪里还来得及?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地一声响,鞭梢正扫在他的左颊上!

那一扫,不但令他左颊之上的血­肉­,飞去了老大的一片,而且连得他的身子,向旁陡地跌出了一步,眼前金星直冒。

在他一步向旁跌出之际,已有三件兵刃,向他要害之处攻到!

那三件兵刃,乃是范玉云、张青云两人手中的长剑,和天工老人手中的凿子。袁中笙此际,步履未稳,而向他疾攻而至的三人,又是一流高手,出招之快,无以复加,攻势凌厉之极!

眼看三招齐下,袁中笙非骨­肉­支离不可!

但也就在此际,欧阳生泰手中的软鞭,陡地一圈,已圈住了袁中笙的小腿,猛地向前一拉,已经将袁中笙拉出去了几步!

他一将袁中笙拉出,张青云、范玉云以及天工老人攻出的招式,便一齐落空。

范玉云大吃了一惊,喝道:“武诸葛,你——”

欧阳生泰沉声道:“如今三派掌门未到,我们不可就此将他处死。”

范玉云忙道:“说得是,武诸葛,我刚才几乎又错怪了你!”

范玉云的火爆脾气,武林之中,谁人不知?欧阳生泰气度大,和天工老人不同,自然不会与之计较,只是淡然一笑。

这时候,袁中笙已被欧阳生泰的软鞭,拉得“叭”地一声,跌在地上,欧阳生泰不等他站起身来,顺手又是一鞭,抽了下去。

那一鞭的去势,快到了极点,“叭”地一声响过去,正抽在袁中笙的背脊之上,抽得袁中笙背上的衣服,一齐裂了开来,背上也是皮破­肉­绽!

袁中笙咬紧了牙关不出声,但是他人却痛得直进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迸起了一两尺高下之后,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袁中笙还想硬撑着站起来,但是范玉云早已踏前一步,一脚踏在他的背下!

范玉云的足心,恰好踏正在袁中笙背后的“灵台|­茓­”上,令得袁中笙一点力道也使不出。

本来,他脸上,背上,各捱了一鞭,尤其是背上的那一鞭,捱到个结结实实,伤势着实不轻,但是他仍可以有力道,起来作困兽斗的。

然而,范玉云却趁他身子还伏在地上,未及起身之际,便伸足踏住了他的“灵台|­茓­”,将他制住,令得他不能动弹!

范玉云一伸足踏住了袁中笙的灵|­茓­台,手中的玄女剑,便已疾扬了起来。

张青云忙道:“师妹,欧阳兄说得对,三派掌门未到之前,不可取他­性­命。

范玉云道:“你放心,你叫我杀他,我也不杀,我只是要叫他先吃些苦头!”

她一面说,一面剑尖,便对准了袁中笙的右眼,她的目的,十分明显,分明是想将袁中笙的一只眼睛挑瞎!但她却又不立即下手,剑尖抵在袁中笙的眼皮之上,并不发力。

袁中笙的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声嘶力竭,大叫道:“你为何还不下手?”

袁中笙开口一叫,范玉云手中的玄女剑,立即一移,剑尖竟向袁中笙的口中刺来,看来她不但想刺瞎袁中笙的眼睛,而且还想割断他的舌头!

袁中笙一见这等情形,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用尽生平之力,上下两排牙齿,向玄女剑剑尖咬去,总算及时将剑尖咬住。然而范玉云的面上,出现了一丝狞笑,手腕用力一转。

一时之间,袁中笙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受了伤,他知道若是自己,再咬住了剑尖,范玉云继续这样转动下去,自己所受,一定更其不堪!

但如果松开口,那么范玉云当然也不肯就此放过自己的!

袁中笙的心中,惊怒交加,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而范玉云终于制住了仇人,心中却是得意之极,仰天怪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听来十分凄厉,然而,她只笑了两声,却陡地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众人尽皆一呆,不明白她为什么好端端地笑着力突然停了下来。

只有袁中笙感觉到范玉云踏在自己背上那一股的力道,陡地消去,背部已不复受制!他焉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手在地上一按,身子一躬,已一跃而起!

在他一跃而起之际,范玉云的一足,仍然留在袁中笙的背上。所以,袁中笙一起,范玉云身子一侧,便向地上倒去。

袁中笙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牙齿咬着剑尖,而剑柄则仍握在范玉云的手中,所以范玉云向下一跌,他身子也向前一俯。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袁中笙根本不及考虑,手扬处,“刷”地一斧,便向范玉云右腕砍出!

他一斧砍出,才看到范玉云眼睛发定,面­色­惨白,像是已被人制住了|­茓­道。

袁中笙心中一奇,但要收势时,却已不及,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察”地一声,斧锋过去,范玉云的一只右手,已被袁中笙手中的利斧齐腕砍了下来。

袁中笙一斧得手,口一松,那柄玄女剑,连同范玉云的一只右手“当嘟嘟”一声,跌到了地上!

从范玉云陡地停住了怪笑声,到袁中笙跃起,范玉云断手,玄女剑落地,这其间的时间,只不过是电光石火般一闪而已。

在那么短的时间中,虽然在一旁的欧阳生泰、天工老人、张青云等三人,全是一流高手,但一时之间,也难以明白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他们乍一见到有一个人倒了下来,鲜血泉涌,还只当是范玉云终于忍不住,出手杀了袁中笙,及至玄女剑落地,三人才看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当他们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际,三人都不自由主一呆。

第十二回布下罗网缚蛟龙

袁中笙趁着三人一呆之际,身形幌动,向后疾退而出,他这里一退,张青云向范玉云扑了过去,连声道:“师妹,师妹,你如何了?”

范玉云面如土­色­,只是­干­翻着眼睛,如何还能讲得出话来。

天工老人和欧阳生泰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怪啸声,向前疾扑了过去,可是,当他们两人,扑出了一丈五六,眼看已可以追上袁中笙之际,忽然听得一块大石之后,传来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冷笑声!

随着那一下冷笑声,那块重达千余斤的大石,竟带起一股强劲之极的狂风,向着天工老人和欧阳生泰两人,疾压了过去!

那一下冷笑声,不但令得欧阳生泰、天工老人两人齐吃了一惊,连袁中笙,一听到了那一下冷笑声,也如同有人向他兜头淋下了一桶冰水一样,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而欧阳生泰和天工老人两人,一见大石迎面飞来,声势如此猛恶,两人心中也不禁吃了一惊,他们全是见识非凡的人物,自然一看便可以看出,推出那块大石之人,功力高到了极点!

两人顾不得再去追袭袁中笙,各自身形一凝,一个挥鞭,一个扬凿,向那块大石,直迎了上去!

只听得“叭叭”两声过处,一鞭一凿,俱皆击中了大石,那块大石猛烈之极的来势,被阻了一阻,但是欧阳生泰和天工老人两人,身子却站了不稳,不自由主,腾腾腾一连向后退出了七八步,方始站定。

两人站定之后,胸口兀自隐隐作痛,两人的心中,实是骇然之极!

要知道他们两人,刚才乃是全力挡击大石的,两人全力,尚且如此狼狈,若是一人去挡,怕不当场被那块大石压死!

由此可知,推出这块大石之人,功力之高,实是高出他们十倍!

是以,两人一站定身子,使连忙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胁下支着一根木拐的老­妇­人,正一溜烟也似,向袁中笙身旁掠去。

那正是银臂金手寿菊香!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声,都静了下来,只听得寿菊香的桀桀怪笑之声。

欧阳生泰和天工老人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当三派掌门,已经找到了寿菊香,正在拚死恶斗了,却是再也料不到,寿菊香竟然会在这里,突然出现!

寿菊香不断地怪笑着,笑声令得每一个人,都为之毛发直竖,使得每一个人,都面如土­色­!

寿菊香足足笑了有半盏茶时,才以比冰还冷,­阴­森森的语音道:“原来你们这些自称正派中人,行径便是这样的,数十个成名之人,合力对付一个后生小子,佩服啊佩服,可敬啊可敬!”

她一面说,一面以碧也似绿,幽光闪闪的眼睛,向众人扫去。

众人站立的地方,有的离开她,足有七八丈远近,可是却一样可以感到她眼中的锋芒,当她望来之际,心中都感到一股寒意。

寿菊香讲完了那几句话之后,又继续怪笑了几声,道:“咦,如今你们这些大英雄,大豪杰,怎么全不动手了?不见得你们只会欺负一个后生小子吧?”

当寿菊香陡然出现之际,袁中笙的心中,实是害怕之极。但是这时,他听得寿菊香的这几句话,想起刚才自己的遭遇,他却又觉得心中十分痛快,忍不住叫道:“动手啊,你们怎么不动手?”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心中便猛地一震,他立即感到有些不对头。因为这样一说,自己便变成和寿菊香站在一路上了!

这是他极不愿意的事情!

然而,他的心中又立即问自己:自己该要怎样呢?难道不要寿菊香出现,仍然受范玉云的折磨,等到三派掌门一到,终于死去么?

袁中笙的心中,乱到了极点,一时之问,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寿菊香直到这时,才转过头来,向袁中笙看了一看,发出了一下难以捉摸的怪笑,袁中笙想起,自己乃是偷走出来的,心头又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

刹时,所有人都面­色­青白,站着不动,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寿菊香“哈哈”一笑,道:“你们不动手,老娘可不客气,要大开杀戒了!”她腋下木拐,“拍”地在地上一顿,向上拔了出来。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三下长啸之声,如同排山倒海,铺天盖地也似,自远而近,迅速无比地传了过来!

那三下呼啸之声,自远而近,疾传了过来,来势之快,可以说是难以形容,转眼之问,便已近了许多。

寿菊香身在半空,发出了一下怪叫声,身子突然又向下,落了下来!

她起得快,落得也快,才一落地,便沉声道:“中笙,我们走!”

天工老人道:“你走得了么?”

寿菊香大喝一声,道:“不错!”

这时,寿菊香离天工老人,少说有三五丈的距离,但是,在她木拐凌空一点之际,无穷无尽的太­阴­真力,便自木拐之中发出!

天工老人未曾料到寿菊香在三派掌门,将要赶到之际,还敢出手,更料不到寿菊香的太­阴­真气,来得无影无踪,如此厉害!

他虽然是一流高手,但是,当他觉出有一股奇大无比,­阴­柔之极的力道,倏然之间,涌到了自己的身前之际,却已慢了一步!

尚幸天工老人本身的功力极高,他一觉不妙,身形一矮,双掌已向前疾推而出!

他双掌一发,掌力带起了两股狂风,向前涌了出去,恰好和已袭到面前的太­阴­真力相遇。

天工老人功力再高,也不会是寿菊香的敌手,但尚幸他这两掌发得及时,总算将太­阴­真力,暂时阻了一阻,消去了几分力道。

若是他不发这两掌,那么太­阴­真力迅速无比地涌了上来,将他全身包住了之际,他便难有幸理了!

但饶是如此,当他的掌力和太­阴­真力相遇之际,他还是身不由主,向后一连退出了七八步去,“哇”地一声,一口鲜血,疾喷而出,身受内伤!

而在这时候,寿菊香早已一拉袁中笙,木拐点动,背着那三下长啸声来的方向,向前徉掠出去!

众人都知道,发出那三下长啸声的,正是青城、武档、峨嵋三派掌门。

但众人更知道,当三派掌门赶到之际,寿菊香一定也已走远了。

众人刚才眼看寿菊香在一举手之间,便令得天工老人口喷鲜血,心中不禁骇然之极,一时之问,谁也出不得声!

但这样难堪的静默,并没有维持多久,三股劲风过去,三个人已到了近前。

那三人,正是青城掌门天一叟,武当掌门苍云老人,和峨嵋掌门,天灵上人。

这三个武林一流高手的面­色­,尽皆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三个人一到,欧阳生泰迎了上去,道:“三位可曾见到寿菊香?”

天一叟和天灵上人两人,尽皆“哼”地一声,显见得他们的心中,仍是十分气愤。他们两人,和欧阳生泰乃是老友,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生欧阳生泰的气的,那自然是他们自己,心中有着什么不舒服之事了。

苍云老人则叹了一口气,道:“别提起了。”

欧阳生泰面­色­一变,心中也不禁大惊,道:“难道寿菊香的武功,当真如此之高?”

苍云老人苦笑道:“她的武功,是高是低,我们也无从得知,我们被她戏弄了一场,根本连她人也未曾见着,空自在一个山坳之中,等了半晌!”

欧阳生泰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还好,我只当联三位之力,尚且不是她的敌手。寿菊香刚才,曾在此处出现过。”

天一叟忙道:“是么?”

欧阳生泰点了点头,道:“是,本来袁中笙已是笼中之兽了,但是寿菊香一出现,便将他带走,还伤了天工老人!”

天一叟等三人,向天工老人看了一眼,苍云老人立时走了过去,为天工老人,推宫拿血,天工老人的面­色­,才渐渐缓了过来。

在那段时间中,欧阳生泰又将如何发现了袁中笙,袁中笙藏在树上,如何于直丧生,郭独清身受重伤,范玉云断手一事,详细和三派掌门,讲了一遍。而在讲的时候,众人也一齐围了上来。

等到欧阳生泰讲完,众人齐声长叹,天一叟苦笑道:“如此说来,到目今为止,我们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欧阳生泰道:“不能说一败涂地,但我们却是处处吃亏,如今—定要请三派掌门,找到寿菊香,与之正面决战,分一胜负——”

他讲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三派掌门在这一年来,闭关练功,究竟进展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但寿菊香太­阴­真气的厉害,我们却已经知道了。但愿决战能以得胜,否则——”

欧阳生泰讲到这里,口角现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便不再讲下去。

苍云老人面­色­庄肃,道:“若是我们三人,胜不了寿菊香,那不但我们这一­干­人,回不了中原,连中原武林,也立生浩劫!”

苍云老人的话一出口,众人都缓缓地点了点头,每一个人的面­色­,全是严肃到了极点!

要知道,如今集中在高黎贡山的,几乎已是各门各派的­精­英,若是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全军覆没,那实是武林之中难以估量的损失!

苍云老人长叹一声道:“欧阳兄,伤者留在此处,由你负责照着,我们三人,带上十来位朋友,再进山谷去找寿菊香。”

欧阳生泰道:“好,但是寿菊香诡计多端,各位千万小心!”

天一叟大声道:“不入虎|­茓­,焉得虎子?这次我们不再上寿老贼的当了,我们直闯她的老巢!”

欧阳生泰连连摇手,道:“不可!”

天一叟道:“为什么不可?”

欧阳生泰道:“刚才,寿菊香在这里,耀武扬威,扬言要大开杀戒,但三位啸声一传了过来,她只伤了天工老人一人,便自离去,可知她对三位,并不是绝对没有忌惮!”

天一叟一瞪眼,道:“那又怎样?”

天一叟的帅弟,郭独清重伤在袁中笙的手下,他心中实是怒极,恨不得将寿菊香师徒,一齐碎尸万段,以泄心中之愤。

欧阳生泰道:“她一见三位前来,便遽而去,由此可知,她正是想引三位去直闯虎|­茓­,我们焉能中她之计?”

天一叟呆了一呆,道:“那么,我们又如何能与她会面?”

欧阳生泰外号人称“武诸葛”,在武林之中,出了名的足智多谋,他一说,三派掌门齐声道:“欧阳兄请说,我们一定照办。”

欧阳生泰道:“三位此去,寿菊香一定会设法诱三位直闯她的老巢,但是三位切不可上当。她一定以言语来激,三位更是不可动怒,应该以言语反激她。而知寿菊香乃是一个高做狂妄已极的人,她激你们不动,反易中了你们的激将之计,一定会忍不住出她的老巢,来和你们一见高下的!”

他讲到此处,略停了一停,道:“这样一来,她老巢中的种种布置,便无所施其技了!”

三派掌门互望了一眼,道:“欧阳兄说得有理。”

欧阳生泰叹了一口气,道:“三位,这样做,听来简单,要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三位乃是一派宗主,几曾受过侮辱?”

苍云老人忙道:“阁下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我们一定设法照阁下的意思去做便是。”

欧阳生泰一听得苍云老人这样说法,面­色­不山得陡地为之一变!

因为他听出,苍云老人的语气之中,似乎并不准备完全照他的话去做,而只是“准备尽力而为”而已,若是寿菊香的出言太是不堪时,只怕三人会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三派掌门,就算闯过了重重关口,但等到他们和寿菊香见面之际,功力也必然大损,到时,胜利的可能就更少了!

欧阳生泰的心中,焦急到了极点,但是他刚才话已讲得如此明白,苍云老人也已明明白白地回答他了,他实是无法再讲上一遍的!

他心中暗忖:难道真是劫数如此,不能改变么?

他心中难过之极,后退了几步,不再言语。

苍云老人等三人,知道此去,人多也没有用处,反倒误事,若是真要去闯寿菊香的老巢,那一定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

因此,他们并没有带多少人,只是挑了十个一流高手,向欧阳生泰一拱手.便自向寿菊香居住的山谷,疾奔了开去!

如今暂且搁下三派掌门一等众人不表,却说寿菊香,带上了袁中笙,木拐连点,向前飞掠而出,她的身法,快到了极点。木拐每一点,身子便贴地向前,疾掠出七八丈去。

袁中笙此际,本身的功力,已经极高,但是他被寿菊香带着,向前掠去,仍然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两边的景物,如排山倒海也似,向后倒去,迎面而来的劲风,逼得他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

袁中笙不知道寿菊香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寿菊香对于自己逃走一事,将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

他忧心忡忡,过了片刻,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离开,事情十分秘密,寿菊香绝不知道自己有离开她之心的。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设词掩饰过去呢?

本来,袁巾笙是一个十分老实的老实人,绝不会花言巧语的,不要说要他说谎.就算要他想一想说谎,也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在经历了如许曲折的经历之后,袁中笙究竟也在变了。

如今,他想到了自己要饰词骗寿菊香,他一点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应该,而且立即为即将对寿菊香说的谎话动起脑筋来。

为了保护他自己,为了在那样复杂、凶险的环境中,继续生存,他实是没有法子不变了!不到一盏茶时,袁中笙已看到寿菊香将他带着,掠进了山谷。

进了山谷之后,寿菊香的去势,仍然不减,转眼间,便已掠上了石阶,直闯进了大门,来到了后院,这才停了下来!

她一停了下来,手一松,将袁中笙放了开来,自己则拄拐而立,也不坐下,一生尖啸,道:“文丽,快来听令!”

袁中笙心中,虽然已想出了一套话,但是他仍不知寿菊香是不是肯相信自己,所以他心中,仍然是十分不安。

不一会.文丽已疾掠了进来。

文丽幽幽地望了袁中笙一眼,答道:“全都准备好了。”

寿菊香一点头,道:“好,强敌将至了,若是你这次指挥得宜,能将三派掌门,阻拦在这七道关口之中,那我便遂你所愿!”

文丽一听,心中不禁大喜!

她自然知道,寿菊香所谓“遂她所愿”,那自然是指将她收入门下之意!

所以,她喜得眉飞­色­舞,道:“多谢师祖栽培!”

寿菊香“哼”地一声,道:“我在宫中所设的这七道关口,威力极大,若是­操­纵得宜,不要说是三派掌门,便是再多些,也不难消灭,只不过你仍是要小心从事,可知道了?”

文丽听得心中隐隐吃惊,她也听出,若是被三派掌门闯过了那七关,那么自己立时便会有杀身之祸!

但是她知道,那七道关口,的确如寿菊香所言,威力极大,三派掌门要通过,绝非易事,所以,她只是面­色­微变,便道:“徒孙知道了。”

寿菊香一挥手,道:“快去准备!”

文丽躬身而退,转眼之间,便出了寝宫。

寿菊香这才坐了下来,冷冷地望着袁中笙。袁中笙心中,怀着鬼胎,一见寿菊香向他望来,但是却并不出声,内心不禁发毛,­干­笑了一下,叫道:“师傅。”

寿菊香“唔”地一声,道:“你不在宫中,为何我竟不知道?”

袁中笙听得寿菊香只是这样问法,心中首先放下心来。因为听寿菊香的口气,分明不知道他是有意离开去,再也不回来的。

所以他忙道:“我只是夜不能寐,气闷得紧,想出山去走走,却不料遇到了极强的强敌。”

寿菊香像是对袁中笙的解释,感到了满意,缓缓点了点头,道:“你想想,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将会怎样?”

袁中笙想起刚才的情形,心中仍有余悸,呆了一呆,道:“若不是师傅赶到,那我实是不堪设想了。”

寿菊香一声冷笑,抬头向天,一字一顿,缓缓地道:“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若是离开了我,你一定死无葬身子弟,以后,不可再乱来了!”

袁中笙一听得寿菊香讲出了这样的话来,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因为,照寿菊香的这句话看来,寿菊香似乎又知道了他是存心在离开她的,只不过她不愿戳穿,只是出言点醒自己,离开了她,自己绝无生路而已!

照如今的情形来看,的确是这样,若是离开了寿菊香,自己绝无生路!

当袁中笙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实是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好,还是应该笑好!

因为本来,他最憎厌寿菊香这类邪派中人的,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和寿菊香这样的人,相依为命,若是离开了寿菊香,他一落在众人的手中之后,那实是难以想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袁中笙呆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

寿菊香一笑,道:“我知道你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一定会知道的。”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道:“这或许便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吧!”

寿菊香继继怪笑了起来,道:“中笙,强敌将来,我们却暂时不必去迎敌,希望这一年来,我悉心设计的关口,能将敌人消灭!”

那一年中,袁中笙被限令不准走出那小院落一步,学那太­阴­真力功夫,所以他并不知道寿菊香在这一年中,究竟作了些什么准备。

他当下问道:“师傅,三派掌门,武功非同小可,他们闭关一年,更合练了一门神功,你设下的是什么机关,能阻得住他们么?”

袁中笙这几句话一问出口,他又不禁在心中苦笑了几下!

的确如寿菊香所言,他在经过了刚才那一场惊险之后,已不想离开寿菊香了,他叫起“师傅”来,也变得心甘情愿,没有什么勉强的成份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要活下去,就必须和寿菊香在一起,而他又不想不活下去,他为什么要死呢?武林中人对待他,难道算是公正的么?又有什么人能了解到他当初为了救师傅的一番苦心呢?

袁中笙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如同油煎一样,他挺了挺胸,竭力使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事!

寿菊香道:“三派掌门要来见我,文丽便会将他们引进那七道埋伏中去,他们一进去,便非等将七道埋伏一起破去,不能出来!”

袁中笙道:“若是普通的机关,只怕全不放在他们的心上!”

寿菊香道:“当然,这还用你说么?我这七道机关,一道厉害过一道。开始的三道,他们可能不必费什么功夫,便可以破去,使他们心中不介意,认为不过如此,但是从第四道埋伏起,地火风雷,毒水迷雾,却是令得他们要葬身其中!”

袁中笙听了,默然不语。

寿菊香怪笑道:“就算他们能以闯过这七道关口,那么,他们的元气,也必然大伤,我们与之对面硬拚,仍是可­操­胜算。”

袁中笙道:“我们?”

寿菊香道:“当然,你难道要我一个人,去应付他们三人么?”

袁中笙忙道:“我当然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武功低微,在你们高手决战中,我有什么Сhā手的机会?”

寿菊香“哈哈”一笑,道:“中笙,你的武功,如今已足可以称得上一流高手而无愧了,当然,若是要和三派掌门动手,你还是力有未逮,但是取胜的关键,却在你手上!”

袁中笙听了,不禁大惑不解,道:“师傅,你的意思是——”

寿菊香道:“他们三人,穷一年之力,合练一门神功,那究竟是什么功夫,我也不明白,但既是三人合练,出手之际,也是三人一齐出,你可明白这其中的道现了么?”

袁中笙摇了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

寿菊香桀桀怪笑了起来,道:“很简单,万一他们闯出了七道埋伏,我一动于,便引他们和我比拼内力,他们三人,必然一齐出手对付我,到时,你突然出现,向他们三人,突施偷袭……哈哈,三派掌门,还想回得去么?”

袁中笙一听,心中不禁陡地感到了一股寒意!

的确,两个绝顶高手,若是在比拼内力之际,一旁若是有一个武功平常之人,突施偷袭的话,那么被偷袭的高手,便不死也要重伤!

这件事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也是武林中最忌的大事,即使是黑道上的下三滥,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一做这样的事,便立时成为众人之敌!

所以,袁中笙一听得寿菊香毫不在乎地说出了她这个如此下流的计划时,心中一寒,面上也为之变­色­,难以答得上来。

寿菊香面­色­,微微一变,道:“怎么?我的计划,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袁中笙结结巴巴地道:“妥是没有什么不妥,只不过若是我做好了,那我便成为——”

他讲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寿菊香立即接了下去,道:“若是你做了,那你便成为整个武林的敌人,为人所不齿了,是不是?”

袁中笙点头道:“我正是此意。”

寿菊香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道:“有趣之极,如今你是武林中各正派的好朋友,你的声名好得紧,是不是?”

袁中笙一听到了这句话,心中一紧,身子竟不自由主地站了起来!

寿菊香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心中!

他站了起来之后,失声道:“是啊,做与不做,对我来说,己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寿菊香仍是以那种­阴­森森的眼光望着他,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袁中笙双手紧紧地捏着拳头,捏得十指指节,“格格”作响,面上的肌­肉­,也在不断地抖动着,他几乎是在嚎叫,道:“可是,我实在没有做什么,我实在没有做什么啊……”他喘着气,又叫道:“就是我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他身子陡一转,对向寿菊香。

寿菊香冷冷地道:“你没有做什么,他们已经这样对你了,与其担个虚名,何不索­性­做将出来?”

袁中笙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一会,才腾地后退了一步,坐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捧住了头,道:“索­性­做将出来?”

寿菊香道:“是啊,大不了是这样了,你还怕什么?”

袁中笙喃喃地道:“大不了是这样了?对,我还怕什么?哈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寿菊香望着袁中笙,并不出声。

直到袁中笙自己冷静了下来,寿菊香才道:“你跟我来。”

袁中笙也不问寿菊香要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只是茫然跟在她的身后,不一会,穿过了一幅高墙,已到了一个大石坪之上。

袁中笙到这里,虽然已有一年,但是却也未曾到过这个大石坪。

大石坪,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石亭,那座石亭,四条柱子,足有一人合抱粗细。

袁中笙看了一看,问道:“师傅,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却是为了什么?”

寿菊香向那石亭一指,道“若是三派掌门,能以闯过七道埋伏,那么他们,将会顶开亭石一丈七尺处的一块石板,现身出来。”

袁中笙点头道:“你就在石亭之中,等着他们?”

寿菊香道:“不错,我就坐在石亭正中,只要他们一出现,我便以强大元比的太­阴­真力,压了过去,逼得他们和我比拚内力。”

袁中笙四面一看,道:“师傅,这里并无可供藏身之处,他们见我在,一定分出一人来对付我!”

寿菊香“哈哈”笑道:“你放心,东角上的那一条石柱,乃是空心的,里面足可藏得一人,你藏在柱中,等我们比拚内力,到了紧要关头之际,你便突然从石柱之中,窜了出来,哈哈,到了那时,天下武林,便是我们师徒的了!”

袁中笙听了,默然不语。

寿菊香道:“你大可不必因此紧张,因为三派掌门,能否闯过七道埋伏,仍是未知之数!”

袁中笙点了点头,他口虽不语,心中暗忖,若是三派掌门,通不过七道埋伏,自己心中,只怕便会安心许多了!”

然而,三派掌门,全是正派之中,侠名远播之人,自己就忍心看他们死在寿菊香设置的埋伏之中么?

袁中签一想及此,立即想起,他终于救出了师傅之后的情形来。

连最亲的师傅,都不能了解他的心意,他就算救了三派掌门,自己仍不免死在被自己所救的人手下,造化弄人,可以说莫此为甚了!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寿菊香已道:“你先去休息,三派掌门一到,便会钟声大作,到时,你切不可露面,一露面便糟了!”

袁中笙点了点头,道:“我记得。”

寿菊香道:“钟声一起,你就到我的寝宫中来见我,我们一齐商量对策。”

袁中笙又木然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向他住的那个小院落走去。寿菊香得意地笑了几声,也掠出了那个石坪。

如今却说,苍云老人等三人,带着十位高手,如飞而驰,须臾,便到了谷口。

川东双侠受伤之后,已没有人守住谷口,一行众人,到了谷口,略停了一停,天一叟便道:“各位,人多无益,各位请在此把守。”

天灵上人也道:“说得是,有我们三人前去,是胜是败,便可分晓了!”

其余众人,虽然觉得他们两人的话,听来不甚顺耳,但却也知道那是实情。因之齐皆点头,道:“我们在此掠阵。”

苍云老人又望了众人一眼,面­色­更是十分严肃,道:“列位在此相等,我们若是一日夜还未曾出来,那么各位——”

他讲到这里,又向众人望了一眼。

众人中有心急的,连忙道:“那我们就冲进去?”

苍云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不,各位误会我的意思了,若是我们三人,相隔一日夜,仍未曾来时,那么各位急速返回中原去!”

众人一听,不禁面上变­色­!

立时有人道:“苍云老人,这是何意?”

苍云老人道:“这还不明白么?我们此去,不是胜,便是败,若是失败,便无幸理,各位若不早作归计,只怕一齐要遭寿菊香的毒手了!”

众人相互望着,一时之间,人人都觉得心情沉重,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好一会,才有人道:“寿菊香必然大设埋伏,一日夜的时问,未免太短了。”

天灵上人道:“不错,我们就以三日夜为限如何?”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一齐点头,道:“好!”

这一个字一出口,他们三人,便已向谷中跨出了一步,众人望着这三人的背影,俱都觉得悲壮到了极点,一时之间,人人心头沉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而苍云老人等三人,轻功何等之高,可是他们这时,却也不是飞掠而出,而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出的。

由此叮知,他们三人的心头,也是同样的沉重。

三人并肩向前走出了不到小半里,突然看到前面一块大石之后,转出了两个人来。

三人陡地站定,定睛向前看去,只见那自石后转出来的,并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邪派中人,而是两个妙龄少女!

从这两个少女的装束衣着来看,这两个少女,定是高黎贡山附近的苗家女儿。

三派掌门,乃是何等样人物,他们一看之下,便看出这两个苗家少女,根本未曾学过武功!

三人心中,尽皆一呆,不知寿菊香葫芦之中卖的是什么药,苍云老人正待开日问,那两个个少女,已跟前一步,以十分生硬的汉语道:“三位可是前来拜会寿老仙么?”

苍云老人点头道:“不错,我们正拟见寿菊香一面,两位姑娘,可是与我们带路么?”

那两个个少女竟不再说话,只是转过身,道:“好,三位请跟我们来。”那两个少女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山居苗女,倒也健步如飞。

三派掌门跟在后面,迤逦行来,到了一个山洞面前,那两个少女便停了下来,道:“寿老仙便在洞内,三位仙长讲进。”

天一叟沉声道:“寿菊香居处,美仑美奂,俨然宫殿,谁不知道,何以要我们在这里进去?”

那两个苗家少女披嘴一笑,样子十分天真,道:“寿老仙说,三位若是胆小,不敢由这条路去见她的,那么我们可以助三位一臂之力,另由他途带三位去见她老人家的。

天一叟、天灵上人、苍云老人三人一听,不禁尽皆大怒,若然将他们带到山洞之前的是,两个武林高手,那说不定他们立时便会动起手来!

但是,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两个一点武功也不会,丝毫无知的少女!

他们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何等崇尊,当然不能向两个绝不会武功的少女出手,否则,他们何以面对天下英豪?所以三人空自发怒,却是无法可施,天灵上人大声道:“好,我们就从洞中去找她!”

天一叟道:“说得是!”身形一耸,便向山洞之中,掠了进去,而天灵上人,则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在那刹间,苍云老人几乎也要随之而人!

但是,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苍云老人心中,陡地想起了欧阳生泰的话来!

在他们三人,离开众人来此际,欧阳生泰便已经料到,三人此去,寿菊香一定不会爽爽快快出来与三人见面的,她必然利用埋伏,令得三人先遭受不少阻碍,才肯露面。

当时,欧阳生泰还曾再三相劝,要三人不可逞一时之意气,以致中了寿菊香的­奸­计!

苍云老人一看眼前的情形,正是如此,一切皆如欧阳生泰所料,所以他立即身形一幌,进了山洞,身法疾展,后发先至,反倒拦在天灵上人和天一叟两人之前,叫道:“且慢!”

天灵上人和天一叟两人,站定了身子,道:“怎么?”

苍云老人道:“欧阳生泰的话,两位可还记得?”

两人呆了一呆,自然也立即想了起来,但是天一叟却立即道:“苍云,依你说,我们难道要示弱不成?”

苍云老人想了一想,道:“那也不必。”

他转过身去,对那两个少女道:“你们告知寿菊香,要她出来见我们,别缩在龟壳之内,惹天下英雄耻笑!”

苍云老人的用意,仍是要想通过那两个少女的传言,将寿菊香激了出来。

但是这等激人的言语,非要是刁钻古怪的人,才能说得人火冒三千丈,苍云老人乃是一派掌门,为人何等严肃,像刚才那样一句话,已是他所能说得出来,以为是最难听的话了。

而天一叟和天灵上人两,自然也是一样。

那两个少女听了,披嘴一笑,道:“三位要请寿老仙出来么?也好,让我们去通报。

苍云老人本来,心中正在暗忖,自己话出口之后,若是那两个少女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回答自己,那倒是十分尴尬之事,因为她们根本不会武功,自己当然万无出手之理。

但如今,那两个少女竟一口答应了下来,苍云老人心中,大是放心,道:“那你们快去。”

那两个少女面上一直带着笑容,道:“好,我们这就去了。”

她们两人,一面说,一面便转过身去。

就在她们两人转过身去之际,只见她们身子侧了一侧,像是站立不稳神气,两人不约而同,向一根石荀扶去。

苍云老人刚看出事情有些蹊跷之际,只听得那两个少女道:“还是由这里去吧!”

总共只一句话功夫,那两个少女,用力一推,那石荀“拍”地倒了下来,但是石根却并不露出地面,显然那是一个机关的总枢!

而苍云老人等三人,也只来得及看清这一点而已!

他们刚才,掠进了洞中,已有两丈来深,苍云老人将天灵上人和天一叟拦住之际,并未曾出洞去,这时,石荀一侧,突然“砰”地一声响,一扇隐藏得十分巧妙的石门,已经关上,眼前立时一片漆黑!

苍云老人等三人,虽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应变极快,但是在那刹间.三人一齐向洞口赶去,却也只不过掠出了丈许,石门便已合上。

天一叟怪叫一声,翻手便是一掌,掌风轰然,掌力砰地一声,撞在石门上,令得整个山洞之中,尽皆发出“嗡嗡”的回声来。

苍云老人比较宁定,他并不发掌,身子继续向前掠去,到了石门之前,双掌贴在石门上,用力向外推了一推,石门纹丝不动!”

苍云老人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道:“这里是出不去的了。”

天灵上人道:“那我们便向前闯!”

这时,除了向里闯之外,实在也没有办法了。

三人转过身来,并肩而立,向前缓缓走去。

他们才走出了五六步,便听得前面,山洞深处,传来了寿菊香的声音。

寿菊香的声音,听来十分低微,显是从极远之处传来的。但是入耳却是十分清晰,可知她的内功修为,实是非同小可。

寿菊香的声音一传了过来,三人便停了下来。

只听得寿菊香道:“三派掌门,居然光临寒舍,实是荣幸之极,老身有失远迎,更是不敬之极,尚祈三位见谅!”

天一叟发出了一声怪啸,道:“寿菊香,你还说什么过场话?”

寿菊香“桀桀”怪笑了起来,道:“三位全是一派掌门,武林中人皆钦仰的高人异士,偏偏老身有些不服,所以既知三位要来,便设下了七道埋伏,三人既已入彀,除非能攻破这道厚达两尺的石门,要不然,只有向前闯去,方能得见老身了。”

苍云老人内息运转,一张口,便是“哈哈”一笑,他这一下笑声,在山洞之中,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向前翻翻滚滚,直传了出去。

连天一叟和天灵上人,这样武功的人,一时之间,也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苍云老人的笑声未止,只听得寿菊香又道:“武当掌门,功力果然不弱,但是奉劝阁下,还是略留些气力的好,七道埋伏,绝不是容易通过的,不要未见老身,已然身死,那就成为憾事了!

苍云老人又接连发出了三下笑声,才道:“寿菊香,你以为区区几道埋伏,便能阻住我们,那无异是在白日作梦!”

寿菊香却发出了一连串冷笑,道:“当你们支持不佳之际,只要跪下叩头,高声哀告,那我自然会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三派掌门,乃是何等样人物,他们自成名以来,何曾受过人这样的侮辱?当时,三人心中的怒火陡升,各自发出了一声怒喝,三人身形向前,疾闯了过上!

他们三人的轻功,本就极高,这一向前闯出,盛怒之下,身法更快.一个起伏之间,便是五六丈远近,两个起伏过处,只见眼前陡地一亮。

三人一齐停了下来.定睛看去。

只见前面,乃是一扇铁门,正紧紧地闭着,铁门之上,铸着一行字,乃是“三派掌门人此丧生”八字。

苍云老人“哈哈”一笑,右掌已翻了起来。

他们三人,并肩而行,苍云老人站在当中。这时,苍云老人一翻起了手掌,天一叟和天灵上人两人,各自伸一掌,按在苍云老人的肩头之上。

在过去的一年之中,为了对付寿菊香,武林之中,作了许多准备,其中最轰动的,当然是三派掌门,闭关一年,共练神功这件。

三派掌门所练的究竟是什么功夫,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是武林中人,却都知道,如果是三个门派不同的人,要一起练一门功夫,那就必需将本门户的武功,毫无保留地讲给其他两人知道。

需知道武林之中,门户之见极深,平时虽然同是正派,但是相互之间,对于自己的武功,也是讳莫如深,绝不肯讲给人家知道的,像这样交流武功,共襄盛举的事,可以说以前从未有过!

这时,苍云老人一掌未发,天一叟和天灵上人两人,已各自将手掌放在苍云老人的肩上,将本身的功力,运了过去。

要知道,若不是双方的内功路数一致,除非是一方的武功,远在另一方之上,否则是万不能将自己的功力,运人对方的体内,借对方之力发出的。然三派掌门之间,武功容或有高下,相去也不会太远,所以,他们三人,在这一年来,闭关练功,所练的功夫,并不是一门什么新的武功。

他们只不过是每个人,都兼学其他两派的内功而已。这时,他们每人,都已身兼三派内功之长,内息自然可以相互运通了。

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武功之高,已是天下罕见,若是三人的内功加在一齐,那功力之高,可以说是前无故人,后无来者了。因为人寿有限,他们三人,加在一起,已有将近二百岁,又有什么人能活到二百岁那样长命,有那样深厚的功力?

寿菊香也正因为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不敢贸然和三派掌门见面,而设下这七道埋伏的。否则,她乃是何等狂妄自尊之人,若是有取胜的把握,早已公然与三派掌门相见了。

当下,苍云老人手腕疾翻而出,掌风顿时在山洞之中,卷起了一股狂飙,轰然巨响过处,前面那扇铁门,猛地震动了一下。

苍云老人手掌一缩,第二掌又向前击了出去。

这一掌,声势比刚才一掌,更是猛了许多,只听得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过处,那扇铁门,竟硬生生地被三人合力的掌力击倒!

铁门一倒,里面乃是一间石室,有一扇门,通向另一端,那扇门却是未曾关上,只是半关半合,由于那扇铁门,倒了下来,狂风乱旋,另一扇门,也“砰”地一声,被涌了开来。

苍云老人等三人,向前跨出了两步,只听得石室的四壁之中,忽然发出了一连串“嗤”、“嗤”的响声来,晶光乱闪,许多柄尖刀,向三人激­射­而至!

三人呆了一呆,随即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身在石室之中,飞刀四面八方,电­射­而至,而且刀尖蓝光闪闪,分明是每一柄飞刀上,皆染有十分厉害的毒药。

这等情形,在其它人看来,可能凶险之极!

但是在三派掌门眼中,这些飞刀,和泥糊木削,实是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本来还以为寿菊香是设下了什么厉害之极的埋伏,他们三人,在未曾闯进这扇铁门之际,也不禁有些提心吊胆。

可是如今,却只不过是四壁之中,­射­出了一些喂毒飞刀来,那乃是伎俩最低的机关,三派掌门见了,怎不“哈哈”大笑?

他们三人一面笑,一面衣袖飞舞,狂风乱卷,一时之间,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叮叮当当,所有的飞刀,齐被挡了开去,落在地上,倒有一大半断成了两截!

转眼之间,飞刀已然发尽,苍云老人笑道:“这便是第一道埋伏么?”

他的话才一出口,便又听得寿菊香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道:“第一道埋伏,虽被你们轻易闯过,但第二道关口,却是非同小可!”

苍云老人等三人,向前连跨几步,已从另一扇门中,走了进去。

三人才一进门,在­阴­暗之中,一时看不到眼前有什么东西,但是鼻端却立即闻到一股异样的腥味。三人身形一凝,仔细向前看去,只见那间石室的正中,盘着一条五花斑烂的大蟒!

那条大蟒,足有两三丈长短,一见有人进来,使昂起了头来,蟒信吞吐之间,足有两三尺长!形态十分猛恶。可是天一叟等三人,一看到了这条大蟒,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们三人,各自能成为一派掌门,自然不是偶然的事情,年少之时,行侠仗义,闯荡江湖,也都曾受过不少的挫折。像这样的大蟒,深山大泽之中,时时可见,他们每一个人,早年少说也曾搏杀过五六条这样的大蟒,此时见了寿菊香的所谓“埋伏”,只不过如此,如何能以不笑!

他们三人,纵声大笑间,只听得寿菊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你们三人可得小心了,这条蟒,乃是高黎贡山中的大蟒王,力大无穷,若自度不敌,还是快跪下求饶的好!”

三人听了,心中反倒不怒,只是觉得好笑。

天灵上人忍不住道:“人说寿菊香的武功之高,已到了震古烁金的地步,何以她的见识,竟这等浅狭,这样的蟒蛇,有何出奇?”

天—叟说道:“那想是她在山中久了,久不与外界接触,以为舍她之外,谁都是不堪一击的了!”

苍云老人最­精­细,他心中只觉得寿菊香的埋伏,设得迹近儿戏,其中可能还有什么­阴­谋在。但是他想了一想,却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

他也笑了一下道:“是谁动手?”

要诛杀这样的一条大蟒,实是不值得他们三人一齐动手,所以苍云老人才有此一问。天一叟踏前一步,道:“我来!”

他这里才踏前一步,那大蟒便“刷”地一声,昂起了头来。

天一叟大喝一声,又踏前一步。

那蟒又昂高了些头,左右摇摆了一下,蟒信嗤嗤有声,向天一叟窜了过来。天一叟身形一凝,衣袖一翻,“呼”地一声过处,宽大的衣袖,扬了起来,向蟒首上直盖了下去。

那大蟒似乎也知道不妙,蟒身一摇,便待将头缩了回去。但是天一叟的出手,何等之快,怎容得那大蟒有躲避的间歇?

蟒身才一动,天一叟的手臂,已向下一沉。

在他手臂一沉之际,宽大的衣袖,卷了起来,将一个老大的蟒头,紧紧地裹住。那大蟒蟒身腾挪,蟒尾直卷了起来,向天一叟当头砸到。

天一叟沉声一喝,手臂一振,刹时之间,只听得“呼”地一股劲风过处,紧接着,“叭”地一声响,那条大蟒的蟒身,因为天一叟这一振之力,撞向石壁之上,撞得蟒皮剥落,鲜血淋漓。

天一叟哈哈一笑,道:“去看看第三关,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花了不到一盏茶时,便已经将寿菊香所谓“第二道埋伏”破去,心中自然更不将第三道埋伏放在心上,走到了另一扇门前,伸手便推。

苍云老人在他的身后,见天一叟去推门,忙道:“小心些!”

天—叟道:“这两道埋伏已破了,不过如此,还小心些什么?”他一面说,一面手上早已发力。

天一叟掌力才发,便听得“砰”地一声响,那扇石门,疾打了开来。苍云老人和天灵上人两人,身形闪动,也早已到了门口。

三人在门口略站了一站,一齐定睛,向前看去。

只见那第三扇门内,井不是一间石室,而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在那长隧道的顶上,点放不少长明灯,那隧道约有五丈长短,两旁每隔七八尺,便有一个木头雕出高达丈许的人像。

那些大人像,手中或是持刀,或是握戈,而臂腿之间,皆有活拴,一望而知,是会活动的,若是有人经过,便会发招。

三人一看之下,忍不住又自大笑起来。

天一叟道:“两位,我看寿菊香这老贼头,当真是可笑之极了,这是什么玩意儿?用来对付江湖的后生小子还差不多,居然用来对付我们了,岂不可笑。”

苍云老人道:“或者这木人,另有机巧,亦未可知。”

天灵上人则道:“我敢断定,不过如此,只要看上两道埋伏.便可知道了。”

他话一说完,身子已向前疾跨出了两步,他一到了一尊木人之前,那木人突然“刷”地向前,移动了两尺,手中高举的大砍刀,早向下疾砍了下来。那一刀的来势,也可以算得上是力大势大,但是在峨嵋掌门天灵上人说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身子不躲不避,眼看那柄锋利的大砍刀,将要砍到头顶之上,这才一伸手,食、中两指一挟,便已将那辆大砍刀挟住。

那柄大砍刀一被天灵上人挟住,木人机内的机费,空自“格格”乱响,那柄刀却是再也砍不下来。突然之间,木人的眼中,“拍拍”两声响,又­射­出了两柄飞镖来。天灵上人“哈哈”一笑。

他在发笑之间,口中真气,已疾喷而出,那两支飞镖,早被震飞。

天灵上人笑道:“苍云兄,所谓另有机巧,只怕也止于此了!”

苍云老人虽然觉得寿菊香号称正邪各派,第一高手,自己三人要来找她,绝没有这样简单之理。然而,他面对着那样简单的机关埋伏,却也不禁为之失笑!

天灵上人在笑声之中,手指一用力,“拍”地一声响,已将木人手腕拉断,将那柄大刀,夺了过来,打横一刀,疾挥而出。

天灵上人何等功力,那柄大砍刀又厚又沉,锋利无比,在给他横挥而出之际,荡起了一股劲风,发出“嗡”地一声响,刀虹过处,“叭”地一声响,已将那木人,拦腰砍断!

天灵上人一声长啸,身形向前,疾掠而出,他在掠出之际,左一刀,右一刀,或砍,或挑,或劈,或戮,身法快疾无比,不见人影,只见刀光,一眨眼之间,他已到了隧道的尽头。

而在刀光连闪之际,只听得乒乓,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天灵上人刀无虚发,每一刀皆砍中一个木人,由于他出手奇快,有几个木人,根本连机关也未曾发动,便已被砍倒!

天一具和苍云老人两人失声道:“好!峨嵋派这套刀法,在阁下手中,当真有神龙飞腾之妙!”

天灵上人抱刀而立,面有得­色­,道:“岂敢岂敢,不贻笑方家,已经算是很好了。”

三人一齐大笑,天灵上人到了隧道尽头,又去推另一扇门,苍云老人忙道:“天灵兄,我们还是要小心些好。”

天灵上人大笑道:“我看寿菊香必已黔驴技穷,我们还何必小心,正好直闯进去,还好未曾听了欧阳生泰的话,贻笑于人!”

他一面说,一面不等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赶到,便伸手去推门,那扇门看来像是关着的,但是却一推便推了开来。天灵上人一步跨了进去。

他这里才跨进去了一步,“砰”地一声,那扇门业已自动关上。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这时正在向前走来,离门还有两丈许,他们见门关上,也未曾在意。然而,就在那扇门“砰”地关上之后,只听得门内,传来了“轰”地一声响。

紧接着那一声响,便是密如联珠的“嗤嗤”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疾喷了出来一样。

由于那扇门紧紧地关着,所以里面究竟发生了一些事情,两人也不知道。

但是两人仍是未放在心上,因为他们连破了三道埋伏,都是轻而易举,一举之劳,自然想不到在第四道埋伏中,会有什么变故。

天一叟还在道:“苍云,我们可得快一些赶向前去,要不然,等我们赶到时,天灵上人,只怕已经闯过七关,和寿菊香见面了。”

天一叟的话才讲完,突然,从那扇门中,传来了天灵上人的一下怪叫之声!

那一下怪叫之声,实是凄厉之极,若不是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曾和天灵上人在一起一年之久,那是绝听不出那是天灵上人的声音来的。

两人一听得那声音,便知道事情大不对头,各自一提真气,身形向前疾掠而出,手扬处,一掌便向那扇铁门,击了出去。

可是,他们两人的手掌,在离铁门还有半寸之际,便不约而同,疾收回掌来。原来那扇铁门,热得惊人!若是不顾一切,击了上去,那一定是皮焦­肉­烂。

两人更是吃惊,连忙身形后退。

他们才一退出,又听得天灵上人,传来了两下惨叫之声。天一叟一伸手,已抢了一柄铜槌在手,那柄铜槌,原来是握在一个个人手中的。

而苍云老人,也取了一柄板斧在手,两人一斧一槌,用尽全力,向那扇铁门,用力砍了上去。只听得“砰砰”两下,惊天动地的声音过处,那扇铁门,硬生生被两人击倒!

铁门才倒,只听得“轰”地一声响,一股烈火,向门外疾卷了过来。

两人在门口,刹时之间,眉毛滋滋作响,先为火势烧焦。

两人大吃了一惊,手掌扬处,呼呼掌风,将火势逼住。这才看到,天灵上人,正在熊熊烈火之中,手舞足蹈!

天灵上人当然不会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还在舞之蹈之的,他显然是已被烈火烧得半昏迷了,手足在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

苍云老人想要闯进火去,但是却被天一叟一把拉住。

天一叟大声叫道:“天灵,快循声扑来!”

天灵上人一个转身,身子向门外疾扑了出来,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连忙向旁门开,天灵上人扑了出来之后,简直已成了一个火人!

苍云老人手起一掌,将体内纯­阴­之力,化为掌风,一股­阴­浸浸的凉风过处,天灵上人身上的烈火,便自倏地熄灭。

但自那扇门中带出来的烈火,却已将隧道中的木人,一齐燃着,火势猛烈无比,苍云老人忙道:“快退!”他和天一叟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一齐向后,退了出去,天灵上人还在不断嚎叫,叫声难听到了极点!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简直没有勇气向天灵上人看去,因为天灵上人全身上下,都已经一片焦黑,面上黑糊糊地一片,连五官都分不消楚了,伤势之沉重,可说已到了极点!

两人在疾退而出之际,又听得寿菊香尖锐之极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烈火的滋味如何?你们可知老身的厉害了么?”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心中不禁恨极!他们一时不察,中了寿菊香的­奸­诈,天灵上人受此重伤,当然是因为太以轻敌,独赴险地之故!

若是他们三人,一齐进去,只怕烈火一发之际,三人合力,所发的掌风,纵使不能将烈火扑火,也可以将烈火逼住,以谋退身之计的,怎会如此之惨?

转眼之间,两人便已抬着天灵上人,出了山洞,退到了谷口。

一­干­高手,仍在谷口守住,一见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忽然退回,而且还抬着一个烧得半焦的人,不禁齐皆大惊。

苍云老人向众人看去,只见天灵上人的师弟,峨嵋怪侠车轩也在。他叹了一口气,道:“车兄,令师兄不慎中了寿菊香的埋伏——”

苍云老人话来讲完,车轩已一声怪叫,掠向前来。

他到了天灵上人的面前,陡地一呆,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苍云老人道:“车兄——”

可是他只叫出了两个字,车轩已一声怪啸,向山谷之中,直闯了进去,苍云老人一把拉他不住,被他冲前了几步。

青城掌门天一叟一见情形不妙,立时一个转身,双臂一张,总算及时将车轩拦腰抱住,车轩大喝道:“放开!”

天一叟喝道:“你可以不顾你自己,难道能不顾天灵上人么?”

车轩怪叫道:“我要去找寿贼婆!”

苍云老人身形一闪,到了车轩的面前,道:“你还是先保护令师兄,使他逐渐复原为要。”

车轩一呆,道:“什么?他没有死?”

敢情车轩乃是一个极其冒失之人,他一见天灵上人被烧成了这个模样,只当早已死去,所以一时情急,才要去找寿菊香拚命的。

这时,他听说天灵上人未死,自然想到,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先为天灵上人治伤!

所以他忙道:“好,我来照看他!”

苍云老人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来,道:“这里是三粒‘清凉逍遥丸’,最能拔除热毒,你先给他服了下去再说。”

车轩自然知道,那“清凉逍遥丸”乃是武当派秘制的灵药,极其珍贵,还是上一代武当掌门练制的,听说所余已经不多,如今苍云老人连瓶递过,那当然是仅余的三粒了。车轩心中感激之极,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却也不及道谢。

他一接过了那玉瓶,便赶到了天灵上人的面前,将三粒“清凉逍遥丸”,塞入天灵上人的口中。

这时,其余高手,见天灵上人被烧成了这副模样,尽皆转过头去,不忍观看。

天灵上人服下了灵药,似乎气息平顺了些,车轩除下自己的衣服来,将天灵上人的身子,小心包了起来,轻轻负在肩上。

苍云老人道:“车兄,昆明柏神医,离此最近,为了令师兄的­性­命,你需要低声下气,去求他为令兄治伤才是!”

车轩为人,­性­子高傲怪僻,所以“峨嵋怪侠”之称。而昆明柏神医,也是脾气古怪的高人,若是车轩不肯低声下气时,只怕便耽搁了天灵上人的­性­命!

车轩面­色­苍白,道:“苍云老人,你只管放心,为了我师兄的­性­命,不论柏神医如何,我绝不与之计较广苍云老人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那便是天灵上人之福了!”

他又转头向天灵上人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车轩身形一矮,已贴地向前疾掠而出!

车轩的身法极快,转眼之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苍云老人叹了一敢,转过头来。他们还未曾见到寿菊香,三大高手,便折损了一个,心中自然是十分难过。

天一叟的面­色­,更是难看,一见苍云老人转过身来,道:“我们再去?”

苍云老人沉声道:“自然再去!”

他话一出口,便陡地发出了一下长啸!

苍云老人的武功之高,在方今武林之中,已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这时心中悲愤交加,所发出的那一下长啸声,高吭入云,刹时之间,震得满山满谷,尽起回音!

天一叟一听得苍云老人引吭高啸,也沉声怒吼起来。两人的声音,一个高吭,一个低沉,犹如两条怪龙也似,翻翻滚滚向外传了开去,当真有天地为之变­色­之势!

在过了一盏茶时之后,两人的啸声中,忽然渗进了一种凄厉之极的怪叫声来。

那种怪叫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听了令人毛发直竖,乃是从山谷深处传了出来的。不问可知,那声音是寿菊香所发出来的,天一叟一听得那怪叫声,立即停了吼声,气纳丹田,运转内息,将说的话以内力直送了出去,道:“寿菊香,你龟缩在内,不与我们见面,枉你在武林中有那么高的名声!”

寿菊香的怪叫声,也停了下来,桀桀怪笑两声,道:“中原武林­精­英,倾巢而出,来对付我一个人,难道还要我出来相迎么?七道埋伏,你们若能通过,自然可以见到我了!”

天一叟怒极,一声怒吼,道:“你估量我们通不过么?”

寿菊香哈哈一笑,道:“我可没有那么说,但你们三人之中,有一个却已成了烧猪!”

寿菊香的这一句话,一传了过来,不但天一叟怒得面­色­铁青,连一直十分沉着的苍云老人,也是为之面­色­陡地一变,其余各人,更是纷纷喝骂。

天—叟沉声道:“苍云,你听到了没有?若是我们不能冲进去,只怕寿菊香一赴中原,中原武林,便再也难以生存下去了”

苍云老人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是。”

天一叟立即道:“我们再去闯一闯那七重埋伏!”

苍云老人略一沉吟,道:“好!”

两人倏地转过身去,身形起处,已向前掠出两丈许,去势之快,难以形容,简直就如同御风而行一样,众人一看了,不自由主,齐声叫好。

就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突然听得谷口处传来一声大叫,道“两位且停,我有话说!”

紧接着,一条人影,自远而近,疾投了进来。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一听得那人的声音,也立即转过了身来,两人一转身,那人已在两人的身前站定,身法之快,不亚于两人!

那人一站定,众人便都已看清,只见他不是别人,正是武诸葛欧阳生泰。

欧阳生泰的面­色­,十分紧张,才一停下,便道:“两位不可莽撞!”

苍云老人道:“你都知道了么?”

欧阳生泰道:“我听两位怪啸之声,心知有异,赶了过来,刚好遇上了车怪侠,已经知道了一些大概了,两位此去,可是仍然准备闯那七道埋伏?”

天—叟道:“不如此,倒叫寿菊香这老贼婆小觑了中原武林人物。”

欧阳生泰立即道:“若是如此,那正是寿菊香求之不得之事!”

天一叟一声怪叫,道:“欧阳生泰,你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欧阳生泰道:“天灵上人,便是前车之鉴!”

天一叟道:“他只是一时不察,才中了­奸­计.何足为损?”

欧阳生泰长叹了一声,道:“三派掌门.闭关一年,苦练神功,就是为了对付寿菊香,如今连寿菊香的面还未曾见着,天灵上人便已身受重伤,若是两位之中,有谁再受伤的话,敢问如何对付寿菊香?”

天一叟听了,无话可答。

但是看他的面上神­色­,显见得他口中已无话可说,但是他心中却仍然不服。

苍云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欧阳兄、那你可有什么妙策?”

欧阳生泰的面­色­十分严肃,道:“办法我倒有一个.但两位若是不肯听,我说也无用。”

苍云老人一听,心想欧川生泰这样说法,那分明是要自己先答应了他的办法,他才肯说了。他略一沉吟,心想欧阳生泰足智多谋,他既说有办法,谅来定属可行。所以便点了点头,道:“好,阁下请说。”

欧阳生泰道:“今番要为武林除害,三派学门,乃是主力。如今天灵上人身受重伤,两位在未见寿菊香之前,更是不能再有损伤,因之方万不能再冒险去通过那七道埋伏!”

天一叟立即道:“不行,如此岂不是示弱于寿老贼婆了?”

欧阳生泰的面上,突然现出了十分悲壮的脸­色­来,道:“那倒也不致。”

苍云老人道:“道要请教。”

欧阳生泰抬头向天,语音异乎寻常地镇定,道:“在下想邀一位朋友,去闯那七道埋伏,苍云、天一叟,你们两人,另取他途,去与老贼婆相会!”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一听,面上都为之­色­变!

因为欧阳生泰不是不知那几道埋伏的凶险,他坚持不让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闯那几道埋伏,便是因为那几道埋伏大以凶险之故,天一叟在心中还在暗暗讥笑欧阳生泰胆小怕事!

可是他如今一听得欧阳生泰讲出了这样的话来,才知道大错而特错了!

欧阳生泰绝不是胆小怕死之人,而是侠义心肠,无以复加的仁人,他毅然要去赴险,自然是为了整个武林大局着想!

苍云老人呆了一呆,道:“这如何使得?”

天一叟适才心中错怪了欧阳生泰,这时也好生不安,忙摇手道:“是啊,这如何使得?”

欧阳生泰凄然一笑,道:“两位,这个办法若不使得,两位可有什么好的方法么?”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正在此际,只听得众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破锣也似的声音,道:“好,欧阳生泰,洒家与你一起去!”

众人一齐循声看去,只见讲话的乃是一个丑陋的汉子,青渗渗地一张怪脸,好不骇人,正是嵩山派高手,铁碑留痕林三泰。

那林三泰的­性­格,十分鲁莽,嵩山派和欧阳生泰所住的地方极近,铁碑留痕林三泰有一次喝醉了酒,曾痛殴了欧阳生泰的三个弟子一顿,将那三个弟子打得骨折筋裂。

为了这件事,欧阳生泰三上嵩山,找嵩山掌门人理论,嵩山掌门痛责林三泰,林三泰怀恨在心,又曾夜晚到欧阳生泰的花园中去放火,被欧阳生泰设计捉住,打落了两只大牙!.从此,欧阳生泰和嵩山派之间,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冤隙,但是和林三泰,却是冤家对头。

这次,众高手一齐南来,林三泰和欧阳生泰在一起,两人也起了几次冲突,几乎动起手来,都是被其他人好歹劝住的。

两人之间的冤隙,当然未曾解除。

但是林三泰此际;一听得欧阳生泰为了整个武林大局,竟有毅然赴死之心,心中不禁大是佩服,他究竟是个血­性­男子,刹时之间,将个人恩怨,抛到了九霄云外,立时愿意和欧阳生泰一齐前去!

欧阳生泰乍一听到林三泰的声音,心中还在暗忖:这家伙,莫非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还要来夹缠不清,找我麻烦么?”

他却是绝未想到.和自己仇深如海林三泰,在忽然之间,竟愿和自己一齐赴难!欧阳生泰的心中,不禁也大为感动!

因为这等事,如果不是真正有豪杰胸襟的人,是绝做不出来的!

他转过身去,道:“林朋友,此去大是凶险呐!”

林三泰反手一掌,“砰”地一声,击在他自己的胸前,他外号“铁碑留痕”,便是指他所练的“开碑手”而言,不要说石碑能以击碎,便是铁碑,也可留痕!此际他伸手在自己胸前一拍,声响也是惊人,道:“欧阳生泰,难道只有你不怕死,林某人便是偷生怕死之辈么?”

欧阳生泰哈哈大笑.一步跨过,伸手在林三泰的肩头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好,欧阳生泰交上了你这个朋友,也不枉这一生了!”

苍云老人一听,忙道:“欧阳兄,切莫如此说!”

欧阳生泰话一出口,便立即省到,在此时此地,这样说法,实是大不吉利!

但是他随即一声长笑,道:“苍云,人生在世,谁能不死,区区就算死在埋伏之中,只要两位能以铲除武林大害,也是值得之至!”

欧阳生泰这一番话,更是说得豪气­干­云!

一时之间,所有人,人人都以钦佩之极的眼光望着他。

欧阳生泰沉声道:“两位前去,可捉人问话,一定可以见到寿菊香的。至于我和林朋友两人,侥幸不死,自然再会和大家会面的!”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叹了一口气,道:“阁下既执意如此,我们还有何话可说?”

欧阳生泰和林三泰两人,哈哈大笑。

这两个在一盏茶时之前,还是一见面就眼红耳热的冤家,这时却并肩向前走去!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身形幌动,跟在后而,不一会,便到了山洞之前。苍云老人要开口讲话,欧阳生泰却作了一个手势,不令他开口。

苍云老人明白欧阳生泰的意思,是要寿菊香以为再闯进埋伏之中的是他和天一叟两人,并不是别人。

那么,他们两人,另循他途,出奇不意地赶到,寿菊香自然会措手不及了!

所以苍云老人不再开口,欧阳生泰和林三泰两人,昂首阔步,便向那山洞之中,走了进去。

天一叟和苍云老人,在洞口停立了好一会,才互望了一眼心头无限黯然,大踏步向前掠了出去。

掠出了半里路,一路静听,却是一点人声也没有。

两人心中,不禁暗自焦急。

因为这个山谷,甚是深遂,若是没有人指路的话,要找到寿菊香的老巢,也不是容易之事!以他们两人的武功造诣而论,耳力自也灵敏之极,虽然在向前急弛,但若是十丈方圆内有人隐伏着,却也是难以逃得过他们两人的耳朵!

他们一直向前奔出了三五世,才听得前面草丛之中,传来了“悉”地一声响,同时隐隐听到了有人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互望了一眼,仍然照常向前掠去,直到来到了那草丛之旁,天一叟才陡地一个转身,“呼”地拍出了一掌!

他那一掌拍出,掌力所及的范围,足在一丈方圆左右,刹时之间,只见那一丛比人还高的野草,尽皆偃伏,一个身形高大的苗人,腾身欲起。

可是天一叟的掌力,已然压到,那苗人跃起了两三尺,便被天一叟的掌力,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砰地跌倒在地上。

天一叟身形一闪,向前掠去,不等那苗人再站起来,便已赶到了他的身旁,一伸足,踏住了那苗人的背脊,沉声道:“寿菊香在哪里?”

那苗人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出。

天一叟脚下一用力,眼看那苗人双眼翻白,已经快要死了。苍云老人连忙赶了过来,将天一叟拉了开来,低声道:“别急!”

天一叟不知苍云老人是何用意,道:“他要是不说,我一脚踢死他!”

苍云老人道:“与这般无知之人,何必一般见识,我自有主意!”

天一叟不再多说,两人身形展动,便向外掠了出去,那苗人站了起来。向前急奔而出。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早已悄悄跟在后面。苍云老人和天一叟的轻功,何等高超,那苗人如何知道有人跟在身后?

约莫跟出了六七里,只见一个少女,迎了上来。那苗人气急败坏,向那少女讲了几句话,那少女面­色­一变,转身便走。

天一叟足尖一点,飞身而上,将那苗人的|­茓­道点了,又将之抛入了草丛之中。

看官,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文丽。她一听得苗人讲起有这样两个人闯了进来,便听出其中一个,竟像是苍云老人!

她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若是报得快了,便可以得个头功,是以她立刻一个转身,向前奔去,却料不到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早已跟在她的身后。

三人一前一后,转眼之间,便已转过了右角,只见文丽向一座宫殿也似的大宅奔去。苍云老人向天一叟使了一个眼­色­。天一叟一俯身,拾起了一枚小石子来,“拍”地弹出。

那枚小石子“嗤”地一声,向前疾­射­而出,­射­出了足有三五丈,去势不弱,恰好弹中在文丽腰际的软|­茓­之上,文丽连声都未出,软|­茓­便被封住。

而天一叟蕴在小石子上的巧劲,到这时才陡地发作,将文丽的身子,震得向旁,跌出了七八尺去,滚人了草堆之中!

天一叟一个起伏,赶向前去,伸手将文丽提了起来,文丽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天一叟一提住了文丽,立时又向后倒退而出,退出了丈许,才将文丽放了下来,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文丽一见一个矮瘦老者,和一个貌如天神,长髯飘拂的老者在一起,已经知道那两人,一定是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了。

她吓得牙齿打震,哪里说得出话来?

文丽自然知道,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天一叟和苍云老人知道自己乃是欺师灭祖,离师叛道的人,那一定是难以活命了。

所以,她连忙道:“我……只不过是一名女侍,叫着……阿香。”

天一叟虽看出文丽会武功,但是文丽的那些功夫,自然不在天一叟那样高手的眼中,文丽说是女侍,倒将天一叟瞒了过去。

天一臾又道:“好,那么寿菊香这老贼婆,是在什么地方?”

文丽知道天一叟迟早会有此一问的,她心中不禁为难之极!因为,她若是讲出了寿菊香的所在,寿菊香见怪起来,如何是好?

但如果她不说的话,天一叟又怎肯放过她?

文丽心中一急,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想不到她这一哭,倒反而救了她。

天一叟乃是一派掌门,身份如何之高,出于无奈,才会向文丽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来逼问的。如今文丽一哭,他不禁立即松手,道:“我只是问你寿菊香在何处,你哭什么?”

文丽为人何等机伶,她一见天一叟松手,便知道是为了什么原故,一言不发,哭得更是伤心。

苍云老人双眉一皱,道:“我们既已来到这里,就算硬闯进去。也必然可与老贼婆会面的了,何必再听她哭哭啼啼?”

天—叟点头道:“不错,这里一定是老贼婆的贼巢,我们一路打将进去,不怕她不出来见我们!”

天一叟话才出口,两人已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长啸之声来!

随着那一下长啸,两人的身形,斜斜拔起!

他们逼问文丽之处,距离宏伟的宫殿大门,本就没有多远,这一长啸拔起,只见他们衣袂飘飘,身在半空,犹如两头怪鸟,自天而降一样,身形一沉间,身子已落在石阶之上。

守在门口的几个身形高大的卫士,乍一见有人自天而降,来势如此威猛,不禁吓得呆了。

〉人们定过神来,想要对付两人时,苍云老人双臂一振,“轰”、“轰”两股劲风,横扫而出,左右各两名卫士,老大的身躯,便如同断线风筝也似,向外翻翻滚滚,直跌了出去?

而天一叟则在此际,身形一矮,双掌挟着浑厚之极的内力,齐向那镶金砌玉的大门推出!

苍云老人将那四名卫士震跌之后,唯恐天一叟一人之力,不能将门击开,倏地伸手,加在天一叟的肩上,将本身的内力,传了过去。

刹时之间,天一叟所发的掌力,陡地加强了一倍,双掌“叭”地击在门上,大门立刻撼动,声势之猛,实是难以形容!

紧接着,“轰”然巨响过处,那扇大门,竟被两人的掌力,硬生生地撞了开来!

大门开处,两人的掌力,余势未尽,向前直扫了过来,恰好撞在一条大柱之上。

那条大柱被两人的掌力一撞,摇幌了一下,虽然未曾倒下,但是屋顶上的琉璃瓦,却已经碎了一大片,一齐跌了下来,满地皆是碎片。

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踏着碎片,向前走去。

他们两人所经之处,“格格”之声不绝,在地上的琉璃瓦碎片,尽皆变成了粉末!

两人穿过了大殿,又以掌力,催毁了两扇门,来到了一个石坪上,却仍是一人不见。苍云老人一声厉吼,道:“寿菊香,我们已直捣老巢,难道你还不出来与我们见面么?”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已经来到,寿菊香自然已经知道了。

但是她却也还是刚知道!

因为欧阳生泰和林三泰两人,进了埋伏,寿菊香一直以为那是天一叟和苍云老人,正在尽力发动一切埋伏,围攻两人。

直到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陡地发声长啸,扑向大门,寿菊香在那石亭之中,听到了两人的啸声,她才知道不妙,才知道进入埋伏中的,并不是天一叟和苍云老人!

她立即以传者入密之法,召唤袁中笙,这时,袁中笙刚到她身边来,她匆匆吩咐了袁中笙几句,苍云老人的话,已传了过来。

寿菊香所设下的埋伏,共有七道,首三道形同儿戏,乃是特意如此的。而从第四道起,地火、风雷、毒水、迷雾。

那四道埋伏,却是厉害之极。

峨嵋掌门天灵上人,便是中了寿菊香之计,因为头三道埋伏,破得太是容易,所以毫无警惕,便踏入了第四道埋伏之中。

他一踏了进去,地火便被引发。原来在那第四道埋伏的石室地底上,钻有无数指头大小的小孔,猛烈的火焰,由那小孔之中,喷了出来,天灵上人骤不及防,未被立时烧死,算是他功力深厚了!

寿菊香的计划,本来是想将三派掌门,一齐毁在七道埋伏之中的,若当时,天灵上人不是一人直冲,可能寿菊香的­阴­谋,已然得逞。

但是­阴­错阳差,天灵上人却只是一人冲进了第四道埋伏,在他受伤之后,天一叟和苍云老人,竟不再由那七道埋伏前来。

对寿菊香而言,这自然不太如意。但是当她想及,她已经除去了天灵上人,使得强敌的力量,弱了三分之一,心中却仍不免高兴,因为强敌万里而来,还未曾与她见面,便遭到了重大的挫折,这不能不说她已经占了极大的上风!

所以,寿菊香一听到苍云老人的话,立即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你们心急作甚?既然你们无胆通过老身所设的七道埋伏,而急于与老身见面,老身自然会成全你们的!”

她一面说,一面木拐一点,人已向前,疾掠而出。

袁中笙刚才已得了她的吩咐,此际一见她掠起,便连忙跟在后面。两人的身法,都是极快,转眼之问,便要到大厅之后的那幅石坪了。

寿菊香的去势不减,但是袁中笙的去势,却陡地慢了下来。

寿菊香直到此处,才发出了凌厉无比的怪笑声,身法快绝.如一缕黑烟也似,倏然之间,便已经在石坪之上站定!

寿菊香突然现身,天一叟和苍云老人的人,也绝不敢托大,他们两人,各自横掌当胸.掌力略发,将寿菊香赶到之时,所带起的劲风,逼了回去。

寿菊香木拐“拍”地点在地上,离两人约有一丈五六尺远近,停了下来,­阴­森森地道:“两位别来无恙否?”

寿菊香当年,乃是邪派之中第一魔头,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自然是与之见过而的,但那也是许多年来前的事情了。

所以寿菊香一见面,便这样问两人。

苍云老人沉声道:“寿菊香,你在此处,隐居多年,正该趁武林中对你的毁语,日渐减少之际,重新为人,以博百年名声,为何又静极思动,为害天下?”

寿菊香一听,突然“桀桀”怪笑起来,道:“苍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自己以为仁侠过人,你此来难道就没有私心么?”

苍云老人听了,不禁一怔,道:“私心?”

寿菊香怪笑道:“自然,我一赴中原,手下四弟子便将你武当派镇山之宝,玄铁神手偷了来,你不是为了玄铁神手而来的么?”

寿菊香的话才一出口,天一叟便不自由主,发出了“啊”地一声,连苍云老人,也不自由主,心暗中叫了一声“惭愧”!

武当派失了镇山之宝,玄铁神手,这件事,可以说是普天下人,尽皆知道了。但是究竟是谁下的手,却只有极少人知道。

连苍云老人,也是直到此际,才知道原来偷去玄铁神手的,乃是寿菊香门下的滇南四鬼!他心中十分恼怒,道:“玄铁神手何在?”

苍云老人的这一问,却令得寿菊香也极其难堪!

不错,武当派镇山之宝,玄铁神手,是她手下的四大弟子偷去的。但是那玄铁神手,连她也未曾见过,便自移了主。

至于如今,那玄铁神手在什么地方,寿菊香也是一无所知,自然她做梦也想不到,在经过了许多曲折之后,玄铁神手,已到了玉骷髅史媚手上!

当下,寿菊香只是冷冷地笑道:“苍云,你能胜了我,自然可以找到玄铁神手。若是你败了,哈哈,你这副臭皮囊,也难免要留在此处了,还提什么玄铁神手!”

寿菊香的这一番话,讲来十分模棱两可,她并没有说玄铁神手在她这里,但是听来,玄铁神手却正像是在她处一样!

苍云老人自然知道,若是胜不过寿菊香,只怕自己是难以离开这里的了,所以他也只得暂且撇开玄铁神手,不去想它。

他冷冷一笑,道:“你收留了袁中笙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不要自以为得计,到你终为他所害之时,你才知失策了!”

寿菊香又桀桀笑了起来,道:“他害我?他怎会害我?有我在,他才不至于为你们所害,你想想,他会害我么?”

袁中笙此际,正依寿菊香的吩咐,躲在一条大柱之后,他自然将苍云老人和寿菊香两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心中的难过,也到了极点!

的确,如今他除了和寿菊香相依为命之外,已绝无第二条路了。

究竟是怎样会造成这样的事实的呢?袁中笙心中,只觉得一片迷惘,往事在他的心中,仍十分清晰,他自信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事实上,他却一步一步,踏向深渊,终于到了如今这样的田地。

寿菊香笑声不绝,道:“本来你们,是准备以三敌一的,如今已少了一个,你们两人,还等什么?”

三派掌门,早年和寿菊香相会之际,武功皆不如寿菊香,所以他们一想到要对付寿菊香之际,便立即闭关共练神功。

这时,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也不知自己一人的武力,是否能和寿菊香匹敌!

在如今这样许胜不许败的情形之下,他们两人,自然也顾不得什么以二敌一了。两人身形一沉,向后退出了半步,齐声道:“寿菊香,你要如何见高下?”

寿菊香早已有了安排,她也料到了两人要一齐出手,必然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会有此一问的。所以她立即一声长笑,道:“我们都不是初出茅芦的人了,难道还要演花拳绣腿么?”

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一听,便已经知道寿菊香的意思,是一上来便比拚内力。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身子一矮,立即坐了下来。

他们两人本来是并肩而立的,可是在一坐下来之后,却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苍云老人的双臂,微微向前伸出。

而天一叟则坐在苍云老人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上。

寿菊香发出了一声冷笑,也坐下了来。

她坐下之后,单掌扬起,一声怪叫,只听得“呼”地一声响处,一股强劲之极的掌风,已经向前疾袭了过来,苍云老人并不知道寿菊香走火人魔,幸而遇到了袁中笙,才使半边身子,能以动弹。

他只当寿菊香根本不将自己和天一叟两人放在眼中,所以才只使出一只手掌来的。

不但苍云老人那样想法,连天一叟也以为如此,两人一见寿菊香的掌功之强,非同小可,各自真气运转,苍云老人的手掌,也早已扬了起来!

苍云老人在一坐下之际,双臂便向上微张,可是他本来是以双掌齐施的,但寿菊香既然只发了一掌,他这时扬起的,也只是右掌。

只不过他发的是单掌还是双掌,并没有多少差别。

因为他一掌扬起,两人的内力,早已一齐疾涌而出!

两股强大的掌力,在半途相遇,只听到一下极其闷实的声响,寿菊香的身子一摇,天一叟和苍云老人的身子,也自一摇。

但是,他们双方非但不后退,而且不约而同,一齐向前移来!

\奇\他们都坐在地上.却自地上向前滑了过去。本来他们相隔,约有一丈五六左右,一移近,便变成了相距只有三尺!

\书\而双方虽然相隔已经如此之近,但却还在继续向前移去!

寿菊香和苍云老人两人手掌问的距离,越缩越近,到后来,只有寸许了。

这时候,在三人的身旁,卷起了阵阵旋风,那一阵阵旋风,夹起极强的力道,向外扩展了开去。袁中笙此际,功力已经极高,而且他离三人也十分远,可是当阵阵旋风向外卷来之际,他却也几乎站立不稳。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的面­色­,都已变成血也似红,而寿菊香的面­色­却是相反,青白得简直就像是一具­干­了死尸一样!

那当然是他们双方的内力恰好相反之故。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全是正派中的掌门人,他们自小修习的内功,便是至阳至刚的内家正宗功力。

寿菊香则早年所学的内功极杂,后来便专习“太­阴­真气”,那“太­阴­真气”功大,乃是至­阴­至柔的功夫!

所以,此际双方的内功,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但是他们面上的反应却不一样。

他们两人的下掌,相距虽然只有寸许了,但是还在接近,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双方的手掌,眼看已经要合在一起了!

直到如今为止,双方还是不相上下。

这时,苍云老人的手掌和寿菊香的手掌,还未曾合在一起,他们如今所在比拚的,也还只是掌力,而不是各自的内力。

一定要到双方的掌心,粘在一起之后,真正的内力比拚,方才开始,而到那时候.双方不分胜负则已,一分胜负.则生死立判了!

袁中笙在这时候,心中也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寿菊香命他站在一边,并不是令他观战,而是密令他在双方比拚内力开始之后,到了最紧要关头,突然现身,掌击天一叟和苍云老人!

袁中笙自然知道,就算天一叟和苍云老人,原来是占着了上风的话,只要自己一介人,那么他们两人,也是非败不可!

袁中笙当时答应了寿菊香,但这时,他心中却起了极度的矛盾!

他知道,自己如果按照寿菊香的吩咐去做的话,那么从此以后,自己实是再难以自拔了!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额上的汗珠,比豆还大,涔涔而下。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一下极其异样的声响,宛若裂帛一样,但是声音却尖锐之极,令得袁中笙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连忙向前看去,只见寿菊香、天一叟、苍云老人三人的身子,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的幼树一样,左右摇摆不已!

而苍云老人和寿菊香两人的手掌,则已经紧紧地贴到了一起!

三人的身子,摇了片刻,便渐渐地定了下来,终于,三个人变得看来绝不像是三个生人,而只像是三尊石像!

寿菊香的面­色­,更是白得可以,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则还和刚才差不许多。

照这情形来看,似乎是寿菊香处于下风了。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的身子,隐隐有白气冒出,苍云老人的身子,似乎在微微地向前倾出,、而寿菊香的身子,则向后斜去。

这情形,更可以看出,是苍云老人占了上风。

但是过了片刻,自寿菊香的头顶,升起一股缕缕白气来,苍云老人的身子,渐渐坐直,双方之间,又恢复了原状。

袁中笙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地站着,他心中仍是决定不了自己应否照寿菊香的吩咐去做。

若是为了自己眼前的处境着想,当然应该现身,掌击天一叟和苍云老人。

但是这样做了之后,自己便变成彻头彻尾的邪派大魔头了!

袁中笙实是难以想像自己竟会成为一个“邪派大魔头”!他心中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接着又问自己:难道如今,自己是一个正派侠士么?

就算自己此际出现,不向苍云老人和天一叟动手,而向寿菊香动手的话,只怕天一叟和苍云老人两人,也是会立即取自己­性­命的!

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条路便是:听寿菊香的话。

袁中笙在心中大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竟逼得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倏地抬起头来,只见寿菊香眼角转动,正向他望了过来。

寿菊香向他望来,自然是在催他出手了!

他不自由主,向前跨出一步,自石柱之后,现出身来。他这里才一现身,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便大吃了一惊!

两人自然知道,袁中笙此际出现,绝不怀好意。

可是,他们两人正在和寿菊香力拼,寿菊香在一上来的时候,虽曾略现不支,但是立即扳成了平手。若是他们腾出手来对付袁中笙的话,那么只怕不等他们发招,寿菊香的太­阴­真力,便疾袭了过来!

袁中笙向前跨了三步,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身上已大汗淋漓!

当然,他们两人看到了袁中笙之后,心中便自大惊,但这时候他们身上的汗,却也不是吓出来的。

那是他们两人,同心一志,想在袁中笙还未曾出手之前,便将寿菊香击倒之故。

这可以说是他们两人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他们两人在刹时之间,内力陡地加强,身上的白气,咕嘟嘟地向外直冒,一身皆为汗所湿。

而他们两人,一倾力而赴,寿菊香也立时现出了不支的神态来了!只见她身子后仰,全身骨节,发出爆豆也似,“格格”一阵乱响,面­色­转为死灰。

袁中笙心知,若是再不上去,那寿菊香便不能再支持下去了!

寿菊香一倒,自己的命运,不问可知!

当他想到自己和寿菊香,竞是这样地祸福与共之际,他又不禁苦笑了一下。

也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寿菊香的喉头,响起了一种怪异之极的声音来。那种声音,听了令得人毛发直竖。

袁中笙陡地惊起,一跃向前。

这时,他简直已没有考虑的余地了!

因为看寿菊香的情形,分明是难以再支持下去了,寿菊香一死,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还不是要受尽折辱而死?

所以,他一跃向前之后,手起掌落,“呼”地一掌,已向天一叟背后击下!

天一叟一声大喝,右掌一翻,反掌来迎。本来,天一叟的双掌,是一齐按在苍云老人的肩头之上的,他的内力,也从掌心中不断传人苍云老人的体内,虽是苍云老人一人在和寿菊香对掌,但是内力却是他们两人共同的。

这时,他们两人,全力以赴,一点余地也不留,才将寿菊香逼得险象环生,天一叟在这样的吃紧关头,陡地反掌去迎袁中笙,苍云老人只觉得力道一个不继,寿菊香的太­阴­真力,已经如同排山倒海也似,向外直涌了过来!

这一切,全是电光万火间的事情,在天一叟的手中,还未和袁中笙的手掌相交之际,苍云老人首先不支,一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寿菊香见状大喜,太­阴­其力的去势更快!

但也就在此际,天一叟的手掌,已和袁中笙的手掌相交。

天一叟见苍云老人口喷鲜血,心胆俱裂,连忙内力向前涌出,希望能够再阻一阻寿菊香太­阴­真力的来势。

而袁中笙的一掌,与之相交,掌力送出,竟也进人了天一叟的体内,一齐向前送去!

寿菊香正在乘势追击之际,突然间觉出一股­阴­阳互济的大力,反涌了过来,她立时知道弄巧成拙拙,急忙待收回真力,却已慢了一步!

刹时之问,天一叟和袁中笙两人一齐发出的力道,和寿菊香疾发而出的太­阴­真力一撞,寿菊香又急于收力,力道一错,她只觉得身子陡地发起热来。

寿菊香是曾经走火人魔过的,身子一发热,正是走火入魔的先兆,寿菊香的心中,不禁大惊!

以寿菊香的功力而沦,此际若是能镇定心神,沉着以赴,或许还可以挽狂澜于既倒。

但是她却见过鬼怕黑,身子一发热,惊惶失措,竟不及气沉丹田,一个倏忽间,无穷无尽的真力,立时奔入了岔道!

寿菊香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汗出如浆,终于,在刹那之间,又冷了下来,而她本来已可以活动的半边身子,这时又不能动弹了!

寿菊香的心中恨极,发出了一下震耳欲聋,难听之极的怪啸声来,四面山谷,尽皆响应,声势之威猛,实是难以形容!

而天一叟被袁中笙所发的太­阴­真力,袭入了体内,和着他自己数十年苦练之功,一齐向前送去,顿时武功全失,委顿在地,不能起身。

袁中笙向外一跃,跃了开去。

寿菊香怪啸起处,只见苍云老人身子摇摇幌幌,站了起来,银髯之上,尽是血渍,面­色­惨白,十分可怖。

他站定了身子,才道:“你们使的好狡计!”

这时,天一叟、苍云老人和袁中笙三人,皆不知道寿菊香已经走火人魔。袁中笙刚才在绝无考虑的情形之下,一掌击出,定了大局,这时见到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身受重伤,心中十分难过,忙道:“两位快走吧,胜负已分了,还留在此地则甚?”

天一叟这时,也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两人的身子,靠在一起,齐闭上了眼睛,站着不动。

袁中笙急道:“你们还不走作什么?”

苍云老人睁开眼来,道:“走?”

袁中笙道;“是啊,谁不让你们走了?”

苍云老人回头向寿菊香看了一眼。寿菊香这时,早已止了啸声,正在闭目运转真气,想要将被走人岔道的真气闭住的内|­茓­冲开,也根本未曾听得袁中笙和苍云老人说些什么。苍云老人转头向她望来,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苍云老人见寿菊香不出声,又望向袁中笙,袁中笙顿足道:“快走!快走!寿菊香一起身,你们就再也走不了哩!”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的眼中,都现出了十分诧异的神­色­来,但是那种神­色­,却是一闪即过,苍云老人道:“你不趁机取我们­性­命,来日将会后悔莫及!”

袁中笙心知苍云老人所说的是实话。

但是这时候,要袁中笙再下手取两人的­性­命,袁中笙却是万万难以下手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即使来日反悔,如今我也不能下手,两位快去吧!”

袁中笙这两句话,讲来伤感之极。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互望了一眼,慢慢向外走去。他们走出了丈许,袁中笙一跃而过,道:“且慢!”

两人面­色­一变,一言不发,傲然而立。

袁中笙道:“你们出谷之后,快快离去,若是寿菊香追出谷来,你们尽皆­性­命难保!”

苍云老人一听,忽然怪声笑了起来,也难以明白他这样笑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中笙也不知道苍云老人是不是肯听自己的劝,长叹一声,转身走开,眼看着苍云老人和天一叟这两大高手,渐渐走远了。

就在这时,文丽已向前疾掠了过来。她在掠过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的身旁之际,停了一停,抬起头来,一见袁中笙,便道:“小师叔,那闯进埋伏中的两人,已中毒而死了!”

文丽的话,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也听得十分清楚,他们两人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

文丽那样说法,就是说欧阳生泰和林三泰两人,已经惨死了。

武诸葛小天雷欧阳生泰,在武林之中,交游极广,人缘也极好,和苍云老人、天一叟两人,相知极深,死在寿菊香的埋伏之中,两人的心中,自然十分难过,而当两人想及,死在埋伏中的,本来可能是自己,欧阳生泰等两人,只不过是替自己而死的时候,两人更是欲哭无泪,抬头望天!

这时候,他们两人是绝料不到袁中笙的心情的。

他们不知道寿菊香已受了她自身真气反逼,而已经走火入魔,也不知道袁中笙为什么竟肯让他们两人离去。他们只当袁中笙和寿菊香两人,另有­奸­计。

但是他们既然有离开的机会,自然也不肯轻易放过,一直向外走了出去。

袁中笙听得文丽这样说法,心中又叹了一口气,心知又有两个正派中的高手罹了难。他沉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文丽耸了耸肩,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中了毒,早已全身溃烂,理他是什么人作甚?”

袁中笙心中难过,但是他心知文丽是绝不会了解自己心情的,因之转过了身去,不欲和文丽讲话。

但是文丽却身子一转,转到了他的身前,道:“小师叔,师祖已大获全胜了么?为什么竟放这两个老畜牲离去,不斩草除根?”

袁中笙不等文丽讲完,便厉声喝道:“住口!”

文丽从来也未曾见过袁中笙对自己如此凶恶,心中大吃一惊,连忙向后退去,说道:“你……你……”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你别来烦我,我心中烦乱得很。”

文丽不敢再说什么,道:“是!”

她一面说,一面便躬身退了开去。

袁中笙一个人站着,脑中乱哄哄地,也不知该想些什么才好。

好一会,他才被寿菊香的声音惊醒,只听得寿菊香尖叫一声,道:“中笙!”

袁中笙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寿菊香仍然坐在地上,目中的光芒,却是­阴­森森至极,袁中笙忙道:“徒儿在。”

寿菊香眼珠一转,道:“苍云、天一叟两个老贼呢?”

袁中笙道:“他们两人,身受重伤,我已放他这离去了。”

寿菊香一声怪叫,道:“放他们离去?为什么你要放他们离去?”

袁中笙吓得后退了一步,道:“他们两人,身受重伤,已形同废人,放他们离去,想来也难以与我们为敌了!”

寿菊香闻言,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中笙,若是我未曾出事,当然不要紧,难道我会怕他们么,可是如今,唉——”袁中笙一呆,道:“你出事了?”

寿菊香苦笑道:“你难道看不出么?我又已全身僵硬,难以动弹了。”

第十三回隐姓埋名易容颜

袁中笙乍一听,也不知是惊好,还是喜好,他呆了半晌,才道:“那非但我未曾看得出来,连……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也未曾看出。”

寿菊香道:“若是如此,那我们暂时还可无事,他们两人一出去,余人见他们这样的高手都受了重伤,自然不敢再攻进来了,但是你放他们两人离去,却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袁中笙道:“那也顾不得了。”

这句话,倒是袁中笙的真心话,他这时,连眼前都无暇顾及,遑论将来?

寿菊香沉声道:“这是什么话?如今我们,最要紧的,便是快去找那只玄铁神手!”

袁中笙一呆,道:“找玄铁神手?作什么?”

寿菊香道:“苍云老人和天一叟此去,一定和各正派人物在一起,通力寻找玄铁神手,以便开启武当玄武峰顶的宝藏,再谋来对付我,我们必需走前一步,先他们而得到玄铁神手。”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道:“师傅,你想想,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们力孤势单,如何能找得到失踪了的玄铁神手?”

寿菊香一声冷笑,道:“中笙,若找不到那玄铁神手时,我还不要紧,只是你却大是危险了,就算你躲在这里不出去,等他们再上门来时,你便如何?”

袁中笙心如刀割,叹了一口气,道::“那么依师傅你的意思——”

寿菊香道:“你立即离开此地,去寻找那玄铁神手,留文丽在这里服侍我。我再将最后几句太­阴­真气的口诀传给你,你便可以一面寻找,一面练功了,反正你已大有根底,就算没有我在一旁指点,功力也会与日俱进的。”

袁中笙苦笑道:“师傅,你想我一离开这里,便会如何?”

寿菊香道:“这一点我早已想到了,我昔年远游西域之际,曾得到七只人皮面具,制作得十分­精­巧,你戴在面上,容貌便立时改变了,就算为人识穿,也可以换上一只的。”

袁中笙听了,心中仍然只是苦笑。

他知道寿菊香的话,十分有道理,自己若是找不到那玄铁神手,而让各正派高人找到了,卷土重来的话,那自己实是再也难有幸理了。

反正离开寿菊香,总是好事,若是那七只人皮面具,当真制作得­精­巧无比时,自己可以从此隐名埋姓,虽不能脱胎换骨,总也可以逃避现实,比起在这里,要好得多了。

所以,他想了片刻,便道:“好,师傅,我先抱你回屋去。”

寿菊香道:“不必,叫文丽来好了。”

寿菊香语音尖锐,不知可以传出多远,她这句话才一出口,文丽已应声而至,道:“来了。”寿菊香道:“将我抱回屋去。”

文丽刚才也已听到寿菊香吩咐袁中笙离开的那一番话,此际,她的心中,实是恨到了极点。

当年,她遇上了滇南四鬼,离师叛道,投在滇南四鬼门下,原是指望学到极其厉害的邪派武功的。

却不知到如今为止,学到的武功,仍是微不足道,至于太­阴­真气,更是连边也未曾沾上。

她知道,自己和袁中笙已经有了非常的关系,若是和袁中笙单独相处的话,那么袁中笙是一定会将太­阴­真气功夫,传授给自己的。

但是过去的一年,她却连袁中笙的面都未曾见到。如今,强敌已退,她满怀高兴,只当有希望了,袁中笙却又要远行!

袁中笙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她却要在这里服侍脾气暴戾,喜怒无常的寿菊香,与她的愿望,实是大相违背,她的心中,十分恼恨,但是却又不敢说出来。

她一声不出,抱起了寿菊香,回到了屋中,将寿菊香放在一张椅上。

寿菊香又命她在一只架子上取下一只盒子来交给袁中笙,袁中笙打开盒子一看,只见盒中放着七只人皮面具。

那人皮面具只是极薄的一层,袁中笙随便取上一只,戴在面上,取起一面铜镜,对着镜子一照,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只见在镜子中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

袁中笙动了动眼耳口鼻,镜子中的中年汉子,也照样动着。当真连袁中笙自己,也难以认得出镜中人就是自己!

袁中笙心中感到一丝凄然的欢喜。

因为戴上了这面具之后,当然不会再有人认识他,他隐名埋姓,从此不理世务,这一点总是可以做得到的。他也不将戴在面上的面具除下,只是将其余六个,放入了怀中,道:“师傅,我这就去了。”

寿菊香道:“你要记得,就算你得不到那玄铁神手,也要设法将之毁去,使别人不能再以这玄铁神手来对付你。”

袁中笙低下头,答应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只听得文丽忽然道:“小师叔,你等一等。”

袁中笙站定了身子,便又听得文丽道:“师祖,小师叔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方始回来,你可准我送他一程么?”

寿菊香“嗯”地一声,道:“送到谷口,立时回来。你别以为我身子不便动弹,便无法对付你了!”

文丽听了,不禁打了一个冷震,道:“徒孙万万不敢存此妄念!”

寿菊香冷冷地道:“少废话,快去快回!”

文丽急步来到了袁中笙的身边,袁中笙本不愿文丽送他,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却也是无可奈何。两人一齐走了出去。

才出门不久,文丽便道:“师哥,我刚才看到那七只人皮面具之中,有一只是一个中年­妇­女的,你要来无用,不如给了我吧。”

袁中笙从怀中取出了那几只人皮面具来。果然其中有一只是一个中年­妇­女,他便给了文丽。

文丽藏在怀中,道:“师哥,你此去准备如何走法?”

袁中笙呆了一呆,道:“我又何尝有目的地?”

文丽道:“你当然是向北去了,那玄铁神手,本身并没有用处,得到神手之人,不论是谁,都要到武当山玄武洞去的,你说可是?”

文丽的一句话,陵地提醒了袁中笙!

本来,袁中笙虽已知道那玄铁神手,落到了南海生生岛主史媚的手中,但仍是觉得茫无头绪,如今听得文丽一说,才知道史媚迟早,也要上武当山去的,自己何不也上武当山去?

若是碰巧能得到那玄铁神手的话,那么就算不欲生事,总也可以安心得多了。

所以他忙道:“师妹,你说得是,我决定向北去,到武当山附近去看看。”

文丽忙道:“师哥,那你可记得了,千成不要半途又改变了主意。”

袁中笙听得文丽这样叮咛自己,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道:“你此言何意?”

文丽一笑,道:“如今你不必多问,日后自会明白。”

袁中笙也不知道文丽是在弄什么玄虚,点头答应,道:“我不改变主意就是了。”

说话之问,已经来到了谷口。

文丽叹了一口气,道:“师哥,你自己保重,我要回去了。”

袁中笙握住了她的手,心中也是感叹之极,半晌,才道:“师妹,你和寿菊香在一起,千万可得小心才好。”

文丽听得袁中笙直呼寿菊香之名,心中不禁一怔,但是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我自己会小心的。”

文丽一句话才出口,眼圈儿便红了起来。

袁中笙虽然十分不值文丽为人,而且追根究源,一切的烦恼,几乎都可以说是由文丽去偷盗冯大侠夫­妇­的那一对短剑而引起来的。

但是袁中笙终究是一个忠厚人,当他想及自己和文丽间的关系,以及在这一年多来,文丽连和自己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他心中不禁一软。

他叹了一口气,道:“师妹,你别难过了,我们还能见面的。”

文丽的双目之中,泪花乱转,一声不出,呆了片刻,一个转身,便向谷中,奔了进去。

袁中笙望了她的背影片刻,摇了摇头,也叹息了一声,便向北疾奔而出!

袁中笙一直向前奔去,他此际功力已然极高,每一个起伏间,便是三四丈远近,一口气奔出了二十来里,也不觉得疲倦。

在那时,他已经接近要奔出高黎贡山了,只见前面,有几个人在缓缓而行,定睛看去,那十来个人,都抬着树枝札成的架子,架上都躺着有人。

袁中笙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道那是受了伤的几个人,被人抬着回中原去。

袁中笙连忙身形一隐,隐到了一株大树之后。

他这些日子来,已被武林中各门各派的人追捕搜索,弄得心惊­肉­跳,所以一见有人,便立即本能地躲了起来,唯恐为人发现。

及至他躲起之后,他才陡地想起,自己已得了寿菊香所赠的人皮面具,连自己照镜子,也认不出自己是什么人来,旁人如何还能认得自己?只怕放心大胆地向前走去,也不要紧了。

他连忙自树后闪出身子来又向前奔了过去,渐渐地与那一伙人接近了,他虽知人家一定认不出他来的,但是他心中还是十分紧张。

等到他奔到了那伙人的近前,那些人回过头,向他看来之际,他一颗心,更是跳得厉害。他看到川东双侠等高手,都躺在架子上。抬着担架的,也全是各门各派中的高人,只是不见苍云老人和天一叟。

等袁中笙在他们身边经过之际,才有人问道:“阁下何人?”

袁中笙强自镇定心神,道:“闻得三派掌门,在此有事,想赶来出一份力,却不见他们。”

袁中笙的话才一出口,便引起了一阵叹气和诅咒之声,有人道:“朋友,你来迟了一步了!寿老贼和袁小贼已大获全胜了!”

又有人道:“朋友,你还是快回去的好,只怕寿老贼、袁小贼趁胜追击,中原武林,大劫将至了!”

另外几个人,七嘴八舌,全是将寿菊香和袁中笙两人,相提并论,骂得两人狗血喷头,咬牙切齿,恨不得剥两人之皮,食两人之­肉­!

袁中笙听得出完了一身冷汗,又一身冷汗,他和众人一齐走出了两三里,苦笑了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我先走一步了!”

他一提真气,便向前疾掠而出。

他在掠出之际,还听得身后有人道:“这人武功甚高,不知是什么来历,莫不是寿菊香和袁中笙派来的么?”

另有人“呸”地一声,道:“若是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派来的,早已下手杀人了!”

袁中笙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难道真的这样凶恶么?

他苦笑着,飞快地向前奔出,似乎只要奔得快些,他心中的烦恼便会少一些一样。

一连几天,他日间赶路,夜来心事重重,转侧难眠,便索­性­练寿菊香所授的那最后几句“太­阴­真气”的口诀。几天下来,他已经发觉,“太­阴­真气”功夫的­精­奥之处,倒有一半,是在那最后几句的口诀之中!

在这几天之中,他功力又突飞猛进。

他在练那几句口诀之际,不自由主想起了霍贝,想起了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来。他知道自己当时虽然未曾隐瞒一字,但是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所得的“太­阴­真气”功夫,却是不完全的。

他接着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马放野来,那是最令得他难过的一件事!

本来,他以为自己只要将师傅救了出来,那师傅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了,怎知事情的结果,却完全与他所设想的相反!

他的师傅绝不原谅他,武林中人,也没有一个原谅他的!

他想念着霍贝,以为霍贝是他的知己。

他更想念着费绛珠,他知道,无论如何,费绛珠是不会怪他的。但是费绛珠在什么地方呢?这次前赴中原,是不是能找到费绛珠呢?

一路之上,袁中笙思潮起伏,难得安宁。

那一天傍晚时分,他进了昆明城城门,本来,他并不想在城内多逗留的。

因为他知道,凡是从高黎贡山退下来的各路高手,这时只怕大都也在昆明城中休息,自然是最好不要和他们见面。

但是,当他在城中饭店内吃饭之际,他却改变了主意。不出他所料,城内大街之上,许多熟口熟面的武林中人,在来来往往,大都是愁眉不展,或是满面怒容。在饭店中,有几起武林中人,也是食不下咽,在唉声叹气。

在袁中笙左边一桌上,有两个大汉正在交谈,一个道;“峨嵋怪快车轩,竟对柏神医下跪,这真是天下未闻之奇了。”

另一个道:“车怪侠为了要请柏神医救他师兄,他这一跪,武林中人,谁也不以为耻,反而对他敬仰之极!”

那一个道:“说得是。”

袁中笙听了,心中也不禁暗暗感叹。

因为车轩的脾气之硬,世所皆知,他最是高傲,只怕一生之中.除了对他的师傅跪过之外,柏神医还是第二个人而已!

车轩为了师兄,肯做平时绝不肯做的事情,师兄弟情笃可知,他的行动,自然也叫人钦佩。

袁中笙再侧目听去,只听得那两个人同声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天灵上人的伤势,实在太重,连柏神医也为之束手无策!”

袁中笙一听到此处,也不禁停下箸来,长叹了一声。

这几天来,聚在昆明城中的武林人物,谁不在长嗟短叹?所以袁中笙突然长叹,也没有人来注息他。

另一桌上,也有人在叹气,接口说道:“天灵上人火毒攻心,除非有一个身怀纯­阴­至柔绝顶武功的人,以本身­阴­柔之气,护住了天灵上人的心脉,历十二个时辰,天灵上人再能接受柏神医的治疗!”

那两个人道:“天下内功至­阴­至柔的人,倒不是没有,离得最近的,使是寿菊香。”

那两个人的话才一出口,饭店之内便响起了一阵责叱之声,那两人自知失言,低头不语。

另有人道:“据柏神医说,天灵上人捱不过今夜子时了,天灵上人一死,怪侠车轩自然去和寿菊香拼命,可怜峨嵋两大高手,平日行侠仗义,何等使人钦佩,结果却落得这样下场,实是苍天无眼了!”

袁中笙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道:“各位,谁知道柏神医的住处?”

那几个人定睛向他看来,有人道:“朋友,你可是想去求医么?柏神医大破往例,这两天来,目不交睫,为武林同道治伤,我看你伤得不是太重,还是别去麻烦他了吧。”

袁中笙道:“我不是去求医的。”

那人面­色­一沉,道:“然则阁下莫非是想去找怕神医的麻烦,那不如先找在下。”

袁中笙忙道:“不是,不是。适才听得各位讲起,天灵上人之伤,需要一个内力­阴­柔之人,运本身功力,护住他的要害。在下刚好学过两天那样的功夫……”

他话未讲完,已有人冷冷地道:“柏神医曾说,要功力十分高强才行!”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在下不敢言武功高强,但总想尽力而为,救人一命。”

座中有人道:“你由此向东,见有转弯,便转南而行,在一株大树之旁的大宅第,便是柏神医的住所了。”

袁中笙拱拱手道:“多谢。”

他也不等吃完饭,便走出了饭店,照着那人所说走去,不消片刻,便已到了一所极其宏伟的大宅面前。

只见宅第之前,来往行人不绝。袁中笙走到近前,抬头看去,果然好大的气派。

朱漆大门两旁,挂着两副大联,金幌幌的高挂,左边是“阎王叹空殿”,右边是“小鬼悲无差。”那自然是说,柏神医医道之好,功能起死回生,令得阎王、小鬼俱皆无事可做。

这口气之大,若不是真有才能,只怕早已被人将之拆下来了。

袁中笙在大门面前,站了片刻,正在寻思如何去见柏神医之际,只听得一声长叹,从大门之中,跨出了两个人来。

走在前而的那一个人身形极矮,但是两条手臂却长得惊人,猴形猴面,老远看去,十足是一头猴子,相貌异特之极。

而跟在他后面的一个,垂头丧气,面容憔悴,却正是峨嵋怪侠车轩。

两人到了大门口,车轩苦笑道:“柏神医,我师兄伤重难治,也不关你事,你何苦来?”

袁中笙一怔,心想,原来那其形如猴的人,就是神医柏永乐!

只听得柏神医道:“我不能救活天灵上人,如何还有脸面挂这副对联?”

他话才说完,陡地一个转身,先左后有的,先向那一副对联,疾发了两掌,掌风呼呼,十分强劲。

袁中笙一见,忙喝道:“柏神医,且慢!”

他也是一面说,一面掠了过去,手腕连抖,在刹那之间,也连发了两掌!

他那两掌掌力,乃是向柏神医的掌力撞去的。

他的掌力,后发先至,在柏神医的掌力,尚未撞中那两副对联时,便已将柏神医的掌力,撞得四下迸散,连柏神医的身子,也不自由主,向后退出了三步,方始拿桩站定!

神医柏永乐不但医道极高,武功也是十分高强,他一被袁中笙的力道涌退,立时便觉出对方的内力,至­阴­至柔,正是可以救无灵上人之命的人!

他陡地一呆,失声道:“车怪侠,令师兄有救了!”

车轩也是一呆,道:“怎么?”

柏神医向袁中笙一指,道:“这位朋友,内力至­阴­至柔,功力深厚,若是他肯出手,以他本身真力,渡入天灵上人体内,在一个对时之后,我便能为他施药石了。”

车轩一步跨到了袁中笙的面前,向袁中笙望了一眼。在车轩向他望来之际,袁中笙的心头,不禁为之怦怦乱跳。

车轩望了两眼,叹了一口气,道:“这位朋友,素未谋面——”

他话还未讲完,袁中笙已道:“车大侠,你不必多言,我此来,便是为了天灵上人而来,快带我去见他吧。”

车轩一呆,道:“阁下愿意出力?”

袁中笙道:“我已说过,我是为之而来。”

车轩的面­色­,十分庄肃,道:“阁下在十二时辰之内,不断运本身真力,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必然元气大伤,阁下可知道么?”

袁中笙淡然道:“那是必然之事。”

车轩又道:“在元势大伤之后,一不小心,便易走火入魔,终生残废,要不然,与阁下所练内家真气相反的力道,趁虚而人,阁下难免身亡,阁下可知么?”

袁中笙道:“凡是学武之士,焉能有不知这等事情的?”

车轩道:“阁下是明知有生命之险,仍来救我师兄的?”

袁中笙道:“是。”

车轩呆了半晌,他面上的肌­肉­,在不断地抖动着,显见得他的心中,激动之极。好一会,他才道:“阁下高姓大名?”

袁中笙摇头道:“些琐小事,何必留名?”

车轩又向袁中笙望了几眼,道:“阁下面上,还戴着面具——”

袁中笙一听得车轩讲出这句话来,不禁大吃了一惊,强自镇定心神,才不至于转身逃走。

车轩却自顾自续道:“那自然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高人了,但是车某人又焉能受思而不知恩人之名,又焉能受恩而欲报无门?”

他一个“门”字,才一出口,陡地手一扬,食指如钩,向袁中笙的手背之上抓来。

袁中笙实是料不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车轩会向自己出手的,他绝未提防,车轩的出手又快,那一抓自然避不过去?

只听得极其轻微的“嗤”地一声过处,他手背之上,已被车轩抓起了寸许来长的一道,袁中笙大惊后退,却又不觉得疼痛。

他连忙翻手看时,只见被抓的地方,也没有血沁出来,却有一股青紫­色­的液汁,已经深人肌里,看来难以褪去了。

袁中笙的心中,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车轩却已一揖到地,道:“阁下莫怪,车某人及峨嵋派,受阁下如此厚恩,若是无法报答,如何安心?而阁下又不肯以姓名及真面目示人,是以在下只能在阁下手背上留下一个记号,以便日后认得,可以报阁下的大恩大德!”

袁中笙苦笑道:“这道痕褪不去了么?”

车轩道:“伤愈之后,黑­色­仍在,永不再消。”

袁中笙摇了摇头,道:“车怪侠,你这个怪宇,武林朋友都是一点未曾取错!”

为了要知恩报答,竟在人家的手臂之上,留下了一个永远难以褪去的记号,这种行为,自然可称是怪诞到了极点!

车轩道:“阁下说得是,但车某人却是一片诚心。”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快进去吧。”

车轩转过身去,为袁中笙带路,柏神医也跟在后面,才一进门,便碰到范玉云右臂上扎着白布,走了出来,袁中笙猛地停了下来。

范玉云双目直视袁中笙,喝道:“什么人?”

袁中笙吓得手心隐隐出汗,竟答不上来!

这时,武林中人,提起袁中笙来,人人皆是恨之切骨,但只怕众人之恨,皆不及范玉云为甚。范玉云脾气暴烈,被袁中笙生生断下了一手,若真是袁中笙在她面前出现,她说不定会扑上去咬上几口!

这时,她一见车轩和柏神医两人,陪着一个陌生人进米,那陌生人她虽然未曾见过,但是眼神却有几分似袁中笙,是以才厉声喝问的。

袁中笙心中吃惊,答不上来,范玉云心中,更是起疑。但是不等她再喝问,车轩已然道:“范女侠,这位朋友,特为助敝派掌门疗伤而来的。”

范玉云­性­子虽烈,但一听得车轩如此说法,当然也不能再发作了。

她继续向前走去,但是却仍然回头,向袁中笙狠狠地盯了两眼。

袁中笙出了一身冷汗,见她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范女侠脾气如此暴烈,实是使人难堪。”

车轩苦笑道:“她失了一手之后,更是难惹了。”

袁中笙想起,断去她一手的正是自己,更不免心惊­肉­跳,忙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不一会,便到了一问房间之中。

那问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正中是一张竹榻,竹榻上像是躺着一个人,但那个人从头到脚,却都被一幅白布遮住。

在竹榻之旁,是几张竹椅,这时坐在竹椅上的两人,袁中笙一见,又忍不住心头乱跳!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掌门苍云老人,青城掌门天一叟!只见两人的神­色­,已比离开高黎贡山之时,好了许多,那自然是他们的伤势,已有起­色­之故;。

袁中笙不敢和两人正视,两人一见袁中笙,面上也现出讶异之­色­来。

车轩踏前一步,道:“两位,这位朋友所习的内功,是­阴­柔一路,他愿意冒着极大的危险,为我师兄疗伤。”

苍云老人和天一叟两人,面上现出敬佩的神­色­来,道:“阁下高姓大名?”

袁中笙忙道:“这样小事,何必留姓名,这榻上所躺的,可是天灵上人么?”

车轩道:“正是他。”

柏神医走向前来,揭开白布.略看了一看.便又盖上,摇头叹了一口气。

当柏神医揭开白布时,袁中笙趁机看去,只见白布之下,只是黑糊糊的一片,根本分不出那是一个人来。

柏神医道:“这位朋友施功之际,不必揭开白布来了,天灵上人此是背向上而卧的。”

袁中笙来到了竹榻边上,缓缓扬起手来。

柏神医又道:“如今天灵上人的气息,微弱之极,阁下须缓缓发力,等他体内真气,有了反应,阁下加强力道,也不为迟”

袁中笙点头道:“我明白了。”

柏神医向其余三人一招手,道:“这位朋友运功,不消旁人援手,我们不必在旁打扰他的心神。”三人一齐退了出去。

袁中笙抬头看去,看出车轩正在门口站着,来回踱步。他知道车轩是在守护着,不容外人来打扰自己的心神。

袁中笙慢慢地将手掌放了下去,隔着白布,按在天灵上人的“灵台|­茓­”上。

在那一刹间,他心中苦笑了起来。

在这时,冒着极大的危险,来拯救天灵上人的­性­命,他心中不禁自己问自己:自己若是因为拯救天灵上人,而生出了什么危险,人家是不是会同情自己呢?

车轩在自己手臂之上,留下了记号,但是当他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之后,是不是会放过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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