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谷道,盈儿此言差矣。凡我教众都是一般地位,并无高下之分,教内同称兄弟姐妹,只是所司事务不同。
韩盈露出深思的神色,忽然说道,我还道你随便说说,原来你真的想造反。
匡谷道,那是很遥远的事,如今我教新立不久,如卓大哥所言,无财无权无兵,所能为者便只有攻心这条路,使天下人心大同,若能因此而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那是最好。若是朝廷不顾百姓死活,胡作非为,那么我白莲教便不能坐视不顾,说什么也要起来跟皇帝斗上一斗。让他知道,老百姓不是好惹的,不是他皇室子孙的奴隶。他想支使谁,也不一定要听他的。
韩盈点头道,你想法虽然不错,可是这么一来把老百姓直接卷入战争,又不知要有多少死伤。你又于心何忍呢?
匡谷道,天下人的自由要天下人来争,这样得到的东西才会是心安理得。若是指望别人施舍,倒不如一死了之。
卓君笑道,教主说的有道理,咱们快些走吧。迟了莫不教贼子们走脱了?
匡谷忽然想到自己说的话太重,忙向韩盈道歉。哪知她却笑道,我若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跟你走在一起。
三人策马疾奔,行了两日才来到黄河西岸,再沿河北上一日,又往东走了三个时辰这才到达洛水帮的巢|茓所在地,九原郡。九原城位于黄河北岸,是秦直道的北止点。它是一座十分古老的城池,据传为春秋战国时期赵国修筑,是历代朝廷对抗北方番邦蛮夷诸部的军事重镇。眼下在九原城中也有唐军的重兵把守。为防燕兵的奸细混入,城门口的盘查十分严苛。城内的居民人人持有军方发行的出入文牒。若无此牒,断然不许入内。
韩盈道,看来需得等到晚上逾墙而入,你们也不想被城中的守军追得四处逃命吧。
三人在城外五里处道旁的一家酒肆中坐了下来,静等天黑。
不久从酒肆外面走来一个人,头戴着遮阳的大斗笠,肩挑着两大筐绿如翡翠的西瓜,放下担子后一坐在一个角落里的桌前,张口叫道,店家,来半斤酒。
店家忙走过去,拿手巾擦了擦桌面道,您喝点什么,有汾酒,黄酒。还有竹叶青。
那人把斗笠往下拉了拉,完全遮住了头脸,说道,就喝竹叶青吧。
不一会儿,半斤竹叶青送了上来,店家刚要走开,那人拉住他道,店家,我是个贩西瓜的,你们家要不要西瓜?
店家摇头道,不要。
那人又低声道,我这西瓜与别不同,那可是咸的。
韩盈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随即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画出一个盐字。见两人都点点头,这才释然。
那店家慌忙四下里一瞧,不见有官差经过,这才回身道,你这西瓜怎么卖?
那人低声道,官价一斗一百一十钱,我给你按六十五钱怎么样?这可是上好的西瓜,的没掺半点沙子。
店家忙点头道好,你有多少?
那人低声道,二十斗,若包场,按你六十钱算。
店家大喜低声道,你挑进内堂,我全要了。
匡谷道,眼下盐税奇重,盐价疯长,贞观年间,二十钱一斗,到了眼下竟长至一百一十钱,寻常百姓哪能买得起?即便是这些开店的也得省着用,你们尝尝这些菜,有几样是咸的?也就是略有咸味而已。官府严禁贩私盐,可是越禁这私盐便越是好卖,只要能闯过几道关卡,随便走到一处地方就能脱手,五十钱的差价,还不疯抢了。
卓君笑道,你也想干这一行吗?
匡谷道,我也只是说说,这都还是将来的事,眼下要先将教中事务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说话间私盐交易完毕,盐贩与店家都是眉开眼笑地走了出来。前者摘去了遮阳的斗笠,返回座位上自顾自地喝酒
匡谷见此人颇为面熟,细细一想,他该是庞春的手下,心中一喜便想招呼一声,但转念一想,自六年前离开灵武之后,庞春一直下落不明,而今更是生死未卜,这人从前是他的手下,事隔六年却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待那人饮完酒水,挑着担子离开时,便向韩盈和卓君笑使了个眼色,三人从后跟了上去。
那人饮了半斤竹叶青,走路有些不稳,哪里有坑偏往哪里走,哪里有树偏往哪里撞,不到半个时辰或摔倒或撞击磕磕碰碰不下二十次,才走了七八里路。三人虽有一身轻功却无用武之地,远远跟在后面,就这样一直走到入暮时分,他才走到一个小村子旁。到了这里,那人走到村口的河边洗了洗脸,这才打起精神向村里快步走去。
这时候天已暗了下来,但仍可模模糊糊辨出人影,这个时候该是田里的农人归家时候,奇怪的是整个村子静悄悄的,竟似无人居住一般,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空荡荡没有人影。三人心知必有古怪,一面跟踪一面暗自戒备。
那人快速地串了三条巷子,最后在一个小院前停下了步子,左右看看无人,一纵身从院墙上翻进院中,三人迅速靠近,随即翻入院墙,伏在院子中的一株梧桐树上。
三人刚刚稳住身形,屋内就传来一阵妇人的荡笑。韩盈听得眉头大皱,向旁边一看见匡谷正听得出神,心中有气,忍不住在他肩上拧了一把。见匡谷回过头来嬉皮笑脸地望着自己,一副无赖相貌,气得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本以为能跟踪他借此找出庞春的下落,哪知这家伙竟是来此偷情,匡谷无奈之下只好静伏在树上不动,待到他离去时再行跟踪。听着屋中二人的叫声,三人心中大感尴尬,尤其是韩盈,别转娇躯,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她涨得通红的脸。
卓君笑忽然低声道,二位在此盯着,我四处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来,言罢纵身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在墙外,向远处疾走,转眼失去踪影。
韩盈气呼呼地道,你听得很舒服是不是?男人都是一般好色。
匡谷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道,我是好色,我只好赢儿之色,双手抚着她的脸颊在香唇上吻了一口。
韩盈轻轻地在他身上打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
便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两人赶忙静下心来凝神聆听。
只听一年轻人说道,你还有没有花生,在给我几粒,那骚娘儿们炒得花生又酥又脆还真好吃。咱们再去讨些来。
一个年长的道,吃花生油什么好,有本事你去将那娘们拿下了。
年轻人道,她是那李老三的姘头,我要是弄上她,李老三还能不跟我拼命,我可犯不着冒这个险。
年长的道,你就是一老鼠胆,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成什么事?
年轻人道,你说的英雄,你自己怎么不去?你敢把她弄到去我就服你
年长的道,有什么不敢,这就过去,小子,跟我学着点儿。两人边说话竟走了过来。
两人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大概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便伏在门口两旁偷偷听着。年轻人低声道,李老三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了?两个正在弄着?怎么办?
年长的低声道,没错,听那叫喊声自该是李老三,便宜了这小子。他娘的,弄死他!
年轻人道,你想清楚了,舵主教咱们俩领头在这儿守盐仓,要是杀了人出了事,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
匡谷心中大喜,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误打误撞,竟探到了洛水帮盐仓的所在,实是意外之喜。
年长的骂道,你他娘的猪脑子,不会拐弯?这李老三干的又是什么正事了?他敢明目张胆地来找那娘儿们吗?那定是千方百计地瞒着咱们,手下的兄弟又有谁能看见?他悄悄地来,必定要悄悄地走。咱们跟着他到没人的地方,上去一刀砍了,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有谁能猜得到?
年轻人还是有点害怕,嗫喏地道,可是……可是……
年长的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心不狠手不辣怎么能成大事?你不想上那娘们的床了?
年轻人迟疑了片刻狠了狠心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商量妥当一起奔向拐的黑乎乎的暗影处,蹲伏在地上,静静等待。
这时匡谷反倒担心起来,若是卓君笑回来,不明内情下,跃上树来,岂不是暴漏了目标?那样只有杀了这两人灭口,但如此一来,洛水帮的人定会觉察。当他们意识到这里不再安全的时候,定会迅速移走盐货,那时再想找到便没有这么简单了。这可怎么办?正自苦恼,韩盈忽然靠了过来,拥住他的脖颈,紧紧地压着他厚实的胸膛说道,别动,我们就这样搂着,卓大哥内功深厚,眼力超常,他看见咱们的样子一定不会贸然跳上来。
匡谷点头道,不错,卓大哥他是位谦谦君子,为了避嫌,断然不会贸然跃上大树。26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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