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7-2-26 14:46:00 本章字数:20362)
赵仲谋心无牵挂,率意而行,不一日便到得太行山下。这太行山原是晋冀之间的一座大山,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度成为山贼盗匪藏身之所在。传闻威震河朔的岳飞元帅帐下的大将牛皋,便曾落草于此,自称“公道大王”。此时已是大宋绍兴七年,牛皋投军已久,太行山也已不再是昔日盗匪盘据之所在,山上居住的是忠义门下弟子。
这忠义门始创于北宋宣和年间,其时金人便不断入侵大宋边境,宋室主上昏庸,无力拒敌,大宋百姓为求自保,便组织了许多抗金力量,后来这些抗金组织在抗击过程中渐渐悟出了“分则势弱,合则力强”的道理,便共同创立了这个忠义门,取以忠义为本,保家卫国之意。其后数十年宋室南渡,北方沦陷,忠义门抗击不利,门下弟子凋零,一蹶不振。直到岳飞为帅,为联合天下抗金义士,特命人找来忠义门后人,重树忠义大旗。其时忠义门第四代掌门李兴国已隐居山林二十余年,练成了几套极利害的剑法,雄心勃勃,正欲重出江湖,再展雄风,闻岳飞之召,欣然领命,率门下弟子八人前来。为便于抗击金兵,便把这门址选在了太行山上。
赵仲谋快步上山,心想:“此来学艺,原是想修成忠义门高深内功之后,能助我参透‘沸血神兵’中的奥秘,但我此时有《易经杂录》在手,所录内功精要当更在忠义门武学之上,因而学不学内功已不再重要。但我孤身一人,四方漂迫,一时也无处可去,若归于忠义门下,可与师兄弟们相互照应,也可为抵御金人略尽绵力,想来当也不是件坏事。”
到得忠义堂前,赵仲谋禀明原委,便有一名弟子把他带入内堂。堂上案前端坐一人,浓眉大眼,方面阔口,身穿一袭蓝色长袍。赵仲谋看此人模样,便如亡父先前所述忠义门大弟子潘国坚一般。赵仲谋摸了摸怀中所藏父亲的书信,欲言又止,心想:“我先不说,倒要看看若是不凭父亲书信,我能不能进忠义门。”当下潘国坚问起,赵仲谋只说仰慕忠义门行侠仗义,卫国为民的英雄行径,特来相投,盼能收录门墙,学成绝世武功,报效国家。潘国坚笑道:“忠义门只为抗击外侮而设,你来相投,报效国家,那自是欢迎之至。至于武功一道,最重悟性,本门武学博大精深,若能尽数领悟,身手自是不凡;趟若悟性不佳,却也非人力所能勉强,但只要忠义之心不泯,即使武功未趋上层,世人也必不敢轻视。”这一番话说得赵仲谋心悦诚服,心道:“忠义门下果然不同凡响!”忙谢过教诲。
次日,门主召集众人,在忠义堂前正式收赵仲谋为忠义门弟子,命二弟子佟国梓点拔武功。赵仲谋谢过师祖,又行拜师之礼。行礼之时,但见佟国梓一脸彪悍之色,虎背熊腰,英气勃勃,心想:“这位师父比昨天那潘师伯可严厉多了,这下只怕是有苦头吃了。”礼毕,佟国梓将堂上众位师伯师叔一一作了介绍。这第一位便是昨天见过那人,果然是大师伯潘国坚,佟国梓排第二,其下便是三师叔陈国安,四师叔张国林,五师叔田国宝,六师叔许国明。后面的二位师叔年纪较轻,分别是七师叔俞国泉和八师叔赵国华。众位师伯叔高矮胖瘦不一,年纪相差也甚远,大师伯潘国坚看样子已过四十了,但小师叔俞国泉、赵国华却只二十五、六,看上去比门下的许多师侄大也不了几岁,想必是师祖晚年所收的弟子。赵仲谋顺着师父指引一一拜倒行礼。
行过入门之礼,赵仲谋跟随师父来到忠义堂后的一间大厅里。厅上已聚了二十余人,分站在四周,见佟国梓来到,一起上来行礼。佟国梓指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衫男子道:“这是你大师兄章子康。”又转头向章子康道:“这是为师今日新收的徒儿赵仲谋,你向他介绍一下诸位师兄。”章子康领命,引着赵仲谋对各人一一作了介绍:有高高瘦瘦的金建海,矮矮胖胖的俞永顺,瘦小精干的张文海……赵仲谋一一行礼,一时间却也记不得这许多名字。
翌日,佟国梓便开始传授武艺,先教了一套入门的太祖长拳。这路拳法宋时流传极广,极是普通,赵仲谋和众位师兄仔细听师父将拳法中的精要讲解清楚,又看他演示了一遍,然后便各自开始练习。众位师兄显是已经学过,练习时颇为纯熟,赵仲谋虽是初见,但他自幼习武,根基远胜于旁人,数日之间便已领悟。其后忽忽数月,佟国梓又教了三套入门的拳法掌法,于内功一道,却未提及。赵仲谋心下不禁渐感烦厌,眼见这数月间所学拳法掌法,比之家传武艺尚且有所不及,又如何谈得上“高深”二字?自己千里来此虚耗光阴,又是为何?但继而又想,或许武学之道本就应该由外及内,由表及里,循序渐进,不练基本功,必难修习高深武学,因此心中虽感烦厌,却也无奈,只在闲时偷偷翻看李枫所赠的那册《易经杂录》,修习经书中的武功。
此间习武日久,耳濡目染对师父及众位师伯叔的性格渐渐有所了解:大师伯潘国坚生性耿直,不善讨取师祖欢心,为李兴国所不喜;师父佟国梓平日对弟子虽然严厉,师祖面前倒是言语花巧,深得李兴国的喜爱。潘国坚平日俗务较多,为人又生性寡言少语,因而众弟子的武艺未趋上层;佟国梓对待弟子虽是严厉,门下弟子武艺却也不精,各门之中以三师叔陈国安、四师叔张国林座下弟子的武艺为高。
佟国梓门下也是如此,较早入门的大师兄章子康为人忠厚木讷,不为师父所喜;倒是二师兄金建海,常在佟国梓身侧师父前师父后的邀宠,颇得佟国梓的欢心,但说到武艺,却也以三师兄俞永顺、四师兄张文海为高。赵仲谋一心学武,无意在师父面前争宠,虽然行事谨慎,又对师父恭敬有礼,却也不为佟国梓所喜。赵仲谋虽有意讨得师父欢心,但一想到这等趋媚的言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因此,赵仲谋上山日久,渐渐被佟国梓所冷落。
一日,佟国梓把弟子们聚在一起,告诉众人,一月之后,各师伯叔门下弟子将有小较,各门弟子中谁若能在小较中崭露头角,就能蒙师祖特许修习本门的上层武功。忠义门在太行山立派只是近四、五年间之事,门下第二代弟子如潘国坚、佟国梓等人广收门徒也不过三年有余,开派以来已小较过三次,却从无特许授艺之事。众人听后均盼能胜,以便日后在本门中能崭露头角,唯有赵仲谋闲时修习《易经杂录》中的武学,武功已有大进,对这师祖特许的上乘武功,倒也不太放在心上。
某夜,赵仲谋忽然想起了吴咏絮,不由得痛惜爱怜之情萦绕心间,不能成眠。忽见二师兄金建海轻声爬起身来,穿好衣衫。赵仲谋闭目假作不知,心道:“半夜三更匆忙起来,定是白天贪食吃坏了肚子。”心下暗暗好笑。金建海悄声开门出房,赵仲谋仰身看看众师兄,昏暗中,但见众人正自酣睡。
赵仲谋追忆许久,却迟迟不见金建海回房,心下略感奇怪,心道:“可别是掉进茅厕里了吧?”想到此处,便即穿衣起身,出房径向茅厕走去。走进一看,却空无一人。赵仲谋心下奇怪:“难道他自忖小较难胜,竟深夜起来习武么?”于是转身直奔练武场。此时月明如镜,虽在深夜之中,屋舍树木却仍是清晰可辨。将近后山,远远便望见练武场上一人身形稍瘦,正是二师兄金建海。只见金建海一掌高一掌低,左臂上抬,右掌横劈,正是摩云掌中的“遮天换日”式。赵仲谋心下奇怪:“这摩云掌师傅已传授多日,连我这最晚入门的小师弟都已练得娴熟,为何还要半夜鬼鬼祟祟地起来练习?”却见树后忽闪出一人,使摩云掌中的一招“直捣天门”来与他拆解,右虚左实,直取金建海左腰。赵仲谋一看,原来却是师傅佟国梓!继而又想:“原来师父为了让自己钟爱的弟子夺魁,居然深夜单独授艺。”心下不禁气愤已极。
赵仲谋凝神细看,只见二人来来去去练得都是摩云掌中的几个招式。当日传授此招时,佟国梓曾言道:摩云掌中的“遮天换日”一式攻敌之时右腰便会露出空隙,若以第十五招“直捣天门”拆解,不但能化解攻势,还能直取对方的腰间要害,反客为主。其后又讲了拆解“直捣天门”的要诣,须使第七招“凌波虚渡”化解。但此时见佟国梓忽然左掌变虚,右掌化实,金建海“凌波虚渡”只使出一半,右胸便即空隙大露,佟国梓轻轻一掌,拍在他右胸之上。赵仲谋一看之下便已领悟,佟国梓今晚是在传授招式间的制胜之道。
赵仲谋心想:“定是师父心知二师兄在小较之时难以胜过众人,想在招式上特别传授些制胜之道,以便自己心爱的弟子能夺得魁首。师父平日授艺之时督导严厉,每一动作姿势都要求准确无误,因而诸位师兄招式动作虽然准确,却也埋下了失之呆滞的隐患,我只道是本门武艺与别家不同,或是师父墨守师祖手法,不知变通所致,谁想却是他有意藏匿,不肯传授。”心下更感气恼。当下也不多想,只是仔细观看二人拆解招式。但金建海悟性不高,适才这几招又是他平日里练熟了的,左右互换一时怎么也换不过来,颇感为难。过了许久,佟国梓又授了一招虚实互换的招式,与前面一招颇有相通之处。金建海演试许久,方才学会。赵仲谋见二人整束衣衫似有离去之意,心想今日收益不少,见好便收,也该回去了,于是先行悄悄离去。
进得房来,众人兀自酣睡未醒。赵仲谋和衣而卧,心下不住寻思:想来忠义门也不过是武林中的二三流门派而已,我有《易经杂录》在手,原也不稀罕这等武学。原只道忠义门下都是卫国为民的英雄侠士,不想门下竟也有佟国梓这等心胸狭窄、挟技藏私的小人,我又何苦在此消磨光阴?思虑多时,一夜竟未成眠。
忽忽数日,小较之期已到。众弟子分成了八门,分站在练武场上,一齐向李兴国行礼,请师祖指点武艺。之后,各门小较便即开始。佟国梓一脸严肃,凛然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但神色间却不无喜悦之情。赵仲谋心中冷笑,细看本门较技。
此时十五师兄陈柏群已连胜三场,众位后入门的弟子自知不敌,便不再上来献丑,却见三师兄俞永顺束装上场。二人行礼之后,陈柏群便即出招,俞永顺举拳相迎,二人拳来脚往,腾挪翻跃拆到三十几招,俞永顺渐渐占得上风。陈柏群急欲罢脱不利的形势,招式间过于急促,反而更为对手所制,又拆得十余招,俞永顺一招“流云掩月”轻轻拍在陈柏群后心,陈柏群满脸通红,败下阵来。
众人齐声喝彩。四师兄张文海眼看众师弟无人再上前比试,便即整束上场。佟国梓门下以俞永顺与张文海二人武艺为高,功夫也所差无几,因而二人之战尤为激烈。众人都猜不出二位师兄究竟谁能最终获胜,但赵仲谋却心知四师兄悟性虽较三师兄为高,但平日里少了练习,久持之下,必难取胜。果见二百余招之后,四师兄败下阵来。众人喝彩之余,却无一人再上场院比试,想是自忖不是三师兄的对手,因而不敢上前。
俞永顺自以得胜,回头看看师父,却见他双目微闭,嘴角似笑非笑,双手反背在后,对场中比试视若不见。俞永顺见师父面露微笑,只道是为他得胜之故。赵仲谋见二人神情,心知佟国梓笑中有诈,金建海对此战志在必胜,哪肯就此放弃。果见金建海与佟国梓对望一眼,走上场来。俞永顺微觉诧异,心想你二师兄平日数次败于我掌下,今日为何还要来献丑?
二人行礼之后,较艺便即开始。数招一过,俞永顺心中暗喜,暗想你招式间未有新意,今日一战自己定能获胜。果见三十余招之后,金建海又是一招“长虹掠空”急递而出,俞永顺更不迟疑,使一招“遮天换日”拆解,金建海见他腰间空隙已生,一招“直捣天门”径往对方腰眼而去,俞永顺数十招之前便在盼他如此出招,未待他一掌拍足,便使出“凌虚飞渡”这招,招式未展,右胸空门已开,赵仲谋心想这下三师兄可要输了,果然金建海双手虚实互换,左掌重重拍在俞永顺胸口,俞永顺连退三步尤自站不住身形,仰天一跤摔在地上。
众人见二人比试二师兄明明处于下风,却在一招之间把三师兄打倒在地,虽然得胜,却与暗算一般,赢得殊无光彩,因此金建海虽胜,却无一人喝彩。再者,三师兄为人憨厚,对众师兄弟们爱护有加,而金建海却常常自恃师父宠爱,对众同门师兄弟甚是轻视,故而众人心下都不愿金建海得胜。俞永顺站起身来,满脸通红,正欲指责师兄篡改招式,暗算自己,却听师父微笑道:“建海能突破常规避实击虚,说明他的悟性的确高于旁人,较艺只为考查大家武艺,胜败之数也不必过于看重。”转头对俞永顺道:“永顺你练功勤勉,但招式间的变通却是不足,故有今日之败,你也无须着恼,以后多向众位师兄弟讨教便是了。”俞永顺本欲不服,再与金建海比试,但师父既已开口,却也不敢出言辩驳,只得退在一旁。
赵仲谋闻言大怒,心道:“若论悟性,只怕这里二十几人,大半都在金建海之上,你半夜授他那几招,旁人一点即通,他却要琢磨半天,你对他心中宠爱,私下授艺那也罢了,又何必为他如此刻意掩饰!”再看场中金建海一脸喜气,神情得意之极,心中大怒:“天叫我赵仲谋撞破你二人奸计,拼着不做这忠义门弟子,今日也要叫你们难堪!”于是,举步走入场内。众人见门下最小的小师弟居然敢向二师兄挑战,神色甚感意外。佟国梓见状笑容微微一敛,却无言语。
二人行礼后便即斗在一处,十数招一过,金建海便觉赵仲谋招式虽不甚娴熟,劲力却大得惊人,当下只是紧守门户,伺机而动,自以为入门远较赵仲谋为早,单凭真实功夫,当也足以取胜。二人又拆得三十余招,赵仲谋渐处下风,金建海心中得意,暗想:“看众师兄弟神情,对我适才取胜似乎颇有不平之色,这小子不自量力,赶来较艺,正好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真功夫。”忽见赵仲谋身形一变,正是“擒燕手”中的一招“飞箭折冀”。
这“擒燕手”金建海习之甚久,拆解也颇为纯熟,忙使一招“摩云掌”中的“盘古开天”拆解。金建海虽听佟国梓在后山授艺时讲过,“飞箭折冀”一招双拳自上而下凌空直劈,威力极大,左右均是可实可虚,佟国梓在众人前授艺时却都是左虚右实,是以众人练习时只作左虚右实之势,如果虚实互易,他人自无防备,难以抵挡。此间道理金建海原是知晓,但他自以为虚实互易之技乃师父独传之秘,旁人必难自悟,当下左掌凝力自下而上格档赵仲谋凌空一击,同时右掌横探,直取赵仲谋后腰。眼见双掌便要击实,忽见赵仲谋双掌互易,左边一拳重重击在金建海肩头。金建海左掌架空,右掌正欲向他后腰拍下,只觉肩上一阵剧痛,右掌便已无力再进,惊愕之下马步一虚,一跤摔倒在地。众人高声叫好,金建海慢慢站起身来,右手抚着ρi股,灰溜溜地退下场来,心中又气又恼。
接着又有几位师兄上前较艺,都一一败下阵来。原来自从那日见了佟国梓左右虚实互换的招式之后,赵仲谋便深悟其理,不仅对佟国梓传授的几招有所感悟,其它招式也都能触类旁通,因而武艺大有进展。赵仲谋入门较迟,虽然许多招式未能练得象旁人么娴熟,但先入之见未成,招式间的变化易于领悟,而其他师兄入门较早,习武日久,招式自是纯熟,却难改变,佟国梓又有意不加指点,因而,却令赵仲谋今日胜过了众人。
见赵仲谋技压众人,佟国梓心中不喜,若是赵仲谋先以虚实互易的招数打败众人,此时定要大声斥责他擅自篡改招式,只是自己对金建海褒奖在先,此时却也不便训斥,当下只是微一晗首以示嘉许,示意赵仲谋先行退下。赵仲谋心知师父心中不喜,拱手行礼,退在一边。
此时其他各师伯叔门下较艺均已结束,得胜的大多是各门的大弟子。李兴国见门下第三代弟子较艺,攻守间招式娴熟,拳脚步法也颇有气度,心下欣喜,不禁捋须微笑。待各门小较完毕,李兴国着意褒奖了众人一番,勉励大家刻苦习武,言罢,命众人各自散去,只留潘国坚、佟国梓等亲传弟子在场。
李兴国向众弟子一一查问了各门习武进况,言谈间见佟国梓神色不悦,问道:“国梓,你门下弟子习武进展如何?”佟国梓答道:“谢师父关心,弟子愚鲁,授艺无方,门下弟子进展不快,比之众位师兄师弟门下,逊色许多。”李兴国笑道:“你也不必过谦,我适才见你门下弟子比试,颇得本门武学精要,与你众位师兄弟相比,并无丝毫逊色。你门下的一个小弟子,小小年纪,拳法掌法便已深悟精要,身手不凡,最后技压同门,哦,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佟国梓道:“他叫赵仲谋,拜入我们忠义门下未过半年,……”李兴国喜道:“不错,不错,是个极为难得的可造之材。”佟国梓继续道:“他天赋倒是极高,只是为人生性轻浮,习武不肯痛下苦功,又骄傲自大,自以为武艺出众,看不起同门。今日较艺便是他有意篡改招式,偷施狡计而胜。说起这个徒儿,着实叫我头痛。”
潘国坚Сhā口道:“佟师弟,武学之道示弱诱敌、避实击虚都是对敌间的技巧,临敌之时活学活用,不拘泥于死招那是好事,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妥的。”李兴国闻言轻轻点头,心下对潘国坚所言甚是赞许。佟国梓道:“师兄说的是,只是我认为众弟子入门未久,本门武功根基未成,领悟不深,拳脚招式间若不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武艺自难有成,待众弟子武艺小成之后,自当言明此间道理。”潘国坚道:“师弟说的是。”佟国梓又道:“恩师秉承忠义门武学,深山苦练十余载,自创各类拳法、掌法、剑法十余套,使本门武学更趋精妙,弟子在恩师门下学艺十年有余,但自思生性愚钝,师门武学未能尽数领悟,故而授徒之时一板一眼不敢有丝毫走样,盼他日我门下弟子能尽悟师祖武学精要,为我忠义门在武林中一放异彩。”李兴国听了佟国梓一番话心下甚是喜欢,不禁捋须微笑,连连点头。
只听佟国梓又道:“方今天下烽烟不止,战乱纷纷,内有奸臣误国,外有异族侵扰,值此危难之秋,我忠义门下弟子自当秉承历代掌门遗训,以卫国为民,恢复故土为己任,心存忠义、苦练武艺,他日沙场厮杀,为国捐躯,方才不负本门忠义之名,方能报恩师受艺之德于万一。”堂上众人听罢,不由得暗暗叫好。潘国坚道:“师弟心存忠义,志向高远,师兄自愧不如。”佟国梓谦逊了一番。李兴国看在眼里,心下暗赞:“我门下弟子中,当数国梓为最佳。”
李兴国道:“为师执掌本门,承上代掌门之命,誓将忠义门武学和忠义报国之心发扬光大,故深山苦研二十余年,未敢懈怠。数年之前,蒙岳飞元帅错爱,委以抗金重任,因而不辞千里上得太行山来,广收门徒,积聚力量以为抗金之用。今门下弟子已愈数百,人人心存忠义武艺精良,为师心下甚感欣慰,你们也是功不可没啊!”顿了一顿,又道:“近日,岳元帅命人送信给我,说金国元帅金兀朮听闻我忠义门在太行山东山再起,广收门徒,心下颇为恼怒,意欲对本门不利,叫我们小心戒备。”佟国梓道:“岳元帅传言,自是好意,不过听闻金国大军现在潼关一带,离此不下千里,若派少许人马偷袭本门,不是弟子夸口,就凭师父传下来的武艺,本门数百名弟子当足堪与数千精兵相抗。想是岳元帅对本门武学未能深知,故而才会有此忧虑。”李兴国对本门武学甚是自负,暗赞佟国梓言之有理。潘国坚道:“佟师弟之言固然有理,但岳元帅用兵多年,料敌极准,金兵偷袭,却也不可不防。”李兴国道:“你二人所言都有道理,总之大家加紧练武,谨慎防敌便是了。”言罢,李兴国示意众人各自散去。
次日,佟国梓召集门下众弟子传达师祖训示,只说师祖见众人学艺勤奋,褒奖有嘉,要大家继续用功。又说忠义门肩负抗击外侮保家卫国之重任,要众人深知责任之重,一刻也不可懈怠。言罢,佟国梓便开始传艺,教的是李兴国自创的一套剑法,叫做“报国剑法”。佟国梓先向众人讲述了剑术的常理,继而把飞将出塞、誓破楼兰、醉卧沙场三招剑法演示了一遍,并讲解了招式中的要诣,要大家仔细观看,勤加练习。众人学拳日久,剑法还是初学,显得颇为生疏,进展不大。佟国梓在旁督促众人练剑,将近午时,佟国梓叫众人各自散去,只留赵仲谋在场。
佟国梓道:“仲谋,在众师兄弟中,你入门最晚,但昨日小较,却能制胜,说明你学武的悟性不低,平日练习又能痛下苦功,为师甚感欣慰。小较之前为师曾答应另授武艺,自不食言。只是武学之道讲求循序渐进,若是根基不稳,一味地贪功急进,于自身反而有碍。因此为师今日所传自也不能太过深奥,从今日起,为师便传你一套‘伏魔拳’。这套拳法比之你以前所学拳法更具威力,你细心观看。”言罢便传授了“伏魔拳”中的前三招。赵仲谋一看之下,甚是失望,只觉这“伏魔掌”与先前所学“太祖长拳”、“摩云掌”等相似,威力平平,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心知佟国梓心存偏见,挟技藏私,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恭敬领命,细看师父的身形掌法。佟国梓放慢身形演示了两遍,要赵仲谋自行练习,便即匆匆离去。赵仲谋目送佟国梓身形远去,不由得仰天长叹。
如此一月有余,众人一套“报国剑法”已然学完,所欠只是火候而已;赵仲谋的“伏魔掌”也已学成,只是他心知无用,也没下什么苦功。佟国梓深知赵仲谋心中不满,只是见他在自己面前言语恭敬,一时也找不得岔来训斥于他,只能装作无事。平日里对赵仲谋所练“伏魔掌”也绝少考查,一个教得马虎,一个学得随便,倒也相安无事。
此间三十余日,金建海每晚都去后山偷偷学艺,赵仲谋也不点破,心下却想:似二师兄这般闻十只知一二之辈,要教他武艺却也不是件容易之事,不知佟国知究竟得了他什么好处,竟然如此卖力?
这一日,众人趁着师父高兴,要佟国梓演示一下本门的高深武学。佟国梓微笑道:“你们所学武功有限得紧,本门武艺识之又少,为师就用你们新学的‘报国剑法’与你们对练一下吧。”说着提起一把木剑,示意身前章子康、张文海、陈柏群三弟子上前试招。佟国梓提剑左右虚劈数剑,虽是木剑却也是呼呼生风,左手捏个剑诀平伸向前,右臂弯曲过顶引剑前伸,凝招不发,以静制动。三人心知必难强过师父,但既然师父有命,自当奋力施展,以示练功之勤。于是各挺木剑跃身而上。孰料三人剑招未展,章子康便被佟国梓一剑刺在左胸之上,败下阵来,赵仲谋见他左手抚胸,右手木剑在握,正是“誓破楼兰”一招的起手式。另二人见状忙舞剑护住胸腹,不料张文海下盘一虚,被佟国梓一脚绊倒,乘其倒地慌乱之际,木剑径取左胸,一剑轻轻刺在他心口。此时陈柏群余已绕至佟国梓身后,挥剑向他右肩劈下,佟国梓也不转身,木剑倒转,架开来剑,反手又是一剑,刺在陈柏群胸口。
众弟子大声喝彩,佟国梓微微一笑,心下甚是得意,示意其他弟子上前。站在前边的三名弟子不忍扫师父的兴,提剑接上,又都在三招两式间被刺中胸口败下阵来。佟国梓眼见其他弟子与先前六人武艺相仿,便叫金建海、俞永顺、赵仲谋三人下场。前次小较之时,众人都已明白,师父门下以金、俞、赵三人武艺为最高,见三人下场,心知此番比试定比先前精彩得多,都睁大了眼睛仔细观看。
只见三人一下场便各取不同的守势:俞永顺舞剑护住全身,抱定宗旨只守不攻,心想只须多支持片刻,便能胜过二人;金建海右手木剑平指,脚下不住游走,也不敢取攻势;赵仲谋横剑当胸,站立不动,凝目静观佟国梓剑招变化,三人在佟国梓身形一丈开外站成个“品”字形攻击圈。佟国梓脸上不动声色,心下不禁暗自称赞,心想这三人果真不愧为自己门下出类拔萃的弟子,当下木剑一晃径取赵仲谋胸口。赵仲谋见木剑来势怪异,忙举剑格挡,不料佟国梓身形一退,木剑回转,一脚反踢,正中俞永顺右腕,俞永顺木剑把捏不住,掉在了地上,尚未会过神来,佟国梓回身一剑刺在他胸口,俞永顺跌倒在地,败下阵来。
先前赵仲谋见佟国梓回身攻击俞永顺,当即提剑直取他后心,想迫他回剑自救,不料佟国梓一侧身避过此剑,木剑刺倒俞永顺后反手一格,挡开了剑身。赵仲谋见状,趁佟国梓刚要转身之际,疾使一招“飞将出塞”攻他的左胸,佟国梓眼见此招来势凶猛,势无可避,当即也是一招“飞将出塞”直取赵仲谋左胸。赵仲谋出招在前,佟国梓这招却迅捷异常,眼见两剑便要同时刺中对方胸口,赵仲谋心下暗喜:“拼着受你木剑重重一击,今日也要叫你在众弟子面前出丑!”当下右手木剑更不停留,径往对方胸口刺落。赵仲谋右手木剑刚碰到佟国梓衣衫,只觉得突然被什么物事夹住一般,右臂虽然用力甚猛,却连一分一毫也难以推进,凝目一看,原来是佟国梓右手二指运劲夹住了剑身,便在此时,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佟国梓手中木剑重重地戳在自己胸口,不由仰天一跤,摔倒在地。
佟国梓与赵仲谋对招时,金建海原本有机可乘,若是上前夹攻,当能迫得佟国梓回剑自救,持续以二敌一的局面。可金建海心存私念,想静观他人之战坐收渔利,又或是对师父心存畏惧,不敢直撄其锋,待得赵仲谋一败,金建海更是孤掌难鸣,数招之间便被佟国梓刺中胸口,抚胸而退。
众人见师父大败同门中武艺最高的三人,忍不住大声喝彩,只是有几名弟子见师父戳倒赵仲谋时左手夹剑的手法,似乎不是“报国剑法”中的招式,心下觉得师父虽然得胜,但被迫使出了“报国剑法”以外的武功,自悔前言,赢的颇不体面,只是师父毕竟是师父,又有谁敢将此想法宣之于口,直揭师父的伤疤?金、俞、赵三人过来向师父行礼,谢过师父指点。佟国梓微微点头,脸上却颇有不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