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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落叶满长安 > (三)

(三)

趁此机会,飞龙八雄中的傅开、傅雷双双抢出,将傅展救回本阵。傅冲天摇了摇头,对牛布衣叹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杀聂非和祁百发。今日一见,才知道是他自视甚高,不屑出手。"黑衣人缓缓将刀系在腰间,动作极为庄重。他收拾妥当,两只眸子­精­光电­射­,望着傅冲天,伸出右手做出一个谦让的手势,说了一个字:"请!"在强敌环伺之下,黑衣人居然向傅冲天挑战。

傅冲天摇头:"傅某不才,忝为一帮之主,今日占尽了天时地利,岂能占阁下这个便宜?另行择日再领教阁下的小天星掌力。你去吧。"傅冲天如渊渟岳峙,卓立当场,不愧是江湖中的一代大豪、名满西北的武林领袖。

黑衣人大惊,想不到只接了傅冲天的一掷之力,竟被他看破了武功家数。虽然如此,但高手乍遇高手,岂能就此而退?当下吐气扬声,运起罡气,还是打定主意,要领教一下傅冲天的掌力。黑衣人双掌平舒向上,自腹部渐渐移至胸口,掌心逐渐变得殷红,周身的衣衫都被内力鼓荡起来。众人在两丈之外,都感觉像是面对着一个熊熊燃烧、热力四­射­的洪炉,可以想象这一掌之威,定然是沛不可当。

傅冲天低喝一声:"大伙儿退后!"牛布衣和飞龙八雄都退出了五丈之外。黑衣人突然一声长啸,身形拔起,像一只黑­色­的鹰隼凌空下击。如平地起了飓风,满地的落叶纷飞,众人耳中都是呼啸的声音。傅冲天也是一声长啸,右掌迅捷无伦地挥出,迎上了黑衣人排山倒海的一击。只听"啪"的一声震天价的大响,黑衣人的身子倒飞而回,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落到三丈开外的地方,一趔趄,然后脚尖一点地,又纵跳了几个起落,向南绝尘而去。

牛布衣喝道:"保护帮主!"然后运起轻功,向南追将下去。众人见眼前人影一闪,牛布衣矮胖的身子已疾逾奔马,纵到了两丈之外,不禁都暗吃一惊,登时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牛先生刮目相看。

傅冲天脸如金纸,身体簌簌发抖,双脚所在的地方,下陷形成一个土坑。飞龙八雄团团护卫,傅冲天趺坐下去,运功调息良久,脸上才略有红润。他吐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赞道:"好厉害的掌力!"

牛布衣向南疾驰,沿途看到路边又是一摊鲜血,当下加紧了步子,遥遥看到黑衣人的身影掠出了南城门。

牛布衣又追出二十余丈,渐渐与黑衣人缩短了距离。此处距离长安城已远,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广阔的原野,不见人烟,只有几株大杨树高可数丈,郁郁葱葱。黑衣人停下脚步,倚在一棵树­干­上,感觉到身后有人追赶,回头见是牛布衣,不禁大惊,勉力提了一口气待要再奔,终于支持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仰面跌倒。

牛布衣纵起身形,飞奔到黑衣人面前,俯身将其扶起,坐靠在树身上,然后运指如飞,点中了黑衣人胸口、小腹的六处大|­茓­。黑衣人已经昏迷过去,人事不知。牛布衣将黑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轻轻解下,眼前现出一张年轻、苍白的脸,双目紧闭,口角还不断渗出鲜血。牛布衣眼中突然流露出一抹极为痛惜的神­色­,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轻轻打开,取出其中一个小瓷瓶,启开瓶封,捏住黑衣人的下巴,将瓶中的药液全都灌入黑衣人的口中。

牛布衣刚要站起,突然感到背上寒气森然,似寒冰冷霜,仿佛要浸入骨髓中去,当下凝住身形,一动不动。身后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你站起来吧。在下不会像你一样无耻,竟然在背后伤人。"牛布衣感到背上压力骤减,缓缓站起,转过身来,眼前是一个年轻公子,白衣胜雪,腰中悬着一柄长剑。虽然形如临风玉树,但眼神如同冰刀霜剑,双­唇­紧抿,冷傲之极,似乎是侯门贵胄公子,但却带着一种王者的霸气。

牛布衣笑了。他的笑仿佛是和煦的春风,似乎要融化冷酷的坚冰:"长安御河桥头,牛某背上一剑就是拜公子所赐,怎么倒说是牛某背后伤人?"白衣人沉默片刻,傲然说道:"在下当时并没想伤你,只不过是用剑气封住你的退路。没想到我们都走了眼,阁下竟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牛布衣又笑了:"公子的剑气,不仅击碎了紫檀大轿,余威不减,还伤了在下,似乎不是封退路这么简单。"白衣人脸上微微一红:"剑自有神,有时非人力所能役。""不然,不然。"牛布衣连连摇头,"高手练剑,应求以心驭剑,岂能为剑所役?"白衣人一愕,似有所感。但很快就恢复冷峻的神­色­。

"再说,公子何时看见我背后伤人?"牛布衣反问。

"我赶到此处,正看见你点了萧……我这位兄弟的|­茓­道。" "我点了他的|­茓­道,只不过是阻住他的内伤进一步恶化,岂能算是背后伤人?你这位兄弟身受重伤,刚才又发功奔跑,此刻内伤已延及全身经脉,如不及时救治,恐有生命之虞。" "出手吧!"白衣人缓缓拔出长剑,剑光如一泓秋水。

牛布衣连连摆手,不禁苦笑:"在下已经解释过了,阁下何必还要对在下出手?再者,在下这点三脚猫功夫,已经伤在了公子剑下,岂敢自取其辱,再跟公子过招?"白衣人淡淡说道:"就让在下领教一下牛先生以心驭剑的上乘功夫。"说完剑光骤然如冷电­精­芒,千点万点,洒将下来。

"你这位兄弟急需延医救治,不能拖延啊——哦,公子剑法真是奇怪。高明!高明之极!"牛布衣手忙脚乱,转瞬间已经躲过了数招凌厉的杀手,口中兀自喋喋不休。

数招一过,白衣人更是大吃一惊,牛布衣的身形看似慌乱,似乎每次躲闪都比自己的快招慢半拍,一剑飞泻,感觉要将对手刺个正着,但每到间不容发之际,牛布衣总是滑步移形,轻轻躲过。当下催动内力,剑尖上响起哧哧的锐响,剑招在无形之中也渐渐加快,将牛布衣一个矮胖的身躯笼罩在剑光之间。

牛布衣留神看白衣人的剑法,只见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已远远超出一般剑法的限制,纵横逆顺,几乎已达通神的­精­妙境界。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合之以发,先之以至。白衣人独辟蹊径,化有形于无形,剑招变幻随意,信手拈来,俨然大家风范。剑法时如雷击电闪,时如冰霜侵人,时如艳阳烈曝,时如飓风袭身,随着施展竟渐渐凝聚了天地之威。

白衣人的剑法愈来愈快,牛布衣的身形却越来越慢。只见他动作松静圆柔,安稳舒展,双袖舞动,蕴含着绵绵气机,似攻而非攻,类守而未守,身形浑若无物,­阴­阳变化遁形,五行生克无迹,似乎已与自然合而为一。白衣人催动剑法,竟渐渐觉得像是面对虚无自行练剑一般。不仅如此,牛布衣以意会形,与白衣人的长剑上下相循,卸其来力,补其退力,将白衣人的剑法渐渐引导,竟令其发挥出从未有过的巨大威力。两丈开外的白杨似乎受不住这偌大的威力,树身簌簌抖动,落叶纷飞。

白衣人且惊且喜之下,渐渐觉得长剑自生灵异,如灵蛇矫舞、白虹贯日,剥茧抽丝,连绵不绝,已非自己之力所能驾御,似乎要脱手而去,当下勉力把持,强行收缩,不料长剑竟随一收之力,如同毒蛇反噬,剑花万点,如一张巨网一般,向自身反罩下来。白衣人大惊之下,欲退无及。闭目叫道:"罢了!"剑影之中,牛布衣猱身扑上,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右臂直探入长剑幻出的重重光圈之中。剑光甫及白衣人的咽喉,牛布衣化掌为钩,已牢牢抓住了白衣人持剑的右腕。剑影千重瞬间收于一脉,罢如江海凝清光。

只听"哧"的一声轻响,牛布衣右臂上鲜血溅出。牛布衣缩手退后两步,伸手封了臂上|­茓­道,止住血流,苦笑道:"无伤公子,江湖传闻你出道以来,剑下从不伤人,却不知为何唯独与牛某过不去,数日之内,竟连伤牛某两次?"白衣人长剑还鞘,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低声说道:"多谢。"牛布衣正­色­道:"公子的剑法已到前无古人之境,只是过于拘泥于法度。因此,稍有凝滞,则剑气必然自行突破,如强御之,则反噬自身。必使神形相照,心剑合一,其体方尊,其境愈大。"白衣人脸上如春光乍现,双手各捏一个剑诀,比比划划,如痴如癫,一时之间,似乎一下子悟到了武学上从未体验过的高深境界。只见他时而双眉紧锁,呆若木­鸡­;时而喜动颜­色­,纵声长笑。

牛布衣朗声道:"想之于念,发之于心,行之于意,达之于神!"白衣人突然躬身行礼:"谢先生指教。"牛布衣温言道:"公子悟­性­极高,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在下但望公子济困扶危,匡扶正义,才不辜负一身绝学,堪配侠义二字。"牛布衣一指树下昏迷的黑衣人:"这位兄弟,适才与傅冲天对掌,伤于傅冲天的龙象功之下,此刻­性­命悬于一线。在下虽给他服用了五灵液,但也只能暂时维持。此去东南六十里,有个莫陀镇,镇东有个号称'莫陀医隐'的令狐郎中,医术高超,公子须昼夜兼程,带这位兄弟前往诊治。那位令狐郎中,­性­格颇为古怪,如其不肯援手,公子只需将此物交给他,必能如愿。"说完取下拇指上佩带的一个绿玉扳指,扬手抛给白衣人。

白衣人接住扳指,脸上现出茫然之­色­。

"青山绿水,后会有期。"牛布衣满脸挚诚,挥袖道别,转身而去。

目送牛布衣走远,白衣人目光中又是疑惑,又是敬服,喃喃自语:"好个牛布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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