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遥远的不周山腾起阵阵浓雾,北风渐疾,拂草如波。有娀氏寨内族人忙于积草堆谷,削石为矛,以应即将来临的寒冬时日。
简狄又名茧翟。端丽冠绝,风娇水媚。北部共工族,东部炎帝族,都曾谴史说婚,共结亲善。有娀族长影生性高傲,又有颛顼庇护,水源充足,走兽遍部,可谓部族势胜,对于曾经的敌人共工氏和曾败于轩辕氏的炎帝部落,根本没有看入眼,遂拒绝。然而此时,简狄腿折,尚未知今后是否遗痕。影不禁后悔,不太可能有强族与一个瘸腿的简狄联姻。
此时简狄,独坐桩凳,痴望窗外。火山玉串成的风铃在橡木窗槅上叮叮着响,有如天际之音或女娲唱喉的曲调。
自女娲造人以来,就赋予了女人一种相思的感情。这让很多女人在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或事物,却又不得拥有之时,饱受着相思之苦。特别是像简狄这样一出生就生长在有娀氏的弹丸之地,除了有娀氏内的同胞兄弟,叔伯子侄外,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男子,在偶然的邂逅下,对其他男子的这种相思之情更为甚之,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哪怕这个男子在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许这样,更能够让简狄泛起幻想的思绪。
有娀氏族,在四面环山中的一小块缓平之地上建筑的村寨,这个地方极小,从太阳升起的山脚下走到太阳落下的山脚下,只需要花烧开一瓦罐水的时间。北边的山乃玄丘,山顶有一泉眼,被称为仙泉。以前为了争夺此仙泉,曾与山那边共工部落联盟的有言氏族血战数年。后双方感觉无意争执,便商讨共拥此泉。有娀从山南,共工从山北,各自挖渠引水。于是一条小溪从玄丘直引而下,从有娀村寨边沿鹿砦旁曲蜿而过,像是为有娀镶上的夜幕银河,有娀人称其为天之溪。有娀百十棚舍被环抱其怀。
四周青山常绿,唯东部天壑之沟可通向东方临近的有崔氏部落,此壑双方皆为百人高的悬壁,壑宽不足两人身长,被有娀和有崔共称为危天窄道。当然,由于四方山脉皆不险陡,是以此危天窄道并非出谷必经之路。从北玄丘便可翻山而越。此外南方与西南方都有山路可觅,唯西部为大山高峭,不可过。
简狄在这里生长了十又三五个酷暑严寒。这里的环境她闭着眼睛也能够走稳——当然那是在她腿未折损之前。简狄的棚舍在有娀西之角,紧临围寨鹿砦,隔着鹿砦,就是有娀生命之水天之溪淌过之处。女子皆驻于此角,与简狄同处一舍为既白、阳尧二同胞妹,简狄为长,阳尧为次,既白为小。与她们相邻的是其叔伯之女陶、蜜豆、红葩等同龄女子。向寨中靠近则为年长者居之。最中央是族长影及家眷所居之。北角落为氏族未配男子之居所。男子长年居此,婚后移于靠近族长处。而女子成年便远嫁他族。东面为他族客宾偶来时的暂住地。南角为氏族长老、先知、巫医等贵辈之所。
以前,曾经是那样的平静详和,而此时,简狄的心已经再无法平静。她坐卧则思念那日少年,站立则感伤腿疼痛。坐亦伤内,站亦伤外。相思苦时,便用一枯稻结一绳结,束于楠木棚梁之上。短短三五个日出日落,梁上就结满马尾般的稻疙瘩。不禁唉叹。
简狄腿不便,其母早逝,其父劳作于早耕晚牧,每日既白、阳尧轮番为简狄送水给食。两胞妹眼忘简狄日渐消瘦,不禁黯然生悲,却不明所以,只认为简狄腿不便行,故此厌食。
七日多后,阳尧为简狄送来南山刚猎的喷香鹿肉。却见简狄暗锁蹙眉,似难相慰。
“姐姐究竟有何心事,为何终日茶饭不饮,难道腿还痛吗?”阳尧出于关心般的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