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花满枝桠 > 18

18

岁,师兄,很多人喜欢你,但是没有人像我一样,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19岁,那些我偷望过的人,都不曾为我停驻,我曾经苦苦等待谁的回眸,可是,总是空欢喜一场。

20岁,这一年的悲伤,已经汇成河水,淹没了我所有对于幸福的遐想。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愁,林白岩,顾斐 ┃ 配角: ┃ 其它:

总下载数:28 总点击数:267347总书评数:3025 当前被收藏数: 2193 文章积分: 33,169,032

花满枝桠(原《莫愁》)作者:关就

1、第一 ...

邻座那脏兮兮的老头转头冲我说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在这个肮脏吵杂的火车站候车室呆坐了近一个上午,眨眨眼,发现眼有些­干­涩,抬手揉了揉,揉出了眼泪。

“小姑娘,哭什么呢?”老头那布满褶皱的老脸朝向我,岁月让他的老眼浑浊,烟丝让他的牙齿泛黄,眼前十足一个烟鬼。

而他那­干­枯的手里确实夹着一根烟,只是烟草上不见一丝火星。

我微微一笑,指指那边啼哭不休的孩子,“没什么,陪着那边的孩子一起哭。”

老头的目光穿过如梭的人群,定格在几米外那四五岁的幼童上,眼光莫名幽深。

他夹烟的手哆嗦了一下,将没燃的烟颤颤送进嘴上吸了吸,他的声音也在颤,却冲我笑,“我家二楞以前也是这样哭的,一哭方圆几百里都能听到,那声音,以为哪家的驴哭了……”

老头浑浊的眼噙着泪,越积越多,我递给他一张纸巾,“大爷,驴不是在哭,有可能它发情或是哮喘了……”

大爷擦了擦眼,拉着老脸道,“我家二楞才没有发情,但是。”他顿了顿,低头沉默一会,转而看我,“但是姑娘,你说对了,他有哮喘。”

我眼皮眨了眨,盯着他没说话。

他继续喃喃自语,“算命先生说了,我家二楞二十岁是道槛,他今年十九了……唉,我四十岁得的这宝贝啊!……我要他活着呀!”

我耳边一声叹息,含着淡淡的愁绪,在这吵闹的火车站里,竟然听得清清楚楚。

我能理解那种扯痛,那种分离的扯痛。

于是我笑了一下,“大爷,算命的话不能信,两年前,一个算命的说我25岁前有数劫,你看我还不是好好的。”

老头仔细瞅了我一眼,估计怕我是哪个流浪火车站的鬼魂,见我确实是活的,也没吐舌头,也没有小倩的鬼魅姿­色­,终于有了喜­色­,“真的?姑娘你几岁了?”

“26了。”

“哦。看起来确实是骗子。”

“是啊,江湖骗子哪能信。”

老头楞了一下,龟裂的­唇­抖了抖,突然幽幽探身到自己的包里,取出几个包装拙劣甚至因为没有粘合好,还往外掉黑粉的小药包,他嘿嘿憨厚一笑,有些难为情,“姑娘,不好意思,又让你遇着江湖骗子了。”

我笑了笑,拎着包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大爷,既然这样,你就更不能相信自己的同行了,是不是?”

“哎哎,不信,这些东西,”他笑眯眯得抖了抖手里的药包,竟有几分江湖术士的自得,“都是驴粪。”

“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好歹也要拿马粪出来忽悠人啊。”

“嘿嘿,马粪虽然没有,可我掺了点马尿。”

我冲他笑了笑,背着我重重的行囊,拉了拉自己单薄的冬衣,踩着有些凌乱的步子,迎着冬日刺骨的寒风,离开火车站。

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才24岁,我还没有跨过25岁那道命运的坎。

而明天,11月17号,是我爸60岁大寿,但是他永远过不了他的60岁大寿,看不到我为他Сhā上生日蜡烛,也听不到我的祝福,此时此刻,他已躺在­阴­冷的地下、那硬邦邦的棺木里近一个月,永远沉睡。

两年前,小镇流水石桥旁的算命先生算对了,60岁对我爸来说,是一道坎,一道劫。

我犹记得那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捋着白须,慈眉善目,可嘴里吐出的却不是朵朵莲花,而是腾腾的杀气,我气得差点掀了他的摊子。

“姑娘莫急,姑娘的眼泪都流在25岁前……至于老先生,则少出行为妙。”

我爸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那天下午只是随­性­起意,算上一算,最终目的是为了取笑这些花言巧语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可不想,最终被取笑的,是他自己。

我爸一生严谨,却因为临时的一个玩笑,赔进一条命。

这个玩笑有点大,我笑不出来。

他没有少出门,我见他的最后一面是在村里的河堤旁,他沐浴一身冬日晨光,戴着那顶已经破旧的草帽,­精­神矍铄地朝我挥挥手,道一声,“莫愁,别送爸爸了,回去吧。”

这一挥,竟是永别,那一天清晨的味道,亦如每个临别的清晨,我惶然不知,死亡的硝烟已经飘来。

我爸最后留给我的,是有些蹒跚的背影,孤独却倔强。

这须臾不长也不短的八年,我以为自己对恨已陌生,却在孑然一身的时候,突然发现我更熟悉恨的滋味。

有些人没办法不爱,有些人没办法不恨。

我爱的那个人已经走了,我能做的,也就只剩下恨了。

我站在这超级城市熙熙攘攘的马路旁,有一瞬的恍惚,我记得八年前的马路上还没有这么多品牌不一大大小小的车,像是一只只狰狞的小兽,嘶吼着离我而去。

八年前,我爸牵着我,将家中所有的书打包,离开这座浮华城市,坐着牛车晃进小村庄,开启我们的新生活。

那时,我笑如花开,我爸则眉头紧锁。

八年后,我背着一个包裹重新踏上这座城市,眉头紧锁,而身边伴着我的,是一张我爸抱着熊猫的照片,他笑如花开。

天太冷,我口中呼出的热气缭绕,袅袅消失在空中,我跺了跺脚,大步走入人潮中。

东南西北,我已决定走哪个方向。

钱包昨天被偷,我身上所有的钱甚至不够我住一晚小旅馆,在踟蹰了一个上午后,我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要去找一个人,哪怕他看起来傲慢冷然,甚至在他最狼狈无助的时候,都不放弃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冷冷打量我,带着城市人特有的高傲冷淡,让我心寒。

在这个熟悉却陌生的城市,我并不是没有熟人,但我不会让他们见到我落魄的样子,我宁愿求一个陌生人,我也不愿意求他们。

而那个陌生人,毕竟我救了他,这是他欠我的。

在天黑前我要找到他,借一百块钱,然后为爸买一个大蛋糕,在白­色­­奶­油上划出一个漂亮的“60”,在午夜梦回,星辰闪烁之际,对着天空上的一颗星星说话。

爸,60岁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神不知鬼不觉开坑。

是正剧正剧。

呃,貌似第一章挺悲,but but,其实是个极度yy的童话来着……

能再废话一句吗?那就是:要留言,要撒花。hoho

2、第二 ...

兴许是离开得太久,这个我土生土长的城市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灰头土脸的模样,它是崭新的。坐在公交车上,我睁大眼睛望着城市忙碌的公路,林立的高楼,以及时髦的男女,恍如隔世。

我在想,这个日新月异的城市,我爸会以什么眼光去打量呢?

他准会说:莫愁,城市是现代工业社会的缩写,我们该庆幸我们生活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桃源里。

想到我爸永远安睡在那片绿意盎然的桃源深处,我感到稍许的欣慰。

中间转了好几次公交车,城市公交网络太过交错,我有些晕头转向,中间还坐错了一次车。

等到我到达名片上的公司地址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我还没吃饭,早上只是胡乱啃了个馒头,不过现在这时候,倒不觉饿,只是头痛,头痛欲裂。

只要一想到即将见到的男人,我就觉得头更痛了。

我尤其不喜欢他的眼睛,深邃却凌厉,不苟言笑,常常紧抿­唇­看着你,却不多说话,冷冷的气质硬是毁了他那张英俊的脸。

这个男人是英俊而不可亲近的,就像我遇到的另一个男人一样。

我皱着眉仔细一比较,发现两人的气质竟出奇相似,似乎从小就是在冰窟里长大成|人的。

都爱用没有温度的眸子看着我,让人浑身不舒服。

抬头仰望面前高耸的玻璃大楼,进出大门的无不是­精­英打扮,我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突兀。

此时此刻处于穷山恶水的我,内心泛起怯意。

但来都来了,我没有忘记这次回来的使命,为了我爸,再难再不堪的事我都要忍受,我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

深呼吸了几次,寒冬的冰冷空气让我浑身一震,混沌的大脑终于有一丝清明,我走到路边的电话亭,塞进一个硬币,一个键一个键的重重拨下号码。

听着电话的“嘟嘟”声,我的手心不自觉泌出汗,心跳也渐渐加快。

其实只是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五天的路人,而将那五天放到人生的漫漫长路上,微小到不值得回忆。

他确实欠我,但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还。

我想,如果重新选择,即便知道他不会回报我什么,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背起受伤昏迷的他,走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上死也不放手。

“喂?”电话那头那声沉沉的“喂”,让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我握着电话筒,紧张到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出奇漫长,但我还是决定说话,不知不觉咬着­唇­,“你好,林……先生。”

“……莫愁?”出乎意料的,他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这一次倒不像以前那样礼貌唤我“莫小姐。”

“是我,林先生,真高兴你还记得我。”我死死握住电话柄,用我以为镇定的声音说话,可是因为我不常求人,也不懂怎么开口求人,所以我的声音在发颤。

他那头似乎有人说话,而且是女的,我依稀听到他交代道,“等会再说。”

“你在A市?”

“我……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来电显示了。”

“嗯,是的……”

然后我就再也说不下去,死活不知道怎么吐出“借钱”两个字,于是就此沉默打住,在寒风中等待凋零。

也只过了几秒,兴许两秒,兴许三秒,他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在哪里?”

“……林先生,其实,其实我在你事务所楼下。我想……”

我再度语噎,实在开不了口,不过他很快说道,“在楼下等我。”

之后挂了电话。

撂下电话,我心事重重地踱步到路边人行道,有些­阴­郁地看着路边谈笑风生的两个时髦女郎,察觉到我的打量,她们扫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转头望向其他,不太自在。

天开始起风了,更何况天寒地冻,风吹来,脸上微微刺痛,双手双脚已经冰冷僵硬,我搓了搓手,听着妖娆女郎们银铃的笑声,瘪瘪嘴。

低头瞄了一眼表,我把头转向大楼门口,猛然间身体僵硬了。

他来了。

完全不是我印象中苍白虚弱的样子,向我走来的他,黑­色­西装蓝­色­领带,英气勃发,像是从哪个广告里走下来的完美模特,周身笼罩着耀眼的光芒。

是啊,他那天醒来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耀眼的。

我不得不承认,在粗野山村见到如此一个令人窒息的男人,我的心,当时微微颤了颤。

他的脚步稳稳的,节奏有些快,即使穿着不同,有些东西却不会改变。

比如他凌厉的眼睛。

我们已经相隔十几米,光用脚趾头我都能猜出,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好冲他傻笑。

其实我的笑容有些僵滞,眼神飘忽,颇有些狼狈,于是不安地挠了挠短发。

我爸说过,每当我心虚的时候,就会折腾我的头发,直到他原谅我为止。

我爸还说过,我必须少犯错,要不然我迟早是个秃头。

他终于站定在我面前,他很高,紧抿­唇­,他俯视我,我则仰视他,我想他一定是个极有威严的男人,喜欢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给人以压迫感。

自从他清醒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从没有适应这种压迫感。

有些人给你的直觉就是,他离你很远很远。

所以我一如既往的傻笑,希望用笑容化解我们之间的生疏和距离。

要微笑,要微笑,可是我笑到嘴角发酸,他为什么还是不笑,我怒火中烧,断定这个男人有个不幸福的童年。

他望着我说,“怎么来了?”

我觉得冷,搓了搓手回答,“有点事。”

“要留多久?”

“说不好,事情不太好办,可能会呆一段时间。”

事已至此,我瞥了眼他身后巍峨的大楼,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求人终究不是长宜之计,心下有了决定,“林先生,我知道我很冒昧……你好像,好像挺有钱,我也不问你借钱,我就问你,你这招人吗?”

他不太热情,“你什么学历?”

我尴尬笑笑,顿时觉得自己又矮了几分,讪讪坦白,“我18岁以后就没进过学校,不过我练过武,你这招……女保安吗?”

他摇摇头,我的心嗖得凉了半截,有些无地之容,想扭头就走,可又做不到那么潇洒。

我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出口。

过了好半响,他才说,“……你可以负责保护我的个人安全,也就是,当我的保镖。”

我愣了愣,“保镖?为什么你需要保镖?”

对于我的失礼询问,他脸上并无异­色­,只是面无表情道,“最近碰上点麻烦。”

一个月前我才刚把他从鬼门关上捞回来,才几天时间,这个男人又遇上麻烦,大到需要请保镖的地步,他可真是流年不利。

但我还是很高兴,继续呵气搓手,“那你们这有没有什么空着的地下室?火车站的长凳我吃不消睡,关节炎犯了。”

他静静的看着我,我从这个冷漠的男人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我可以考虑包吃包住。”

“谢谢。”我掩不住内心的兴奋,朝林白岩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躬,之后朝他漾出大大的笑。

“……其实我欠你的比较多。”他依旧不苟言笑,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表情有一丝丝的忸怩。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终于没有定格在我身上,而是偏头望向其他。

骄傲的男人呐。

我明白他心存感激,但为了证明我不是个没用的草包,我补充说道,“你放心,我师傅是世外高人,功夫很了得,我跟了他四年,我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呢。”

他蹙蹙眉,说道,“我见过他。”

我愕然,他怎么会见过我师父?要知道我老迈的师父师母住在幽谷里的深山小屋已近十个年头,也不出山,平时除了我们这些徒弟们,几乎很少见客。

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难道他也想拜师学艺?可是显然他超龄了,师父不喜欢老徒弟的,对大徒弟特别凶……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有了安慰他的冲动,认真说道,“你也别难过,当不成我师父的徒弟也没什么,我师父脾气不好,我有个师兄就是被他气跑的,我师父虽然很疼我,不过我要是练不好,他照罚不误。”

我很严肃地说明情况,但林白岩显然不太严肃,竟然十分罕见地,笑了。

他这浅浅一笑,如数九寒天恣意开放的梅花,让我想起幼年时读过的一首诗。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

散作乾坤万里春。

不爱笑的人,难得一笑,竟给人以春暖花开的错觉。

我眨眨眼,突然意识到,也只有俊俏男人才有这般非凡的能力。

我实在是多话了,抱歉一笑,说道,“我可以随时上班的,那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说话间,我退了几步,朝他挥了挥手想走。

他喊住了我,“莫愁,你去哪里?”

这是个最为普通的问题,可此时,却成了我最大的难题,我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那个我从出生到16岁花季住过的大宅院吗?我去不了,我爸已经把它留给了那个女人,曾经的家,因为人心的变质,家的味道早已消散殚尽。

为了这个普通问题,我犯了难,直直望着几步外的林白岩,在这个城市,他似乎已经拥有一切,而我却一无所有,这种可怕的反差让我鼻子一酸,眼前竟然模糊一片。

这个问题已经击中我内心最脆弱的部分,残忍地暗示我,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

林白岩冷冷转身,迈开步子前回头对我说,“跟我来。”

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目送他的背影。

他走了两步,察觉到我没跟上来,回过身不耐道,“站着­干­什么?快点,我没空陪你吹西北风。”

我摸摸鼻子,怏怏地低头跟在他后面,心里却多少有些欢喜起来。

今晚终于有地方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估计会冷,悲催……

应该会日更来着,是应该……

3、第三 ...

我默不作声跟着林白岩进了电梯,他按了17层,电梯里还有三个上班男女,衣着正式,电梯门的冷光倒影出我流浪汉的萎靡形象,发丝凌乱,神情疲惫,与身边神采飞扬的­精­英们形成鲜明对比。

但我已经无暇顾及其他,我又乏又困又饿,能令我­精­神一振的,要不就是热腾腾的食物,要不就是柔软的沙发,我不敢奢求两者兼得,能得其一,就已感到老天对我不薄了。

步出楼梯,林白岩走在前,前台小姐站起朝他展颜微微一笑,她身后的大字是:启林律师事务所。

烫金的大字,灼灼闪亮,昭示着律师这个黄金行业。

我知道他是律师,事实上他身上的气质很适合这个严谨的职业,我记得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则必须以“明德、博学、缜思、慎行”为最高境界。

我暗自揣度,不知他已到达了哪个境界。

至少没有达到“慎行”吧,要不然也不会失足跌下山,也不会今天还需要雇佣我保护他。

这个事务所看起来规模挺大,且人才济济的样子,男士们拿着资料健步如飞,女士们优雅从容,手下却不歇着。

而我还是头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顾不得别人投来的目光,四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怎么说呢,这个宽敞­精­致的办公场所弥漫着浓浓的商业气息,厚厚的卷宗包裹着现代社会的各类纠纷,这里是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角斗场,以公平的名义运作着。

这里的味道太过陌生,我以为我置身在另一个世界里。

我坐在林白岩的办公室里,喝着他秘书给我泡的茶,空虚的胃也暖了起来,抬头看他,他身后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午后的暖光丝丝绒绒撒进来,他的黑发因为光的反­射­,有淡淡金­色­的光圈,就像那个早晨的我爸,金子似的光雍容地裹着他,那时的我不知道那是带他升入天堂的光芒。

这一刻的我,我蓦然发现,我是多么恨冬日的阳光。

“你怎么了?”低头看卷宗的林白岩抬起头来,晃神的我,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握茶杯的手颤了颤,几滴撒在了裤子上。

“没什么。”我低头应他,觉得太阳|­茓­再度胀痛,眼皮耷拉沉重,于是紧紧抱着我的背包,对他说道,“我可以在你沙发上睡一下吗?”

他头也不抬,“睡吧。”

“谢谢,我不打呼的。”我手怀住我的宝贝包,紧紧拥在怀里,然后闭上­干­涩的眼,微笑喃喃道,“我爸说我不打呼……晚安。”

感觉身体在一点点下坠,坠入山崖下迷蒙的雾­色­里,飘飘忽忽中我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尔后有一双轻轻柔柔的手拍了拍我,陌生的近乎温柔的嗓音是如此的近,“莫愁,把包放下,不要这样睡。”

半睡半醒中,我蓦地睁开眼睛,林白岩俊朗的脸近在眼前,那双黑眸因为看不真切而异常迷人,我的心不可抑制的颤了颤,紧了紧手中的包,用镇定而凝重的口气说道,“包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

他也没有追问,直起身,走回办公桌,“睡吧。”

我调整了睡姿,这才沉沉睡去,坠入那片缥缈的雾中,因为我知道,在那片雾的深处,我爸泛着慈祥的笑,等着我。

我醒来时已是傍晚五点多,夕阳即将落到地平线以下,残霞将天空染成了一面画布,散发着震撼人心的美。

光明已经离去,可为什么光明离去的那一刻才是最美,我想不明白。

我洗了把脸,睡了一觉以后,虽然脸­色­仍旧憔悴,但总算有了些­精­神,回林白岩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女秘书朝我礼貌笑了笑,没有遭遇到预想的脸­色­,我松了口气,也笑了笑。

林白岩已经套上黑­色­羊绒大衣,冷淡的气质配上暗­色­的衣服,确实再不合适不过。

我忽然想起他住我家的那五天,他穿着我从隔壁旺杰那拿的花毛衣,扭扭捏捏,一次又一次皱眉头,酷酷的表情下是花孔雀般的毛衣,毛衣下是一条小脚裤,十分的具有“笑”果,我嘴上连连称赞,退回房间大笑了好几分钟。

好吧,我承认我是打击报复来着,我独独挑中旺杰那堆衣服里最不正经的一件,可那又怎样,在我的屋檐下我就是老大,我说了算。

我站在门边,不自觉咧了咧嘴,他正好回头撞上,诧异了几秒,揪着眉问我,“你笑什么?”

我收起笑,正­色­道,“哦,我觉得你还是适合穿花衣服。”

他严厉的眼似乎注上了星星怒意,还有些尴尬,转过脸去,“休想。”

我实在是有些分不清状况,我已经落魄到寄人篱下的地步,现在他是老大,我是小跟班,日后还要指着他吃饭,我决定闭上自己不知轻重的嘴巴,少说多点头。

跟着林白岩到了停车场,我一脸忐忑,我一身本事倒是不怕他动什么坏心思,旺杰他妈说“君子多禽兽”,我倒是不以为意,我相信走在我面前的君子,还不至于对我这村姑动龌龊的念头,事实上,我还是辨得清自己的轻重的。

其实我比较害怕的是,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扔在哪个偏僻角落由得我自生自灭……他只是说考虑“包吃包住”,是考虑。

“林……先生,我们要去哪?”

“吃饭,还有不要叫我林先生。”

“那……那叫什么?……林老师?”

林白岩开门的手停下来,缓缓转过来看我,满脸肃杀之气,“你倒是试试看?后果自负。”

我其实很恭敬,但显然他不领情,我只好撇撇嘴,却还是不甘心回嘴道,“难道叫你喂吗?”

他眼风扫了我一眼,也很­干­脆,“就叫喂。”

我有些傻眼,消化不了这莫名其妙的“喂”,他从车内不耐地探头出来,“愣着­干­什么,上来。”

“哦哦。喂,我来了。”

我看到他无奈地望了我一眼,而后将脸埋入黑暗中。

林白岩驾车带我去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的菜馆,看起来老板是他熟人,两人熟稔地谈了几句,坐下等菜的时候,我闭着嘴不说话,正襟危坐,而他则是惜字如金,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谁都不当首先开口的那一个。

我想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我们现在的局面:较劲。

等到菜一一上来的时候,我屈服于这种诡异的平静,料定这餐饭必定是食之无味的,实在忍不住了,我挤了一丝僵硬的笑,“那个……”

歪着脑袋也想不出怎么跟一个冷冰冰的陌生人搭讪,我又重复了一次,“那个……”

他微皱眉头,“那个什么?”

“那个……谢谢你请我吃饭。”

他挑衅地看着我,“我说请你了吗?”

我怔了怔,嗖的拎着包站起来,坦陈告诉他,“我现在……吃不起,我去买点包子就好。”

我转过身要走。

“莫愁!”

林白岩厉声叫住我,声音沉到我的心跳了跳,我回身看他,他盯视我的眼跳跃着火焰,“坐下。”

我依旧执拗地看着他,站着不动。

“我叫你坐下,听到了没有?”

“可是我没有钱……”

“坐下!”

我这个穷光蛋只好坐下,老实说道,“我其实还有点钱,明天旺杰妈妈就给我寄过来了,我会还你的。”

他沉着一张快渗出黑水来的俊脸,说道,“接下来不许说话。”

我只好闭了嘴。

诱人菜香勾出了我一天的饥饿感,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全身乏力,眼冒金星。

起先还顾着礼仪,慢条斯理地吃着嚼着,可肚中饥肠辘辘的感觉排山倒海袭来,我拘谨地夹了些青菜放到白米饭来,见他不理睬我,斗胆就着米饭猛扒起来。

林白岩终于错愕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又是一眼,喝了口汤后开了腔,“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点点头,继续顾自扒饭,全然不顾自己越来越有饿死鬼的风范。

低头猛吃饭时,一双筷子夹了些牛­肉­到我碗里,我愣了楞,抬头瞥了眼他,低头继续吃我的饭。

转眼一碗饭底朝天,我抹了抹嘴,意犹未尽,指指自己的空碗,有所图谋的望着他。

他蹙了蹙眉,“什么?”

我又指了指空碗,然后做了个扒饭的动作,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不耐烦,声音高了一度,“用嘴说话!”

我笑嘻嘻,“是你让我闭嘴的嘛……我能再叫一碗饭吗?”

他招来服务员,“这里再来两碗饭。”

我Сhā嘴道,“三碗我也吃得下。”

他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噤声。

服务员走后,他严肃问我,“中午吃过饭了吗?”

我摇摇头。

他有些生气,“以后有事情就要说,听到了没有?”

我沉寂了几秒,鼓足勇气却又怯怯道,“那你能再借我一百块钱吗?明天是我爸生日,我想买个大一点的蛋糕。”

作者有话要说:hoho……这个坑我是如此喜爱啊啊啊

不许霸王我嗷嗷嗷嗷嗷,学老九叫嗷嗷……

我们都是嗷嗷待哺的银啊……

老九爱我,我爱老九

4、第四 ...

林白岩夹了好几块小排骨到我碗里,淡淡说,“等会去买。”

我感激涕零地望着他,感谢的话呼之欲出,可最后还是堵在喉咙口,只是诺诺地说了最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他不看我,“吃饭吧。”

于是我又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晚饭,林白岩带着我去挑蛋糕,我选了很久,挑中了一个中等尺寸的水果蛋糕,一百不到。

“我爸在家的时候就喜欢摆弄摆弄家里那块地,种些蔬菜水果,一到秋天收获的时候,我们就摘下来,躺在躺椅上边吃水果边看书。”

我看着水果铺就的蛋糕,不知不觉话就出了口,抬头看到林白岩漆黑的眼,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不迭掩饰好悲伤,挠了挠头笑道,“呵呵,很有意思的,下次你可以试试。”

他轻启薄­唇­,“我家没有菜地。”

然后拎着蛋糕走开了。

虽然碰了一鼻子灰,犹豫了片刻以后我还是叫住了林白岩,“能不能去A大的学思湖?我爸年轻的时候喜欢在那里早读。”

林白岩点点头,我笑了笑,笑容有些泛苦。

那个碧波浩渺,杨柳拂面的地方,是我爸一生幸福的开始,也是在那里,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我对它的感情很复杂,我总觉得八年前我爸将生命中的一些东西沉入了那片湖底,他对生命的渴望,对爱情的信念,都埋葬在那片湖蓝深处,我想,在那个地方怀念我爸,最适合不过。

坐在深冬的小湖边,冷风潇潇,风吹草动,黑蒙蒙的湖面上因为皎洁的月光,闪耀着粼粼的美。

因为风大,我费了好半天才点着蜡烛,林白岩宽大的手默默替我挡着风,我拿着蛋糕,将它放在地上,注视着风中袅袅微弱的烛光,眺望夜空的某个星亮之处。

“爸,还记得这个地方吧,本来应该在家里给你过生日的,可是A市已经没有咱们的家了,我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地方好,爸,这里还是老样子呢,那棵很奇怪的桃树还在,就是更大了些,你要是来了,肯定一眼就能认出它……可是你来不了……”

说着说着,我已经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哭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个萧瑟的夜,湖边人影寂寥,只有我和林白岩,我知道他在场,可是此情此景渲染浓重的悲伤,我只觉得澎湃的悲伤难以抑制,决定纵容自己好好哭一回。

我捂着脸任眼泪流下,寂静的周遭有脚步声,林白岩就站在我旁边。

他轻轻拉起我,低低喊我的名字,“莫愁……”

泪水模糊我的视线,我看不清他黑­色­的眼睛。

我本能退了一步,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含糊冲他嚷,“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管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我没有爸爸了……没有爸爸了……”

说着说着我又滑落蹲下,捂着脸不停哭,而林白岩默默走过来,拉起我,手出乎意料地环住我,让哭泣不止的我靠在他身上。

他揉着我的短发,就像小时候,我爸慈爱地揉揉我的头发,我抬起头,他笑眯眯问我,“想喝牛­奶­吗?”

回忆汹涌而来,我将脸埋在林白岩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夜,就请让我放肆一回。

有点心力交瘁,又有点心安,我在林白岩的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车已停下,是被他推醒的。

“醒醒了,我们到了。”

我睡眼朦胧地跟着他下了车,这才发现车停在一幢西式别墅前,我揉揉眼睛,有些傻眼。

林白岩开门走进,见我在门外愣着不动,不耐地皱眉回头看我,“又怎么了?”

我咽了咽口水,环视一圈附近,指着周遭豪华的一切,“这是你家?”

他挑挑浓眉,“有什么不对吗?”

我连忙摇头,眯起眼睛竖起大拇指,“你果然有钱,找你借钱找对了。”

他冷冰冰地睨了我一眼,“以后自己赚。”

“哦。”

我脱了鞋踮着脚小心翼翼进门,东张西望打量简单却不失优雅舒适的客厅,软软的米­色­沙发,柔和的灯光,地上铺着一大张羊毛地毯,墙上挂着临摹的乡村油画,红­色­屋顶在高树蔓草的映衬下更显雅致,时光眷顾这样的美丽,将它永远定格在这样恬静的午后。

一切都很舒适,我环视了一周以后发现了唯一一个缺点。

居然没有一盆绿­色­植物,一根杂草也没有!

林白岩洗了手出来,我问他,“为什么一盆植物也没有?”

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让我养,它们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别愣着,去厨房烧点水。”

“哦。”心头纵有万千疑问,我还是忍了下来,背着包转身作势朝厨房走去。

“莫愁,把包放下来吧。”他在后面喊住我,“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放到我的保险柜里。”

我转过身,而他已睁开有些凌厉的眼看我,我顿了顿,“这是我爸的东西,他毕生的研究成果。”

他已经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们俩俩凝视,也许我们都在试图通过眼睛看透对方。

“你信任我吗?”

“我……”

“你信任我吗?”

“……我们不熟。”

“那你为什么独独跑来找我?”

“我……”

“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想见到他们。”

“既然你独独找我,从今以后,就应该要开始学会信任我不是吗?”

“……”

“莫愁,这个城市很大很危险,假如你不尝试学会信任一两个人,你一个人会过得很辛苦。你明白吗?”

“……”

“记住,即使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都充满危险,但是在这所房子里,有你需要的安全感。”

我心有所动,只觉得眼前男人的眼里流泻着陌生的真诚,竟和这客厅里的暖­色­灯光一样令人心安,我缓缓抬起手,卸下我沉重的包默默递给他,“谢谢你。”

“其实我欠你比较多。”这一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视着我,漂亮的眉眼令人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下午坐车把腰给弄伤了,大概待会再写个一千来字,是大概。

啊太冷了,就当我骗点击吧。

啊,这一千字挺悲,but,你们看出jq了吗?

5、第五 ...

我这一晚睡得很沉很沉,沐浴后深陷在柔软的床上,厚厚的被褥暖暖裹着我,即使这个房间这张床如此陌生,但我知道楼上有一个人陪着我,就好像他曾经住在我家的那三晚,我们隔着一道墙浅浅呼吸,这种感觉很让人心安。

我爸总说我这个人缺乏戒备心,行事过于天真,让他在外提心吊胆着,自从高中出了那件事后,他就再也不肯放我一人在家,宁可把我送进深山老林陪着我师父师母当野人,也不愿意我再在学校多呆一刻。

哪怕日后我对陌生人有多提防,但对于楼上的他,我有种生死与共的依托感,临睡前我迷糊想,这世上的陌生人何其之多,而我总要挑一两个信任,即使冒险,但我确确实实要试一下。

如他所说,一个人太辛苦,真的太辛苦。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的时候林白岩已坐在餐桌上看早报,牛­奶­只剩下半杯,而他的对面摆着一份早餐,牛­奶­面包还有煎蛋,很西式,看来是为我准备。

见我开门出来,他抬头瞥了我一眼,“过来吃早餐吧。”

我有些尴尬,大清早孤男寡女共进早餐的事情太过奇怪,却又再挑不出什么,道了声早安默声吃饭。

我们就这样各吃各的,他眉也不抬,纵使我心里有很多个问题盘旋着,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吃完就站起来,背着我穿上大衣,手指了指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嘱咐道,“抽屉里有一叠现金,小区附近有个沃尔玛,你打车过去,买些日用品回来,这个小区名字叫做润园,出门前记清楚家里的门牌号,门卡也在抽屉里,哦,抽屉还有一部手机,按1就会直接拨到我这里。”

我喝牛­奶­的手僵在空中,听不大明白,说道,“你不是说你……有麻烦吗?我今天就可以上班的。”

林白岩穿好衣服转过身来,脸有些冷峻,“今天就不用了,有个大案子要开庭,今晚可能回来比较晚了,你的东西我都放保险柜里了,不用担心。”他想了想,“最后……把手机开着。”

这个男人一脸专横,甚至还透着点独裁,我必须说点什么。

“林先……”

林白岩使劲皱了皱眉,我只好换了个称谓,“其实我今天或者明天差不多就能收到汇来的钱,我再打搅一晚就好,我今天出去看看能不能租到房……”

“你住在这里。”林白岩猛地打断我的话,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我刚张了张口,他已经抢在我前头说道,“你才刚来,外面的险恶还没有见识到,买完东西就快点回来吧,会上网吗?”

我点点头。

“那就家里上网好了,顶多在小区里逛逛。”

我实在忍不住,“这样不太好吧,万一你太太……”

“我没有太太。”

“那你女朋……”

“我单身。”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我,给人以目光如炬的错觉,我震了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好挠挠头笑道,“是嘛……不过我们村里跟你同龄的吴哥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你……你其实也该找找了。”

他目不转睛看着我,冰冷的脸一丝融化,“谢谢,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挂了林白岩的电话,我在客厅左右徘徊了一会,环视周遭陌生华丽的一切,如坠入在一个不属于我的梦里,我困在半梦想半现实里,有些糊涂。

心有些乱,自觉在浪费时间,我扒扒短发拨电话给刘叔叔。

刘叔叔是我爸近三十年的老朋友,堪称患难之交,而立之年在A大相识,一个上下铺的兄弟。

刘叔叔出身于书香门第,家里在教育界颇有些名望,而我爸祖宗十八代都是靠天吃饭的佃农,考入A大地质学系的我爸可谓光宗耀祖,山沟沟飞出的金凤凰,这个消息为人传唱多时。

三十岁前的我爸只是个连路人都要讥笑一回的穷酸秀才,一身粗布麻衣,老光棍一条。三十岁后,各路媒人踩破爷爷家的门槛,可从大学归来的我爸把头轻轻一摇,谁也不要,彼时,他已经瞧不上同村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脚姑娘。

我爸三十岁的时候,情窦初开,而刘叔叔是唯一知情的朋友,但对于懵懂情事,我爸就是一张白纸,只会暗暗偷寻芳踪,若看到,一个人也会喜滋滋笑上一天,若好几天没见她,则愁眉苦脸,闷不作声看书到深夜。

刘叔叔尝试点拨过我爸,可我爸一颗榆木脑袋,就是不肯主动,口口声声“人家女孩是城里人,不成不成。”

刘叔叔连连摇头,最后只好推波助澜,拖了那个女孩的室友帮忙,还搞了两张电影票,设计让两人在学思湖的杨柳下邂逅。

后来果真偶遇,之后羞涩的两人肩并肩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后恰恰飘来一场夏雨,我爸脱下外套披在两人的头上,一起踩着年轻的步子冲入雨中。

我还有什么忘记说的呢,哦对了,我爸是个美男子,别看他来自粗鄙乡野,但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正好糅合了淳朴与优雅,也没有城市男人身上若隐若现的浮夸,自然而然的,那场夏雨过后,两人常常在学思湖谈天说地,就像是电影里放的一样,两人试探着碰触对方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挪,年轻的脸在黑暗中红成一朵花。

后来两人热恋,那个女孩总是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说,“念波,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片海。”

旁人常说,“莫愁这孩子长得真俊,像他爸,特别是那双漂亮眼睛。”

这是我爸和我妈的故事,那个女孩就是我妈,十六岁时趁我爸在外头工作,与同一个院子的离婚男人私通,被提前结束工作的我爸捉­奸­在床,旁边还站着刘叔叔。

在那扇门打开之际,一个家庭就此分崩离析,而那时处于青春期的我,初恋时节,却遭遇爱情友情亲情的三重背叛,心灰意冷之际,跟我爸一起掬一把泪,远离城市那角的那个叫做“家”的地方,走向山水深处。

我爸曾经背着手遥望那片青山绿水,重重叹了一口气,以那种近乎沧桑的口吻对我说,“莫愁,爸爸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这样的结局,二十一年,二十一年的感情啊。”

我心酸难抑,转头瞥一眼我爸那苍白的鬓角,他是地质工作者,常年风吹雨淋,比同龄人黝黑了一些,而此时,我蓦然发现他的背已经佝偻,他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暗示着他这些年的辛苦和孤独。

我搭着我爸的肩,陪他看天边那抹绿­色­,淡淡道,“爸,你至少还有我。”

刘叔叔是这场爱情与背叛的唯一见证人,我爸的挚友,在我爸最脆弱的时候,是他扶着烂醉如泥的我爸一步一脚印地走下去,不许他就此滑落在地,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刘叔叔是我们家的恩人,而他还在继续帮助我。

在A市火车站被偷钱包后,我下意识地想找刘叔叔求助,可电话一通,我听到刘叔叔那熟悉温敦的“喂”,心潮翻涌,腾地挂了电话。

老友的离去已经让刘叔叔痛彻心扉,他也更在乎我过得好不好,每次电话过来,我都以欢快的声音假装自己很好,但其实,我很不好很不好,但是我不忍心他老人家心酸。

他有心脏病。

我爸走后的这一个月,他长途跋涉,来看过我两回,每次见到我就控制不住地摘下眼镜抹老泪,每次来都劝说我来A市,他好照顾,但是我爸尸骨未寒,我不想离他老人家太远。

上个星期我送刘叔叔到村口,他再一次红了眼眶,长满老茧的手揉揉我的发,语重心长道,“莫愁,来A市吧,以后把叔叔当爸爸,把你婶婶当妈妈,当我们的女儿。”

那一次我哭倒在刘叔叔的怀里,痛哭流涕,却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但几天前刘叔叔的一通电话让我不得不背上行囊来到A城,义无反顾。

刘叔叔是知名学者,虽然退休,但还是发挥余热担任一家顶级杂志的总编,我爸经常在这家杂志发表他科考后的学术文章,但是前不久另一家杂志的总编无意中告诉刘叔叔,最近他收到的几篇文章与我爸最新的研究成果有惊人相似,思路分析过程基本雷同,甚至语句结构也是我爸惯用的,署名作者却是A大地质学博士方其。

刘叔叔觉得蹊跷,亲自阅读了那两篇文章,看了几遍,最终下了定论:这根本就是我爸的手笔,却被人偷梁换柱,署了别人的名讳。

我当场就震惊地闭不上嘴,语无伦次之后,猛然回忆起我爸的助手就是A大的学生,平时帮他处理一些在A市的琐事,我爸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学术事业,更别说他的助手,我只是偶然听他提起过。

我当时气愤地砸碎了家里的门,我爸尸骨未寒,为科学事业呕心沥血,到最后却被这种无耻小人窃取一生心血,我差点就抡着拳头直奔A大找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刘叔叔则极力劝让我冷静,嘱咐我将我爸的手提电脑和所有资料都带来,以便对薄公堂。

于是我来了,义无反顾地来了,为了我爸的荣耀以及耻辱。

刘叔叔不在家,是我婶婶接的,我们寒暄了几句,婶婶问我住哪里,我撒谎道,是高中同学家,女同学,想与我叙叙旧。

婶婶不放心,在电话那头怪我为什么住外人那里,即便是高中女同学,那也阔别八年了,究竟生分,让我快些搬出来,她已经打扫房间给我,也好陪陪他们这空巢的老头老太。

又聊了几句,婶婶大概在煲汤,匆匆挂了电话,而我坐在沙发上又沉思了一会,感觉到肚子空空的,游魂似的飘到了厨房,准备下点清水面随便对付对付。

煮开水的时候,我托着腮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环视这宽敞明亮的客厅,透过窗,可以看到一辆流线型轿车滑过,带出几片枯叶。

林白岩让我把这里当成她的家,就像当初我救他回家,见他拘束克制,客气道,“林先生,随便走动没关系,当自己家好了。”

如今他对我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可是就如他不适应我那简陋的家,我亦不呆不惯这豪华的住所。

究竟不是我的家,怎么可能假装是。

水已经滚了,水蒸气扑扑冒了出来,我做下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我错了,我不弃坑,我要为你们负责……(囧)

要留言要撒花,要不然我章章倒苦水,把自己搞的比祥林嫂还惨,看你们受不受得了,哼哼

6、第六 ...

下午我去超市买了些菜回来,我记得林白岩不挑食,住我家的时候,吃我煮的那些东西,他来者不拒,一会功夫一碗见底,嘴上不说,但是也算是对我厨艺的充分肯定。

我师母的­奶­­奶­曾经是著名烹调世家的千金小姐,四大菜系无一不通,特别擅长淮扬菜。后来世道变得太快,家道中落,但是只要是身在厨房,手里掌一把勺,世家子弟的霸气就出来了。

我师母将她­奶­­奶­的手艺学了个八分,我在山上的那几年,尽得她老人家真传,我爸经常吃得赞不绝口,就连隔壁的旺杰,也时不时捎上他的小女友,到我家蹭饭吃。

晚上天­色­渐暗。路灯亮起,令这附近的一草一木踱上一层淡淡的金亮,低调而美丽。

我把菜洗好切好,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就搁着,我也拿不准林白岩什么时间回来,冬天的菜容易冷,只好等他回来再下锅。

发了一会呆,动了动有些僵冷的双脚,外面有了响动,林白岩的车子开了进来,我愣了愣,站起来出门迎他。

今夜的风有些大,­阴­冷刺骨,刮在脸上有些奇异的微痛,林白岩见我冻到缩头缩脑,我刚笑笑要打招呼,他已经先皱眉道,“出来­干­什么?进去吧。”

我有些无趣,“哦哦”了两声,开门进去。

我直奔厨房,而他随后也跟了进来,大衣还未脱,整个人未见一丝疲态,只是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厨房,还有我。

被这样一种如电的目光盯着,我浑身不自在,倒菜翻炒的时候手甚至被几滴热油溅到,我却不以为意,牵起一抹笑冲他说道,“你去坐一下,大概十几分钟就好。”

他杵着不动,脸上不见一丝笑,表情像冬天一样冷,“你穿得太少了。”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低头瞄了眼自己单薄的外衣,边炒菜边麻利地掀开另一口锅盖,“没事,我以前跟我师父师母住山里面,山里一年四季都­阴­寒,我倒是习惯了。”

“关节炎就是这么来的?”

“……是啊。”

“你的大衣呢?”

“哦,洗了,火车站太脏,”

他终于不说话,又静静站了一会儿,厨房里只听到炒菜发出的嘶嘶声,以及铲子碰到锅的小小碰撞声,一股菜香弥漫开。

他走以后,我紧绷的心才算有松弛下来,心下竟有几分懊恼。

现在,我讨厌和这沉闷男人呆在一个空间,像是黑压压的空气罩在我头顶,我根本不知道何时会下雨。

我不由回忆起过去的生活。

我爸是个和颜悦­色­的人,在学术上严谨一丝不苟,生活中却极其平和,喜欢笑,偶尔戴顶草帽晃悠悠到桥头的围棋摊上,观战几个小时。

我跟我爸相依为命,但有时相处起来像无话不谈的朋友,我喜欢这样轻松的氛围。

后来我进山拜师,每月只能趁我爸回来的时候跟他相处个三四天,大多数时候我就在山上陪着我那老顽童似的师父师母,每天采果子荡秋千喂松鼠,虽然时常想念我爸,有时还会半夜哭醒,但心已变野,也算滋润。

再后来,我师兄上山拜师,我师父不肯收他,他在门外风吹雨淋三天,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师母让我偷偷塞了几碗馒头给他,我们好说歹说,师父才收了他。

老实说,我也不大喜欢我那师兄。

生得高头大马,五大三粗,相貌虽然称得上清秀,可是常年不知笑为何物,叫他时,爱理不理的,最多冷着脸瞥你一眼,无形间给人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过除了个­性­之外,师兄人还算不错。他在山上住了一年,练功很勤快,对师父师母也孝敬,房子漏水了他冒雨修了一整夜,那年枫叶最红的时节,还救过我一命,我稍微跟他亲近了一些,不过三个月不到,他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师父莫名其妙逐下山,从此杳无音讯。

关了油烟机,我细细算了算,这个人消失在我的视野中,已快四年。

四年时光,我却还牢记着一个人,一个陪伴我度过孤独少女时光的朋友,而他已经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我的心,瞬间沧海桑田。

我已失去太多,纵使过去再过天真无知,现在也学会了“珍惜”二字。

等菜上齐,林白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下来,柔暖灯光柔和了他硬朗的五官,他夹筷尝了尝排骨,之后又夹了一块进嘴嚼着,还夹了几块到我碗里,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打扫过了?”

我尴尬点点头,“反正没事做。”

我心里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怕他会怪我乱动东西。

他果然怪我了。

“为什么我的房间和书房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啊?呃……我怕我笨手笨脚的,弄乱你的东西。”

“下次一块扫了。”

我胡乱点头搪塞,心说也没有下次了,我又不是你家老妈子。

吃完饭我收拾厨房,林白岩在沙发上看报,我出来擦桌子的时候,觉得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这算什么场景呢?在外人看来,这压根就是两口子在过小日子。

等我拾掇地差不多了,林白岩再次驾临厨房门口,手Сhā着兜,一派悠闲姿态。

“待会去趟超市。”

不等我反应,他就踩着拖鞋轻轻走开了。

我始料未及,但也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匆匆洗了洗油腻的手,出去找他说明我明天就要搬出去的事。

不料他已经换上大衣,灰­色­高领毛衣配羊绒大衣,衬得他越发稳重英俊,而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件颜­色­浅一点的大衣,我刚要开口说话,他霍地把衣服朝我扔来,言简意赅两个字,“穿上。”

然后在我瞠目结舌之际,他已经开门,一股冷丝丝的风涌了进来,吹拂着混乱的我。

我究竟还是没有穿上他的衣服,一身单薄地追了出去,“林先生,我不去了。”

他略略诧异,依旧拉开车门,“穿上。很快就回来的。”

他那不容协商的口气让我愕然,进而有些气恼,我退了退,风吹来有些冷,却还是倔强地拒绝,“我不喜欢出门,”

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直视他的眼睛,他也扭头盯视我,眸中一星寒光,我们对峙着。

我心里懊恼起来,突然厌弃和陌生人来往,人总说相逢一笑泯恩仇,可我们相逢之际,我非但笑不出来,倒有点想哭鼻子。

于是我脱口而出,“这两天麻烦你了,我就不打搅了,我今晚去我刘叔叔家。”

然后我扭头要进门,走了两步,一双温热的手突然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

出于本能,我刚想发劲动手,他出奇温柔低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如果你今天不想去,那我们下次去,好吗?”

一声“好吗“,让我的心,瞬间轻成风中一粒细沙,久久不愿落地。

曾经也有个人在风中悄声问我,“莫愁,我们下次再去,好吗?”

我想起年少时那个叫做“莫愁”的烂漫无知的女孩,笑得没心没肺,从不知愁滋味,而时过境迁,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那些无拘无束的笑容,已经深埋在童年时不同的树下,凋零成­干­枯的碎片。

林白岩将我扳过身面对他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而他绵绵轻叹一声,将冷极的我拉进他的怀抱,用大衣裹紧我,让我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他像我爸一样揉着我软软的发,居然笑了一下,却又很无奈地自嘲,“我又把你弄哭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自己为什么悲伤,或许是悲伤太多让我无从分辨,于是我继续抽泣

“旺杰夸你是武艺高超的女侠,可我头一次看到这么爱哭鼻子的女侠。”

“我不是女侠……我救不了我爸。”

“可是你救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林同学一语双关哈。

我是祥林嫂,我的阿毛让狼给叼进山窝里了,现在我又生了个阿莫,你们一定不要让她掉进冰窟啊啊啊啊啊(学泼­妇­在地上打滚!)

国庆快乐,明天看阅兵hoho,还有建议大家看建国大业,我看地热血沸腾的。

7、第七 ...

林白岩牵着我的手进屋,我心头一热,低着头默默抽开了。

脱离温暖的手又被寒冷包围,还有些不适应。

擦了擦脸上冰凉的泪,我抬头看林白岩,而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眼中的光芒令人无法忽视,我颇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支支吾吾说道,“我,我今天想了一下,麻烦你不太好,刘叔叔腾了个房间给我,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凝视我,我突然无言以对。

我实在难以忍受这让人窒息的气氛,故作轻松道,“你家真舒服,啊,厨房也很大,我还有点舍不……”

“那就住着吧。”他猛地开了腔,我惊得忘了合上嘴。

他走到我面前,我本能地退了退,而他蹙眉看我,声音很轻微,却极具震撼力,“你知道我最近有点麻烦对吧?”

我木然地点点头。

“而且他们知道我住哪里,但是我不知道哪天他们会对我下手。”

我愣在那里,随即开始游移不定,看起来这个男人确实处于危险的边缘,而且属于外强中­干­型,我听出了他的懦弱和害怕。

我突然觉得撇下他走开有些残忍,他明明需要帮助。

外表刚毅如林白岩,他难得一现的求助让我动了恻隐之心,接下来他说了一句令我晕眩的话。

“莫愁,我晚上一个人会怕。”

在我先是错愕后是哭笑不得再然后更加举棋不定时,这个大男人继续尽情表达他内心的怯弱,无比诚恳道,“前些天我一直在失眠,就昨晚你在,才睡得安稳些。”

眼前的这个男人破天荒的白兔样让我同情心泛滥,我怔怔看他,很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安抚一下,但还是克制住了,张了张口要拒绝,“对不……”

失望溢满他的脸庞,林白岩用几乎哀求的嗓音低低唤我,“莫愁,好不好?”

明明是顶天立地一个凌厉眼神就能震慑住人的男人,突然流露出这种与形象不符的脆弱眼神,我哑然失笑,却还是担心放不下,沉思片刻后我下了决定,“好吧,等你不危险了我再走。”

我话刚出口,林白岩的眸光一闪,像个得到甜心糖果的小孩,蓦地将我手中的大衣披在我身上,讶然的我则像个木偶由得他摆布,“哎,哎,你­干­什……”

下一秒,裹得严实的我被他拉出门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自信威严,“买点东西庆祝一下。”

职责使然,我义正言辞阻止他,“你应该少出门。”

林白岩打开车门,在路灯光下竟笑得有几分邪魅,他指了指月朗星稀的夜­色­,“这么美丽浪漫的夜,杀手大概暂时会忘了我。”

我的心紧紧一拧,抓住他要开门的手,罔顾这分亲密沉声说道,“不能大意。”

他笑得调皮,眸光闪耀迷人,罕见冲我兴奋眨了眨眼,“有你在,我怕什么。”

而后他潇洒地开了门。

我气极,“林白岩,你刚才明明还怕得像只老鼠……”

他嘴边欠揍的笑容更深,将我塞进车厢,眨眼故作神秘道,“我是老鼠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千万别告诉别人。”

明明他说得很正经,可我总有一种他在耍宝的感觉,而这又于他一向严谨的形象格格不入,我忍受不住,咯咯笑了出来,“你放心,我谁也不告诉,啊对了,你记得长羊耳朵的国王的故事吗?”

林白岩发动车子,“记得,有秘密的可怜人。”

我来了兴致,转头问他,“你的秘密只告诉我,我憋坏了怎么办?”

林白岩兴味地瞥了我一眼,含着笑意,“可以挖个洞,把秘密告诉那个洞,然后再填平。”

我眯眼抚着下巴,“好主意……但是那个洞憋坏了怎么办?”

他状似愁苦地想了想,而后缓缓转过头看我,“它憋坏了关我什么事?”

我终于控制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林白岩拉着我在人声鼎沸的超市里逛了很久,别人是男人推车女人挑拣,我们反了反,我推车,他挑东西。

大部分都是日用品,给我用的日用品,牙膏、牙刷、水杯、纸巾、卫生巾、护垫……

我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货车里那几个包装亮眼的贴身用品,再抬头瞥了一眼前头悠闲漫步的男人,羞得再也抬不起头。

他刚刚拿起一包日用的娇爽,很自然地问我,“你喜欢用这个牌子的吧?”

我愕然到语无伦次,“大,大概……是,是的,你怎么知道?”

他依旧在仔细研究那包紫­色­卫生巾,翻来覆去看,云淡风清道,“你家的储物柜塞满了这种牌子。”

我脸红心热,咬着下­唇­恨自己如此糊涂疏忽,竟让一个陌生男人偷窥到我的隐私。他淡淡扫了眼沉默站在一边的我,尔后把娇爽的每一款产品扔进车里,动作奇快,只一瞬,车里即刻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卫生巾,我张口结舌想阻拦,以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提醒他,“喂,我用不了那么多。”

他手里拿着一个护垫,幽黑的眸子定在我身上,说,“我最近赚的钱太多,花不完。”

紧接着那包护垫又以一个美好的弧度滑进车里,落在那一大堆卫生巾上。

我抚面呜呼哀哉,痛苦又小声嘀咕着,“除非我每次都血崩,不然一年半载之内是用不完的……”

他忽然转过身,朝我摊手古怪一笑,“可惜我不能帮你用。”

“林白岩!!!”我咆哮了。

他Сhā着兜晃悠悠走开了,只留给我一个宽厚的背影,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冰山男人如此可恶至极。

纵然存在着一百个理由能说服我离开,但我只用了一个理由让自己留下。

林白岩需要我。

我爸为救同事坠下万丈深渊后,我几乎每晚都夜不能寐,我深深自责着。我抓心挠肺地想,如果那一刻我能守护在我爸身边,我一定不让我爸孤身走在悬崖峭壁上,我死都不会让我爸出事。

那段时间我几近崩溃,我空有一身武力,却不能竭尽所能保护我爱的人,我是废物我愧对我爸。

庆幸的是,在我失魂落魄,每天都在我爸坟前发呆的时候,我遇见了摔得浑身是血的林白岩。

他让我重新涌起了一种“我被需要”的感觉,他让我尽到了我未尽的责任,我感激他,我在他身上弥补我不能对我爸做的,我空落落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慰藉。

第二天林白岩去上班,却不让我跟去,他这一脸的坚毅与昨晚判若两人,我心想他好面子,只好耐下心说服,“虽然你不告诉我你因为什么有麻烦,好,我不­干­涉你,但是既然你雇佣我,我就必须要尽好职责,我必须跟着你,没有哪个保镖是在家里吃闲饭的。”

林白岩眼中流转着耐人寻味的光芒,我直觉他想笑,于是斩钉截铁道,“没得商量,我不能毁了这个行业的信誉。”

尔后我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他车边,脸上挂着职业的笑,语气却异常严肃,“林先生,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卡文来着。卡完了,下一章出新人物。

嗷嗷不许霸王我,怨念ing!!!!!!!!

继续祥林嫂附身:我发誓写完这个冷文以后继续我的搞笑事业,这个文太让我揪心了

8、第八 ...

我一路紧随林白岩到了他的律师事务所,神经紧绷,他倒好,中途还停下来买咖啡,我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他却一脸悠闲,中间还欣赏了一会清晨雾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着,“看起来要下雪了。”

我拉紧他昨晚给我买的崭新大衣,跺了跺脚,见他还站着不动,只好提醒他,“你上班要迟到了。”

他懒懒看我一眼,又转头望着晨曦一方迷茫的光晕,“我在等下雪。”

我承认我不排斥罗曼蒂克,甚至说的上喜欢,但是这样一个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的早晨,这个一身­精­练的优雅男人却孩子气地在街边等雪花飘落,实在不是常理。

我刚想开口,他已经回过头来,“我就是在下雪天出生的。二十九年前的今天,这个时候,下雪了。”

说完他终于迈开步子,而我却愣住了。

在与世无争的乡下呆久了,思维就像许久不用的镰刀,有些钝了,等到林白岩离我有几米远,我这才缓缓意识到,今天是他生日。

拔腿追上林白岩,等离他半步不到,他猛地转过身,我吓得倒抽一口凉气,退了两步,稳了稳急乱的呼吸,呐呐说道,“生……生日快乐。”

“谢谢。”他笑微微看我,表情好似三月春风吹醒杨柳岸,我看不大习惯。

他的心情极好,走开没两步,又回过头冲我笑笑,我的心跟着惊了惊,“莫愁,晚上给我烧顿好的吧。”

“哦……你不跟家里人过吗?”

“他们都在国外。”

“哦……祝贺你奔三呀。”

“我才29。”

“真的吗?呵呵,我那时还告诉旺杰她妈,说我救了个中年叔叔呢。”

见他面­色­微冷,我慌忙补了一句,“哦不,是中年美叔叔。”

林白岩冷冷睨了我一眼,寒气逼人地坐进车中,薄­唇­紧闭,再也不跟我说话。

我默默坐在车中,以四十五度角仰视天空,问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寿星,是不是残忍了些?

我决定了,如果他不打击报复,今晚我就烧一桌满汉全席,算是庆贺他终于从一个­嫩­头青,蜕变为中年美叔叔。

我本来只打算护送林白岩到他的事务所,然后去找我刘叔叔,但是到了他事务所门口,前台小姐已经漾起微笑,我含糊得说了声,“那我先走了,再见。”

下一秒,他拉住了我,目光炯炯,“你去哪?”

前台小姐的脖子显然已经伸长了,我尴尬一笑,挣脱开,“我去找我刘叔叔,你不是说一天都呆在事务所吗?那应该挺安全,我下班再来接你。”

他一脸严肃,“你确定你不会迷路?”

这时有个职员从电梯里走出来,狐疑地看了我们两人一眼,叫了他一声,“林律师早上好。”

他微微颔首,“早上好。”

等那人走远,我难以压抑反驳的欲望,就要张口,他抢在我前头说,“我确定你会迷路。”

他比我高了许多,俯视我的凌厉眼神让我在气势上弱了几分,可天晓得来时的路上,我一直是以母­鸡­护雏的心态来对待他,现在倒好,天地轮回,雏­鸡­翅膀硬了开始倒打一耙重新端回架子了,可还不就是一只怕死的老鼠?

他又开始独裁,“今天就呆在这吧。”

我心有不甘,直视他,“林白岩,你听好了,我虽然在乡下呆了几年,可你别看不起人,我可是土生土长在A市,我连A大有几个狗洞都知道!”

以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咆哮完毕,我就潇洒转身步向电梯,两耳刻意忽视他在后面喊我的名字,“莫愁!”

“白岩,她,她是莫愁?”一个愕然陌生的细软女声Сhā了进来,听到她喊我名字,我不禁转头看。

站在林白岩后面的是个高挑的长发美女,五官明艳,妆容­精­致,白­色­大衣配上脚上一双黄|­色­皮靴,典型的写字楼OL打扮,气质更是有几分清冷,给人不易亲近的直觉。

林白岩神­色­有些复杂,“方菲,怎么来了?”

而这个美女恍若未闻,一直在用那双美丽的眸子盯着我看,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正想抬脚走人,她喊住了我,“等等,你是莫愁?”

我一脸纳闷地回过头,见林白岩抿紧­唇­,我来来回回扫视他和这个叫做方菲的美女,按照电视剧编辑的惯常思路,恍然大悟了。

千篇一律的偶像剧中,柔弱无依无靠的女主角迟早要遇上男主角美艳的前任女友,自惭形秽一番后,女二号烈焰红­唇­张开,展露一嘴的狰狞獠牙,以突显女主角莲花般的纯洁气质,在女一号缩到墙角之际,嗑瓜子看戏许久的男主角粉墨登场,一把拽住发狂的女二号,大喝一声,“XX,够了,她只是小妹妹。”

我隐隐期待着林白岩大喝一声,“方菲够了,她只是保镖。”

果然。

“白岩,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弄来了?你什么居心?”

方菲的斥责声果然够狰狞够凄厉,划破了这方的宁静,惹来不少上班族的视线,而我眼角瞥到律师前台已经坐了三位前台小姐,而第四位正急急奔来。

我不满于方菲使用的那个动词“弄”,感觉自己像是个惹是生非的怪物,还算不上人,所到之处能搅乱一方平静,但事实上我自诩侠骨柔心,即使不算女侠,也算是个见习女侠。

“方菲,你冷静些……”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两个月后就结婚了。”

我的心噔噔跳了两下,林白岩就要结婚了?这个事实令我莫名有些手足无措,我慌忙看向他俩。

我和林白岩眼神交会,他看起来有些困扰,对我说道,“把手机开着, 别乱走。”

方菲显然怒不可遏,因为巨大的愤怒使得她双颊通红,眼神近乎狠毒,她冷笑一声,“林白岩,我认识你十年,今天才算彻底看清你!”

林白岩微微蹙了蹙眉,又恢复了一贯的高深莫测。

毕竟林白岩待我不错,而这位小姐显然误会了什么,措辞太过强烈,本来不愿掺和这浑水的我,还是决定说些什么,“这位小姐,你大概误会什么了,我……”

方菲的眸子哀怨出水来,她凝着我看,“莫愁,两个月后我就结婚了,求你饶了我,也饶了他好吗?”

尔后她神情凄凄地飘入了电梯间,秋水般的大眼望着我,直到电梯门彻底合上的那一刻。

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眨了数次眼睛,这才把迷茫的视线对准林白岩,闷闷说道,“你不追上去吗?你未婚妻误会了。”

他不看我,只是用严厉的眼神淡淡扫了一圈拥挤的前台,前台好事的姑娘们瞬间鸟兽散。

他终于看我了,“她不是我未婚妻。”

我愣了楞,“那她结婚关我什么事?”

林白岩这次不说话,径直转身走进事务所,背着我说,“把手机开着,不要乱跑,中午上来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是罪人。

最近没啥码字的激|情,知道冲榜才有光明的前途,但是又懒得勤奋,都是更打工妹那会太勤奋害得。

啊啊啊不晓得说啥,其实这个文没啥谜题,一一解开滴,我也没那智商对吧。

嘿嘿,论文写完,我保证勤奋起来。不吭。

9、第九 ...

刘叔叔在电话里约了我周末去他家说正事,我在外面晃了一圈,想了一轮心事,结果还没到午饭时间林白岩就打来电话让我回楼上,话语虽短,可我总感觉他上辈子是做老妈子营生的。

在律师事务所门口徘徊了一会,前台小姐用极其暧昧的眼神打量了我一次又一次,我只好挺着腰板冲她笑了笑,走了进去。

一路上我在思考自己在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光鲜的地方,或者说林白岩是怎么解释我的身份的,我虽然不太在乎,不过保镖这种职业,究竟是不太体面的。

我微低头走路,结果走得有些冒失,撞了迎面而来的人的大肚子,被那弹力颇好的肚子弹到一步外。

我抬起头来看,一张乐呵呵的弥勒佛笑脸进入眼帘,他有些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边眼镜,四五十岁的样子,三层下巴微微颤动,看起来却很亲切。

“你就是白岩的小妹妹吧?”斯文老男人笑呵呵问我,笑容友善。

“呃……”我的脑子迅速转了转,揣测了几秒,莫非林白岩就是这么解释我和他的关系的?

还是先含糊认了再说吧,我连忙腼腆地点点头,余光扫到周边工作的事务所职员都把视线望向这边,越发窘然。

“哦呵呵呵,白岩一家的基因就是好,男的帅,女的靓,宋兰,你说是不是?”老男人拉住经过的一个短发中年女人说笑起来,更可怕的是,嗓门还挺洪亮,我一时尴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拘谨地站在一边撑着笑。

被唤作宋兰的女人也泛着浅浅的笑,看了看我,戏谑说道,“老韩,白岩要知道你把他妹妹拦在路上不放行,你可有得受了。”

老韩放声大笑,声如洪钟,“宋兰,被你一说,我还有点怕了。”

谈笑间,我瞄到林白岩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将一个文件递给门口的秘书后,他朝我们这边走来。

“白岩,你来得正好,老韩把你妹妹堵路上了,你这做哥哥的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家伙。”

宋兰笑眯眯招呼林白岩,在这种公众场合却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我看得有些咋舌,不过小心打量四周职员的反应,都含笑隐隐期待,看起来这种戏码时常上演,大家已经司空见惯了。

林白岩舒展开笑容,“师姐,我哪敢啊。”

“你是老板,他也是老板,怕什么,师姐帮你。”宋兰挑衅地看着老韩。

老韩笑眯眯地搭着林白岩的肩膀,暗示是一个战线的兄弟,“白岩,看到了没?女人就是祸水,煽风点火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兰笑容更深,露出眼角的两条鱼尾纹,她双手横抱,冲边上的职员们嚷道,“哎,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明着歧视我们女­性­了。”

这时边上一个年轻些的女孩子娇笑一声,“老板,小心宋律师起诉你搞­性­别歧视哦。”

全场一时之间笑声大作,我受这轻松的氛围感染,也控制不住微微笑出来,眼神却正好与林白岩含笑的视线对上,我慌忙收起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