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很想问一声米夫人:究竟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如果是,她为什么不惜牺牲她的幸福?
所嫁非人,不是她的良配,这一生已经不幸。可是娘家人踩踏着她的悲苦,将另外一个米姓女子再塞进费府,和她同侍一夫,这就是不幸中不幸了。
素言想,如果米素言真的认识到自己营营以求的情爱婚姻不过是镜花水月,清醒之际会不会自请下堂?那时候,米家是否会是她最后的容身之地?
答案是否定的。
幸好,她不是米素言。
两母女再无别话。
米夫人絮絮叨叨的说起家中琐事,素言才惊觉原来人前光鲜尊崇的贵夫人,内里也不过是这么琐碎和庸俗。
落英叩响门,轻声禀道:“夫人,该入席了。”
米夫人便笑着站起身,拉着素言的手道:“走吧,好不容易你们夫妻回来一趟,都别客气,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
素言也就敛眉垂眸,温顺的应声是,扶着米夫人去了前厅。
没有外人,因此一家坐在了一起。
米老爷米夫人坐上首,米兰卿居右,梅映雪坐在他的下首。费耀谦居左,素言坐在他的下首。
米老爷的视线淡淡的扫过全场,忽然问米兰卿:“你妹妹素心呢?”
虽是问着米兰卿,却是梅映雪站起来垂头回答:“爹,素心妹妹说身子不适,就不出来了……”
米老爷咳嗽一声打断了梅映雪,那张经过风霜洗礼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悦:“新年新开始,就该有个新气象,不是你病就是她病,像什么样子?去,不管什么理由,让她出来见客。”
梅映雪羞愤不已,这话名着在指责素心,实则是把她也骂了进去。她一向体弱,又因怀了孕,没出正月就接连请了四五次大夫。
正月里看病,这是大忌。因此米老爷这般当众发作,梅映雪没办法不脸红。脸红背后,是她说不出来的委屈和愤怨,还有羞愧以及难堪。
米夫人、米兰卿都不答话。米夫人习惯了以米老爷的话为尊,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只有遵命的份。
对于米兰卿来说,妹妹虽是家里人,妹夫却不是,他若是替自己的妻子说话,难免落个护妻的声名。
素言也不言语。
见不见素心,于她来说也不是那么至关紧要的事。虽则相看两厌,但也不过一顿饭的事。她没理由拒绝。
况且,米老爷这分明是给素心铺路,希望她和费耀谦多接触,好成为他的贵妾,她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费耀谦眼神清淡,也不说话。这毕竟是米家的家务事,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也属常理,况且米老爷是一家之主,他怎么说都不算失礼。
梅映雪应声转身出去请素心,米兰卿这才看着费耀谦道:“好了,咱们先喝酒吧。既是家宴,就没那么多讲究。”
费耀谦便端起酒杯,拉着素言朝着米家二老道:“小婿特敬二老一杯酒,恭祝二老身体康健,身名俱泰。”
米老爷笑眯眯的,一副慈父的面孔。米夫人也是笑盈盈的,看着费耀谦的眼神就十分的热情。
素言只垂了眸子浅笑,以袖遮面,将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梅映雪领着素心进了门。
素言才放下酒杯,不禁眯了眼细瞧。多日不见,素心清减了许多,不过精神还好。盛妆出席,乌黑的发髻上Сhā着一枝金钗,贵气逼人。
相较之下,素言和梅映雪都略显素淡了些。
素心进门就含笑行礼:“爹,娘,女儿来迟了,还请恕罪。”
米老爷拈着胡子,道:“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起来见过你的姐姐、姐夫。”
素心又给米兰卿见了礼,这才走到费耀谦身前,行了一礼,含笑道:“素心多承姐夫照顾,一直铭记于心,这是素心的一点小心意,还请姐夫笑纳。”说时亲手递上她绣的荷包,鲜亮的鸳鸯戏水逼真而明艳。
费耀谦没动,也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只是淡淡的道:“照顾你是我份内之事,不说米费两家世交,还有你的嫡亲姐姐是我费耀谦名媒正娶的妻子,我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她面子。”
素心悠然一笑,歪头道:“是啊,正是这个理,我可不就等着姐姐和姐夫疼呢。”
米夫人便笑道:“素心,不可恃宠而骄。耀谦啊,你这个妹妹不懂事,你要多加管教才是。”
费耀谦便侧了头看着米夫人,很认真的道:“素言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素言的兄妹,自然也是我的兄妹。”
费耀谦的话不多,却处处都在“素言的就是他的”话题上打转,有理有据,有情有意,并且铿锵有力,亲密之中带着疏离,亲热之中又带着几分推拒。
米老爷捋着胡子看一眼米夫人,压下不悦,笑道:“都坐下吧,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