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姐,回屋睡吧,外边下雪……见浴盆没了声音,女佣怕出什么意外,竟管索家还没谁洗澡时淹死过,这种事三江县城生过,好像是一个日本女人洗澡时在浴盆里睡着了,淹死在盆里。
哦,下雪。四姑奶口气回到常态,问,雪大吗?
棉花套子雪(大片雪花),下冒烟啦!女佣说。
四
四妹这辈子是什么命啊!
悲怆的声音如能穿过纷飞大雪,谁听来都会觉得有雪花飞进心底,凉丝丝的。
先前四妹走爷爷没追,他也没让奶奶去追,坐下来手捂着脸,哭起来,索家大院很少人见当家的掉眼泪,连奶奶也很少见爷爷落泪,她说他眼泪窝子深,当地人说好哭的人称眼泪窝子浅,还没人说泪窝子深,她借题挥吧!不哭的人,一哭吓死人,他老人家哭成泪人。一生的委屈一朝狂泻出来。
老爷,别哭坏身子……奶奶受感染陪着哭,人这种动物平素的屈辱一点一点攒在心里,控制着不释放,一旦某种形引出来不可阻挡,这么一大家子人靠你呢!
我寻思四妹,咋就这样饽饽渣渣(琐碎)啊!爷爷叹然道。
有一年正月十五,我太奶跟女眷们在亮子里街上轱辘冰,这是满族的一种风俗——走百病,大人在冰上行走,孩子们则在冰上打滚,民间歌谣唱道:
轱辘轱辘冰,
不腰疼,不腿疼;
轱辘轱辘冰,
身上轻又轻;
轱辘轱辘冰,
心儿放了松;
轱辘轱辘冰,
一觉到天明……
四姑奶在冰上比同龄的孩子野,撒欢儿地在冰上滚,一直滚到一个人的脚下停住,这个人是相面先生,他对我太奶说:太太,你女儿说些说道啊!
女儿身上有三个哥哥,索家唯一这么个女孩,太奶十分重视相面先生的话,请他到家里,好酒好肉的恭敬,太爷问:
先生不妨直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