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热河大兵 > 热河大兵(二)

热河大兵(二)

我没­干­过这种事,但一想鲁芝苹骂我妈,勇气就来了,上去就把蛇捅进去,就听里面鲁芝苹说:“啥玩艺咬我腚?妈呀!”我往外一拽棍子,扭头就跑。前院可热闹了,鲁芝苹瘫在厕所里起不来了,那条蛇也让她ρi股坐扁了,怎么看怎么像是那蛇从后墙洞爬进来的。打那,鲁芝苹有屎有尿都跑后山上去方便,再也不敢进厕所了。又因为鲁是属兔的,兔是蛇的口中食,她从此老实许多,怕山上的蛇下来吃了她。

老吴就是这么个人,不让听收音机,全院人都说他没人­性­;抱打不平、害巴人,让个别人恨之入骨;横Сhā一杠子,抢人家的对象当媳­妇­,让人家记恨一辈子;养不出孩子来,还不会体贴人,让老婆心里别扭,差点彻底移情他人。这最后一点我参与了。不过,我是在不明细底的情况下被人利用的。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李姗当我的老师。别看她是我表姐,平时对我可不咋着,她不让我在学校叫她表姐,我知道为啥,因为我穿得不好,她怕同事笑话,其实都是她的虚荣心在作怪。不过,在那个美丽秋天放学的路上,李姗在二道牌楼下把我叫住了,我发现她有些紧张,不时朝左右看看。她问我中午吃什么。我说家里有剩饭,和我二姐一块吃。那时我母亲去被服厂锁扣眼,中午不回来。李姗拉我进了路旁一家饭馆,买了一碗豆腐脑和两个烧饼,让我吃。我当然不管是怎么回事,立刻狼吞虎咽消灭了那些好吃的。完事就和李姗一起回家。快到前院时,李姗忽然一捂脑袋说我头疼要回家睡觉,不想让谁打扰,你在这玩,再看着山下,如果你姐夫回来,你立刻先告诉我,明天我带你吃馄饨。

馄饨是什么味儿?我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于是,我像一只忠诚的小狗,在院外转悠。前院这时很安静,大人上班,中午不回来,半大孩子也都跟我一样,吃口剩饭就跑哪玩去了。李姗进屋以后就把窗帘拉上了。她有个习惯,白天睡觉怕见光。我二姐来找我问咋不回家吃饭,我说吃饱了你别管我,就把二姐撵走了。突然,有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嗖地从我身边溜进了院子,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进了李姗的屋。我赶紧追上去,想喊表姐,不料李姗出来小声说我这有事,你去院外看着。既然表姐和那人认识,我也就不为她担心了,我又去了门外。过了好大一阵子,那男的出来,摸摸我的头,掏出六块儿包着玻璃纸的糖放在我的口袋里。到了下午,我看见李姗脸­色­极好,眼睛放光,穿着露大腿的旗袍去了学校。

这个美差,我连着­干­了三个中午,得到的奖赏是豆腐脑、烧饼、馄饨、炸酱面、糖、花生。本来,我还可以继续­干­下去,但却让我把事弄砸了。我把糖和花生存在一个纸盒里,想省着慢慢地吃。但第三天晚上我发现糖少了一块儿。本来是六块儿,我吃了两块儿还剩四块儿,却只有三块儿了。我认定是我二姐偷的,就找她要,她不承认,我俩打起来。我母亲发现了,就问是从哪里来的,她以为我偷什么东西卖钱买的。我不愿意当小偷,就说了这一切。我母亲立刻给我二姐五分钱,打发她去买糖。然后问李姗他俩在屋里­干­啥。我说我没进过屋不知道,但那天中午我抓一只秋蚂蚱抓到李姗窗下,听屋里李姗很小声地哼哼,还哎哟了一声。我母亲一把将我的嘴捂住,说你再也不许吃他们的东西,也不许给他们看门,再去就打断你的腿。

我害怕了,再放学撒腿就跑,绝不让李姗撵上。几天下来,李姗对我又恢复了原来的态度。我知道她胆子大了用不着我了:老吴当管理员,中午很忙,他又好喝几盅,喝完下午还要睡一觉;小石头的理发店中午不休息;鲁芝苹调到离家很远的­肉­联厂……我也知道李姗和那男的在屋里没­干­好事,虽然是什么事弄不清,反正是背着老吴的事。我想把那男的吓跑,采取的方法之一是学老吴,老吴的皮鞋是从部队带回来的,鞋底钉不少铁钉子跟马掌似的,走道咣咣响。我捡了个破罐头盒,绑在脚下,在前院走得咣啷咣啷的。李姗很紧张地开门,一看是我,立刻火了,让我滚。我又和大宝联合起来,在台阶上放自行车轴承里的滚珠儿,戴鸭舌帽男的出来时走得慌,一脚踩滚珠上,滑个老头钻被窝,鸭舌帽都摔掉了。我们躲在一旁捂着嘴看,是个挺俊的小伙子,留着分头。后来,我才知道那人是黄小林。至于他俩是如何旧缘重续,而且如此大胆行事,我就不清楚了。这件事的结局是老吴一天中午突然回来了,把他俩堵在屋里。但李姗和黄小林正面对面坐着谈话,老吴傻乎乎地说:“来客人啦,你们谈着,俺找个东西,这就走。”走到二道牌楼时他琢磨过味儿来,扭头又跑回家,进屋一看就剩下李姗一个人,正拽床单子呢。老吴问他来了几回了,你别以为我是傻子,那小子见了我脸都变­色­了。李姗心惊,以为我给她泄了秘。但她死活不承认。老吴还算大方,说若是再碰见,就白刺刀进去,红肠子流出来。打那,我再也没见过黄小林来过前院。据说,黄还和别的女人好,在他退休的前一年,他还有花心,大雪天去酒吧找小姐,半路上让车撞个脑震荡,病好了老实了,每天去大坝上打扑克,跟先前两个人似的。

老吴在文革中受了不少罪。开始全是因为李姗。李姗好穿,又有条件,没孩子,她挣56元,老吴挣84元。那时猪­肉­才一块多钱一斤,你想他俩的日子能错得了吗。文革从学校闹起,一下子把李姗抓出来,说是资产阶级的臭小姐,还说她是破鞋,拉出来斗,脖子上吊着鞋片子。这时,学校革委会的主任还是白校长,他挺积极的,还动员老吴揭发批判。很明显,我爷爷不是劳动人民,要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房子。前面说过,我大姑抽过大烟,大姑夫不务正业,更可怕的事还有,也不知从哪查出来,说李姗她亲爸还活着,在台湾,还跟什么军统有关系。这还了得了!此外,还有和黄小林的关系。黄运动一开始就给揪出来,说他一贯流氓成­性­。白校长说老吴同志你得站稳立场揭发批判呀,你媳­妇­很可能是国民党留下的特务。老吴对这话可不爱听了,刚解放时李姗才多大,十多岁的孩子能当特务吗。老吴就骂:“娘了个×!她那岁数要是能当特务,你老白毛子大金牙就是特务头子啦!”

白校长气得直跺脚,咬着金牙说:“你……你反对文化大革命!”

老吴说:“有能耐用你的大金牙把俺嚼了!”

他扭头就把李姗带回家。小学校学生太小,只有几个青年教师乍呼得欢,但却不敢惹老吴。回到家,李姗先把尿湿的裤子换了,然后搂着老吴就哭,说多亏了你呀,要不然我就想寻死啦。老吴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家女土匪临死前跟俺好了一回,又捡了条命,人家对生活都充满着希望,何况咱们呢。李姗听了也没急,说我也曾对不起你,跟黄小林好过那么几回,咱对着毛主席宣誓,打这往后,谁都不许­干­坏事,­干­坏事就让他挨斗。老吴不说话也不举手,点点头就拉倒了,后来他说俺才闹一回,她闹好几回,敢情她合算啦,俺就是不宣誓。

按说这事不该完,彼此怎么也得往深里问问,你怎么跟女土匪搞上的,你和黄小林到底是几回。可运动来势太猛,一转眼把老吴给揪出来了,罪名是对抗运动,死保老婆,隐瞒反动历史和流氓行为。斗完了就跟牛鬼蛇神一起扫大街扫厕所。旁人都压力很大,整天皱个眉头。老吴不在乎,一边掏大粪一边作诗:“文化大革命,好好好!好好好!……”

“好在哪?”拉屎的革命群众问。

“好你一堆大黑毛。”老吴的粪勺子掏到人家ρi股上。

革命群众立刻报告给小石头。小石头这阵闹得挺欢,噌噌噌也不知怎么钻进区革委会了。小石头本来就恨老吴,心里说这回看我咋收拾你。立刻把老吴带来,问你在厕所里说什么啦。老吴说俺歌颂文革好。小石头说往下呢。老吴说文革全是好,没有别的。小石头说:“那怎么出来好你一堆大黑毛?”

老吴说:“俺那是称赞革命群众,是另一首诗歌,下面还有不少词呢!”

小石头一拍桌子:“你说,说不出来就是说文化大革命,就是反革命!”

老吴点点头说:“你们听着,好你一堆大黑毛,好似革命起火苗,烧死牛鬼和蛇神,迎来红日高高照。高高照,放大炮,炮口对着大粪勺,喷黑水又扔炸弹,轻装上阵志气豪。志气豪,不骄傲,斗私批修呱呱叫,彻底消灭帝修反,热河响起冲锋号。冲锋号,吹得响,听俺把革命故事讲,滦平城东金沟屯,住着那么一家人,媳­妇­名叫王腊梅,劳模会上要爱上谁,爱上谁,谁知道,他丈夫推头手艺头一号……”

小石头跳起来喊:“打住!打住!”

旁边的人包括告老吴的都说:“往下说呀,早知道有这些好听的,我告你­干­啥!我不告你啦,你往下说。”

老吴指指小石头:“领导不让说。”

小石头把旁人撵出去,小声对老吴说:“我饶了你。记着,我的事不许说。”

老吴点头:“遵命。”

老吴后来在牛鬼蛇神队里还当了队长。有一天新来俩组员,一个是白校长,一个是黄小林。白的金牙叫人拔去了,露个黑门洞子,黄小林剃个秃子,也帅不起来了。分配活时,老吴一指大粪勺说:“咱们队管辖内8个厕所,共40个坑,其中女的16个,男的24个。老白不近女­色­,掏女坑,小黄因女人犯错误,掏男坑,去吧。各掏各的,不许换位置。”

把白校长和黄小林气得直翻白眼,没法子也得去掏。掏了一阵子实在受不了啦,他俩找到老吴,说你把我俩杀了吧,这大粪是不能掏了。白说我生平最烦女人,我不能掏女坑。黄说我想掏白的坑,为啥非让我掏男的。老吴说这回你们知道啥叫心里别扭了吧,想想以前你们都是怎么­干­来着。后来老吴叹口气说:“算啦,掏谁的坑都不好受,还是跟俺学快板书吧,现在兴起宣传队了。”

老吴看得挺准。不久,闹派­性­了,牛鬼蛇神被管得不很严了。宣传队缺人,老吴和老白、黄小林都跟着去演节目。成了头一拨获得自由的人。又过一阵,武斗开始,节目演不下去,老吴等人就杆子回家了。回家了老吴也不消停,他想让李姗养个孩子,李姗却咋也不怀孕。他们先看中医,中医说他们寒气大,需要进补,老吴就给李姗喝­鸡­汤,他自己喝枸杞酒。造了一阵,把李姗养得又白又胖,老吴热得鼻子冒血,还是不怀孕,又去找大夫。这时中医大夫都撵乡下去了,李姗要找西医,老吴不同意,找个开偏方的土医生,那位说你俩火太大呀,得把身上的杂物清清,让李姗吃油炸蝎子,让老吴喝童子回龙汤。油炸蝎子好说,现在成了一道名菜,就是一开始不敢吃,吃了就没事了,跟炸蚂蚱差不多。童子回龙汤呢?简单说就是男孩子的尿。但让那位土医生一说,还挺复杂,得在立冬后到春分这一期间,每天早上的头一泡尿,要用竹管趁热嘬着喝。老吴一下想到我,说就喝后院小小的。我不愿意,叫同学知道了多难看。老吴就求我母亲,还送来二斤板油,给我烙葱花油饼。我母亲说你要不给姐夫尿尿,就不给你饼吃。我屈服了,每天天刚亮,就得起来把尿尿在一个茶缸里放在窗台上。这时老吴就来了,他还挺客气,轻轻敲窗说:“小小,俺来啦。”然后把竹管伸进来,咕咕吸­干­了就走。喝了几天,老吴­精­神还真不错,鼻血也不流了,眵目糊也不长了。有一天他说我尿得少,每次都喝个半饱。我说我就那些尿,老吴说你晚上多喝点粥就有了。我照他说的去做,半夜尿了炕,东挪挪西挪挪好容易睡到天亮,一点尿都没有,老吴却准点来了。那天下雪,我母亲起早去做活,我二姐睡得挺死,我一看没法了,伸手把她俩的多半盆尿端到窗台,老吴还是很客气地说:“小小,俺来啦。”竹管就伸进来,吸呀吸,我在炕上都能听见咕嘟咕嘟往下咽的声音。后来呛了他一下子,他停下来问:“今天咋这老些呀?”我说:“你不是嫌少吗?我昨晚使劲喝稀的。”老吴说:“挺好呀,俺喝累了,腮帮子都酸了,歇气儿再喝。”过了一会儿他又喝,喝净了,打个饱嗝巴哒巴哒嘴问我:“你昨晚吃咸鱼了吧?这尿怎么这么〓嗓子,呛人。”我紧钻床窝里不说话。天亮起来后,我二姐要倒尿,一看都光了,还以为我做的好事,晚上母亲回来她还告诉说小小出息了,主动倒尿盆。我母亲看看湿了半截的被子,叭地就给我一巴掌,问:“说,我和你姐的尿呢?”

我害怕了:“全让老吴喝啦!”

我母亲把我好揍。说实在的,这事­干­得太缺德,可那是无可奈何被逼出来的。打那往后,我可受罪了,睡觉前必须喝一碗­鸡­蛋水,夜里还不许尿尿,母亲说你只有这样,才能赎回你的罪过。不料想老吴根本不领情,过些日子来我家坐,还跟我母亲说喝了小小这么多日子回龙汤,就下雪那天早上喝得过瘾,味儿又浓,量又足,喝得俺直想蹦高。我母亲吓得不敢说话,直打岔。老吴挺认真,指着门外的尿盆说:“舅妈,你信不,那天足有那么多半盆。您还得想法让小小给俺再弄那么一回。”我母亲臊的不行,后来就急得流了眼泪。老吴还挺能瞎联想,说您是不是想小小他爸啦,小小这就大了,您好日子就到了。我母亲说:“大什么呀,还是个孩子。”老吴说:“不,能尿半盆,那就是要大了。”

春天到了,我很高兴,不用再起早尿尿了。但老吴的兴趣也变了,他买了不少白公­鸡­,抽­鸡­血往自己身上打,打得他那阵子走路吃饭直点头,有点­鸡­啄米的样子。往下他又练甩手疗法啥的,反正是不闲着。忙活半天,李姗也没怀孕,后来还是我母亲告诉李姗让老吴去检查,结果真相大白,毛病出在老吴身上。老吴情绪低沉了好几天,在当院一边转悠一边骂:“狗­操­的这些红卫兵,你砸哪门子庙呀,要是给佛爷烧几柱香,兴许能赏给俺个孩子呢!”

别看他这么骂,没事,我们这前后院,没有好成份的,哪家也没出过红卫兵,包括鲁芝苹,她娘家富农,婆家地主,­肉­联厂的青工勾着红卫兵来抄她家,狗屁也没抄着。鲁芝苹站院里说我们冤呀,二宝他爷四八年活埋的,他姥爷是四九年自己上吊的,这些年我们过得还不如贫农,凭啥抄我家。王腊梅也从金沟屯带孩子跑来,原因是她一个娘家舅当过几天还乡团,所有亲戚全呆不下去了。最后是我大姑夫和大姑从北京跑回来,那惨劲就别说了,每人就穿一身单裤褂,是早上装着上厕所跑出来的。来了以后她们害怕北京来人抓,整日提心吊胆。我哥那时在戏校学打鼓,他回来说外面都成立造反队,有了组织旁人就不敢惹。老吴点点头说要不咱们也成立一个,不光保护自己,还能抓别人。我大姑直给他作揖,说你可别造那孽,咱保住自己就不错啦。老吴说中,反正在家呆着也没事,孩子也养不出来了,带这帮大孩子玩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