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徐风停吹,一片静谧的宁静笼罩着ずC妫某种神力息止了波涛的滚翻在江城的那些天,我忍不住还是要和韩飒见面。他像是一个在勾我魂的人。他想见我时就会给我的手机打一个miss call。我看见了是他的号码就会像鬼使神差一样地自己去找他,把自己交给他。他给了我一串他家的钥匙。很多次,我像回自己家一样地打开他家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地看着电视。那是在看吗?我想他是要一点声音,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否定寂寞。而我,是不是也只是他的一种声音?从电视里走下来,变得和他有关——有时候说话,有时候撒娇;有时候哭,有时候笑;有时候嗔怨,有时候生气。这个声音还有回忆似水年华的附加值,算不算是少有的超值馈赠?我是不是如同一幕生动的演出,占据他无从打发的时间,像乌鸦一样打扰和调整着他的孤独?我们相处的时间有限,所以一见面总是直奔主题。两个生动而年轻的身体,我们给过对方一些乏善可陈的温暖。我们见面所做的事情永远只有所谓的爱——我是说Zuo爱——我感到有些羞辱,而这种低微而又黑暗的感觉根本无法言说,仿佛成了某种契约。我越来越明晰地意识到,他想见我并非是真的想念“我”,只要背景类似、条件许可,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替代和置换。我的特别之处不过就是在于他从我身上看不到威胁他仕途的任何迹象——这大概是我们十年前恋情的惟一残存下来的可以被定义为信任的东西吧。在我身上,他可以不计后果、不遗余力、不负责任地纵欲,而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为我支付了相应的可以让我陶醉的情感。在他的臂弯里我默默看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摒弃了爱情,我和他的维系只有身体——我知道我在绝望着。他总是沉默的,把谈笑风生都留给了过去岁月里那些给我写的小纸条里,留给了那个被埋在了泥土中的女人,留在了白天,留在了他被人仰视的地方,留在了他需要演戏的时光;而和我相处的时候,他只能是沉默的,我要听的他从来不说。他必须是沉默的,把一大片空白横隔于这种不堪一击的脆弱关系里,回避、掩饰、以及相互揣测。再浓郁的迷香,被十年的光阴和阅历来大浪淘沙,哪里还会有剩得下的光华和诱惑呢?有时候我哭,只是为了让他能够记得抱住我,给我一点最贴近“爱”这个字的人气。我问他:“等我走了,你会难过吗?”他想了想,回避而不回答地说,“等你走了,我会很忙。”我又问他:“你在知道我有了澳洲的永久居留证之后,对我的印象有改变吗?”他看了看我,点烟,吐烟圈,然后说:“不就是说我们又多了一个国际友人了吗?”我问:“你就没有想到说你从此有了海外关系?”他说:“我们的海外关系千丝万缕。”我说:“好啊,我就等着看在你竞选州长的时候,有几十个不同肤色的孩子蜂拥上前抱着你的大腿喊你爸爸了。那场面一定很壮观。”他不说话了。我突然想到了,关于孩子的话题是他的死|茓,不能够随便去提的。那个叫李云的女人,就是因为想为他生一个孩子而死掉的。想到那个女人就觉得她真是残忍啊,用这种方式剥夺了自己生的权利,剥夺了别人再爱的权利,也剥夺了任何人对她说任何不敬之词的权利。她何至于高明得如此残忍,让人连效法都要先倒吸三口寒气?!剩下的就是沉默。沉默的时候,我就总要猜测,在我枕边的这个男人,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化身,我替别人在履行一种仪式,而我永远得不到她所拥有的、来自他的、那些饱满的精神的馈赠。我要听的,他不说;是不是因为,他想要的,我无法给?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韩飒,我们算什么?女人喜欢问这种问题。女人更喜欢听到男人在这个时候说出她想听到的甜言蜜语,哪怕是假的,或者如王家卫的电影里说的那种“只是一分钟”——那绝对过去了的、不可否认的、也不可替代的、介乎虚情假意和真心实意之间的悦耳的话。但是,他不说话。我又问他,我们算是爱人吗?他依然不说话。我以他的沉默为拒绝。然后我就问,那么,我们是情人了?他还是不说话。就像嘴唇被锁套住了一样。于是我就问自己,什么叫做情人呢?想起十五岁的杜拉斯以及她的渡船,情人就是那个坐在黑色轿车里的男人,那个忧郁的黄皮肤男人,那个递烟过来的男人。他有很细腻的皮肤和无量的激|情,他是她的情人。韩飒,亲爱的你是不是呢?你拒绝我的任何探寻,虽然你搂紧我,可是没有用,这些亲密不过是回避、放弃,然后,是必然的分离。我告诉自己,我们不是情人;充其量,算是老情人或者旧情人吧。我们都知道我在江城逗留的时间不多,但是到底何时是归期,我自己也不知道。韩飒偶尔也问我有没有确定离开的时间,我总说正在查询和比较,还得有一阵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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