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了药,村里的人几年内就会……”
“会不再没道理地乐天?还是想要离开?说到底知道内情的只有这几个人吧。想离开就离开生活啊,你们有手有脚,全是念力者,要生存很简单……话说我本来是找你讨论那些真正有问题的人……”
“爷爷!我们一直都在被别人下药?!你倒是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艾尔夫抓着老人的衣袖,似乎只有眼前老者的话才能让他相信。
可盛怒到颤抖的老人无暇顾及他。
“没有了那个药,我们又会回到以前那种痛苦的生活啊。你们也是念力者,也从外面来,那应该明白被利用被背叛的痛苦,为什么要破坏我们的一切!”
金脸色发黑。
“破坏一切……这什么跟什么啊!话说你身为村长,一直眼看着发现秘密的村民被杀吧。”
这句话让艾尔夫一愣,他呆了几秒后,慢慢放开了村长的衣袖,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绝对不是好事的事。
村长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悲戚——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必须顾及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个秘密不应该,也不能被泄露……”
“你——!”金愤怒了。
佳妮特听着金越来越愤怒的争辩,走到库洛洛附近。
“情况比我想得轻松,知道实情的村民大概就这么几个,对方害怕情报外泄,我们这边占主动。”
看着气定神闲的库洛洛,佳妮特忽然觉得同样是人,差别真的很大。
有些惧怕根本不存在的恐惧,有些无所畏惧兵来将挡,有些渴望恐惧用全部的勇气和生命去体验,有些紧抓着曾经的恐惧唯恐恐惧消失,有些把恐惧当游戏悠哉地行走边缘。
也许最可悲的是没有恐惧。
没有伤,没有痛,没有恐惧。
也就不会笑,不会乐,不会珍惜。
那活着是什么?
“真可笑呢,那老人连告诉村民实情都不敢,被金一个压制着没办法。”
库洛洛的表情明显在看戏。
“快打起来了。”佳妮特拿出花。
“还是别搞得太僵吧,下次来我还想增加几个收藏。”
他说着直起身,走过去,表情轻松得与气氛极度矛盾。
“如果是药的话,我随手拿了些,哦,他们放药的地方也顺便找到了。”
这句话立刻让那些爆发边缘的村民冷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中毒已深的瘾君子。
“他们留了不少。”
恶魔淡笑着,把毒药抛了过去。
于是那些深渊中的人,如同看到佛祖垂下的蜘蛛丝一般,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
当他们悉悉索索地辨别是否是需要的药物时,佳妮特忽然出声了。
她已经忍了许久。
“你们……都不觉得不甘心吗?真实的感觉就这么被剥夺了。”
那些人中的一个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着她的目光含着一丝轻视。
“活着不就是为了感受幸福快乐。等你再长大些,身边没有保护你的羽翼了,自然就明白。”
佳妮特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确实,那个夜晚,至少在梦境之前,很快乐。
只是那种快乐不是此时真实的自己想要的。
那种维系于外物的快乐,在失去维系的一天,终究会带来累积反扑的噩梦吧……
“请你们带我离开。”
艾尔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定定地看着库洛洛,眼神和平时不同。
“艾尔夫!”村长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别乱来。在外面的世界你无法生存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少年转头对他大喊,佳妮特听到他臼齿狠磨的声音,“这样的生活每天都一样!我不想几十年后只记得没差别的日子!”他说着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库洛洛。
令佳妮特惊讶的是,库洛洛干脆地点头答应了。
“……你……应该对他的能力没兴趣。”
库洛洛看着她,有点无奈地轻叹。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不碍事,我不介意带个尾巴,反正造成麻烦随时扔掉就是。”
佳妮特嘴角抽抽,她听不太明白库洛洛的意思是自己把他想得太恶劣,还是在证明他比自己想象的还恶劣。
想起之前挣扎许久定下的条件……她有点被趁火打劫了的感觉。
几个小时后,金带着极低的气压,和村长和解了。
库洛洛把对方藏药的地方展示给他们看,并承诺离开后会尝试分析药的配方。
村长允许他们随时离开村子,也可以随时回来,盗贼团的东西村人不会碰,而且依旧会供应食物和饮水给那些囚笼中的人,直到金为他们找到更好的归所。
艾尔夫死心塌地地要离开,村长百般劝说被无视,只得任由他。
再次从地道中走出,感觉到激烈的风吹沙,佳妮特有种做了个长梦的感觉。
沙中的逍遥乡,可惜是海市蜃楼。
“你真的要帮他们解析药物的成分吗?”
佳妮特顶着风声问库洛洛。
“给侠客,他大概会有兴趣。没兴趣再说。”
叹口气,再次确认此人极恶。
“金,你打算怎么办?”她看向有点愁眉苦脸的金。她可以想象金刚刚甩脱了尼特罗会长的包袱,又自投罗网地被另一个包袱缠上的郁闷。
“还能怎么办……找个地方安置,先想办法教认字和常识,舌头也是可以想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回一次GI,让他们给伊妲做一阵白工。等有点正常人的样子再扔出去……上天保佑他们能学会……”
看着金一脸苦涩,佳妮特淡淡地笑了。这个人看起来比谁都潇洒,其实是最不潇洒的一个,因为他本质上是个好人。
“那你会很忙,我暂时就不打你了。”
当走出沙暴的影响范围后,佳妮特驻足,回头看着那金海之中的金黄色堡垒。
那也是一座围城,让人作茧自缚的监狱。
回到那个曾经呆过两天的小城时,一行人只休息了一天,便决定前往最近的有飞艇起落场的城市。
艾尔夫说他要留下。
“真的留在这里?”
城门口,库哔显得有点担心。他和艾尔夫认识的时间最长。
艾尔夫点点头,露出八颗牙灿烂地笑笑。
“我知道我可能缺点常识,所以先在这里熟悉熟悉。既然打算要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那就以这里当起”
“……别太容易相信人。”佳妮特在旁边Сhā了一句。
“别和看起来很友好但很奇怪的大叔说话。”库哔继续补充。
“别吃怪人给的东西,别随便让别人亲亲,还有抱抱……”佳妮特竭力思考所谓“常识”。
艾尔夫流下一滴冷汗。
“……我是男的。”
“有些人是男女通吃的。”佳妮特严肃地说。
库哔点点头。
等在一旁的库洛洛有点无语地轻叹——
“如果你把这个词用在这里,那就不要再用在我身上。”
最后,当他们远离时,听到艾尔夫在那里大喊,为给金和库洛洛的饮料里放了村长给的东西道歉。
他挥舞着金色的帽子,在沙漠落日下的城头那么耀眼。
“他能活下去吧……?”佳妮特试探着问金。
金叹口气:“那就不是你能考虑的问题了,每个人都要过自己的人生。说起来那村长真的让我很不爽。”
比斯姬眯着眼睛,看耍猴般地笑笑:“现在要回去揍他们还来得及。”
“呵……”库洛洛轻笑,“金,我觉得如果你哪天死了,死因之一一定是多管闲事。”
“-_-#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为所欲为吗……”
“我在想,”佳妮特淡淡地开口,“那个跳楼的女孩。她留下地图,也许是希望有外面世界,这些她无法相处的人中,有谁能去沙暴内的世界,改变那个地方。”
“有可能。你想说什么?”库洛洛随意地说。
“……她也许并不是想死,只是想不出其他的方法表达,也不懂怎么让别人去注意她的想法。”
“我们看到的并非通过眼球,而是通过大脑。常识,信念,认知干涉着我们的视野。如果想看清楚,就要撇除脑子里那些东西,但这几乎不可能,每人都有不同的执念。她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偏离了人们的常识,只有死是共同的,她的死确实让她回归了。”
“信念……认知……执念……”佳妮特喃喃着,瞳中一片朦胧。
忽然觉得背后一暖。
库洛洛搂过她靠近耳畔低语——
“履行约定的时候尝试抛掉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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