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盂银孩是趁晚上到泉口镇的“一点红”歌舞厅的。半路上,他把塑料包掏出来,剥开,取出一张幸福粟来。幸福票就是一张薄纸片,上面印有幸福票三个黑字,加盖着窑上的红色公章,很像以前使用过的地方流通粮票。他把捏着幸福票的手别进裤口袋里,找了半条街,费了好大工夫,才把“一点红”找到了。那里歌舞厅太多,一家挨一家。门面上灯光也差不多,都是一片眩人眼目的乱红。不管他走到哪家歌舞厅门口,都有人跟他打招呼,把他叫成先生,让他里边请。对于这样的热,孟银孩有些不大适应,他没敢说话就走过去了。“一点红”三个字也是由霓虹灯组成的,只是点字下面的四个点不亮了,成了“一占红”。孟银孩正在门外找占字下面的四点儿,老板娘已到他身边来了,介绍说她们这里是有名的“一点红”,请进去点吧。
孟银孩问她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小五红的。
老板娘说有呀,小五红可是她们这里最红的小姐,夸他这位先生真是好福气,不知怎么就把小五红点准了。老板娘一边把他往欧舞厅里领,一边喊小五红出来迎接客人。
歌厅里有不少旁门,小五红应声从一个小门里转出来了。小五红一见是盂银孩就笑了,老相识似地说:大哥是你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说着抱住孟银孩的一只胳膊,轻轻一拥,就把盂银孩拥进一间小屋里去了。小屋无窗,灯光也比较昏暗,墙根儿放着一只宽展的长沙。小五红把孟银孩安置在沙上,问他用点什么。盂银孩头脑涨着,听不懂小五红说的用点什么是什么意思。小五红说:请问你是喝酒?喝饮料?还是喝茶?
孟银孩这次听懂了,他摇头,说他什么都不喝。
小五红说:那,大哥给我买盒烟抽吧!
小五红的话说得这样明白无误,孟银孩还是听错了,他以为小五红让他抽烟,说:我不抽烟。孟银孩紧张成这种样子,当然是小五红造成的。小五红的穿戴与那天去窑工宿舍不同些,她下面穿着超短的裙子,把两条结实的好腿甩了出来。她上身穿一件细背带黑色羊绒衫,两只肥**半遮半掩,紧紧挤在一起,挤得冒突着,眼看要白光一闪,滑脱出来。孟银孩心口跳得嗵嗵的,装在裤兜的手指分泌出一层黏黏的东西,几乎把幸福票浸湿了。
小五红把唱歌机打开了,递给孟银孩一支唱筒,让他唱歌。他不唱。小五红拉他起来跳舞。他也不跳。那么小五红问他:你是不是现在就要做?
孟银孩问做什么?
小五红说:大哥知道做什么。好了,把幸福票拿出来吧。
孟银孩没把幸福票拿出来,总算把来意说出来了。
小五红样子有些惊讶,说大哥真会说笑话,常说水往低处流,我要是把票换钱给你,那不成了水倒流了?我们这里历来没这个规矩。好了,来吧,我帮大哥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看大哥热得这一头汗。
孟银孩往头上摸了一把,果然沾了一手汗水。不知为何,他觉得沾在手上的汗水是凉的。他拒绝小五红给他解扣子,问小五红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小五红说:一张幸福票做一次,没什么好商量的。大哥别坏我们的生意,我们挣点钱也不容易。
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孟银孩不说话了。
小五红以为他动了心,遂将一条白胳膊搭在他脖颈上,另一只手去摸索他裤子前面的开口,说小妹都着急了,来,让我看看大哥的家伙大不大!
这叫什么话!此地不可久留,再呆下去非坏事不可。孟银孩猛地从沙上站起来了,摆脱小五红,夺门而去。他听见小五红和老板娘从歌厅里跟了出来,老板娘问怎么回事,小五红说:哼,傻驴一个!
孟银孩只得来到窑上的账房,问会计幸福票能不能直接换成钱。会计是一个上岁数的人,按照财务制度,他让孟银孩去找老板在幸福票上签字,老板签多少钱,他给孟银孩兑换多少钱。
老板就是窑主。盂银孩去找窑主签字之前,费了好几天犹豫。他知道窑主是很厉害的。一个窑工在幸福票的问题上不知说了句什么不好听的话,窑主着人把那个窑工痛揍一顿,立即把人家撵走了。窑主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一天到晚有手持电棍的保镖把守,见窑主须经保镖通报,得到窑主允许方可见上窑主一面。据说窑主手里还握有快枪,窑主夜间架着越野车到黄河故道里打兔子,矿灯一照,兔子立起身子,像个小人儿似的。窑主一枪就把“小人儿”撂倒了。他害怕说不了两句话窑主就得把他崩回来。可是,不找窑主他又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不能老是把幸福票压在手里,幸福票一天不换成钱,他就一天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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